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冊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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冊封

索道工程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在現在這個生產力落後的時代,安妮只能尋找能夠平替的材料,做出來類似的東西。

午後雨停了, 安妮坐在涼亭裏畫了一個簡單的索道圖形, 要用麻繩和掛鉤,制作一個可以洄游的滾輪裝置,固定位置可上可下,一條山脊連通, 在運送鮮茶時就不用那麽費力了。

她在畫圖的同時,亞丁頭上戴了頂鬥笠和蓑衣,準備與茶山管事去找材料和幫眾,商量著還得派人去買許多的木材。

瓦管事有心想看看女伯爵想怎麽做, 她自請取了令牌叫手下從倉庫取現成的來。

“那就多謝您了。”安妮對瓦管事笑笑。

瓦管事戴了鬥笠,她身邊的婢女正給大家分發雨具。

“女伯爵有公務在身, 不能耽擱行程,這件事交給我們辦就好, 明日辦完了,就派人來告知您。”瓦管事說道。

安妮點了點頭,她確實要在冊封禮結束之後立刻回王都, 估計在路上耽擱一個月,抵達王都的時候都已經入十月中了, 在王都向國王覆命之後,她就要再花十天半個月去北方,去阿倫蓋郡結個婚。

而未婚夫,正跪坐在對面的蒲團上, 潔白修長的手指捏著磨條,在硯臺上生疏地畫圈磨墨。

“能給我講講你的家人嗎?”

在這緘默而富有距離感的空間內, 清新的樹木雨水味道混雜著墨香,她的話忽然從如何在山上安裝那些木樁變換為這個,斯特蘭奇聞言又錯愕了。

他擡起頭平視對面,哽了一會兒,“你難道不知道嗎?”

安妮低下頭,她若有所思。

病重的老伯爵,早亡的媽,闖禍的哥哥,破碎的他?

“好吧,既然回國之後就是王儲說的婚期了,那我也不得不告訴你,我家裏有弟弟妹妹,還有一個老母親,他們雖然沒什麽見識,但他們很關心我,我不希望他們對我的生活有任何擔憂,所以我懇求你,在他們的面前即使偽裝也要裝出我們感情不錯的假象,可以嗎?”

“我能得到什麽好處嗎?”

“不能,但你不配合,肯定沒好處。”安妮邪邪地笑起來,斯特蘭奇抿了抿薄唇。

“我知道了。”他又道:“婚禮會在蘭埔斯領主宮舉行,我的父親和繼母會出席。”

“你還有繼母呢?”安妮從未聽斯特蘭奇提過,也從未聽別人提起過。

“她叫伊芙娜.瑪哈,是鉑萊特伯爵的女兒,十七歲嫁給我父親,如今已經三年了。”斯特蘭奇的口吻淡漠。

安妮卻在聽聞鉑萊特伯爵這個頭銜時有所記憶,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香緹夫人在王都用賤價買的那塊地就屬於鉑萊特家族。

在這個土地為王的時代,但凡手裏還有一點錢,杯子裏還有牛奶喝,領主們無論如何也不會變賣自己的家產度日。

“鉑萊特伯爵,我記得,他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好像一直在變賣財物,我手下有個酒商收了他們家裏在王都城內的一塊土地。”

安妮徹底想起來這個人了,在國王壽宴時她也見過,並且聽其他貴婦提過,她又問:“鉑萊特伯爵是不是因為好賭?把三個女兒的嫁妝都輸沒了的那個人?”

斯特蘭奇點頭,“他與我父親有些交情。”

所以就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都可以當爹的老伯爵了?真是太荒謬了,她聽說過,這個伯爵三個女兒,一個嫁給了二婚的寶石商人,還有一個嫁給了有礦的殘疾男爵,最後一個就嫁給了老伯爵做繼夫人,一個比一個淒慘些。

她往後仰頭,目光真摯:“不是我說,伯爵您的家庭還真是覆雜,從小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裏,您能長成現在這樣樣子,實屬不易。”

“我應該多謝你的誇獎嗎?”斯特蘭奇繼續磨墨:“我早已籌劃在丁戈修建新的莊園,距離魯爾普郡和阿倫蓋都不算太遠,如果一開始就分居,王儲不會高興。”

“看樣子是這樣的。”安妮低著頭畫地勢圖,她也知道這是無奈之舉,不過沒有關系,她有精良的船隊,在政令下達這方面,倒是不愁距離太遠。

繪制好地圖之後,她將這東西掀起來交給婢女。

整個下午的時間,雨水已經停了,茶山的土地被泡軟了,動員出來的勞工在山脊往下開鑿埋坑,瓦管事尋來的木匠在山下加急制作輪軸,一切都交給了亞丁,有序的進行著。

安妮查看了幾個細節,又估算了茶山的年收益,有了運輸裝置之後,又少了一筆成本,每年最多能賺三百金幣的利潤,她又將制作發酵紅茶的方法寫下來留給亞丁。

最近收上來的茶葉先分出一批做實驗,發酵之後再上船航運就不會受環境影響了,弄到西陸之後可以直接作紅茶售賣。

她想,至於她自己要做的,就是讓紅茶順順利利的在宮廷裏打開銷路了,一旦王儲妃與宮廷裏的其他女人都開始搞下午茶文化,那麽不愁其它的貴族不模仿,而安妮總會成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吩咐好了這些事情,她這才與斯特蘭奇一道乘坐馬車回到宮中。

第二日就是公主的冊封禮,回到宮室裏,斯特蘭奇避到了他住的屋子,安妮徑直去找索菲麗達了,她這會兒應該在舊管事的照顧下試穿冊封時的禮服。

在迦寧宮廷中,後妃等級很少,出了王後之外,就是夫人,貴嬪,良人。

但由於如今的王室與士族不和睦,國君又是一個奇葩,基本不踏足後宮,所以後宮無人。

這還是幾十年來第一次有封夫人的儀式,舊管事派人拿來兩只大紅漆木盒子,打開盒子一瞧,裏頭裝著朱玄配色繡金線的綢緞曲裾,上面綴有玉佩珠串,另一個盒子裏,就是從頭到腳要穿戴的物件。

有雕刻著各種吉祥花紋的金器頭釵,還有珊瑚耳珰,珍珠攢花釵,玉片冠子,配在公主稍顯異域的容貌上,竟然也意外的和諧明艷。

從此時開始,這間小小的宮室裏就熱鬧了起來,來往的宮人送沐浴用的熱水,擦身的粉,要熏的香,就像過江之卿一般忙碌。

安妮含笑坐在一旁觀看梳頭的宮人給公主將頭發定型,她與索菲麗達聊天解悶,直到深夜,紅色蠟燭在燭臺上融了一層臘,各自才吹燈歇息。

這歇息也過不了多久,用管事的話來說,睡的時候不能亂動t,不到三四個時辰就要起來,繼續往做好的發型上穿戴飾品。

因為娶的是大國公主,王太後給的儀仗待遇與王後沒什麽差別,今日在太華宮舉行的冊封禮,朝堂百官以及官眷都會來觀禮,以往蕭索的宮廷這才有了些忙碌的味道。

夜還漆黑,安妮聽著隔壁的動靜,也睡不成了。

她從床上爬起來,喚侍女進屋幫忙穿了正式的禮服以及梳頭,用熱毛巾按著臉蛋敷了許久,直到腦子無比清醒之後,她才簡單的往臉上倒了點迦寧產的茉莉粉,省的讓外人以為西陸的女伯爵連粉都擦不起,她還特意戴了一對寶石耳珰,手上戴了戒指。

天剛破曉,安妮一走出屋門,忽然就被這宮室裏一夜之間布置上的綢帶吸引了目光:“這都是昨夜裏布置的嗎?”

侍女點了點頭:“您睡的早,後半夜那些宮裏的管事才來,這些綢啊鍛啊,都不要錢一樣掛了一路,就連掛在墻角上的燈籠都貼了金箔。”

對於從西陸來的侍女來說,一慣價貴的綢緞連貴族夫人都不是每天都能穿的,但這南陸貴族卻能把這些東西當做裝飾品取用。

這差別可不是一般的大,在迦寧呆了這些日子,她們只覺得這裏國富民盛。

安妮笑笑:“我在船上留了位置,今日冊封禮結束後,你們可以趁這半日的時間去宮外買些綢緞帶回國,自己穿或者賣出去賺差價都好。”

侍女笑著點頭稱是,她們都是王宮裏派出來的人,女伯爵自己從老家帶來的侍女還都留在王都宮外的宅子裏,她倒是沒指望過女伯爵能這麽體貼陌生的下屬。

“您瞧,公主此時已經在開始穿衣了,等早膳的時間就要出發去那個什麽,太華宮。”

安妮這會想起來了,她聞言,轉身從屋子裏拿了一包曬幹的酸味果脯出來:“你去給公主吃吧,待會兒要行儀式,不好吃帶水分的東西,這是酸果脯,吃了嘴裏好受一些。”

“是,我這就去。”看著侍女擠開兩個端著熏爐的宮人,進了屋子之後,安妮才收回目光,回了自己的房裏等待。

無論是哪國的儀式,都只為了折騰人,顯示王室威嚴而已,安妮並不多奉承這一套制度,她也在親自收拾自己的行李。

派出去采買東西的侍女依舊在宮外驛站住著,安妮托她去買各種南陸特產,從小小的草藥澡豆,花卉香粉,到各色草藥,各色染料,以及畫丹青的毛筆,筆墨硯臺,幹艾草,甚至連一根挖耳用的銀簪,她都特意吩咐去買了。

難得來南方一次,全都置辦齊全了再回去,反正給公主裝行李的船都空出來了,她就算是想買了回去倒賣也有空間裝。

西陸粗狂,南陸細膩,這裏的東西做工與西陸不在一個層次上,但令安妮疑惑的是,為什麽這裏的民間經濟還與西陸差不了多少呢?

她在屋裏查看侍女送進來的采購單,又添加了幾樣待買物件之後,屋外的天空逐漸清晰了起來。

昨日一整天的雨水之後,今日清晨的天空幹凈,院子裏栽種的樹木花草也被水潤濕了,晨光下顯得十分精致。

院子裏的青磚地上鋪了羊毛氈子,一直從公主出門的地方到太華宮。

安妮一直跟隨在公主儀駕後隨行,抵達太華宮的夯土祭樓的後門,前門兩旁全都列著穿各色官服,曲裾,戴精致冠子的婦人,以及禮官,守衛,樂曲班子。

安妮實在不了解這個陌生世界的繁瑣禮儀由來,她只能安安靜靜的站在自己的位置,跟著公主一起從後門侯居偏殿,等待王太後和國君前來,再一起登上祭樓。

透過亭臺樓閣間的縫隙,她可以清楚的看見那些極盡豪奢的迦南士族夫人,那是王都公爵夫人們也不能比的。

安妮看見在最前方站定的夫人她的身上不戴金銀,只戴滿綠的玉和寶珠冠,金銀都只配鑲嵌寶石後做成鏤空香球掛在衣帶上,衣裙面料是類似緙絲的昂貴物,她敷了白白的粉,額頭上有點綴珍珠,神色傲然。

其他婦人遠看與她的打扮相差無幾,皆是精細到鞋履上的翹頭都有三種彩線刺繡。

與她們比起來,西陸貴族的穿戴似乎還停留在粗糙豪華的層次,安妮無法相信,如果要支撐起這麽一些天南海北的珍寶齊聚一身,那麽又要從民間搜刮多少財富才夠呢?迦寧是沒有奴隸,但迦寧有數不清的地主。

她收回思緒,莫名有種許久沒有感受過的窘迫。

她這個領主做的,可真是寒酸啊。

只不過,迦寧如此富有,卻不產鐵礦,不產戰馬,沒有多少適合耕種的平原,所以才需要與公主聯姻,與西陸國家交換物資,否則他們就只是一團精致又脆弱的絲線,東陸西澤列人和草原人隨時都能南下取了他們的浮萍一樣的性命。

想到這裏,王太後在宮人和官員的簇擁下來到了偏殿,她瞧了瞧乖順的公主,又瞧瞧本該屬於國君的位置,那裏是空的。

王太後蹙眉:“國君怎麽還沒來?”

“已經派人去找了。”禮官低著頭給身邊人打眼色。

又等了半晌,安妮察覺到不對勁,她往邊上走了走,退到後頭的屏風邊,仔細聽著旁邊的王太後與管事說話。

“不知道是誰哄著國君在昨夜服了石散,這會兒正在發散,恐怕是來不成了。”那管事,越說越把頭垂的低低的。

王太後聽了,怒上眉梢:“國君那麽大個人了,做什麽事情還需要誰哄著幹嗎?別替他開脫,將他宮裏上下的宮人全都撤走,叫他餓上幾日清醒清醒。”

“想用這樣的法子對付我這個做母親的,還不能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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