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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涇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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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涇氏

貨坊是座獨門獨院的小院子, 因為城外地勢寬闊,花賤價也能買上一塊起房子的地,所以城外的居民大多都是獨院。

院子的圍墻是黃泥壘出來的, 屋子蓋了烏瓦, 院子門上掛了象征貨坊的青簾子,透過大門可以看見裏面院子擺著的東西。

有熟悉的瓷器,銅器,還有繡品, 彩色絲線。

最裏頭的貨架上,擺著幾刀潔白的木漿紙,安妮下了驛站的轎子,帶著隨行的人進入這貨行, 裏頭有個穿短打的店小二,見到她們一行人是西陸人的模樣, 即刻擠出笑臉。

“瓷器,一個銀幣...綢緞, 兩個銀幣......”那店小二生疏地說著莫爾蘭語,他應該只會說瓷器和絲綢這兩個詞兒,剩下的全靠用手比劃。

安妮身旁的驛站女仆忍不住笑道:“幾位貴客聽得懂迦寧話, 你不用賣力氣了。”

小二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莫爾蘭的女客。”

安妮笑而不語,她自顧自地在院子裏逛, 小二就跟在一旁解說。

“王城內有三十四家貨行,王城外有一百六十家貨行,這其中有五分之一都屬於王城裏的微涇氏。微涇氏是整個迦寧最有名的商號,無論是從哪裏來迦寧的貨物, 都得先過微涇氏過一手。”

小二說著,臉上自豪之意溢於言表, 他見看著安妮有興趣聽,繼續介紹:“所以啊,您來微涇氏商號旗下的貨坊買東西,買的都是尖貨。其他的貨坊,那都是只能挑咱們選剩下的貨源。”

“您不遠萬裏來迦南一趟,選咱們這裏就對了,準能買到好東西。”

安妮聽他這樣說,她繼續往深處走,院子裏有兩間體面的木構瓦房,修的很是體面,墻壁上都糊了防塵的絹布,設施與官方驛站也差不多。

貨架上,正擺著安妮忽然看見的木漿紙。

貨很齊全,工坊造出來的紙演化到現在已經有了三代了,一開始的粗糙黃色木漿紙,後來修改了工藝,顏色稍微變白了,紙張也細膩了,而最新的版本,薄如蟬翼但不暈墨,備受南方士族喜歡。

小二見她感興趣,說道:“這不是我們本地產的,叫莫爾蘭紙,就來自您那兒。”

“你們這一間鋪子,就這麽點存貨?”安妮逛了大半天,這才指著那些紙問小二。

小二又道:“我們鋪子小,賣什麽貨每個月都有定量,您要是買的多,可以去城內的總貨行。”

他將東西取下來給安妮看,“這莫爾蘭紙,不像羊皮紙,也不像竹簡,適合用來作畫,比布帛要實惠,還可以裱在布帛上。”

安妮不說話,這裝裱的工藝還是她教亞丁的。

“別家貨行能買到這紙嗎?”她又問。

店小二將手一揮,他挺著胸說:“那不會,正宗的莫爾蘭紙都是固定的商人送來的,他與我們微涇氏的主家簽了文書,在迦南只供我們獨家。”

說罷,他又低聲道:“最近外頭的商號也有仿制品,可都沒這個好,他們造出來的紙,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容易破不說,顏色也沒這麽白。”

興許是樹種的原因。

安妮思索著,又問了售價。

換算成迦寧的五銖錢,要比一銅幣的價格貴上兩倍,估計是分銷商加價了。

她思索著,這t造紙其實並不是什麽高精尖技術,現在仿制品的技術還沒起來,她這項專利還能賣的上價,萬一以後其他的國家也能產了,技術就變的不值錢了。

看來,還得趁著現在,把這手藝的秘密找個好買家賣個好價錢。

“給他點賞錢。”安妮讓侍女給盡職盡責的小二塞了一把五銖錢,她們離開貨行之後,安妮立刻打下了主意,她喚轎夫擡著她進入王城。

這裏也沒有宵禁,即使到了午後,這街上的人照樣也多。

登記好身份,進入王城內,安妮先是從驛站女仆的嘴裏聽說了這王城的由來。

“原先這城內就是一片湖澤,一百年前,國君下令遷都,於是就填了這湖澤,建了宮城和王城。”

所以城內留有許多的湖泊和水網,一步一景,有錢有勢的人家都喜歡圍著湖泊修院子,種植花卉草木。

真有些神似江南,竟然還是個古代版花園城市呢。

安妮逛的很開心,她看見了路邊準備表演皮影戲的商販,又看見了掛著正店字樣的食肆,以及路邊還有人在賣青椒鑲肉的烤串。

甚至還能看見穿著道袍的戲子頭戴翎羽,胸口戴著十字架,手裏拿著念珠,準備上臺演戲。

安妮派人去戲坊裏問,得知他們今晚即將要演戲是《諸神辯經》

內容就是一個混血兒三家神像都拜,死後三家神仙都想救贖他的故事。

安妮得知後差點一口老血沒噴了,她躺在綢緞糊的轎子裏緩了半天才逐漸接受這個設定。

真是禮崩樂壞,人心不古啊!

沒有不可跨越的天塹擋著,這民俗融合的令人一言難盡。

好在,安妮並沒有忘記自己要幹什麽,她選擇乘著轎子,去到一家驛站女仆嘴裏有名的正店裏,選了閣樓上的雅座,吃招牌的羊肉湯。

她派了一個驛站的女仆去街上幫她買點其他貨坊買的紙。

並倒了兩杯熱茶,靜靜的等一個人。

花繡坊,亞丁從他買下的宅院裏走出來,這宅子位於迦南王城內寸土寸金的位置,如果不是每月幾百個銀幣,和偶爾金銀財寶的賞賜,他可賺不到這間屋子。

自打工作重心到海外,特別是南方之後,亞丁就打主意在這南方十字路口,迦寧王城買一座宅子居住。

他如今在這裏管著三四條海船的航運貨物,哪個商人不認識?人們得知他是個騎士,又是西陸貴族的買辦,是紅發,又不懂迦南話,紛紛惡作劇管他叫紅閣下。

亞丁知道之後也不生氣,他從屋子裏出來了說要出門,院子裏的仆人,手下和翻譯就想跟著一起出門,牽馬的牽馬,收拾的收拾。

亞丁卻牽了馬,擺擺手:“我自己去就行,女伯爵早上傳來信,說已經到驛站了。她下午會去陳家正店,估計這會兒已經到了。”

手下和仆從對女伯爵不熟悉,從未見過她,他們問道:“女伯爵是給公主送嫁來的嗎?我怎麽聽說來的路上死了一個貴族?”

“她人怎麽樣呀,脾氣大不大,好不好應付?聽說已經跟北方的賽巴斯蒂伯爵訂婚了,真是不可思議。”

亞丁的眉毛一擰,臉色變得不太好看:“這是你們該問的事情嗎?”

幾個從莫爾蘭跟來的手下仆從見他是真生氣,也不敢說了,轉移話題道:“對了,馬格還沒有回來,咱們是不是得告訴馬格女伯爵到迦南了?他這會兒估計在港口盯著船上貨。”

“去吧。”亞丁上馬,他的神色莫名其妙地沈重起來,但手上還不忘記將這幾個月的賬本都安安穩穩的塞進袋子裏裝好。

安妮在正店裏坐了不到一刻鐘,她的湯已經端上來了,沒過一會兒樓下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亞丁上了閣樓,他掀開簾子一瞧,安妮正坐在桌後沈浸式喝湯。

“伯爵,你還能吃得慣這湯湯水水的東西?”

開門見山,安妮將驛站的女仆都支了出去,她點點頭:“當然了,這東西得細品,都像你一樣牛嚼牡丹,肯定吃不慣吧。”

“牛嚼什麽?”亞丁抓了抓頭,他在安妮對面的小墊子上盤腿跪坐。

“沒什麽,賬本拿來了沒有?”

安妮讓跟隨她從北方一路而來的女仆帶了把算盤,亞丁規規矩矩的把本季度賬本拿出來之後,安妮就用算盤比照數目對了好一陣。

直到她沈吟一聲,目光明亮,滿意地點點頭,將賬本合上,亞丁懸著的心才放進肚子裏。

他倒不是心虛,但每次面對安妮的查驗的時候,就總怕那裏出了問題,會讓她覺得不放心。

安妮將驛站女仆買來的仿制紙張從桌子底下抽出來,遞給亞丁查看:“你知道最近南方有許多人都在模仿我們造紙嗎?”

亞丁點頭,他觀察著安妮的臉色,並不覺得她心裏氣憤或者惱怒。

“我知道,但他們根本沒有摸索出正確的方式,不能跟我們比。”

“但是,這只是時間問題。”安妮打斷他的話,她認為畢竟造紙術是在華夏那個環境裏發展出來的,到了這個世界,與華夏相似的南陸諸國也遲早會發明出來,只不過她搶了先而已,但是絕對不可能壟斷的。

“那您想怎麽辦?”亞丁現在越來越看不透自己的老板了,他覺得這些仿品與自己的貨沒法比,況且他也與本地最大的商號簽了文書,不愁銷路,何須擔憂?

“我想把這項手藝的秘密,高價賣給合適的買家。”安妮頓了頓,又道:“你覺得,我應該找什麽樣的賣家?”

“商號?士族?”

亞丁想也不想,脫口而出道:“那當然是王室了。”

“與我簽訂合同的微涇氏,現任家主其實就是迦寧國王太後的表侄子,微涇釗。”

安妮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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