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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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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河

翠綠的小河平緩流經村莊, 這是娜委河的支流,村莊附近,幾輛馬車慢吞吞前行, 馬蹄踩著嫩綠的草地, 車內的人見到了河面,喊叫著停下來。

“再有半日的路程就到了,何必又在這裏耽擱呢?”

一位身著黛綠色綢裙的棕發中年夫人踩著凳子緩步走下來,她看起來不過三四十歲的模樣, 長相美麗,衣著華貴。

她邊下車,邊朝車裏的男爵抱怨著什麽。

即使是趕路,彭伯利男爵夫人身上也佩戴著成套的鴿血紅寶石項鏈, 耳墜,戒指, 或鎏金,或鑲銀, 遠遠地看上去,襯托的她容色白皙。

光是做一個男爵夫人,萬萬擁有不了這些財富。

彭伯利男爵夫人不僅是北方最大的煤礦主妻子, 她還與王都的無冕王後杜洛夏夫人出自一個家族,是堂姐堂妹。

所以, 杜盧克才敢那麽淡定。

“怕什麽,我差那麽一天兩天才到,她又不能治我的罪。況且,那個丁戈來的治安官斯蒂文.查理早幾年就與我有過節, 想必不會在子爵面前說我什麽好話,還不如與夫人欣賞美景。”

杜盧克男爵扶著他夫人朝河邊走去。

“王儲這麽迫不及待的在北方安插人手, 恐怕是早就不滿意陛下的統治,想取而代之呵,凱瑟琳你知道的,這子爵的位置本該是我的,人盡皆知。”

“你的那王儲還不是說給她就給她了,既然屈居人下,不如給她一點臉面,不要讓人捏到把柄才對,即使我堂姐是美爾夏宮的紅人,可她畢竟還不是王後,也沒有合法的子嗣。”

“放心吧,國王為她神魂顛倒,這些只是時間問題。再說,即使我不夠恭敬,可也並沒有什麽把柄在她手上。”

“她能奈我何?”

凱瑟琳對鄉村河流景色並無興趣,她正打算勸他打道回府繼續趕路,忽然瞧見遠處有人騎馬過來。

這條路是進入默沙威堡城的必經之路,那人打扮像是騎士,見到他們一行人的蹤跡後,放緩了速度靠近。

“他是來找我們的?”凱瑟琳問道。

馬上的騎士已經頂著春季陽光奔襲半日,早就疲倦的滿頭大汗,他下馬後向男爵走來,神色急切:“路裏亞特男爵派我來告知您一個消息,是關於子爵的。”

“什麽消息?”

“有傳聞,子爵與伯爵前幾日在外打獵時遇到了刺客,差一點就傷了子爵,而她已經認定,那些刺客是您派去的。”

“簡直是荒謬,我雖然許諾讓他瞞報海上軍情,給她點苦頭吃吃,但也不會蠢到直接就去刺殺的地步。”

“一定是有人在誣陷!”

彭伯利男爵仔細思考,他懷疑是另外幾個男爵做的手腳,可細想來也沒有確定的人,他們沒那個必要做這些事。

會不會,是那子爵賊喊捉賊?

可當時伯爵和他的近衛也在,萬一他們不知情把刺客活捉了,那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大可以選一個更合適的時間。

唯一有動機,在明面上就與子爵不和睦的,竟然只有他自己。

“夫人,我立刻就要去城堡,當面把話說清楚!”杜洛克喚人牽來了他的馬,也不管許多的細節,向夫人告辭後,他帶著身邊的近衛騎馬往城堡方向趕去。

凱瑟琳楞在原地,她嘆了一口氣:“這麽多年了怎麽還是一遇到事就沖動。”

她回到馬車上,命女仆拿來紙筆,寫了一封信,要捎到聖維克多教堂,要搬救兵。

一日前,安妮將蘭鐸與加維的男爵叫到書房裏。

她把船廠的地址定在了加維的維娜河支幹水路邊,這條水路雖然不寬,但是深度足夠走大貨船,造新港口。

加維就在默沙威堡城的西邊接壤,安妮打算把加維與默沙威堡地圖裏的幾個支流人工貫通。

也就是挖運河,讓默沙威堡多一個出海口,能與娜委河相連。

這需要數以千計的勞工,恐怕會抽調光一兩個鎮的勞動力,但這也正是她未來兩年的基建計劃之一。

花光造紙廠,酒廠所賺的錢修運河,等運河修好,默沙威堡城說不定還能把丁戈的地位分走一半。

在大航海的時代,只要與海運沾上邊的地方幾乎窮不了,這是功在千秋的事情。

換作是旁人,被這樣猛虎撲食一樣爭奪利益,恐怕是第一個就站出來跳腳對著她罵厚顏無恥了。

...

“伯爵,您那去世的哥哥,是不是叫西蒙.賽巴斯蒂?他真的死在白蘆港了?”

水晶棋子跌落在地,滾了幾圈進入窗簾底下。

聲音回蕩在書房裏,然後只剩下刺耳的沈默,這留白過長,顯得氣氛詭譎。

安妮露出端莊美好地微笑,她臉龐上那勢在必得的眼神使人胸悶。

斯特蘭奇緊抿雙唇。

他在她目光的籠罩下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雙手覆蓋在椅子把手上,正要開口,又被敲門聲打斷。

“子爵,伯爵。兩位男爵到了。”

門外,仆人的聲音透過沈重木門傳入。

“進!”安妮高聲回答。

她似乎並不準備繼續追問,扭臉看向門外,起身,走向書桌後,理了理衣襟,姿態安然地坐下。

兩位男爵進屋後先是向窗邊的伯爵行禮,再向安妮點頭示意:“大人,您找我們有什麽吩咐?”

安妮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她從抽屜裏拿出一份自打入住城堡就開始計劃的方案圖擺到桌面。

“你們看看這個。”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上前將這本類似企劃書一樣的東西展開。

這是安妮用幾個版本的小鎮地圖,重新拼湊畫過的默沙威地區地圖。

上面完整的標註了哪裏應該設置造紙廠,造船廠,碼頭,酒廠,甚至是規劃修路,要開始建造的金屬冶煉工坊,監獄,以及孤兒修道院。

加維的男爵看了一眼這些規劃,兩眼發黑,驚喜的仿佛要昏過去。

“您的意思,是把兩條支流合二為一,在城堡附近打造人工出海口?這太好了,我一定把全鎮的農奴都抽過來挖運河。”

他已經想象到自己能在這樣大的工事中獲得多少油水,那奴隸都被抽走了,只有女人孩子在家種地,稅豈不是也不用交了。

“不必抽全鎮的農奴,我之所以把你們都叫來,就是希望在挖運河的農奴人數上你們能各出t一半,省的農莊上的地都沒人耕種了,稅務,可以各減免三分之一。”

安妮對他二人吩咐著,一旁的斯特蘭奇沈默地蹙眉。

她這安排,聽起來是想修新的出海口,從丁戈港分走一大塊肉,還當著他這個蘭埔斯領主的面。

兩個男爵也感覺到了不對勁,他們尷尬地朝安妮笑一笑:

“這樣大的事情,既然伯爵也在,不如也聽聽伯爵的意見。”

“是啊,伯爵治理領地多年了,想必經驗充足。”

“這是當然了。伯爵,您意下如何?”安妮看向斯特蘭奇。

他保持著鎮定,坐在窗邊,暗中咬了咬後牙槽。

“可以。毫無可指摘之處。”

原來是這樣。

他終於知道安妮.米勒忽然態度這麽奇怪,是為了什麽 。

她知不知到關於王儲的事情,斯特蘭奇還不確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已經知道了信上那些關於假死的內容。

方才無緣無故的提起西蒙,原來是為了這個運河,要威脅他同意而已。

她難道不害怕下一次刺殺成真嗎?

看樣子不怕,應該留有後手。

斯特蘭奇深吸一口氣,他又補充道:“我讚成。”

兩位男爵啞口無言,安妮囑咐一通後,將他們二人遣走。

沈重的木門重新關閉,屋內兩位領主忽然間又從詭譎的沈默變為針鋒相對。

斯特蘭奇起身,他的個子高,站在窗邊擋去了一半的光線。

“剛才,你提我那已故的兄長做什麽?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安妮搖搖頭,她雖然坐著,看向年輕英俊的伯爵,看見他發白的臉色,只覺得有趣。

即使刺殺不是他幹的,那也跟他身邊的人脫不了關系。

那些信,上面是他與叛國者商量要把西蒙關在哪裏的通話,並沒有明確的關於他算計王儲的證據,即使她把這信拿去給王儲看,也無法徹底弄死他以絕後患。

還不如從中獲利來的劃算。

當她第一天來到城堡時,就苦惱這些基建計劃要實施起來恐怕不容易,但一天天過去,機會竟然送到了她的手裏。

把信紙全都燒掉的那天晚上,安妮就已經想清楚了,她不能站在任何人的一邊。

“伯爵,您對我照顧有佳,非常感謝。”

“關於有些事情,您大可放心。只要我好好活著,誰也不會多說一個字。”

安妮口吻不容置疑。

“你能保證?”斯特蘭奇冷冷地問。

“當然,為國效力,誰都會有自己的不得已,您這樣的重臣親信更是不好過。”

“而我毫無根基,難免被人看輕。所以我不希望自己卷入任何事情,只要我還是子爵,也可以不在乎對誰效忠。”

話外的暗示,意味著她也可以接受伯爵的讓利拉攏。

“那你在乎什麽?”

斯特蘭奇明白了這些意思,稍稍放下心。

他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人,她說這些話,幾乎眼睛裏就沒有王權的尊嚴,更沒有一點點畏懼。可以用首鼠兩端來形容,可又不諂媚。

“我只希望能安安穩穩地做一個小領主。”

看起來毫無野心,但顯然是假話。

“好,很好。”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將窗簾底下碎裂的水晶撿起來,“我不喜歡殘局,繼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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