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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冬雪消融時, 冰雕也隨之融化，徹底回到了泥土之中，滋養了第一株臘梅的盛放。
一整個嚴冬的靜寂之後, 京城漸漸又熱鬧了起來。
最近坊間出了件人命大事, 惹得人們議論紛紛。
傳言是瑞國公後院裏一個丫鬟被放出府時，偷竊了主人家的首飾,
那下人家裏刁蠻, 不肯歸還首飾, 鬧到了官府中。那丫頭的六旬老父在公堂上被一記驚堂木嚇出了心疾，還沒審問便當場暴斃。
國公府那是何等滔天的權勢, 話不必明說, 只要露幾句口風出來, 地下人便戰戰兢兢, 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權勢, 惹得大禍降到自己頭上。
那丫頭想要給自己老夫斂屍，好生安葬, 可卻連副薄棺都買不到。
京城一個比較偏僻的巷子裏, 有一家蘇記棺材鋪。
鋪裏的夥計正在聊這件事：“那丫頭被放出來就是為了許人的，結果出了這檔子事，定好的夫家早就躲得沒影了, 昨兒還有一幫狗仗人勢的奴才來咱家門前叫囂了，說是誰敢賣棺材給那丫頭, 誰家的店就別想開下去了。”
“那姑娘沿街一路跪求過來, 吃了一路的閉門羹，果然沒人願意為了她得罪國公府。”
“聽說國公家裏那位六公子公然放話, 若是那丫頭肯賣身葬父，便既往不咎……”
“說白了就是欺男霸女那檔子事罷了, 唉……哎掌櫃的，那姑娘要是求到咱家門口來，可怎麽應付才好？”
一對紙紮的金童玉女落在地上，桌案旁，一雙素手調了顏料，細細的繪上顏色。
這雙手養的瑩潤修長，不像是幹活人的手，更像是不沾陽春水的貴夫人。
幾個夥計噤了聲，等著吩咐。
他們心裏門清，這位掌櫃的不是尋常人。
誰家普通百姓每日到店裏時還跟著一長尾的奴仆和侍衛，明裏暗裏要把小樓上下都塞滿了。
更重要的是，這家棺材鋪開張快三個月來，只出不進，一文錢都沒入賬，可各種名貴木料卻不停的買，工錢每月一結，也絕不虧欠。
搞不好就是誰家貴夫人閑著沒事出來撒錢玩的。
放眼全京城，有開棺材鋪癖好的，也只有一位衡陽郡主了。
蘇錦書回京已有一段時間，曾經隱秘知道的人又太少。
京城裏的人似乎都忘了，衡陽郡主在民間時曾經冠以蘇姓長大，一家蘇記棺材鋪開在偏僻的小巷子裏，也沒有人敢往京中勳貴身上想。
此時正在描紙人的，正是開棺材鋪賠錢上癮的蘇錦書。
人總要找點事做，否則要閑出大病來。
她這棺材鋪開是偏遠了些，但也不至於叫人找不到，那丫鬟迫切的需求一副棺木，遲早會求到這來的。
蘇錦書擱下筆，道：“後院剛做好的那一副金絲楠木的棺槨給她了，順便這一對紙仆人和車馬一並給她，至於銀錢，收她三個子意思意思便罷。”
夥計：“……”
難怪這錢虧的跟流水似的，原來掌櫃的根本拿錢不當錢。
一個小夥計咳了一聲:“掌櫃的，那國公府……”
蘇錦書一揮手，讓人把紙紮拿出去晾著，不輕不重道：“當然，國公府的生意我也是非常喜歡做的，倘若他們家需要棺材，我也一樣來之不拒。”
一屋子沒人再說話了。
蘇錦書披著厚襖，提著裙裾上樓。
程嬤嬤端了茶點來，她剛也聽見了樓下的閑話，道：“瑞國公家的六公子今年剛加冠，因是家中幺子，國公爺夫婦格外縱容，這幾年鬧出了不少荒唐事。”她頓了頓，又道：“瑞國公長子，便是當年與丹陽縣主有婚約的那位，郡主可聽說過當年的事？”
蘇錦書點頭：“聽說過。”
丹陽縣主未出閣前，在京城素有潑辣之名，她幹的最震撼的一件事，就是當街抽打國公公子和他的外室。
蘇錦書想起這事便咋舌t：“看來這瑞國公家風不正是早有傳承的啊。”
程嬤嬤又提醒道：“瑞國公與平陰侯是關系很好的世交，郡主要是想做什麽，心裏最好有個準備，侯府那頭恐怕不會旁觀。”
蘇錦書自從嫁給陸錫之後，沒有一日是正經侍奉過侯府長輩的。
陸錫離京這寫時日，她更是連門都沒回去過，從晚香別院搬回郡主府，同住鴻禧街，相距不過半條街之遠，蘇錦書硬是當侯府不存在。
這要是尋常門第的媳婦，必要落個不孝的罵名，在圈裏裏擡不起頭。
可蘇錦書是郡主，是宗姬。
君臣之別在上，別的便不值一提了。
本朝自嘉慎長公主起，就不拿駙馬當盤菜了，皇上一直拖到郡主大婚後，才正式下旨督造郡主府，其用意不言而明——別想著讓堂堂郡主給你家端茶倒水。
再瞧瞧那一同建起來的氣派非常的公主府，估計更是個不好拿捏的主兒。
蘇錦書心眼不大，自從知曉陸錫幼年經歷後，便不大待見侯府裏那一群各自心懷鬼胎的長輩親戚，索性躲得遠遠的，絕不沾邊。
程嬤嬤特意提起這一茬，意思很隱晦，高門裏講究體面，五倫八德，忠孝節義，面子上不好太過不去。
蘇錦書道：“嬤嬤放心，我曉得輕重，相信侯府也曉得。”
程嬤嬤看著她素凈冷淡的面龐，心裏暗暗嘆了口氣。
具體不知從那一刻起，昔日混沌的璞玉已經打磨的剔透玲瓏光彩內蘊，倒不是說不好，只是讓人覺得悵然若失。
果然不出所料，剛過午時，店門口就來了一位一身孝衣的姑娘，踉蹌著跪在了門前。
店裏的夥計早得了吩咐，一見這姑娘來了，就把人請進了店裏，巷口有幾個人探頭探腦正在窺視。
姑娘原已心灰意冷，渾渾噩噩的被領到後院，一見那副厚重的棺木整個人瞬間清醒。
夥計和氣道：“這副金絲楠木的棺槨，還有紙紮，姑娘一並帶回去吧，可需要人幫忙？”
……
蘇錦書沒有細聽後院絮絮叨叨的客氣，她推開了窗戶，臨窗只見巷子裏湧入了一行氣勢洶洶的家仆，顯然是沖著她的蘇記棺材鋪來的。
底下驚呼聲起。
然而不用等蘇錦書的吩咐，圍守在周遭的人便動了，上面早有吩咐，在紫微道盡伏誅之前，沒有人能持刀兵近她的身。
隔壁緊挨著的鐵匠鋪裏一位短褐男子拎著燒紅的鐵器站出來，擋在巷子中。
只聽對面叫罵：“瞎眼的玩意兒，你可知你擋的是誰的路？！”
蘇錦書瞥了一眼下面，輕飄飄說：“罵的太難聽了，吊起來吧。”
合上窗戶。
下面一陣混亂的慘叫聲，和乒乒乓乓的動靜混在一起，不過一刻鐘的功夫，那些個家仆都被堵住了嘴，巷子上拉起了繩索，把這幾個死豬一樣的刁仆吊了起來。
鋪裏夥計自己聲音都是抖的，卻還輕聲安慰那姑娘：“沒事，沒事……放心走吧，國公府不會在難為你了……對對，他們現在有更可恨的麻煩，估摸是顧不上你了……”
那姑娘被人連哄帶騙的勸走了，店裏還去了兩個夥計幫忙。
蘇錦書則安心在店裏等麻煩。
她剛剛還故意放了個人回去報信，估計不會等太久。
不過，這次她還是失算了，瑞國公府的人一直到太陽落山還沒露面，蘇錦書只能把那些人放下來，扔進柴房裏關了一夜，翌日店門開了之後，瑞國公府才出現。
可來的人卻不是那位囂張驕縱的六公子，而是瑞國公的大公子。
他們也沒有像昨日那般無禮，而是恭恭敬敬在門外遞了拜帖。
看來，昨天沒來是去查她的底細了。
國公府一個同樣靠祖蔭的大族能在京城紮根這麽久，自是明白不能隨便得罪人的道理。
蘇錦書見了這位大公子，也是傳說中當年被丹陽縣主抽的顏面全無的人。
意外的是，他生的儀表堂堂，氣質也沈穩，絲毫沒有浪蕩的氣質。
蘇錦書不禁生出了一絲迷惑。
這位大公子進了門，先是誠心誠意替自己六弟道了歉，然後陳明已經交代官府徹查盜竊一案，必不至無辜之人含冤，也一定會還認公道。
蘇錦書難掩失望，她如今性子也古怪的很，一見沒有文章可做，客套話也懶得說，徑自吩咐人送客。
瑞國公府的大公子被人下了面子也沒著惱，而是淡定喝了口茶，對上頭道：“馬上二月初九，今年春闈，舉子們已經陸續入京了，文舉過後便是武舉，皇上是不願看到下面起亂子的，春忙事多，此事到最後能給出個公道，便差不多可以了，郡主若還著惱，我再命舍弟前來磕頭請罪，萬萬犯不上因為這些事鬧出滿城風雨。”
程嬤嬤端茶上來的時候給了她個不讚同的眼神。
等瑞國公府的人走了以後。
程嬤嬤才道：“他說的沒錯，趕上這個時候，朝廷不會為了幾樁案子攪了京城的和平，有幸那姑娘得了郡主的相助，不至於被人一直欺淩。”
蘇錦書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灰雀，道：“潦草出生的百姓生來就是為人魚肉的命，難怪人們總想方設法的往上爬，手裏一定要握住點什麽，才會真正安心。”
她任由自己出神了好一會，才緩緩道：“店裏的人手不太夠了吧，再招幾個。”
程嬤嬤臉上的表情差點沒端住。
店裏這一天天連個正經生意都沒有，怎麽就人手不夠了？
可她還是吩咐了下去，讓人去外面張貼告示，雇幾個伶俐的木匠。
蘇記棺材鋪店的位置偏僻，也不會引來很多註目。
可告示一經發出，次日立刻有人上門，穿得破破爛爛，說是家裏吃不上飯了要來做工。
主事的夥計心說那你可來對了，我們這裏管吃管住還不怎麽用幹活，是上輩子行善積德才能換來的福氣。
只不過……
主事指著他坐臉上那一片可怖的燒傷，問道：“小兄弟，你這臉是怎麽回事？”
……
程嬤嬤正好下樓端水，瞄了一眼這個人的臉，頓時僵住了身體，手裏的銅盆砰一聲落地，順著臺階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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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言是瑞國公後院裏一個丫鬟被放出府時，偷竊了主人家的首飾,
那下人家裏刁蠻, 不肯歸還首飾, 鬧到了官府中。那丫頭的六旬老父在公堂上被一記驚堂木嚇出了心疾，還沒審問便當場暴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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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一個比較偏僻的巷子裏, 有一家蘇記棺材鋪。
鋪裏的夥計正在聊這件事：“那丫頭被放出來就是為了許人的，結果出了這檔子事，定好的夫家早就躲得沒影了, 昨兒還有一幫狗仗人勢的奴才來咱家門前叫囂了，說是誰敢賣棺材給那丫頭, 誰家的店就別想開下去了。”
“那姑娘沿街一路跪求過來, 吃了一路的閉門羹，果然沒人願意為了她得罪國公府。”
“聽說國公家裏那位六公子公然放話, 若是那丫頭肯賣身葬父，便既往不咎……”
“說白了就是欺男霸女那檔子事罷了, 唉……哎掌櫃的，那姑娘要是求到咱家門口來，可怎麽應付才好？”
一對紙紮的金童玉女落在地上，桌案旁，一雙素手調了顏料，細細的繪上顏色。
這雙手養的瑩潤修長，不像是幹活人的手，更像是不沾陽春水的貴夫人。
幾個夥計噤了聲，等著吩咐。
他們心裏門清，這位掌櫃的不是尋常人。
誰家普通百姓每日到店裏時還跟著一長尾的奴仆和侍衛，明裏暗裏要把小樓上下都塞滿了。
更重要的是，這家棺材鋪開張快三個月來，只出不進，一文錢都沒入賬，可各種名貴木料卻不停的買，工錢每月一結，也絕不虧欠。
搞不好就是誰家貴夫人閑著沒事出來撒錢玩的。
放眼全京城，有開棺材鋪癖好的，也只有一位衡陽郡主了。
蘇錦書回京已有一段時間，曾經隱秘知道的人又太少。
京城裏的人似乎都忘了，衡陽郡主在民間時曾經冠以蘇姓長大，一家蘇記棺材鋪開在偏僻的小巷子裏，也沒有人敢往京中勳貴身上想。
此時正在描紙人的，正是開棺材鋪賠錢上癮的蘇錦書。
人總要找點事做，否則要閑出大病來。
她這棺材鋪開是偏遠了些，但也不至於叫人找不到，那丫鬟迫切的需求一副棺木，遲早會求到這來的。
蘇錦書擱下筆，道：“後院剛做好的那一副金絲楠木的棺槨給她了，順便這一對紙仆人和車馬一並給她，至於銀錢，收她三個子意思意思便罷。”
夥計：“……”
難怪這錢虧的跟流水似的，原來掌櫃的根本拿錢不當錢。
一個小夥計咳了一聲:“掌櫃的，那國公府……”
蘇錦書一揮手，讓人把紙紮拿出去晾著，不輕不重道：“當然，國公府的生意我也是非常喜歡做的，倘若他們家需要棺材，我也一樣來之不拒。”
一屋子沒人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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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嬤嬤端了茶點來，她剛也聽見了樓下的閑話，道：“瑞國公家的六公子今年剛加冠，因是家中幺子，國公爺夫婦格外縱容，這幾年鬧出了不少荒唐事。”她頓了頓，又道：“瑞國公長子，便是當年與丹陽縣主有婚約的那位，郡主可聽說過當年的事？”
蘇錦書點頭：“聽說過。”
丹陽縣主未出閣前，在京城素有潑辣之名，她幹的最震撼的一件事，就是當街抽打國公公子和他的外室。
蘇錦書想起這事便咋舌t：“看來這瑞國公家風不正是早有傳承的啊。”
程嬤嬤又提醒道：“瑞國公與平陰侯是關系很好的世交，郡主要是想做什麽，心裏最好有個準備，侯府那頭恐怕不會旁觀。”
蘇錦書自從嫁給陸錫之後，沒有一日是正經侍奉過侯府長輩的。
陸錫離京這寫時日，她更是連門都沒回去過，從晚香別院搬回郡主府，同住鴻禧街，相距不過半條街之遠，蘇錦書硬是當侯府不存在。
這要是尋常門第的媳婦，必要落個不孝的罵名，在圈裏裏擡不起頭。
可蘇錦書是郡主，是宗姬。
君臣之別在上，別的便不值一提了。
本朝自嘉慎長公主起，就不拿駙馬當盤菜了，皇上一直拖到郡主大婚後，才正式下旨督造郡主府，其用意不言而明——別想著讓堂堂郡主給你家端茶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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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書心眼不大，自從知曉陸錫幼年經歷後，便不大待見侯府裏那一群各自心懷鬼胎的長輩親戚，索性躲得遠遠的，絕不沾邊。
程嬤嬤特意提起這一茬，意思很隱晦，高門裏講究體面，五倫八德，忠孝節義，面子上不好太過不去。
蘇錦書道：“嬤嬤放心，我曉得輕重，相信侯府也曉得。”
程嬤嬤看著她素凈冷淡的面龐，心裏暗暗嘆了口氣。
具體不知從那一刻起，昔日混沌的璞玉已經打磨的剔透玲瓏光彩內蘊，倒不是說不好，只是讓人覺得悵然若失。
果然不出所料，剛過午時，店門口就來了一位一身孝衣的姑娘，踉蹌著跪在了門前。
店裏的夥計早得了吩咐，一見這姑娘來了，就把人請進了店裏，巷口有幾個人探頭探腦正在窺視。
姑娘原已心灰意冷，渾渾噩噩的被領到後院，一見那副厚重的棺木整個人瞬間清醒。
夥計和氣道：“這副金絲楠木的棺槨，還有紙紮，姑娘一並帶回去吧，可需要人幫忙？”
……
蘇錦書沒有細聽後院絮絮叨叨的客氣，她推開了窗戶，臨窗只見巷子裏湧入了一行氣勢洶洶的家仆，顯然是沖著她的蘇記棺材鋪來的。
底下驚呼聲起。
然而不用等蘇錦書的吩咐，圍守在周遭的人便動了，上面早有吩咐，在紫微道盡伏誅之前，沒有人能持刀兵近她的身。
隔壁緊挨著的鐵匠鋪裏一位短褐男子拎著燒紅的鐵器站出來，擋在巷子中。
只聽對面叫罵：“瞎眼的玩意兒，你可知你擋的是誰的路？！”
蘇錦書瞥了一眼下面，輕飄飄說：“罵的太難聽了，吊起來吧。”
合上窗戶。
下面一陣混亂的慘叫聲，和乒乒乓乓的動靜混在一起，不過一刻鐘的功夫，那些個家仆都被堵住了嘴，巷子上拉起了繩索，把這幾個死豬一樣的刁仆吊了起來。
鋪裏夥計自己聲音都是抖的，卻還輕聲安慰那姑娘：“沒事，沒事……放心走吧，國公府不會在難為你了……對對，他們現在有更可恨的麻煩，估摸是顧不上你了……”
那姑娘被人連哄帶騙的勸走了，店裏還去了兩個夥計幫忙。
蘇錦書則安心在店裏等麻煩。
她剛剛還故意放了個人回去報信，估計不會等太久。
不過，這次她還是失算了，瑞國公府的人一直到太陽落山還沒露面，蘇錦書只能把那些人放下來，扔進柴房裏關了一夜，翌日店門開了之後，瑞國公府才出現。
可來的人卻不是那位囂張驕縱的六公子，而是瑞國公的大公子。
他們也沒有像昨日那般無禮，而是恭恭敬敬在門外遞了拜帖。
看來，昨天沒來是去查她的底細了。
國公府一個同樣靠祖蔭的大族能在京城紮根這麽久，自是明白不能隨便得罪人的道理。
蘇錦書見了這位大公子，也是傳說中當年被丹陽縣主抽的顏面全無的人。
意外的是，他生的儀表堂堂，氣質也沈穩，絲毫沒有浪蕩的氣質。
蘇錦書不禁生出了一絲迷惑。
這位大公子進了門，先是誠心誠意替自己六弟道了歉，然後陳明已經交代官府徹查盜竊一案，必不至無辜之人含冤，也一定會還認公道。
蘇錦書難掩失望，她如今性子也古怪的很，一見沒有文章可做，客套話也懶得說，徑自吩咐人送客。
瑞國公府的大公子被人下了面子也沒著惱，而是淡定喝了口茶，對上頭道：“馬上二月初九，今年春闈，舉子們已經陸續入京了，文舉過後便是武舉，皇上是不願看到下面起亂子的，春忙事多，此事到最後能給出個公道，便差不多可以了，郡主若還著惱，我再命舍弟前來磕頭請罪，萬萬犯不上因為這些事鬧出滿城風雨。”
程嬤嬤端茶上來的時候給了她個不讚同的眼神。
等瑞國公府的人走了以後。
程嬤嬤才道：“他說的沒錯，趕上這個時候，朝廷不會為了幾樁案子攪了京城的和平，有幸那姑娘得了郡主的相助，不至於被人一直欺淩。”
蘇錦書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灰雀，道：“潦草出生的百姓生來就是為人魚肉的命，難怪人們總想方設法的往上爬，手裏一定要握住點什麽，才會真正安心。”
她任由自己出神了好一會，才緩緩道：“店裏的人手不太夠了吧，再招幾個。”
程嬤嬤臉上的表情差點沒端住。
店裏這一天天連個正經生意都沒有，怎麽就人手不夠了？
可她還是吩咐了下去，讓人去外面張貼告示，雇幾個伶俐的木匠。
蘇記棺材鋪店的位置偏僻，也不會引來很多註目。
可告示一經發出，次日立刻有人上門，穿得破破爛爛，說是家裏吃不上飯了要來做工。
主事的夥計心說那你可來對了，我們這裏管吃管住還不怎麽用幹活，是上輩子行善積德才能換來的福氣。
只不過……
主事指著他坐臉上那一片可怖的燒傷，問道：“小兄弟，你這臉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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