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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書把作畫的用具一扔, 最近又愛上了去茶樓聽曲。
從前她凈喜歡些鬼鬼神神的故事，對兒女情長不屑一顧，如今卻有轉了性子, 聽著那百轉千回的小調, 一遍一遍的聽不膩。
京中的茶樓建的雅致，屏風一隔, 簾子一放, 每一間屋子都私密幽靜。
張家大姐姐婚期將近, 忙著備嫁，銀砂便時不時約了她一起玩。
小曲唱罷, 蘇錦書取了銀子, 由侍女出面打賞下去。
銀砂笑著倒了茶, 正要說點什麽, 隔壁幾t個男子閑聊聲略大, 窗子也蓋不住，傳了過來。
“聽我爹回來說, 平陰侯已經準備請封世子了, 不出意外，是陸錫了吧。”
蘇錦書慢慢的喝茶，與銀砂對視了一眼, 都沒有出聲。只聽隔壁越聊越熱鬧。
“應當是了吧，鏡垣, 你家的事, 你說說唄。”
蘇錦書疑惑起來。
銀砂附耳悄悄道：“陸鏡垣，是陸家二房的長子, 咱們上次逛廟會遇到的，就是他母親。”
“應當不會再有變故了。”陸鏡垣說：“老大身體不好, 風一吹就要病，成婚快十年了吧，至今膝下無所出，侯府那麽大基業，他如何扛的起來？”
“這話說的，老大扛不起來，老二就能扛起來了？”有人不以為然嘲諷道：“你們家老大雖然身體不好，至少有個人樣，瞧那陸錫是個什麽東西，成天在外頭招貓逗狗，哪有個正經樣子？”
“再不正經，人家也馬上要成為郡馬啦，毓王的女兒，他倒是會撿高枝……可見那衡陽郡主也是個笨蛋，竟然能被陸錫這樣的人給哄服帖了。”
蘇錦書聽到這，氣性一下子就上來了，這說話也太難聽了。
銀砂道：“你別惱，我讓人過去叫他們閉嘴。”
蘇錦書一擺手：“不用，我要聽聽他們還能說出什麽過分的話。”
銀砂無奈作罷，道：“好，聽聽也好。”
“鏡垣，我好像記得，那陸錫小時候身體有點問題的，當時大家都覺得，你大伯那一脈不行了，你們這一脈也屬直系，有侯府老太太做主，到時候——”
此人話說了一半，陸鏡垣嚴肅打斷：“在座各位都是朋友，以後切莫再說這樣的話了，與我而言，後患無窮。”
隔壁一陣靜默，紛紛道：“罷了罷了，不提了，提也無用，以後都不提了。”
鬧了這麽一出，他們似乎覺得沒意思，陸續散了。
蘇錦書掀開竹簾，看著他們走出茶樓，卻不認識。
銀砂也跟著瞧了一眼，蘇錦書問她是否識得這些人，銀砂搖頭，道：“若說出名字我或許知道是誰，但單看模樣，我並不認得。”
京中貴女居於內宅，很少有機會見男客。
蘇錦書瞧了半天，連陸鏡垣是哪個都分辨不出。
銀砂道：“你多聽聽也好，在京城要多聽多看，盡量少說話。”
蘇錦書道：“我懂你的意思。”
方才那些話，令人惱怒是一方面，細琢還有還有不少彎彎繞繞，什麽叫“有老太太做主”？什麽叫“你們這一脈也屬直系”？難不成二房一脈早就對爵位生出了非分之想。
人一旦有欲望，就會不計代價去得到。
若是不能得到，便會情不自禁生怨。
蘇錦書忽然覺得那位陸二夫人的面孔熟悉了起來，像極了蓮沼鎮的陳家舅母，空有一幅和善的面容，心腸早已是黑的了。
卻說那陸鏡垣回府之後，一進內儀門便見母親坐在廳中，像是專門等著他似的。
二夫人朝兒子招手：“鏡垣，你來，母親有話問你。”
陸鏡垣走了過去，他比陸錫略大了幾歲，看著仍是年輕有為的好年紀，他規矩道：“母親有何吩咐？”
“問你件事，前兩年，長房的陸錫是不是有過一個心上人？”二夫人問。
陸鏡垣道：“是有這麽回事，原本只是件家常小事，後來因為聖旨賜婚的事鬧大了，還被皇上踢進牢裏呆了幾日。”
二夫人嘆氣，略微有些可惜道：“原以為他這一通鬧能徹底失了聖心，可誰料皇上依舊對他寵愛如舊，也真是邪了門了……”她暗自嘀咕了一陣，又扯回正題：“我倒還真記不清楚，所以說，去年，活著更早些時候，陸錫有過中意的女子，是麽？”
陸鏡垣點頭：“是，但那女子不知是誰家的，也不知名姓，陸錫在還京城裏悄悄打聽過一陣子，但後來不知因何作罷了，至於皇上面前他說的那些說辭，兒子以為多半為了拒婚的胡言亂語，什麽寡婦孀居、有婦之夫，俱當不得真。”
二夫人愁眉緊鎖。
陸鏡垣問：“母親為何忽然問起這事了？”
二夫人笑了一笑：“沒什麽，聽說他與郡主情投意合，故而想起了這麽一件舊事。”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在兒子面前抱怨：“郡主也真是不挑，連那樣的浪蕩子都能看上眼……可惜了我兒，從小通讀經史，身強體壯，竟然——”
“母親！”陸鏡垣納悶，怎麽今天走哪都有這種說辭，他加重語氣：“母親，小時候你就常對我說，長房兩位兄弟身體不好，要我多多爭氣，平白增了許多不該有的妄念，請您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二夫人一楞，似是沒想到能受到親生兒子的訓斥，她眼圈漸漸紅了：“你以為這是母親在謀求不該有的東西麽？可當初這話是你祖母天天在我耳邊念道的！老太太總是私下對我說長房不爭氣，孫兒這一代裏唯獨你最像回事，她讓我好好教養著你，來日必定有大造化。”
“母親！”
“是我的錯嗎？我本也沒去圖謀那些不該得的東西，若不是老太太一次又一次的給我希望，我何至於如此費心。現在可好，她一見風向變了，高坐明堂，絕口不提當年事，我算什麽，被玩弄掌心的糊塗蟲嗎？”
守在外面的侍女見廳中吵了起來，忙跑了進來。
眼看再鬧下去要驚動全府了，陸鏡垣咚一聲跪了：“母親莫氣，怪孩兒不孝，在外面吃了兩口酒便胡言亂語，惹得母親難過，母親您千萬仔細身子，不要氣了。”
聽了這話，外頭的人才舒了口氣，原來只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喝醉酒犯糊塗也是常有的事，不值當拿出去說，各自勸和了幾句，便揭過去了。
二夫人不甘心，如果一切歡喜倒也罷了，可天意燃讓她捏到了陸錫的把柄，怎能忍住不試一試。在她看來，陸錫得罪了公主之後，惹得龍顏大怒，亡命天涯，是他帶回來的衡陽郡主讓他翻了身，重新獲得聖上恩寵。
他已經得罪了公主，這一回，再把郡主負了，皇上對他的縱容便也到頭了，二房未必就沒有一掙之力，她還想再試一試，試試沒準就成功了呢？
蘇錦書掰著手指，數著日子，已經快一個月沒有陸錫的消息了。
小荷花又長大了一圈，開始貼秋膘了，八哥的腦袋也更禿了一些，瞧著有點滑稽，它在小荷花的折騰下，竟然都學會求饒了。
從前陸錫在京城時，她不覺得時間過得慢，如今他不在身邊，日日夜夜都難熬，也無趣。
馬上就要奔著冬日去了，他還能趕得及回來賞雪嗎？
又熬過了兩日，信使終於給她帶來了一封信。
蘇錦書一見信封上的字跡就笑了，問道：“這信是從什麽地方寄來的？”
跑腿的信使如實回答：“漠北。”
漠北？
蘇錦書楞了好久，才拆開信。
信中陸錫說他辦完了公事，正好有點閑情逸致，便往漠北溜達了一圈，還在信中大讚漠北景色秀麗。
蘇錦書氣得在門口就跳了起來，大罵這人不是個東西，明明約好一起去的，他竟然偷偷跑去了。
差不多內容的書信沈氏也收到了一封，掛念兒子的母親終於放下了心。
淮安城，連日的晝伏夜出令陸錫的面色更慘白了，眼下還覆了一層淡淡的青黑，月光一照，當真像極了索命閻羅。
根本沒有什麽漠北之行，不過是安人心的迷障罷了。
他在淮安潛了一個多月，收獲頗豐。
管姝道：“一連幾個月，劍蘭會在每月十六去一趟群玉館，群玉館是遠近有名的青樓，男人進去是尋歡作樂，女人進去卻招人耳目，我們的人跟了幾回，劍蘭每回都是往地下去。”
依然是那座荒院裏，陸錫道：“往地下去，那一定是見不得人的東西了。”
管姝道：“上個月十六，我們的人混入其中，發現地下之人皆以面具覆面，似乎大家都不願意暴露真實身份。”
陸錫：“這倒是方便我了。”
他從管姝手裏接過了一個銅制的面具。
這張面具的怪異之處在於是平平一張臉，沒有貼合五官，就連眼睛處也沒有開孔，呼吸也悶得很，戴上後令人極為不適。
管姝道：“所有人的面具都是這樣的，他們看不見路，卻能自由行走。地下的守衛不嚴，估計也是這個緣故，只有熟悉環境t的自己人才能在目不能視的環境中行動如常，一旦誰有異樣，馬上就會被發現。”
陸錫道：“意思就是說——另有一群耳聰目明的人在暗處觀察著這群戴面具的人。”
“是的，他們等級分明，戴面具的屬下位者，永遠無法違逆主上。”
說罷，管姝一招手，一個渾身血淋漓的人被帶進了院子。管姝道：“他就是您臉上這幅面具的主人，能吐的都吐出來了，他們每月戴著面具來此匯合，是為了領續命的藥丸，他們在投入紫微道門下時，每個人都被餵了毒，此毒一月一發，若不及時服下解藥，便是穿腸之痛。這是群玉館下面的地圖，有障礙的地方特別做了標註。”
此人被折磨的不清，當然，最痛苦的還是今晚的毒發，有人熬得過去，有人熬不過去。
熬不過去的便悄然無息死了，像他們這種小嘍啰，不會有人在意，屍體爛在荒野裏，也無人收屍，只會慢慢腐化風幹，隨著歲月化為枯骨，端看能不能遇上好心人了。
陸錫走下臺階，蹲在這人面前，擡起他的下巴。
連日的重刑已讓他精神恍惚，雙目一片混沌。
陸錫道：“我頂了你的身份，如若順利，今晚我會將解藥帶回來給你。”
那人屈辱地低下頭，並不抱希望：“你能有命回來再說吧。”
時候差不多了，陸錫大致掃了一眼地圖，把面具往腰上一掛，輕飄飄的走出門去了。
黑夜裏，暗門中人潛藏在附近，若能做到不動聲色的潛入潛出是最好，萬一露了馬腳，便務必要一網打盡，絕不能留漏網之魚。
蘇錦書為了他獨自去漠北的事，氣了三天，可這股火憋在心裏，遲遲撒不出去，漸漸的也就消弭了。
陸錫還沒回京，她先等到了碎瓊出嫁。
好女百家求，張家選女婿一向挑剔，張燦瑢當年可是連毓王都看不太上的。
蘇錦書一大清早便去了張家，看著碎瓊在閨閣中，有條不紊的梳妝，穿戴嫁衣，小小的院落中一片喜慶，看著就讓人心情好。
女子穿上嫁衣就是與平日不同，格外明媚。
碎瓊從梳妝鏡中對上蘇錦書的眼睛，笑了一下：“你盯著我看好久了，在想什麽？”
蘇錦書道：“姐姐你眼圈是紅的，為何要哭？”
碎瓊道：“女孩出嫁，都是要哭一哭的，我的姻緣還算圓滿，只是有些舍不得父母家人。”
蘇錦書一想，到了她這，就沒這些計較了，反正她也沒有父母家人，到了出嫁那一天，定然全是開心，沒有一點難過。
可是話說回來，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輪到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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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書把作畫的用具一扔, 最近又愛上了去茶樓聽曲。
從前她凈喜歡些鬼鬼神神的故事，對兒女情長不屑一顧，如今卻有轉了性子, 聽著那百轉千回的小調, 一遍一遍的聽不膩。
京中的茶樓建的雅致，屏風一隔, 簾子一放, 每一間屋子都私密幽靜。
張家大姐姐婚期將近, 忙著備嫁，銀砂便時不時約了她一起玩。
小曲唱罷, 蘇錦書取了銀子, 由侍女出面打賞下去。
銀砂笑著倒了茶, 正要說點什麽, 隔壁幾t個男子閑聊聲略大, 窗子也蓋不住，傳了過來。
“聽我爹回來說, 平陰侯已經準備請封世子了, 不出意外，是陸錫了吧。”
蘇錦書慢慢的喝茶，與銀砂對視了一眼, 都沒有出聲。只聽隔壁越聊越熱鬧。
“應當是了吧，鏡垣, 你家的事, 你說說唄。”
蘇錦書疑惑起來。
銀砂附耳悄悄道：“陸鏡垣，是陸家二房的長子, 咱們上次逛廟會遇到的，就是他母親。”
“應當不會再有變故了。”陸鏡垣說：“老大身體不好, 風一吹就要病，成婚快十年了吧，至今膝下無所出，侯府那麽大基業，他如何扛的起來？”
“這話說的，老大扛不起來，老二就能扛起來了？”有人不以為然嘲諷道：“你們家老大雖然身體不好，至少有個人樣，瞧那陸錫是個什麽東西，成天在外頭招貓逗狗，哪有個正經樣子？”
“再不正經，人家也馬上要成為郡馬啦，毓王的女兒，他倒是會撿高枝……可見那衡陽郡主也是個笨蛋，竟然能被陸錫這樣的人給哄服帖了。”
蘇錦書聽到這，氣性一下子就上來了，這說話也太難聽了。
銀砂道：“你別惱，我讓人過去叫他們閉嘴。”
蘇錦書一擺手：“不用，我要聽聽他們還能說出什麽過分的話。”
銀砂無奈作罷，道：“好，聽聽也好。”
“鏡垣，我好像記得，那陸錫小時候身體有點問題的，當時大家都覺得，你大伯那一脈不行了，你們這一脈也屬直系，有侯府老太太做主，到時候——”
此人話說了一半，陸鏡垣嚴肅打斷：“在座各位都是朋友，以後切莫再說這樣的話了，與我而言，後患無窮。”
隔壁一陣靜默，紛紛道：“罷了罷了，不提了，提也無用，以後都不提了。”
鬧了這麽一出，他們似乎覺得沒意思，陸續散了。
蘇錦書掀開竹簾，看著他們走出茶樓，卻不認識。
銀砂也跟著瞧了一眼，蘇錦書問她是否識得這些人，銀砂搖頭，道：“若說出名字我或許知道是誰，但單看模樣，我並不認得。”
京中貴女居於內宅，很少有機會見男客。
蘇錦書瞧了半天，連陸鏡垣是哪個都分辨不出。
銀砂道：“你多聽聽也好，在京城要多聽多看，盡量少說話。”
蘇錦書道：“我懂你的意思。”
方才那些話，令人惱怒是一方面，細琢還有還有不少彎彎繞繞，什麽叫“有老太太做主”？什麽叫“你們這一脈也屬直系”？難不成二房一脈早就對爵位生出了非分之想。
人一旦有欲望，就會不計代價去得到。
若是不能得到，便會情不自禁生怨。
蘇錦書忽然覺得那位陸二夫人的面孔熟悉了起來，像極了蓮沼鎮的陳家舅母，空有一幅和善的面容，心腸早已是黑的了。
卻說那陸鏡垣回府之後，一進內儀門便見母親坐在廳中，像是專門等著他似的。
二夫人朝兒子招手：“鏡垣，你來，母親有話問你。”
陸鏡垣走了過去，他比陸錫略大了幾歲，看著仍是年輕有為的好年紀，他規矩道：“母親有何吩咐？”
“問你件事，前兩年，長房的陸錫是不是有過一個心上人？”二夫人問。
陸鏡垣道：“是有這麽回事，原本只是件家常小事，後來因為聖旨賜婚的事鬧大了，還被皇上踢進牢裏呆了幾日。”
二夫人嘆氣，略微有些可惜道：“原以為他這一通鬧能徹底失了聖心，可誰料皇上依舊對他寵愛如舊，也真是邪了門了……”她暗自嘀咕了一陣，又扯回正題：“我倒還真記不清楚，所以說，去年，活著更早些時候，陸錫有過中意的女子，是麽？”
陸鏡垣點頭：“是，但那女子不知是誰家的，也不知名姓，陸錫在還京城裏悄悄打聽過一陣子，但後來不知因何作罷了，至於皇上面前他說的那些說辭，兒子以為多半為了拒婚的胡言亂語，什麽寡婦孀居、有婦之夫，俱當不得真。”
二夫人愁眉緊鎖。
陸鏡垣問：“母親為何忽然問起這事了？”
二夫人笑了一笑：“沒什麽，聽說他與郡主情投意合，故而想起了這麽一件舊事。”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在兒子面前抱怨：“郡主也真是不挑，連那樣的浪蕩子都能看上眼……可惜了我兒，從小通讀經史，身強體壯，竟然——”
“母親！”陸鏡垣納悶，怎麽今天走哪都有這種說辭，他加重語氣：“母親，小時候你就常對我說，長房兩位兄弟身體不好，要我多多爭氣，平白增了許多不該有的妄念，請您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二夫人一楞，似是沒想到能受到親生兒子的訓斥，她眼圈漸漸紅了：“你以為這是母親在謀求不該有的東西麽？可當初這話是你祖母天天在我耳邊念道的！老太太總是私下對我說長房不爭氣，孫兒這一代裏唯獨你最像回事，她讓我好好教養著你，來日必定有大造化。”
“母親！”
“是我的錯嗎？我本也沒去圖謀那些不該得的東西，若不是老太太一次又一次的給我希望，我何至於如此費心。現在可好，她一見風向變了，高坐明堂，絕口不提當年事，我算什麽，被玩弄掌心的糊塗蟲嗎？”
守在外面的侍女見廳中吵了起來，忙跑了進來。
眼看再鬧下去要驚動全府了，陸鏡垣咚一聲跪了：“母親莫氣，怪孩兒不孝，在外面吃了兩口酒便胡言亂語，惹得母親難過，母親您千萬仔細身子，不要氣了。”
聽了這話，外頭的人才舒了口氣，原來只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喝醉酒犯糊塗也是常有的事，不值當拿出去說，各自勸和了幾句，便揭過去了。
二夫人不甘心，如果一切歡喜倒也罷了，可天意燃讓她捏到了陸錫的把柄，怎能忍住不試一試。在她看來，陸錫得罪了公主之後，惹得龍顏大怒，亡命天涯，是他帶回來的衡陽郡主讓他翻了身，重新獲得聖上恩寵。
他已經得罪了公主，這一回，再把郡主負了，皇上對他的縱容便也到頭了，二房未必就沒有一掙之力，她還想再試一試，試試沒準就成功了呢？
蘇錦書掰著手指，數著日子，已經快一個月沒有陸錫的消息了。
小荷花又長大了一圈，開始貼秋膘了，八哥的腦袋也更禿了一些，瞧著有點滑稽，它在小荷花的折騰下，竟然都學會求饒了。
從前陸錫在京城時，她不覺得時間過得慢，如今他不在身邊，日日夜夜都難熬，也無趣。
馬上就要奔著冬日去了，他還能趕得及回來賞雪嗎？
又熬過了兩日，信使終於給她帶來了一封信。
蘇錦書一見信封上的字跡就笑了，問道：“這信是從什麽地方寄來的？”
跑腿的信使如實回答：“漠北。”
漠北？
蘇錦書楞了好久，才拆開信。
信中陸錫說他辦完了公事，正好有點閑情逸致，便往漠北溜達了一圈，還在信中大讚漠北景色秀麗。
蘇錦書氣得在門口就跳了起來，大罵這人不是個東西，明明約好一起去的，他竟然偷偷跑去了。
差不多內容的書信沈氏也收到了一封，掛念兒子的母親終於放下了心。
淮安城，連日的晝伏夜出令陸錫的面色更慘白了，眼下還覆了一層淡淡的青黑，月光一照，當真像極了索命閻羅。
根本沒有什麽漠北之行，不過是安人心的迷障罷了。
他在淮安潛了一個多月，收獲頗豐。
管姝道：“一連幾個月，劍蘭會在每月十六去一趟群玉館，群玉館是遠近有名的青樓，男人進去是尋歡作樂，女人進去卻招人耳目，我們的人跟了幾回，劍蘭每回都是往地下去。”
依然是那座荒院裏，陸錫道：“往地下去，那一定是見不得人的東西了。”
管姝道：“上個月十六，我們的人混入其中，發現地下之人皆以面具覆面，似乎大家都不願意暴露真實身份。”
陸錫：“這倒是方便我了。”
他從管姝手裏接過了一個銅制的面具。
這張面具的怪異之處在於是平平一張臉，沒有貼合五官，就連眼睛處也沒有開孔，呼吸也悶得很，戴上後令人極為不適。
管姝道：“所有人的面具都是這樣的，他們看不見路，卻能自由行走。地下的守衛不嚴，估計也是這個緣故，只有熟悉環境t的自己人才能在目不能視的環境中行動如常，一旦誰有異樣，馬上就會被發現。”
陸錫道：“意思就是說——另有一群耳聰目明的人在暗處觀察著這群戴面具的人。”
“是的，他們等級分明，戴面具的屬下位者，永遠無法違逆主上。”
說罷，管姝一招手，一個渾身血淋漓的人被帶進了院子。管姝道：“他就是您臉上這幅面具的主人，能吐的都吐出來了，他們每月戴著面具來此匯合，是為了領續命的藥丸，他們在投入紫微道門下時，每個人都被餵了毒，此毒一月一發，若不及時服下解藥，便是穿腸之痛。這是群玉館下面的地圖，有障礙的地方特別做了標註。”
此人被折磨的不清，當然，最痛苦的還是今晚的毒發，有人熬得過去，有人熬不過去。
熬不過去的便悄然無息死了，像他們這種小嘍啰，不會有人在意，屍體爛在荒野裏，也無人收屍，只會慢慢腐化風幹，隨著歲月化為枯骨，端看能不能遇上好心人了。
陸錫走下臺階，蹲在這人面前，擡起他的下巴。
連日的重刑已讓他精神恍惚，雙目一片混沌。
陸錫道：“我頂了你的身份，如若順利，今晚我會將解藥帶回來給你。”
那人屈辱地低下頭，並不抱希望：“你能有命回來再說吧。”
時候差不多了，陸錫大致掃了一眼地圖，把面具往腰上一掛，輕飄飄的走出門去了。
黑夜裏，暗門中人潛藏在附近，若能做到不動聲色的潛入潛出是最好，萬一露了馬腳，便務必要一網打盡，絕不能留漏網之魚。
蘇錦書為了他獨自去漠北的事，氣了三天，可這股火憋在心裏，遲遲撒不出去，漸漸的也就消弭了。
陸錫還沒回京，她先等到了碎瓊出嫁。
好女百家求，張家選女婿一向挑剔，張燦瑢當年可是連毓王都看不太上的。
蘇錦書一大清早便去了張家，看著碎瓊在閨閣中，有條不紊的梳妝，穿戴嫁衣，小小的院落中一片喜慶，看著就讓人心情好。
女子穿上嫁衣就是與平日不同，格外明媚。
碎瓊從梳妝鏡中對上蘇錦書的眼睛，笑了一下：“你盯著我看好久了，在想什麽？”
蘇錦書道：“姐姐你眼圈是紅的，為何要哭？”
碎瓊道：“女孩出嫁，都是要哭一哭的，我的姻緣還算圓滿，只是有些舍不得父母家人。”
蘇錦書一想，到了她這，就沒這些計較了，反正她也沒有父母家人，到了出嫁那一天，定然全是開心，沒有一點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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