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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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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扭

蘇錦書悄悄對著陸錫道:“嘉慎長公主倒是與她的女兒不同。”

嘉慎長公主的聲音聽著就是一個溫婉持重的人, 就連哭也哭得很講究,輕聲細語的,像這樣女子哭求起來, 很少有人會狠心拒絕吧。

陸錫道:“嘉慎長公主其實是個很精明的人, 只是她生的女兒確實草包。”

只聽皇上安慰道:“嘉慎,有話起身好好說, 都這麽大的人了, 還這麽愛哭。”

安靜了片刻, 嘉慎長公主說道:“丹陽給我來信了,她一個女孩家, 當年我就不同意她下嫁, 可她性子倔, 非說那蔣永昌非池中物, 願陪他同甘共苦, 可如今看來,那簡直就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說著, 嘉慎長公主的聲音又哽咽了:“丹陽身為蔣永昌之妻, 未能及時查明他的惡性,確有疏忽之過,可是皇兄, 她當年嫁過去時,才剛及笄, 還是個孩子啊。”

丹陽縣主的囂張, 蘇錦書是親眼見過的,此時聽嘉慎長公主這麽說, 蘇錦書心裏不禁感慨,果然父母眼裏的孩子永遠長不大, 任性也是有倚仗的。

皇上長嘆一聲:“說起來,丹陽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當年在擇婿一事上,沒能給她更好的選擇,朕心裏也一直過意不去。”

嘉慎長公主懇求道:“丹陽秉性良善,絕不會做t出拐賣婦孺在之事,她如今還不知怎麽難過呢,把丹陽接回京吧,皇兄。”

蘇錦書聽了半天,沒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她轉頭對陸錫道:“長公主想將女兒接回身邊,為何要進宮求皇上,她難道自己做不了主嗎?”

陸錫解釋道:“蔣永昌犯的是大案,蔣氏全族都已經被查抄了,揚州的一應官員也逃不過問罪。丹陽縣主是蔣永昌的妻子,是他的最親密的枕邊人,按道理,她應該在揚州老老實實等著受審。”

蘇錦書道:“那天一回到客棧,我就中毒暈過去了,後來又發生了什麽事?”

陸錫道:“蔣永昌死了。”

蘇錦書:“嗯,這我知道,畏罪自殺的是不是?”

陸錫說:“可不一定是畏罪自殺,也有可能是滅口呢。”

蘇錦書:“……這又是什麽意思?”

陸錫道:“蔣永昌未必就是這個案子的終點,如果他活著,順藤摸瓜,以清平司的手段,查下去很容易,可他死得太及時了,簡直有種迫不及待的意思,如此一來,這條線索便斷在了他身上,藏得更深的那些人才能得以保全。”

其實就是一個棄車保帥的道理。

既然我不能用你了,那就殺了你。

蘇錦書立刻就覺得不對:“可他是死在縣主府上的,縣主府上護衛兇悍,誰能潛到裏面殺了他?”

陸錫看著她,笑了一下,沒說話。

那意味深長的目光,一下子就令蘇錦書領會到了。

“你是說……縣主?”

陸錫點了一下頭。

蘇錦書打了個哆嗦:“那可是她的丈夫啊。”

陸錫道:“那又如何,至親至疏夫妻啊,別低估了枕邊人的刀,刀刀不見血,卻能令人萬劫不覆。”

蘇錦書擡頭看著陸錫,不明白他為何能用如此稀松平常的口氣說出這種冷血的話。

她仔細想了想,想到了一個可能,問道:“你是因為害怕被枕邊人捅刀,所以才不願娶公主的嗎?可我瞧著公主與丹陽縣主不一樣,她天真浪漫,是真正的良善,不會做出那種事的。”

陸錫無奈,他捏起蘇錦書的耳朵,一字一頓道:“我、不、喜、歡、公、主!你不要再提她啦!”

蘇錦書感覺到發癢,一縮脖子從他手裏滑出去了,躲得遠遠的。

剛被他捏過的耳朵又紅又燙,她索性用雙手捂住,憤憤地瞪了他一眼。

陸錫:“我可沒用力。”

他若是用力,蘇錦書根本沒可能從他手中滑走。

蘇錦書知道他沒用力,但這不是用不用力的事。她的耳朵從小就碰不得,吹一口氣就癢的要命,本能的想躲。

她蹲在帳幔下,一動不動,纖細的身體縮成了一小團。

見她不說話,陸錫慢慢靠過去,蹲在她面前,道:“你生氣了嗎?”

蘇錦書說了一聲“沒有”,又背過身去,不看他。

剛剛那種酥麻的感覺遲遲不散,她覺得自己的臉好似也燒了起來。

她懷疑陸錫是故意存了好心捉弄她。

他們這廂已經鬧了一輪,外面皇上喝茶時,瞥了一眼搖動的帳幔。

嘉慎長公主也註意到了,秀眉一擰,問道:“皇兄屋裏有人?”

正縮在帳幔下面的蘇錦書一僵,不敢動了。

皇上擱下茶盞,道:“風動而已。”他對宮娥道:“去把窗戶關一關。”

宮娥領命進了一趟內室,果然傳出一聲輕輕的合窗聲。

嘉慎長公主便只以為自己多心。

蘇錦書慢慢挪著,離開了帳幔。

皇上這時已經答應了嘉慎長公主,道:“揚州正在清查,丹陽是蔣家婦,朕不能明著下這道偏私的旨意,你以公主府的名義,去把人接回來吧。”

皇上既然這麽說,便等同於默許。

嘉慎長公主求的就是這一個默許,當即長舒了一口氣。

蔣永昌的死,遮掩之意非常明顯,至少對他們這些人來說,作案之人手段稚嫩,還欠些火候。

陸錫現場就已看破。

皇上自然一聽就明白。

嘉慎長公主更不是個糊塗人。

陸錫微微嘆了口氣,引得蘇錦書朝他看來。

嘉慎長公主告退的聲音傳進來。

陸錫聽著腳步聲離開大殿,他才開口道:“我們最不願意看到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皇上撩開了帷幔,走進來,道:“蔣永昌的惡行傳回京城,朕本以為嘉慎會全力主張徹查。丹陽身處其中,只有徹查到底,才能向世人宣告丹陽的清白。”

“什麽人怕查呢?”陸錫道:“自然是心中有鬼的人,陛下,臣權且做兩個猜測——第一,丹陽縣主已向長公主陳明一切,長公主為了包庇女兒,不得不硬著頭皮求進宮來。第二,他們夫妻倆在揚州做的那些事,長公主這個母親從始至終都知情,甚至其中也牽連到了長公主本人,那些事情不能被查到,所以長公主慌了。”

皇上沈默了許久,道:“讓她把丹陽接回京吧,朕倒要看看,這個孩子現在到底長成了什麽樣子。”

陸錫微微一笑,不再說話。

此時,司禮監又來求見,眼看著皇上忙起來沒完,陸錫帶著蘇錦書也告退了。

走出了宸極殿。

陸錫對蘇錦書道:“你在揚州中的是蛇毒,下毒的人是丹陽縣主,那原本是給我準備的,她想趁我洗漱的時候,毒瞎我的一雙眼。”

蘇錦書“啊?”了一下,道:“那幸好被我先用了,否則你這雙眼睛可就不保了。”

陸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好什麽好,萬一那水裏是見血封喉的毒,你就一命嗚呼了。”

蘇錦書絲毫不在乎道:“那我就化作厲鬼,去把丹陽縣主的頭擰下來。”

陸錫:“……少看些話本子吧。”

蘇錦書搖頭晃腦道:“其實我猜到了,那毒本是下給你的,昨夜我想了好久,有氣憤,也有害怕,唯獨不覺得後悔。想來,如果我給你擋這一下,能讓你免遭暗算,我是情願的。”

陸錫停了下來。

蘇錦書走了幾步,回頭:“怎麽了?”

陸錫看著她:“你為何會這麽想。”

蘇錦書道:“我不知道。”她笑了笑:“也許是因為你對我很重要吧。”

陸錫不知鉆進了哪個牛角尖裏,好像一定要求個答案,追根究底道:“有多重要?”

蘇錦書擡頭看了看湛藍的天,感受著那微弱的清風,道:“昨天夜裏,我睡的不多,但夢的很多。我又夢見了小時候的事,很清晰。娘親抱著坐在秋千上,我一團孩子氣,問東問西,我問到——娘親會不會一直是我的娘親?”

“娘親當然回答是,我便又問,假如當年從娘親肚子裏鉆出來的不是我,娘親會不會就不認識我是誰了?”

“娘親說這不可能。”蘇錦書在風中歪頭笑了:“娘說,人和人的緣分來之不易,既然遇到了,就是命中註定,沒有假如,搶也搶不走,丟也丟不掉。”

“陸錫。”她叫了他一聲,道:“你是京裏尊貴的小侯爺,我是山野裏微不足道的小村姑,你翻山越嶺到蓮沼鎮遇見了我,那就是我們之間的緣分,是上天註定的。”

陸錫不禁動容,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要專註地望著她。

可不料,蘇錦書下一句話語出驚人:“我雖然不是娘親的骨肉,但娘親仍然不惜一切的護著我,甚至連命都能舍出去,可見,緣分一事,就是這麽不講道理……你對我如此重要,我也會盡我所能護著你的。就像我娘親對我那樣。”

陸錫眼底的神色由驚轉怒,他張了一下嘴,竟沒發出聲來。

她竟然如斯狠毒,把他都給毒啞了。

而她竟然還在笑。

陸錫重重的咳了一聲,道:“你少占我便宜了,誰要跟你論娘親,煩死了。”

撂下這麽一句話,他掉頭就走。

蘇錦書臉色一變,追了上來:“你怎麽了?生氣了?”

“生氣”這兩個字聽著格外陌生。

他堂堂暗門門主,十幾年的修身養性,怎麽可能輕易動氣呢?

他加快了腳步。

蘇錦書漸漸落在了後面,她急急的喊t了一句:“陸錫,你慢點,我跟不上了。”

陸錫稍微慢了一步,但仍未回頭。

可在蘇錦書看來,那輕微的順從根本就不明顯,人依然越走越遠。她怒而停下腳步,決定不追了,嘀咕道:“走吧走吧,你最好是飛到天上去,再也別見面了……”

少女的輕言細語讓風一吹就散了。

陸錫卻猝然頓住了腳步,轉身遙遙地望著她。

蘇錦書最後一個字的尾音吞回了肚子裏,她的眼神只能算一般,隔了這麽遠的一段距離,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可她卻在心裏自行描摹出了那雙眼的輪廓,霎時間,心跳都被攪的亂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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