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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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郁
至於為什麽要把錢留給他, 蘇錦書的想法很單純。
讀書是一件很費錢的事。
趙雲崢從前寄住在撫善堂，有彩珠夫人關照他的起居，不用為銀錢發愁, 而今不同了, 他萬事要靠自己，蘇錦書便大方把銀錢和鋪子給了他, 是真心希望他前路少一些磨難, 多一些坦途。
她蜷縮在陸錫的身前, 已經習慣了與他同乘一騎，馬雖顛簸, 但他的手臂圈在她的肩上, 很穩。
蘇錦書問：“我們去哪？”
陸錫道：“揚州。”
他們在荒草中疾行。
蘇錦書微微掀起了兜帽, 看見零星的螢火在眼前閃過。
摔碎了一身枷鎖, 此刻風是自由的, 她也是自由的。
陸錫餘光偶爾往下一瞥，她的姿態越來越舒展, 竟然大著膽子探出身體, 試圖去捉草裏的螢火蟲。
可馬太快了，她次次都是一手空。
陸錫見狀騰出一只手，在草尖上一捏, 將一點熒綠送到了她眼前。
蘇錦書捧住他的手，讚嘆：“好美。”
陸錫將螢火蟲小心渡到她手中。
蘇錦書觀賞了一陣子, 松手把它放生了。
陸錫在她耳邊忽然問：“你和趙雲崢相識幾年了, 十年？”
蘇錦書道：“何止，十多年了吧, 從我記事起，他就在我身邊了。”
陸錫又問：“與他告別, 你不難過嗎？”
蘇錦書道：“終究要有一別，或早或晚而已，也有那麽一點點難過吧，不過沒關系，很快就好了。”
花兒不會因為無人觀賞而放棄盛開。
自從父母死後，蘇錦書心裏就荒了一塊，這些年，她坐視那塊荒地越來越大，逐漸吞噬了她的一整顆心。
一個人連死別都能尋常待之，生離又算得了什麽呢？
陸錫目光變得悠遠，嘆息般道：“有爹娘果然不一樣……”
蘇錦書天真發問：“不一樣？”
陸錫說：“我幼年拜師的時候，師父不願意收我，我不解，問其緣由，他老人家說，門下不收父母尚在的弟子。我又問為何，他回答我——心不同。”
蘇錦書聽了這話，尋思了一番，點頭道：“人心確實各有不同，有的人黑心肝呢。”
他說的與她想的，已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陸錫彈了一下她的頭，道：“人心是血肉所鑄，有爹娘疼愛時，心是軟的，要是沒有爹娘疼，一顆心就慢慢的冷了、硬了。”
冷硬心腸的人最適合做一把殺人的刀了。
蘇錦書回過味來，問：“怎麽？你爹娘待你不好嗎？”
“其實還好。”陸錫道：“人生無奈之處在於天有不測風雲，萬一有一天變故橫生，想救的人救不了，想護的人護不住，我會痛恨自己無能。”
他不是一個完美的劊子手，所以暗門一開始是不肯收他的。
衡州與揚州相距少說也有千裏路。
出了衡州地界，他們在河邊休息，蘇錦書忍不住困倦，靠著大柳樹小憩了一會兒。
管姝這一路上接了三只信鴿，正在整理密報。“揚州的暗樁傳信，已經找到公主失蹤前最後一夜下榻的客棧，梨白苑。”
陸錫往遠處走了幾步：“怎麽聽著不像正經地方？”
管姝道：“你猜對了，確實也做些不正經的生意。公主頭一天夜裏進了梨白苑，第二天就再也沒有出來。”
陸錫道：“無論發生了什麽，梨白苑一定逃不了幹系。”
管姝點了一下頭，道：“我們還查到，梨白苑是丹陽縣主的產業。五年前，丹陽縣主的丈夫蔣寧昌升任兩淮巡鹽禦史，攜家帶口遷居揚州，丹陽縣主便在揚州大肆興辦產業。梨白苑就是其中之一。”
陸錫道：“丹陽縣主，是嘉慎長公主的女兒。”
管姝道：“縣主的丈夫蔣寧昌家世不顯，德t才一般，正是因為高攀了縣主，才一路平步青雲，撿了這麽個肥差。”
陸錫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邊，沈思了一會兒，說：“清平司在揚州設有分堂，理應比我們先到。”
管姝瞧了一眼天色，道：“他們應該已經到了。”
陸錫道：“讓他們派個人去縣主府上當面問問。”
管姝一楞：“直接問？”
陸錫道：“問，有些事未必就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能不動聲色的解決是最好。”
雪白的小貓在草地上滾了一圈，回到了蘇錦書身邊，一個勁往她身上爬，用腦袋蹭她的頸子。
蘇錦書覺得癢，撓撓脖子醒了。
一只手伸過來，一把將小荷花拎走了。
小荷花被捏著後頸皮吊在半空中，可憐巴巴的望著蘇錦書，哀哀的叫。
蘇錦書忙用手去接：“好啦好啦，你別欺負它了。”
陸錫松手，把貓還她。
蘇錦書把雪白綿軟的團子塞回布袋裏，拍了拍它的腦袋，讓它乖點。
貓崽子有幾分心眼，受了好幾回欺負，自然不敢再探頭招惹那冷臉瘟神。
這一路上，她看著陸錫對小荷花各種擺弄，徹底熄了要將貓托付給他的念頭，這看著就不像能憐香惜玉的人。
陸錫道：“可歇好了？我們上路吧！”
蘇錦書點頭說好。
騎馬也不是件輕快的事，雖有陸錫護著，蘇錦書還是遍身酸痛，馬上坐了一宿，骨頭都快顛散架了。
可她沒露出一點抱怨的神色。
再次上路，馬慢了些。
蘇錦書冷不丁問：“你去揚州……是不是有事要辦？”
陸錫心頭一緊：“你怎麽知道？”
蘇錦書道：“你目標明確，直至揚州，星夜趕路，又急又快，一定是揚州有重要的事或者人在等你。我猜對了吧？”
原來是猜出來的。
陸錫告訴她實話：“是，揚州出了事，公主走丟了，於情於理，我得去幫忙找人。”
蘇錦書忍不住啊了一聲：“這可是天大的事。”
陸錫道：“天大的事也總有解決的辦法。”
蘇錦書琢磨著這話，道：“你說的對，事情總有解決的法子。”她忽然又想到了一事，問：“你說你不喜歡公主，那公主喜歡你嗎？”
陸錫搖頭：“公主討厭死我了。”
這是句實話，他在京城名聲很不好，昭明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女兒，自小捧在掌心寵大的，自然看不上他這種敗家子。
蘇錦書：“如此說來，還真不是一樁好姻緣……可公主不是應該在京城皇宮裏嗎？為何會在揚州走丟了呢？”
問得好，陸錫也一直不得其解，道：“誰知道她怎麽想的，等找到了她，好好問一問。”
他們抵達揚州時，才剛過晌午，徑直到梨白苑下榻。
梨白苑並不在繁華之處，而是傍山而建，地處幽靜。
也並非普通的客棧，而是一座專供達官貴人享樂的別院，門外還有私兵守衛，尋常百姓根本無法靠近。
蘇錦書跟著陸錫下了馬，剛一靠近，便被喝問：“什麽人？！”
陸錫把她往身後一攬，小聲道：“別怕，看門狗叫得狠罷了。”
蘇錦書點頭說好，但還是拉起他的袖子擋在身前。
陸錫給了管姝一個眼神。
管姝會意，走到門前，翻手示出清平司的令牌。
到底還是清平司的名頭好使。
守衛立刻收聲賠上笑臉，恭請他們進門。
陸錫觀察了方才那一場鬧劇，心裏已經開始暗暗盤算。
梨白苑不招待尋常百姓，公主如何能在此下榻？
只有兩種可能，要麽是暴露了身份，要麽是被另一個尊貴的人帶進去的。
一個管事打扮的人迎了上來，殷勤招待道：“原來是清平司的大人們大駕光臨，不知是公事還是私事？”
陸錫道：“私事，霜天院是空著的吧，我要住那。”
管事一聽：“喲，不想大人瞧著面生，竟對我們梨白苑如此熟悉。”
陸錫沖一笑：“勞煩老伯費心安排了。”
梨白苑給客人準備的住處是一座座小院子，亭臺樓閣的景致是用了心的，進了院門一關，是絕佳的私密，可以做任何盡興的事。
霜天院就是公主當日住下的地方。
庭院中有一株梨樹。
陸錫推開臥房的門，床榻桌椅一塵不染。上個客人留下的痕跡早就被掃幹凈了。
蘇錦書正在打量這院子的景致，小荷花忽然從布袋中跳了出來，邁著小短腿到處跑。蘇錦書生怕它一不小心跑丟了，趕忙去追。
陸錫回頭瞧著滿院子亂跑的一人一貓，招手讓管姝附耳過來，道：“夜裏動手，把那個管事給我拿了。”
管姝應了聲是。
蘇錦書終於逮住了小荷花，抱起來給了它一個腦瓜崩：“再亂跑當心被壞人抓去燉肉吃！”
小荷花被她養了這麽久，對“肉”這個字很敏感，一聽到熟悉的字眼，就老實了，眼巴巴等著放飯。蘇錦書笑瞇瞇的摸出一塊肉幹，撕成小塊餵它吃了。
她抱著貓跑進來找陸錫，道：“你什麽時候去找人，我陪你一起啊！”
她以為的找人就是在街上拿著畫像挨家挨戶的打聽，是件很辛苦的事。此行只有陸錫和管姝兩個人，跑完一整個揚州城還不得累斷腿，多一個人也算是多一份力。
管姝實在忍不住，笑了一下。
心思單純的姑娘說話做事總透著一種笨拙的嬌憨，陸錫對京城的女子從來不假辭色，原來是喜歡這種格外不同的。
陸錫道：“衙門裏的人又不是吃幹飯的，用不著你，你去休息。”
蘇錦書被推進了內室。
琉璃串的珠簾被碰出了叮當悅耳的聲音。
蘇錦書轉身看向陸錫。
他隔著淩亂的簾子沖她揮了揮手，道：“你昨夜就沒休息好，睡一會兒，晚上等你一起吃飯。”
蘇錦書說：“好吧，那我先睡了。”
幾乎是一整夜的奔波，她人也確實累了，踩著腳踏上床，被褥柔軟。
陸錫出去時順手幫她帶上了門。
蘇錦書正想躺下，卻發現枕邊擺了幾個景致的小瓷罐子。
她好奇的拿起一個圓肚小罐，打開一看，裏頭是新的膏脂，散著一股馥郁的香。
蘇錦書以前從來沒聞過這種香，於是湊近嗅了一下，還是辨別不出。
她以為只是普通的香膏，用手指挖了一塊，在手背上攤開。
想不到這膏脂遇膚即化，瞬間成了清油，順著她的皮膚往下淌。
蘇錦書立刻抽出帕子，擦幹凈，那香味好像更濃郁了。她手背上一小塊皮膚紅癢了起來。蘇錦書緩了一會兒不見好轉，甚至還覺得那塊皮像被火燎了一般，一陣陣的發燙。她起身準備找清水洗一番，走了幾步，竟覺得頭腦昏昏，足下發軟。
怎麽了這是？
門外，陸錫正在梨樹下布置行動：“不必跟著無頭蒼蠅似的亂撞，先查梨白苑，往根裏查，不用顧忌……嘶，這是什麽香？”
臥房的人呼一下被撞開。
蘇錦書揉著太陽穴，斜靠在門邊上：“陸錫，我頭暈……”
那股馥郁的香氣終於沖破了門窗，散盡了外面的風中。
陸錫當即面色劇變，腳下一轉，身形幾乎快出了殘影，他閃至蘇錦書的身邊，一碰她的肩，她整個人便如同水一樣軟了下來，正好被他接了個滿懷。
管姝也嗅到了不對，屏住一口氣：“這種香……不好！主子，我去準備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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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蜷縮在陸錫的身前, 已經習慣了與他同乘一騎，馬雖顛簸, 但他的手臂圈在她的肩上, 很穩。
蘇錦書問：“我們去哪？”
陸錫道：“揚州。”
他們在荒草中疾行。
蘇錦書微微掀起了兜帽, 看見零星的螢火在眼前閃過。
摔碎了一身枷鎖, 此刻風是自由的, 她也是自由的。
陸錫餘光偶爾往下一瞥，她的姿態越來越舒展, 竟然大著膽子探出身體, 試圖去捉草裏的螢火蟲。
可馬太快了，她次次都是一手空。
陸錫見狀騰出一只手，在草尖上一捏, 將一點熒綠送到了她眼前。
蘇錦書捧住他的手，讚嘆：“好美。”
陸錫將螢火蟲小心渡到她手中。
蘇錦書觀賞了一陣子, 松手把它放生了。
陸錫在她耳邊忽然問：“你和趙雲崢相識幾年了, 十年？”
蘇錦書道：“何止，十多年了吧, 從我記事起，他就在我身邊了。”
陸錫又問：“與他告別, 你不難過嗎？”
蘇錦書道：“終究要有一別，或早或晚而已，也有那麽一點點難過吧，不過沒關系，很快就好了。”
花兒不會因為無人觀賞而放棄盛開。
自從父母死後，蘇錦書心裏就荒了一塊，這些年，她坐視那塊荒地越來越大，逐漸吞噬了她的一整顆心。
一個人連死別都能尋常待之，生離又算得了什麽呢？
陸錫目光變得悠遠，嘆息般道：“有爹娘果然不一樣……”
蘇錦書天真發問：“不一樣？”
陸錫說：“我幼年拜師的時候，師父不願意收我，我不解，問其緣由，他老人家說，門下不收父母尚在的弟子。我又問為何，他回答我——心不同。”
蘇錦書聽了這話，尋思了一番，點頭道：“人心確實各有不同，有的人黑心肝呢。”
他說的與她想的，已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陸錫彈了一下她的頭，道：“人心是血肉所鑄，有爹娘疼愛時，心是軟的，要是沒有爹娘疼，一顆心就慢慢的冷了、硬了。”
冷硬心腸的人最適合做一把殺人的刀了。
蘇錦書回過味來，問：“怎麽？你爹娘待你不好嗎？”
“其實還好。”陸錫道：“人生無奈之處在於天有不測風雲，萬一有一天變故橫生，想救的人救不了，想護的人護不住，我會痛恨自己無能。”
他不是一個完美的劊子手，所以暗門一開始是不肯收他的。
衡州與揚州相距少說也有千裏路。
出了衡州地界，他們在河邊休息，蘇錦書忍不住困倦，靠著大柳樹小憩了一會兒。
管姝這一路上接了三只信鴿，正在整理密報。“揚州的暗樁傳信，已經找到公主失蹤前最後一夜下榻的客棧，梨白苑。”
陸錫往遠處走了幾步：“怎麽聽著不像正經地方？”
管姝道：“你猜對了，確實也做些不正經的生意。公主頭一天夜裏進了梨白苑，第二天就再也沒有出來。”
陸錫道：“無論發生了什麽，梨白苑一定逃不了幹系。”
管姝點了一下頭，道：“我們還查到，梨白苑是丹陽縣主的產業。五年前，丹陽縣主的丈夫蔣寧昌升任兩淮巡鹽禦史，攜家帶口遷居揚州，丹陽縣主便在揚州大肆興辦產業。梨白苑就是其中之一。”
陸錫道：“丹陽縣主，是嘉慎長公主的女兒。”
管姝道：“縣主的丈夫蔣寧昌家世不顯，德t才一般，正是因為高攀了縣主，才一路平步青雲，撿了這麽個肥差。”
陸錫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邊，沈思了一會兒，說：“清平司在揚州設有分堂，理應比我們先到。”
管姝瞧了一眼天色，道：“他們應該已經到了。”
陸錫道：“讓他們派個人去縣主府上當面問問。”
管姝一楞：“直接問？”
陸錫道：“問，有些事未必就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能不動聲色的解決是最好。”
雪白的小貓在草地上滾了一圈，回到了蘇錦書身邊，一個勁往她身上爬，用腦袋蹭她的頸子。
蘇錦書覺得癢，撓撓脖子醒了。
一只手伸過來，一把將小荷花拎走了。
小荷花被捏著後頸皮吊在半空中，可憐巴巴的望著蘇錦書，哀哀的叫。
蘇錦書忙用手去接：“好啦好啦，你別欺負它了。”
陸錫松手，把貓還她。
蘇錦書把雪白綿軟的團子塞回布袋裏，拍了拍它的腦袋，讓它乖點。
貓崽子有幾分心眼，受了好幾回欺負，自然不敢再探頭招惹那冷臉瘟神。
這一路上，她看著陸錫對小荷花各種擺弄，徹底熄了要將貓托付給他的念頭，這看著就不像能憐香惜玉的人。
陸錫道：“可歇好了？我們上路吧！”
蘇錦書點頭說好。
騎馬也不是件輕快的事，雖有陸錫護著，蘇錦書還是遍身酸痛，馬上坐了一宿，骨頭都快顛散架了。
可她沒露出一點抱怨的神色。
再次上路，馬慢了些。
蘇錦書冷不丁問：“你去揚州……是不是有事要辦？”
陸錫心頭一緊：“你怎麽知道？”
蘇錦書道：“你目標明確，直至揚州，星夜趕路，又急又快，一定是揚州有重要的事或者人在等你。我猜對了吧？”
原來是猜出來的。
陸錫告訴她實話：“是，揚州出了事，公主走丟了，於情於理，我得去幫忙找人。”
蘇錦書忍不住啊了一聲：“這可是天大的事。”
陸錫道：“天大的事也總有解決的辦法。”
蘇錦書琢磨著這話，道：“你說的對，事情總有解決的法子。”她忽然又想到了一事，問：“你說你不喜歡公主，那公主喜歡你嗎？”
陸錫搖頭：“公主討厭死我了。”
這是句實話，他在京城名聲很不好，昭明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女兒，自小捧在掌心寵大的，自然看不上他這種敗家子。
蘇錦書：“如此說來，還真不是一樁好姻緣……可公主不是應該在京城皇宮裏嗎？為何會在揚州走丟了呢？”
問得好，陸錫也一直不得其解，道：“誰知道她怎麽想的，等找到了她，好好問一問。”
他們抵達揚州時，才剛過晌午，徑直到梨白苑下榻。
梨白苑並不在繁華之處，而是傍山而建，地處幽靜。
也並非普通的客棧，而是一座專供達官貴人享樂的別院，門外還有私兵守衛，尋常百姓根本無法靠近。
蘇錦書跟著陸錫下了馬，剛一靠近，便被喝問：“什麽人？！”
陸錫把她往身後一攬，小聲道：“別怕，看門狗叫得狠罷了。”
蘇錦書點頭說好，但還是拉起他的袖子擋在身前。
陸錫給了管姝一個眼神。
管姝會意，走到門前，翻手示出清平司的令牌。
到底還是清平司的名頭好使。
守衛立刻收聲賠上笑臉，恭請他們進門。
陸錫觀察了方才那一場鬧劇，心裏已經開始暗暗盤算。
梨白苑不招待尋常百姓，公主如何能在此下榻？
只有兩種可能，要麽是暴露了身份，要麽是被另一個尊貴的人帶進去的。
一個管事打扮的人迎了上來，殷勤招待道：“原來是清平司的大人們大駕光臨，不知是公事還是私事？”
陸錫道：“私事，霜天院是空著的吧，我要住那。”
管事一聽：“喲，不想大人瞧著面生，竟對我們梨白苑如此熟悉。”
陸錫沖一笑：“勞煩老伯費心安排了。”
梨白苑給客人準備的住處是一座座小院子，亭臺樓閣的景致是用了心的，進了院門一關，是絕佳的私密，可以做任何盡興的事。
霜天院就是公主當日住下的地方。
庭院中有一株梨樹。
陸錫推開臥房的門，床榻桌椅一塵不染。上個客人留下的痕跡早就被掃幹凈了。
蘇錦書正在打量這院子的景致，小荷花忽然從布袋中跳了出來，邁著小短腿到處跑。蘇錦書生怕它一不小心跑丟了，趕忙去追。
陸錫回頭瞧著滿院子亂跑的一人一貓，招手讓管姝附耳過來，道：“夜裏動手，把那個管事給我拿了。”
管姝應了聲是。
蘇錦書終於逮住了小荷花，抱起來給了它一個腦瓜崩：“再亂跑當心被壞人抓去燉肉吃！”
小荷花被她養了這麽久，對“肉”這個字很敏感，一聽到熟悉的字眼，就老實了，眼巴巴等著放飯。蘇錦書笑瞇瞇的摸出一塊肉幹，撕成小塊餵它吃了。
她抱著貓跑進來找陸錫，道：“你什麽時候去找人，我陪你一起啊！”
她以為的找人就是在街上拿著畫像挨家挨戶的打聽，是件很辛苦的事。此行只有陸錫和管姝兩個人，跑完一整個揚州城還不得累斷腿，多一個人也算是多一份力。
管姝實在忍不住，笑了一下。
心思單純的姑娘說話做事總透著一種笨拙的嬌憨，陸錫對京城的女子從來不假辭色，原來是喜歡這種格外不同的。
陸錫道：“衙門裏的人又不是吃幹飯的，用不著你，你去休息。”
蘇錦書被推進了內室。
琉璃串的珠簾被碰出了叮當悅耳的聲音。
蘇錦書轉身看向陸錫。
他隔著淩亂的簾子沖她揮了揮手，道：“你昨夜就沒休息好，睡一會兒，晚上等你一起吃飯。”
蘇錦書說：“好吧，那我先睡了。”
幾乎是一整夜的奔波，她人也確實累了，踩著腳踏上床，被褥柔軟。
陸錫出去時順手幫她帶上了門。
蘇錦書正想躺下，卻發現枕邊擺了幾個景致的小瓷罐子。
她好奇的拿起一個圓肚小罐，打開一看，裏頭是新的膏脂，散著一股馥郁的香。
蘇錦書以前從來沒聞過這種香，於是湊近嗅了一下，還是辨別不出。
她以為只是普通的香膏，用手指挖了一塊，在手背上攤開。
想不到這膏脂遇膚即化，瞬間成了清油，順著她的皮膚往下淌。
蘇錦書立刻抽出帕子，擦幹凈，那香味好像更濃郁了。她手背上一小塊皮膚紅癢了起來。蘇錦書緩了一會兒不見好轉，甚至還覺得那塊皮像被火燎了一般，一陣陣的發燙。她起身準備找清水洗一番，走了幾步，竟覺得頭腦昏昏，足下發軟。
怎麽了這是？
門外，陸錫正在梨樹下布置行動：“不必跟著無頭蒼蠅似的亂撞，先查梨白苑，往根裏查，不用顧忌……嘶，這是什麽香？”
臥房的人呼一下被撞開。
蘇錦書揉著太陽穴，斜靠在門邊上：“陸錫，我頭暈……”
那股馥郁的香氣終於沖破了門窗，散盡了外面的風中。
陸錫當即面色劇變，腳下一轉，身形幾乎快出了殘影，他閃至蘇錦書的身邊，一碰她的肩，她整個人便如同水一樣軟了下來，正好被他接了個滿懷。
管姝也嗅到了不對，屏住一口氣：“這種香……不好！主子，我去準備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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