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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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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責罰

晚上,尚服局所有宮女離開後,楊金英和孫梅香開始舉著蠟燭刺繡。旁邊負責看守她們的是邢翠蓮。楊金英有些不好意思:“翠蓮姐,不好意思啊,連累你了。”

邢翠蓮笑了笑:“別說什麽連累不連累的,別忘了,你還要替我繡帕子呢!”

在一旁刺繡的孫梅香聽到兩人的對話,趕緊豎起了耳朵聽:“翠蓮姐,你要繡什麽帕子啊?我也會的,要不我幫你繡?”

邢翠蓮對她搖搖頭:“金英已經幫我繡了。也不是是重要的帕子,就是看金英的蘇繡不錯,我看著喜歡。”

楊金英說道:“翠蓮姐,你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

邢翠蓮搖搖頭:“算了吧,我自從當了一等宮女,事情就多了不少,恐怕也沒有什麽時間去學了。”

“翠蓮姐,你想好繡什麽了嗎?”

“嗯,這是繡樣,你看看需要多久?”邢翠蓮從懷裏摸出一張紙,上面畫著一樹桃花,旁邊題了兩句詩: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孫梅香又伸長了脖子去看,只見畫上的桃花艷麗無比,一樹滿是粉色的花朵,每朵花都各有各的姿態:“好看啊!畫得可真好看!翠蓮姐,這是你畫的麽?”

邢翠蓮搖搖頭:“怎麽會是我畫的,我只認識幾個常用的字兒。”

“大概一天就可以繡好。”楊金英端詳了繡樣說道。

“那就好,你幫我繡。”邢翠蓮笑著說。

楊金英再次仔細看了詩句的字體,是柳公權的柳體:“翠蓮姐,這字不像是你的。”

邢翠蓮羞澀地低了一下頭,旋即擡起來:“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管這麽多。”

“翠蓮姐,是你相好的嗎?”孫梅香在旁邊刺探到。邢翠蓮都快不好意思說下去了。

“好好好,我不管就是了。我幫你繡,保準幫你繡得美美的。”楊金英看著邢翠蓮,想到了這個宮女,跟自家姐姐一般年紀,要是在宮外,應該也會有不少人上門提親,只是可惜,她被迫進了宮,宮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她唯一能找的只有太監,一起對食當一對假夫妻。

楊金英想到這些,心頭有些惱怒和煩躁,她趕緊低下頭投入到刺繡中,好忘記這些惱人的情緒。旁邊的孫梅香識趣地低頭刺繡,一邊刺繡一邊發呆,她繡的速度很慢。

“對了,韋惠嬪昨日西去,司禮監的太監們跟我們商議了韋惠嬪的葬禮儀式,按皇上的意思是一切從簡。所以到時候韋惠嬪出葬,咱們尚服局要給她做一套合適的禮服。”邢翠蓮說道。

“齊掌事怎麽說?”

“齊掌事本想讓你來刺繡,但是你不是還要忙手頭上的祭祀服嗎?所以這個刺繡讓秦碧雲來負責。”

“翠蓮姐,韋惠嬪下葬那天殉葬的是哪些人?”楊金英壓低了聲音說道。

“鐘粹宮的三十個宮女,已經安排妥當了。到時候,她們會穿著新制作的宮服跟著韋惠嬪下葬。”邢翠蓮平靜地說道,似乎對這種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

“好殘忍啊!”孫梅香說道,“那可是三十條人命啊!”

邢翠蓮噓了一聲:“不要說這麽大聲,小心隔墻有耳。”

“哦哦哦。”孫梅香捂著嘴,眼睛不斷地往周邊掃視,生怕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話被人聽了去。她在這裏最害怕的就是齊掌事,齊掌事平時看起來挺和藹可親的,但是生氣起來,罰人也絲毫不會手軟。

楊金英已經接受了皇宮的現實,她現在無論聽到多震驚的事情,都能克制自己的表情:“翠蓮姐,夜深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本來我們被罰就是我們自己的過錯,現在連累了你讓我心裏不安。”

“傻丫頭,客氣什麽呀。我已經習慣了。每次有宮女犯了事,都是我來監督實施懲戒。我這手巴掌……”她舉起自己的右手手掌,掌心面向自己。她端詳著自己的掌心,仿佛上面有很多值得看的記錄,“不知道都打過多少的宮女。當年我入宮時,也不過十三歲的年紀,跟你們一樣懵懵懂懂的,被打過,被罵過。心裏見著了對我們動手的,我心裏就憋著一股勁兒,想著有一天自己得勢了,也要在打回來。我當然也見多了被打的和被罵的,結果我自己真的成了打人的,卻完全擺脫不了打人的命運。齊掌事的話,我是不得不聽。”

“翠蓮姐,你不用自責,今日如果不是你在旁邊幫著我們說話,我們可能真的要被打一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楊金英一遍刺繡一邊說道。

“還是你會說話。也許照你這個性格,很適合在皇宮當中生存。記住,在皇宮裏,多聽多看,少說話。你永遠都不知道誰會聽到了你的話,結果懸在脖子後的刀就砍下來了!”

孫梅香笑著說:“翠蓮姐,你就不要在這裏講鬼故事來嚇唬我們了。哪有這麽恐怖。”

邢翠蓮搖搖頭:“比你想的更恐怖,只能說你還太年輕,太天真。”

“多謝翠蓮姐的提醒,我會小心的。翠蓮姐,時間差不多了,你先回去吧,我們再繡一會兒就回去。”楊金英說道。

“好,你們在這裏吧,我先走了。明日一早我還要去跟司禮監的公公商議具體的葬禮安排。”邢翠蓮走後,楊金英和孫梅香留在了繡房裏。孫梅香已經滿臉疲憊:“翠蓮姐走了,楊金英,咱們也走吧。我好累啊!”

“要走你先走。記得你的誓言。”楊金英還在埋頭繡道德經。

孫梅香拿著自己的玉佩,有些舍不得:“金英,要不你就不要告訴周敏,只要你不告訴周敏,她就不知道我已經找回來了。”

楊金英沒有理她,她對孫梅香已經失望到了極點。

“金英,你不要告訴周敏,好不好?我真的不想把墜子給她,這是我的,這可是我家祖傳的墜子,憑什麽給她一個外人。”孫梅香委屈巴巴地說道,她拉著楊金英的手臂不斷地哀求。

“夠了,不要再打擾我了。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處理。”楊金英被她吵得有些不耐煩,自己好不容易捏穩的繡花針,被她這一搖晃,就掉下去了。她只得舉著蠟燭在繡架下找。

“這麽說你答應幫我保守秘密了?謝謝你,你真是個大好人。”孫梅香說道,“我幫你找?”孫梅香的眼神好不錯,一低頭就看到了繡花針落在楊金英的右腳邊,她彎下腰,伸手把繡花針撿起來。

楊金英接過繡花針,繼續埋頭刺繡。孫梅香已經沒有心思再刺繡了,她坐在凳子上發呆,有時候看看埋頭刺繡的楊金英,有時候又看看窗外,無聊的很!

“楊金英,你怎麽能這麽勤奮呢?你不覺得繡這玩意兒很枯燥嗎?”孫梅香說道,她負責刺繡的跟趙迪的一樣,是祭祀旗。

“刺繡雖然枯燥,但總比你在這裏發呆要好。”楊金英說道。

“唉,我真的很煩這個東西!你說用什麽繡不好,還偏偏用頭發!這些頭發都不知道是誰的?看著就心煩!”孫梅香從腳邊的籃筐裏拿起一撮頭發,長約一尺,烏黑發亮,在蠟燭光中帶著晶瑩的光澤。

“你還是少說點吧。”楊金英埋頭繼續刺繡。

“好吧,你自己繡吧,我要回去了。你呀,就是個拼命三娘,拼了也是白拼的,我可不會這麽拼命。”孫梅香說完便拿著自己的那根蠟燭離開繡房。

楊金英擡頭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臉上露出了苦笑:你哪裏知道我的目的?我不是為了皇上在拼命工作,我是為了查明姐姐的死因在工作。她低頭看了一眼籃子,籃子中的金線還剩下薄薄的一層,快了!快了!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能去找李公公問線索了。

要是他不說怎麽辦?

楊金英想,要是他不說,自己就逼他說。哪怕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要問出帕子是從哪兒來的。

*

翌日清晨,她起得早,早早地吃了早飯便到了繡房工作。秦碧雲也跟了進來,以往她都不會來這麽早的,這次想必是來找麻煩的。楊金英看了一眼,心裏明白了幾分,但是她沒有表現出來,依舊低著頭忙著手頭的刺繡。

秦碧雲不疾不徐地踱到楊金英面前:“楊金英,昨天你動我東西了?”

楊金英埋頭刺繡,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你的東西全都是你的東西嗎?”

“你!”秦碧雲自己知道自己理虧,心中的怒火還沒發出來就啞了炮,“你倒是厲害,既然這般厲害,何不到皇後娘娘身邊去,還在尚服局當個低賤宮女幹什麽?”

“人各有志,我就喜歡在這裏刺繡,礙著你了嗎?”楊金英低著頭,右手捏著繡花針還是不緊不慢地繡,很快,一個金色的道字就出現在布料上。

“好個牙尖嘴利的,我說不過你。”秦碧雲恨恨地離開。楊金英知道她心中有口氣,不過晾她也不敢在自己的刺繡上動什麽手腳,要是東岳大帝誕辰的祭祀典禮上出了差錯,整個尚服局都會被皇上給砍了。

只有她們想不到的,沒有皇帝幹不出來的。

趙迪打著哈欠走進來,好像睜不開眼睛似的:“金英,你怎麽又來這麽早?昨天你還是最晚走的那個。你這般勤奮,讓我們這些天天睡大覺混吃等死的人怎麽活啊?”

“我也沒有逼你們,齊掌事也沒有逼你們像我一樣。”

趙迪拿起自己的半個太極圖:“它在逼我。還有一半呢!”趙迪只繡了黑色的一半,白色那一半需要銀線,她現在手頭還沒有。

“等我繡完這個字,陪你一起去。”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是不想繡了。”趙迪太極圖扔到繡架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天天一起床就坐在凳子上,彎腰低頭一直到中午,好不容易中午休息了一會兒,下午又要開始刺繡,她的腰已經支撐不住這麽高強度的勞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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