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差

由於對這裏不熟悉，柏清拽著餘平嘉沒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

這天的天氣不錯。

頭頂的太陽光從派出所門口一排光禿禿的大樹漏下來，晃得門口的兩人都瞇了瞇眼。

左手邊，智能道閘桿擡起，有警車駛出。

見狀，餘平嘉叫了柏清一聲。

柏清回頭，餘平嘉頭朝左側歪了歪，柏清會意，也朝餘平嘉擡了擡下巴。

兩人進了剛剛有警車出來的地方，很隨便地躲進了一個圓滾滾的高大綠植背後。

柏清開門見山，語氣裏有壓抑著的火氣，“他為什麽打人？”

又是這個問題。

餘平嘉不確定她這是第幾次回答這個問題，但她能確定的是，她的答案還是和先前沒差。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柏清重覆一遍餘平嘉的答案。

她是不相信餘平嘉話的，所以很不屑地笑了。

對著柏清，餘平嘉確實也無法像對其他人一樣敷衍搪塞，就簡單重覆了一遍她所知道的情況，“當時，我還剩下兩場戲，他的戲完了，一開始，我沒註意到他還沒走，我，是聽到身邊的工作人員議論他帶資進組的事情，才發現他沒走，還坐在導演的身邊，再回頭，就是因為片場工作人員的驚呼聲，導演被打暈了，他手上的椅子腿也彎掉散架了。”

聽完餘平嘉的話，柏清卻想也沒想道，“你跟導演有過節？”

“……”

餘平嘉必須承認，在這個瞬間，她心裏生出了一種對牛彈琴的無力感。

想了想，餘平嘉還是強調了一遍她認為的重點，“他帶資進組的事情，是導演披露的。”

柏清歪頭，又笑了，“你不用給我強調這個，他是什麽人，我知道，你應該也知道，你說的這件事情，是客觀事實，他連瞞藏的心思都不會有，我不相信他動手的理由是這個，他這個人，頭腦發熱的次數兩根手指就數得過來，而就這兩次，還特別巧地，他都跟你在一起。”

“好，”餘平嘉點頭，一點推諉的意思都沒有，“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餘平嘉轉身要走。

柏清手長，一傾身，重新拉住了餘平嘉。

“這一次，是我的問題，我不需要你給我交代，”柏清眼圈紅了，又伸出另一只手一起捉住了餘平嘉的手腕，“但我不得不請你幫忙，他肯定不會認錯的，在裏面，他如果態度不好，我們沒人能救他。”

-

走出片場。

外面黑壓壓一圈人，除了劇組的工作人員，就是當地的村民。

每個人都翹著首，摩拳擦掌地等待著社會新聞的主角出現。

終於等到主角出現，當地村民尤其熱情地，臉上甚至露出了同農作物豐收時，沒有什麽差別的喜悅神情。

柏晏不負眾人的翹首，擡手朝他們揮了揮，還挺放松地吹了一聲口哨，問，“你們有人報警沒有？”

保安大哥很是明理地大聲搶答，“還沒呢，咱們也不知道你們裏面的具體情況，萬一是他挑釁你，那你動個手還擊一下也沒什麽不該的。”

柏晏笑一笑，又朝鄭源招了招手。

鄭源紅著眼睛小跑到柏晏身邊，柏晏一句話還沒交代，她就有了要用眼淚淹死柏晏的氣勢。

柏晏嘆口氣，從衣兜裏摸出了一包紙給鄭源，全然不當回事道，“別哭了，記得幫我照顧好我老祖宗，等我出來那天，我希望你能完璧歸趙，明白嗎？”

鄭源頭點得像撥浪鼓，“我，我，我會照顧好小，小17的，也，也會幫你保，保守秘密。”

“那我就放心了。”

離開西郊。

柏晏的目的地很明確，——他直接去了他管轄地的派出所。

柏晏自首。

交待給警察的理由和說給餘平嘉的理由一模一樣。

詢問完柏晏，警察出警，去了柏晏交代的導演所在的醫院，查看受害人情況，柏晏則被暫時扣押在了辦案區，一個人霸占了一個長條的沙發。

頭頂的燈好亮。

柏晏擡手擋眼，眼眶中還是滾出了兩滴淚。

晶瑩的淚珠在刺眼的白光下，是透明耀眼的。

負責看押的警察看見柏晏流淚，三兩個大步，就走到了他身邊。

柏晏抹了把臉，騰一下坐了起來。

“後悔了？”警察問柏晏。

柏晏倚著軟墻，眼神空洞，“恩。”

“嗐——”警察嘆一口氣，又踱著步子回了自己的座位，“年輕人，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忍一時，就能海闊天空的事情，被你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後悔也來不及了。”

“是啊。”

柏晏的聲音很輕很輕。

甚至於，他像只是對了個口型一樣，“後悔也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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