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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空中那輪皎潔的明月仿佛被染成了紅色,她藏在遍地的屍體中不敢動。

鼻間的血腥味兒讓她仿佛墜入地獄,整座慕容府燈火通明,卻又一盞一盞被利刃疾風熄滅,怒吼和慘叫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到處都是鮮血和哭聲,人間煉獄也不過如此。

一只溫熱的手緊緊捂住她的嘴,小聲在她耳邊叮囑著:“姑娘,從今日起你便不再是你了,務必要將這一切爛在心中,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失去了生機,鮮血四濺,身邊那溫柔的手將她藏進屍群中,轉頭間,一個穿著她衣服的小丫鬟微笑著看了她最後一眼,身後立刻出現一人將那丫鬟抓住,刀光閃過,那丫鬟頭和身子分離開來。

而不遠處倒下的兩具還散發著餘溫的屍體是她的父母,看著本是高門嫡女的母親如今那張沒有血色的的臉被來往的兇徒踐踏,她再也忍不住心頭的害怕,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

可就算是哭,她也依舊死死捂著自己的嘴不敢發出聲響來。

活著,她一定要活著!

“慕容府餘孽一個不留!都給我殺!”

淚眼模糊間,廡廊的盡頭站著一個她看不清楚臉的人影。

暴雨傾盆落下,電閃雷鳴間,那人影提著刀朝著她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黑暗中那雙如惡鬼般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她……

*

鐘離榕猛然從噩夢中驚醒。

她睜眼時天還未亮,守夜的小丫鬟錦兒熟睡的呼吸聲伴隨著窗外蟬鳴讓她狂跳的心臟漸漸平靜,這時她才發現,自己被嚇出一身冷汗。

不想驚醒錦兒,她披了件外衫走到窗前,將她閨房最裏側的支摘窗推起。

昨夜似乎剛剛下過雨,外面的空氣帶著雨水的潮濕,因著還未到春分,樹木還未發芽,仍是一片落敗的景象,絲毫沒有生機。她就這麽靜靜地看著黑暗散去,晨霧四起又落下,檐廊上落下一絲晨光,噩夢帶來的恐懼一點點消散,內心變成了一片淒涼。

這種噩夢她早已習慣,這麽多年來有多少個夜晚她都會被這噩夢驚醒,夢中那看不清楚面目的人早就成了她夢魘。

無藥可醫、無法可救。

“姑娘,您風寒剛痊愈又在這裏吹風,病了的話公子定然會罰我的。”錦兒不知什麽時候醒了,她拿來一件厚厚的雪貂錦裘將鐘離榕緊緊包裹起來,只留下一張巴掌大的白凈小臉在外面。

她歉意的拍了拍錦兒得手:“還是將你吵醒了,你可以再多睡一會兒的。”

錦兒搖頭:“姑娘都醒了,我自然是要陪著姑娘的,這是我應該做的。”

錦兒手腳麻利又十分細心,她用溫水打濕了帕子,替鐘離榕擦幹凈臉上的濕痕後,這才小心的問道:“姑娘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鐘離榕點頭。

“這麽多年了,姑娘您總是這麽被嚇醒,要麽您就聽公子的話去青龍寺拜一拜,說不定就好了呢。”

鐘離榕笑而不語,她知道錦兒也是好心,只是這心結怕是拜佛也無法解開的。

見她不說話,錦兒也只能無奈的搖頭,替鐘離榕準備梳妝打扮。

坐在銅鏡前,鐘離榕看著自己那張臉上的紅色胎記怔住了,錦兒過來時見她發呆,以為她因那胎記心中郁結,便出言打岔道:“姑娘咱們得快點了,今日您還要和夫人他們一起入宮呢。”

要不是錦兒提醒她還真的就忘記了,前日哥哥特意來告知她,今日蘇府的蘇成韞小將軍回長安,聖上特意在宮中為他接風洗塵,更是邀遍長安官員進宮同賀。

“這蘇小將軍是真英雄,他只比姑娘您年長五歲,卻早已經在戰場廝殺十餘年了,戰功累累,大概天神降臨也不過如此了!長安城中多少閨秀都心儀他啊。”

說起蘇成韞的時候錦兒雙眼放光,從銅鏡看過去,她那圓滾滾的小臉上一片嬌羞。

鐘離榕還從未聽自家錦兒這般誇讚過一個男子,就連自己那才貌雙絕的哥哥也沒得到過錦兒這麽高的評價。她笑著打趣錦兒:“莫非那蘇小將軍也讓我們錦兒芳心暗許了?”

“姑娘可別這麽說!”錦兒慌張的差點把鐘離榕那攢金絲珍珠簪子掉了:“那天神般的人哪裏是錦兒敢肖想的?”

“有何不可?在我看來他就算是再優秀也是尋常人,需要食五谷飲茶釀,若是錦兒喜歡的話我就去找哥哥說又如何?”

在鐘離榕看來錦兒和那些人只是出身和經歷不一樣,那些身份高貴的人心中有幾千個彎繞,反而讓鐘離榕覺得還不如錦兒這般簡單才好。

“哦?我聽聽我家榕兒要找我說什麽?”她話音剛落,門口響起了腳步聲,一個一身青衣的高挑男子走了進來。

“哥哥!”

聽見鐘離榕那甜甜的聲音,鐘離樺嘴角就忍不住勾起,眼角處的淚痣更加風情萬種。

*

鐘離家族長一生只鐘愛妻子一人,夫妻和睦,二人的一雙兒女皆是天人之姿,特別是大公子鐘離樺從小便是風度翩翩、才華斐然。

可後來鐘離族長因為家族間聯姻不得不納入南榮家女子為妾室,還生下了一個庶女名為鐘離思,此女心思深沈,不得父親喜愛,嫡長兄鐘離樺也不理會她。

鐘離樺早早便高中狀元入仕,現今已是國子監祭酒,受到聖上重用。

可就這般優秀之人卻有著一個長安城出了名的醜妹妹鐘離榕。

在外人看來,這二人雖是兄妹,卻長得一點都不像。若說鐘離樺是如清酒一般溫柔清冽的翩翩公子,那鐘離榕則如曼陀羅花一般攝人心魄,只是可惜美人臉上長著一塊拳頭大小的紅色胎記毀了那本應傾城的容顏,反而成了個無鹽女。

但在鐘離樺眼中,他的妹妹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

他看著從簾後朝自己走過來的榕兒,心跳不由得加快。今日鐘離榕比平時還要美,因這宴席是在宮中,錦兒特意還為她塗上了一層淡淡的胭脂,讓平日看著有些蒼白的嬌顏更加俏麗。

也不知何時自家榕兒也已經長成了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深邃的眉眼間帶著淡淡的憂傷,美得是那般與眾不同。

小時候他就知道榕兒長大定然是個美人,卻沒想到會有那麽一塊胎記。無妨,這樣也好,省得有太多的目光會註視到她的身上。

“哥哥今日真早,看來這次宴會很重要啊。”鐘離榕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衣裙,臉上帶了一張面紗,平日她出門時都會這般將臉遮住,雖然她不在乎那些異樣的目光,可是總是會覺得麻煩。

看見哥哥的時候,她眼前一亮。

今日為了赴宴,哥哥穿著的錦袍乃是上次江南那邊送來的上等蘇繡,青衣上用金線繡出的暗紋更襯得他溫潤如玉,風度翩翩。

鐘離樺很自然的將她額角的一縷發絲撥到耳後:“母親讓我來接你,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出發了。”

因知曉她不喜這些應酬,幾乎從不強迫她參加長安的那些莫須有宴會,這次是聖上下旨,迫不得已必須去,鐘離樺擔心她難以適應,所以特意來接她。

鐘離榕和鐘離夫人上了鐫有鐘離家族徽的馬車,鐘離樺則騎著馬跟在她們的車旁,今日鐘離族長不在長安,所以只有他們幾個進宮參加宴席。

“榕兒,今日是你第一次進宮,千萬要跟緊我,不可四處亂看,也不可冒頭拔尖。宮中之人心思覆雜,你父親現在不在長安,我們定然要替他守好鐘離家,絕不可以惹是生非。”鐘離夫人拉著她的手再三叮囑著。

她一一應下,可手卻忍不住撩開車簾偷偷打量著外面的鋪子,心思早就飛走了——

也不知道之前讓哥哥替她盤下的鋪子怎麽樣了?自己列下的藥材都是些尋常可見的藥材,哥哥的本事那麽大應該可以都弄齊全吧?她是不是應該早些招幾個幫工,不然就靠她和錦兒怕是不成……

*

宮中宴席不分男女席面,而是按照家族和官職排序而坐。

鐘離家在長安城十分有名,掌管著天下水運,更何況如今聖上的貴妃乃是鐘離家嫡女,鐘離家的晚輩按道理要稱呼貴妃娘娘為姑母,所以他們的位置在宴席的最前端幾個。

鐘離榕緊跟在鐘離夫人的身側低著頭快步走著,她雙眼盯著自己的腳尖不敢四處張望,不過有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去猜測從自己身邊經過的鞋子上是怎樣的人。

忽然間,她身邊閃過一道紅色的身影,那紅袍黑靴十分顯眼的大步流星從她身邊走過,可不知道那人看見了誰頓住腳步。

“謙之兄,好久未見!”

一道清越卻陌生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其中滿是蓬勃而上的朝氣,連鐘離榕都聽出了幾分明亮的味道。

向陽處而生。跟她這種人完全不一樣。

莫名的,她生出了幾分以往不曾有過的好奇。

謙之是哥哥鐘離樺的字,只有親近的人才會如此喚他。

莫非這人是哥哥的舊識?

可她認識哥哥的全部好友,這聲音和他們中任何一人都對不上。

哥哥什麽時候交了這麽一位好友?

因著心中那難忍的好奇,鐘離榕偷偷擡起頭來,擡眸間正正好撞進一雙十分幹凈的雙眸,那雙眼睛的主人也在好奇的打量著鐘離榕。

微風正好,紅衣交織在灰色的宮墻間映出一道美好的風景。

鮮衣怒馬少年郎,不外如是。

這般少年將軍卻生得一副好模樣,看得鐘離榕呆住了,直到那少年郎低眸瞧見她呆呆的模樣,忍不住笑著問道:“這是誰家的小姑娘?竟然生的如此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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