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露

艾格蒙宮外，咖啡廳。

優雅的音樂從留聲機旋轉的唱片上如水般傾瀉而出，服務員目不斜視地為客人送上甜點和咖啡，又躬身離開。

“這麽巧在這兒能遇到。”岑傲雲問：“難道這裏也有賀氏的生意？”

賀宥謙用眼神細細描摹著她面具摘下的臉：“你瘦了。”

岑傲雲勾唇：“是啊，畢竟吃了三個月的洋人飯。”

三個月。

她沒有聯系過他一次。

念及此，他眉梢染上一絲薄怒：“為什麽失聯這麽久？”

岑傲雲聳了聳肩：“能有什麽原因。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想遠離身邊的一切人和事，去看看遠方的田野啊。”

賀宥謙冷笑：“我竟然不知道得了影後還能讓你心情不好？還有，你說要遠離一切人和事，唯獨不包括淩隼對嗎？”

“賀先生。”岑傲雲微微凝眉：“我的事和你無關，你越界了。”

她對他的稱呼不僅退回了最開始的生疏，那句“和你無關”更是讓賀宥謙咬緊了牙根：“我明明說過，我喜……”

岑傲雲擡高聲音打斷了他：“賀先生！”

賀宥謙怔怔地看著她。

岑傲雲深吸一口氣：“賀先生，可能是我表達的不夠直接，所以我不妨再說清楚一點——我和你是不可能的——我不喜歡你。”

賀宥謙氣極反笑：“和我不可能，那和誰有可能，淩隼嗎？別忘了他比你小六歲，少年慕艾一時沖動而已，他懂什麽叫責任？他是能給你資源還是能給你未來？岑傲雲，這樣的教訓，你在江鷺白身上吃一次還不夠嗎？”

與他的忍怒不同，岑傲雲則是淡定極了，她甚至開始拿著夾子往咖啡杯裏加方糖。

她置若罔聞地加了一塊，再一塊，又一塊。

然後，她緩緩停下手裏的動作，平靜道：“這件事和淩隼沒關系。但你既然提到了淩隼，我有件事想要問你——淩隼到了沒幾天，你也來了，你調查了我身邊的人？”

“……對。”賀宥謙不屑於撒謊。

岑傲雲輕笑一聲，攪動杯中湯匙。

見她似乎並無不快，賀宥謙暗暗舒口氣，端起了面前的咖啡杯。

隨即，她面不改色地拋出了第二個問題：“就像你調查江鷺白那樣嗎？”

他端起的咖啡杯不由一滯。

賀宥謙擡頭，看向了眼前那雙幽深的眸子。

岑傲雲臉上含笑，但神色卻清冷至極。

她說：“賀先生，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我覺得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賀宥謙放下杯子：“就因為我調查了你身邊的人？你無緣無故地音訊全無，連岑爺爺都不知道你的行蹤，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如果不調查清楚，我怎麽能放心！”

岑傲雲笑了笑，轉而提起了另一個話題：“你之前問我是不是討厭你，我說不是。但現在，我改答案了。”

她一字一頓道：“賀宥謙，我討厭你，我真的很討厭你。”

賀宥謙喜怒不形於色的表情終於扭曲：“我不明白，為什麽？”

為什麽？

她也想問為什麽。

為什麽聲稱喜歡自己的人，能對她進行種種的欺騙乃至傷害。

如果不是淩隼提醒她賀宥謙並非善類，她不會留憶一些不起眼的細節。

比如她和江鷺白當初被施壓的資源，多多少少都有滬圈的投資。

再比如，他明明不關註娛樂圈，也不認識名氣更大的郝思佳和唐一諾，卻認出了她，甚至知道江鷺白去了南非拍戲。

又比如，她第一次去他家裏，他妹妹突變的臉色，和脖子裏戴著的江鷺白的周邊項鏈。

如果沒有唐一諾橫插一腳，她也不會發現賀氏手裏的營銷號，竟然全部都參與了兩年前那次對她的網暴。

當年她被罵了整整一個多月，只要一搜自己的名字，映入眼簾的流言蜚語就向刀子一樣向她飛來，她對那些人實在是印象深刻。

後來她更是探聽到，《赤色佳人》投資商的中途撤資，也是賀氏間接推動的。

“我一直想知道，當初到底是哪路神仙威逼利誘，一定要讓我跟江鷺白分手，沒有想到竟然是你。”

“你的確是個很好的哥哥，為了不讓妹妹傷心，什麽事都能做出來。所以後來你追求我是為了什麽呢？難不成你妹妹又喜歡上淩隼了，所以才需要你親自出馬，犧牲自己來解決掉新的隱患？”

“我被除名跟你有關，失戀跟你有關，被罵跟你有關，電影撤資也跟你有關。”

“賀宥謙，難道時不時地把我放在腳底踩兩腳，就是你表達喜歡的方式嗎？”

隨著她一句句追問，賀宥謙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岑傲雲的語氣明明並不咄咄逼人，但其中的冷意卻讓他心驚。

她不明白，她明明沒有做錯什麽。

對愛人她無限支持，對朋友她施以援手，為什麽愛人背棄了她，朋友也欺騙了她。

她就像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賀宥謙說不出一句話。

他沒想到對方竟然知道了那麽多事，而且這些事，都讓他無從辯駁。

岑傲雲站起身：“賀先生，你以為給我資源就是彌補我，但是你的好意，於我不過是糖衣炮彈，就像是這咖啡裏的方糖一樣，讓我這杯咖啡變得更適合人的口味，更適合被人一口喝下肚罷了，可是憑什麽呢。”

“我拒絕當這杯咖啡，所以不管是金面還是金梅，沒有靠你投資的電影獲獎，我一點兒也不難過。”

“還有，替我謝謝你的公關團隊，他們的宣傳文案寫得確實不錯。”

岑傲雲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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