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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快可愛到把刀刺在他心臟上了。◎

車子穿行在寬闊的柏油路上, 傍晚時分,黃昏斜暉漫了一地。

梁招月看著,有種塵埃落定的踏實感。

車子快抵達銀海大廈時, 前方有幾輛車堵在一起,等了一會也沒見疏通,梁招月看了看, 並沒急於下車, 而是問前方駕駛座的江柏:“他這幾天住在哪?”

江柏轉過臉, 說:“周總這幾天都住在公司。”

梁招月說:“一次也沒有回去住過?”

江柏眼觀鼻鼻觀心, 說:“期間周總只讓我回去整理過一次生活用品。”

梁招月明白了,又問:“他以前都這樣嗎?”

江柏遲疑著:“您指的是?”

“沒什麽, ”梁招月看著前前方的道路已經疏通,便說, “今天謝謝你送我回來。”

江柏沈默一會,將車開進銀海大廈, 一停下, 他就立馬下車要為梁招月開車門,梁招月快他一步,率先從另一側下車。

繞過車頭,梁招月說:“他不怎麽好好吃飯,你跟在他身邊工作這麽多年了,麻煩你多提醒他。”

江柏正想說,這是他能提醒的事嗎?

況且, 他的提醒有用嗎?

但梁招月似乎不需要他的回答,她仿佛就像在安排什麽事, 至於這事能不能實際進行, 就不太是她關心的。

江柏目送她走進銀海大廈, 這才驅車返回雲和資本。

這邊,梁招月搭乘電梯到26樓,剛在工位坐下沒兩分鐘,就見電腦屏幕上陸平的頭像在抖動,她點開,信息內容是讓她去辦公室一趟。

她將電腦熄屏,又整理出下班前要交給陸平的一些工作內容,抱著文件夾,無視同事們有意無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敲開陸平的辦公室。

一個多小時前,陸平原本打算在樓上等梁招月,卻被宋成傑的秘書請回26樓。由於宋成傑下了通知禁止所有員工討論匿名郵件的事,同時又讓IT撤掉了那封郵件,是以這事在短時間鬧起的風波還不算太大。

那會他手頭還有會議,考慮到宋成傑的處理方式完全可以說是袒護梁招月,想必也不會給梁招月難堪,就繼續開會去了。

等他開完會議出來稍一打聽,這才知道,雲和資本的周總親自來銀海大廈一趟了,在27樓和宋成傑談了許久,最後牽著梁招月的手離開。

陸平沒料到,周雲川會親自過來一趟。

這會他看著梁招月,問:“事情都處理好了?”

梁招月嗯了聲:“都處理好了。”

陸平說:“你和他真就是普普通通的男女朋友?”

梁招月本沒打算告訴陸平所有的事,他那麽關心自己,要是知道別的事,恐怕會對她很失望吧,可是與其將來讓他從別的地方知道,不如現在就和盤托出。她說:“我和他的關系可以說是男女朋友,但也要覆雜些。”

“怎麽覆雜?”

梁招月握緊手,深吸了一口氣:“我和他結婚了,最近在準備離婚,今天剛簽字。”

陸平:“……”

他雖然震驚,卻也明白過來為何先前提到男朋友一事,以及一個多小時前自己質問她和周雲川的關系時,她支支吾吾就是不能說出個所以然,原來還有著這層關系。

他又想起她去年十二月加入奧方科技並購一事,問:“奧方那個項目,是他故意將你安排進去的?”

這個問題梁招月在當時就問過周雲川,雖然他的回覆並不是有意安排,但梁招月知道,恐怕周雲川就是有意的。

只是這個‘有意’背後的含義,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見狀,陸平說:“這就不奇怪他為什麽親自過來一趟了。”

梁招月正要問這話是什麽意思,又聽到他問:“是你要離婚吧?”

她猶豫了下,點點頭。

陸平也沒再多問,只是說:“既然和這樣的人分開了,以後好好工作,下周就去深城了,今天下班後你就休息一段時間,下周二過來做交接,周三咱們就出發。”

梁招月想了想,知道他是為自己好,說:“謝謝師父。”

從陸平辦公室出來後,梁招月又忙了會工作,離下班還有五分鐘的時間,她關電腦先一步離開。

銀海證券的上班時間沒有卡得那麽嚴,上下班都有十分鐘的彈性自由。以前梁招t月都是老老實實定點上下班,今天到底特殊,她也不想到時在電梯裏被當作打量的存在。

雖然她知道,未來一段時間,她和周雲川的事都將是一場被人私底下的談資。

自從那晚從望京新景搬出來後,梁招月就一直住在酒店,為了通勤方便,她定了公司附近的酒店,走路也不過五分鐘的距離。

一回到酒店的房間,她踢掉鞋子,扔掉電腦包包,將自己摔在床上。

柔軟的大床是她此刻最好的依靠。

梁招月趴在柔軟的枕頭裏,什麽都不去想,也什麽都不想做,就只想這麽毫無負擔地放空。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包裏的手機響了。

漆黑寂靜的房間,一陣嗡嗡的聲音突然響起,梁招月被嚇了一跳,奈何實在疲憊,她趴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始終沒起身去接。

電話響了一會就斷了,中斷還沒十秒,再次響起。

如此反覆了三次,梁招月不得不從床上爬起來,擰開床頭櫃的燈。

坐在沙發上,從包裏拿出手機,她以為是公司那邊來電,再不濟是周雲川那邊打過來的,不想卻是餘渺。

梁招月拿手機的動作一瞬捏緊。

她還沒想好要怎麽和餘渺說自己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尤其是離婚一事。她本來打算等到時到深城,將工作的事差不多安排妥當了,再找餘渺坦白。

這樣一來,餘渺也不用跟著自己擔心。

可現在,似乎不能如她所願了。

正想著,手機屏幕再次亮起,同時嗡嗡的震動聲再次傳來。

梁招月拿著手機想了好一會,最後窩在沙發裏,抱著枕頭接下這個來電。

一接起,餘渺慌張焦急的聲音就透著電流傳過來:“招月,你沒事吧。”

梁招月將下巴抵在抱枕上,說:“渺渺,我沒事。”

“真的嗎?你不要騙我,我才看到那封郵件,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在那邊隨便造謠。周雲川替你澄清沒有。”

能想象她在那頭義憤填膺的樣子,梁招月不禁笑道:“別為這種事生氣,不值當。”

餘渺聲音低了些:“怎麽不值當,你就是這樣,什麽事都憋著。你總想著自己扛,可你想過沒有,擔心你的人也想幫你分擔一些壓力。”

聞言,梁招月的眼眶微微發澀,她說:“我知道。”

餘渺說:“你不知道,以前認識你的時候你就說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你每次遇到什麽事哪回我不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梁招月小聲解釋:“不是不想和你說,只是覺得不想讓你擔心。”

“可我們是朋友,以前我在國外情況特殊,現在我都在國內了,有時候你可以和我說,兩個人的辦法總比一個人多。”

梁招月握緊手機,重重點頭:“好,以後我就事事依賴你了。”

餘渺哼了聲,故意嚇唬她:“你最好不是敷衍我。”

“這回說的是真的。”

“行,我就再信你一次。”隨即餘渺話題一轉,“先說說這事情對你的影響大不大,會不會不利於你之後在公司的工作。”

梁招月趴在沙發背山,望著窗外的夜景,說:“不會有什麽影響。”

餘渺就問:“真的嗎,怎麽解決的?”

“周雲川出面幫忙了,公司這邊也配合,我接下來的工作還是照常進行。”

餘渺總算放心了許多,說:“周雲川還算是個男人,危機時刻知道替你出頭,不過,你們的關系是不是……”

她話還沒說完,梁招月突然打斷她:“渺渺我有件事和你說。”

餘渺說:“什麽事,是能讓我開心的事嗎?”

梁招月摩挲著沙發絨面,感受著那柔軟的舒服感,說:“我下周去深城。”

餘渺啊了聲,很高興地說:“這次過來是因為出差嗎,打算留多久?酒店別訂了,繼續住我這邊。”

梁招月也跟著笑了笑,說:“這次可能要過去很長時間,說不定會在那邊長久居住。”

餘渺說:“那感情好,以後我們就可以經常……”

她話說到一半,察覺哪裏不對,及時停住,沈默了好一會,她問:“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梁招月從沙發下來,走到落地窗前,街上燈光明亮,燈下,是熱鬧的車水馬龍景象,她說:“最近是出了點事,我……和他離婚了。”

話音剛落,電話那端傳來一陣玻璃砸碎的聲音,梁招月一下子驚慌起來:“渺渺你沒事吧?”

剛打好水的杯子從手中脫落,砸碎了一地,餘渺看著,避開一地的碎玻璃渣,說:“我沒事,我在茶水間,有人不小心打碎杯子了。”

聽到這話,梁招月瞬間松了口氣,說:“你沒事就好,離玻璃渣遠點,別踩到了。”

餘渺嗯了聲,捂住手機聽筒,輕聲叫來阿姨幫忙掃碎玻璃,而她則是重新打了杯水,來到一間安靜的會議室,鎖上門,說:“年前那會你來找我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離婚了?”

梁招月低頭,看著玻璃窗臺上朝光源趨近的蟲蛾,說:“他好像沒那麽喜歡我,我要的東西他給不了,我知道這一點就覺得,再這麽過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了。”

餘渺嘆了聲氣,安慰她:“男人對感情沒有女人那麽細膩,他們更多的是生理驅動,你現在早發現也好。”她沈默了兩秒,又問,“離婚手續都辦完了?”

梁招月的身體順著窗臺玻璃滑下,坐在地上,說:“傍晚時簽字離婚了,明早去領證。”

“他……沒為難你?”

“沒有。”

餘渺一聽隨即發出一聲冷斥,“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虧我在費城那次還覺得他這人可以,離了也好,天底下男人多的是,這個不行咱就找下一個。”

梁招月忍不住笑出聲。

餘渺說:“你還笑得出來。”

梁招月無不落寞地說:“如果你知道他離婚時給了我多少資產,你大概笑得比我開心,還會覺得罵他罵早了。”

餘渺說:“他們這種有錢人,幾千萬對他們來說不過灑灑水,我看你就是對他賊心不死,這種時候還幫他說話。”

梁招月正想給她拍張離婚協議的條款內容,忽的,手機震了震,是銀行方面的短信通知,以為是什麽扣款通知,梁招月點開看了下,這一看她隨即楞住。

這邊餘渺等了好一會,也沒得到她的回覆,故意問道:“難道被我猜對了?”

梁招月盯著屏幕上自己銀行卡的餘額,說:“我對他的感覺已經消滅得透透的了,”頓了下,又說,“微信給你看個東西。”

梁招月將這條短信截圖,發給餘渺。

十秒過去,手機那邊傳來一陣尖銳的爆鳴聲,然後是餘渺歡樂的聲音:“寶貝,他那邊還有多少資產?要不你再和他離一次婚?兩次不夠,咱就來三次,把他榨幹了咱再徹底和他拜拜也不遲。”

梁招月:“……”

玩笑開過,餘渺嘖嘖感慨:“他也太有錢了點,我本來以為我已經算有點錢了,跟他比起來還真的是……磕磣了。”

梁招月說:“我也不知道他有這麽多資產。”

“管他呢,哎呀,人真的是時來運轉,你說得對我確實罵早了,他不愛你算什麽,我還巴不得他多不愛你幾次,比起金錢感情算個屁。”

梁招月沒說話。

餘渺開導她:“寶貝,你只是初次談戀愛就遇到了這麽個混蛋,相信我,愛情這種東西自古以來就是男人發明的一種騙局,以後你經歷的次數多了也就明白了,或者也不用再經歷,你再多工作兩三年,到時你再回頭看這段感情,你就會覺得那時候的梁招月真是陌生。”

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可或許電話那端的人是她最信任的朋友,是有什麽事都可以傾訴的對象,梁招月眼眶逐漸紅了:“渺渺,這場婚姻,我從頭到尾想要的只是能有個家而已,我沒想要他這麽多錢,他為什麽……”

眼淚自眼眶冒出來,梁招月吸著鼻子,擡手抹掉臉頰上的眼淚,說:“你知道嗎?今天他在我們公司董事長面前那麽維護我,不過半小時,他就拿出一份高達他全部身家的協議給我,我知道這是我幾輩子都賺不到的錢,可是,為什麽他就要拿這樣的一份協議對我?”

梁招月越說哭聲越大:“他明明知道我不會收下這些東西的,他明明知道,卻拿這些東西來這樣踐踏我的尊嚴,羞辱我,我不過是喜歡他,他不要,那我走,就這麽簡單的事,他為什麽要這樣對我,他這麽做讓我之後怎麽去面對他的奶奶?”

當時看到那份協議時,梁招月就一直在忍,那會她的心思全部心思就是趕緊簽字結束掉一切。她當然明白,任何人在看到那樣一份有著天價賠償的離婚協議,大約都是興奮和不可置信的。

她也不例外。她不否認那一刻內心是毫無波瀾的,她經歷過沒錢的痛苦,當然喜歡錢。但她的喜歡是建t立在自力更生上。

她付出什麽努力,為此得到等額的報酬。

這是她從小到大的一個金錢觀,至於什麽一夜暴富、天將大財,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那個運氣,腳踏實地才是她最好的選擇。

這會,她積壓了兩個多小時的情緒總算崩潰。

餘渺說:“招月,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在傷心,為什麽他寧願將他的全部身家都給你,都不願給你你最想要的東西,可是招月你不知道的是,這樣的事才是人生的常態。”

梁招月只是哭,她低頭伏在雙膝上,哭得不能自己。

她說:“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當年爸爸媽媽他們不要我,弟弟妹妹出生,我就知道我沒有家了。這麽多年過去,我第一次想和一個人組成一個小家,我勇敢地踏出了那一步,可他連看也不看,這到底是為什麽?”

餘渺仰起臉,不讓眼眶裏的眼淚掉落,她說:“你沒有錯,一段感情裏付出最多的人都是被傷得最重的那一個,不是有句話這麽說嗎,被偏愛的有恃無恐,他就是仗著你非他不可才這麽囂張。招月,從現在摘下你對他的濾鏡,再過段時間,你再去看這個人,會覺得他也不是那個獨一無二。”

梁招月咬唇哭泣。

餘渺想了下:“要不要我去北城陪你幾天,你不還是搬來深城嗎?我過去幫你收拾東西。”

“你還有工作要忙就不要專門跑一趟了,”梁招月抽了張紙巾擦掉臉上的眼淚,說,“我東西都整理好了,下周寄去公司臨時訂的酒店。”

餘渺說:“不用去酒店了,寄到我這邊來了,你就住我這,要是你公司的地點離我這邊太遠,到時再另外說。”

梁招月曲起膝蓋,用左手抱住,額頭抵在膝蓋上,說:“渺渺謝謝你。”

“謝什麽?我老早就覺得你就不要繼續待在北城了,現在深城發展得也不差,這裏你還有我,有什麽事了我們還可以互相依靠,而在北城你有什麽?除了那個不長眼的狗男人。”

越說餘渺越是氣憤,“按咱們臨城的話就是,夭壽哦,他個狗王八。”

梁招月沒忍住笑:“你這口吻真的是罵人嗎?”

餘渺絲毫不給面子地呵了聲:“要不是法治社會,我都想刀了他。”

這回,梁招月徹底笑出聲:“他不值當你這麽做。”

那端的餘渺見她總算是願意笑了,就說:“剛就跟說你不值當,你現在自己也知道了吧。”

梁招月楞了下,尋思了好一會才說:“是這樣。”

餘渺說:“早該這樣了,你別覺得我說的不好聽,他給你的那些錢你就好好收著,別有什麽心理負擔,人就活一輩子,總有些時刻是走運的。遇上他,是你感情的不幸,但可能是你財路上的最大機遇,以後咱該吃吃該喝喝,做什麽都不用看人眼色了。以前迫不得已事事委曲求全,可招月,”

餘渺頓了下,打心底為她覺得寬慰,“以後的你就是自由的了。”

-

這個夜晚,梁招月難得失眠了。

閉上眼,腦海裏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畫面,有年少時期父母爭吵離婚互相推卸女兒撫養權的畫面,有上學時期她被罵沒有爹媽野孩子的場景,也有後來在那個映著昏黃燈光的茶餐廳,周雲川淡淡笑著朝她提出協議結婚的場面。

一幕幕就像早已被定格設置好的程序,一張張在她面前展現。

梁招月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最後用枕頭埋住自己的臉都無濟於事。

折騰快到天亮,她總算才有點睡意,只是還沒睡足夠覺,一陣手機鈴聲將她吵醒,她摸到手機,打開屏幕,這才發現還有半個小時就是十點了。

她和周雲川約定的領離婚證的時間。

所有的困意頃刻退去,梁招月瞬間清醒,匆匆下床洗漱。

換衣服的時候,她忽然看見鏡子裏的人臉色實在蒼白,一看就是沒有休息足夠造成的。

她穿好衣服,坐在梳妝臺前,翻出化妝包,看了兩秒,她拉開化妝包的拉鏈,開始往臉上抹水。

十五分鐘後,梁招月收起口紅,通過鏡子細致地檢查了自己的妝容,確認挑不出一絲瑕疵後,她穿上鞋準備出門,與此同時,手機的鈴聲響起。

是江柏打來的,他這會就在酒店樓下等候。

梁招月沒問江柏是如何知道自己住在酒店的,想都不用想,他肯定事先查過。

她搬出望京新景這麽多天,周雲川知道了肯定會問,而作為一個合格的助理,自然是想老板之所想。

都是打工人,梁招月沒必要為難他,也沒必要再給自己添堵。

走出酒店大門,她徑直坐上車,問道:“他今天能準時到嗎?”

江柏說:“周總已經過去了。”

果不其然,梁招月走進民政局大廳的時候,周雲川已經坐著等了有一會。

他坐的位置還有些眼熟,梁招月飛快地想了下,隨即明白過來這種熟悉感來自哪裏。

那年兩人領證時,她就坐在那個位置等他。

而他因為一個臨時的會議,比他們約定的十點,遲到了十五分鐘。

今天倒是換過來了,等待的那個人成了他。

而他們要領取的證件,也從結婚證變成了離婚證。

梁招月看了數秒,朝他走過去。

昨天整個晚上,周雲川可以說都是沒怎麽睡的,過去他也有因為工作不得不通宵熬夜工作的情況,可這次到底不同,最醒目的便是他的精神面貌。

可謂是肉眼可見的頹靡。

而梁招月就比他精神許多。

甚至她是化了一個精致的妝容過來的,整個人容光煥發,很容易讓人誤以為她是過來領證結婚的,而不該和離婚扯上什麽關系。

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周雲川想,那年領證的時候,她似乎沒有化妝。

她確實也不怎麽喜歡化妝,皮膚底子好,打個口紅已經是她最後的倔強。後來工作,也只有幾次重要的工作場合她才會耐著性子坐在梳妝臺前仔細上妝。

而今天她的妝容比過去的每一次都要完美。

尤其是那鮮翠欲滴的鮮艷口紅。

周雲川怎麽看怎麽礙眼。

他記得有一次,她剛從一個重要的工作場合出來,還沒來得及卸妝,他就要低頭吻她,被她推開,說嘴唇上都是口紅,吃進去了多不好。

後來他們的每一次接吻,她都會提前把口紅洗掉。

周雲川不得不承認,跟他離婚,她屬實是開心的。

那種迫不及待想要奔向新的人生的喜悅,是怎麽藏都藏不住的,旁人一眼就瞧出來了。

離婚這片區域排了不少人,對比結婚窗口那邊的雕零,這邊反倒算得上是人山人海。更有趣的一點是,每一對即將離婚的男女上,大部分都是女方一臉輕松或者充滿笑意,而男方愁眉苦臉居多。

梁招月沒去細究為何周雲川會盯著自己看,是覺得陌生還是別的什麽。

她想,餘渺說得對,時代變了,愛情對女人而言,再不是什麽傷筋動骨的事情,她們的選擇也不再是片面。

處理的流程還算快,很快就輪到了他們。

工作人員大概也是麻木了,目光在兩人身上多停留了兩眼,但也沒說什麽,更沒什麽太大的情緒波瀾,只是按著程序照本宣科地詢問。

在被問到為何離婚這個問題上。

梁招月給出的答案是:“感情和生活理念不合。”

周雲川則是沈默。

工作人員又朝他問了一遍。

周雲川還是沒有回應,梁招月不得不轉過臉看他。

工作人員又翻了那份協議,最後停在某一張紙上,說:“這位先生,您是自願離婚的嗎?”

周雲川側過臉,迎上梁招月的視線,他竟然笑了下,多少有些自嘲道:“我也不清楚是不是自願的。”

聞言,梁招月即刻皺眉。

工作人員放下那份協議,鄭重其事地和兩人說:“婚姻不是兒戲,二位一定要確認好了。”

梁招月握緊手,立刻說:“我們是自願離婚的,不然我們不會在協議上簽字。”

周雲川又笑了下,神情淡淡的,說不出是附和還是嘲笑。可梁招月管不了那麽多了,她又對工作人員說:“他昨天忙工作沒休息好,請給我們兩分鐘,我和他談一下。”

負責離婚工作人員也是有kpi的,能勸和一對那自然是一對,便讓他們到一旁好好談,談清楚了再過來決定是否要離婚。

梁招月說:“我們到那邊談談。”

周雲川沒動,梁招月走出去兩步了,見身旁沒人跟上,她往後看,周雲川還站在原來的位置,眉眼沈沈,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梁招月不明白,明明昨天下午簽字的時候說好了今早過來領證,怎麽到了這最後一步,他又猶豫了。

她不禁想,難道周雲川是在猶豫那百分之九十的資產?

她思索片刻,走到他面前,輕聲說:“只要你願意離婚,那些資產,包括你昨晚讓人打到我卡上的錢,我t都可以原封不動還給你。”

她的模樣實在認真,樣子也實在可愛,過去多少次,她和他商量事情的時候,一旦沒第一時間得到他的回應,她都會像今天這樣和他有商有量,甚至甘願再/三/退讓。

周雲川想,都這種時候了,他竟然還會覺得她可愛。

她都快可愛到把刀刺在他心臟上了。

周雲川問:“這婚非離不可?”

梁招月想也沒想,脫口而出:“你現在才發現嗎?”

周雲川:“……”

棋差一步,梁招月也不想再和他倔犟,萬一他真變卦了,那她昨天就白哭了,這夜也白失眠了。

她說:“你還有疑慮嗎?”

她問得理所當然,再配上她那精致的妝容,一股無力感排山倒海般朝他湧來。

不希冀能在她口中聽到什麽好話了,剛才那句詢問已經是他最後能問出口的最大限度。

周雲川揚揚眉,收拾好自己的情緒,說:“沒有。”

梁招月卻是不放心,一臉的狐疑,問:“真的嗎?”

很好,如果剛才那把刀還只是懸離在他胸口上方,那麽這會,那把鋒利的刀已經狠狠紮進他的皮膚,直穿他的心臟。

而握刀的人,無疑是梁招月。

他被她紮得透透的,就快奄奄一息。

周雲川不再給自己更多狼狽的機會。

他所有的試探,於梁招月而言,不過是更一次想要離婚的堅定。

他面無表情地說:“比你手上那串鉆石手鏈還要真。”

話落,他快步朝離婚窗口走去。

梁招月心裏默默白了他一眼,隨即朝他的背影走去。

作者有話說:

噗哈哈哈哈哈哈,對不起,寫後面這段真的是好歡樂!就喜歡這種時候故作天真默默加傷害值的招月寶貝!

ps:我沒結過婚也沒離過婚,不知道現實中離婚到底是個什麽程序,都是道聽途說想當然,只是為了情節推進,別太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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