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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我可以親你嗎?◎

九點多的夜晚, 梁招月站在紐約證券交易所附近的街道上,悄然靜候。

不遠處就是著名的華爾街,幾棟摩天大廈的門口, 人員進進出出,個個西裝革履,神色嚴肅而匆忙, 梁招月看著他們, 不禁想到了周雲川。

那幾年在這邊工作時, 他是不是也這般模樣?

可惜她從未見過那時的他, 只能全靠想象。

她一邊在腦海中描繪各種各樣的場景,一邊朝汽車駛來的方向看去。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 不知經過了多少輛車後,總算有一輛車緩緩停下。是一輛勞斯萊斯, 夜色下,流暢的車身極顯低調奢華。

梁招月只看了眼, 以為是來這邊辦事的, 沒太在意,收回目光,繼續低頭看著地上的雪想事。

餘光瞥見一個人從那車後座下來,皮鞋西褲的打扮,這更加坐實了她之前的想法。她徹底淡了心思,輕輕擡起腳再落下,下一秒, 潔白平整的雪地上便出現了一個腳印,她覺得有趣, 小步伐地擴張領域, 試圖在雪夜裏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康莊大道”。

往前走到第三步時, 忽地,前方一道人影擋住了她的去路,那人的位置站得極是巧妙,正好擋住了路燈投過來的光亮。梁招月以為是自己擋了人家的去路,擡頭正要道歉,甫一看清那人的面貌,剛到嘴邊的話語及時打住。

那道影子的主人,赫然是周雲川。

她睜圓了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很自然而然的一個反應,沒有絲毫掩飾。

對視好半晌,她動了動唇瓣,問:“你怎麽來了?”

其實她想問的是,他怎麽親自來了,明明電話裏說好了是別人來接。

周雲川不動聲色地將她上下打量一番,看她穿得還算暖和,不至於把自己冷到,神色緩和了些。又瞥了眼雪地一路蔓延過來的腳印,沒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道:“聚餐這麽早結束?”

她眨了眨眼,尋思了兩秒這話的意思,決定如實脫口而出:“他們去酒吧跨年,我找了個理由沒跟著去。”

這話說得有意思,周雲川看著她,眉梢微揚,問:“什麽理由?”

話裏是有幾分調侃的,梁招月偷偷瞄了他一眼,見他神情雖然平淡,但看著挺高興的樣子,她一時有些琢磨不清他想聽到什麽答案,模棱兩可道:“要去見一個朋友。”

“見到了嗎?”

聽到這話,梁招月楞住,怔怔地看著他。

周雲川依舊看著她,神情平靜,看不出一絲情緒起伏。

她忍不住想,他問這話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他一定知道她就是為他而來的吧。

路燈昏黃,街道寂靜。

寒風呼呼而過,打在裸露的皮膚上,讓人冷意陣陣,隱約發顫。

室外天寒地凍的,到底是不太適合聊天的場景,周雲川說:“上車,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他轉身就要走,她匆忙喊了一聲:“周雲川。”

他停住腳步,回頭看她,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靜。

梁招月藏在袖子底下的手緊緊握住,默了一會,她註視著他的眼睛,回答上一個問題:“我見到想見的人了,就在剛剛,也在現在。”

稍作停頓,她又說:“你不用試探我,你也不用懷疑,我就是過來找你的。”

不同於那晚電話的羞澀,這次她沒再躲躲藏藏,徑直當著他的面道出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她對他就是有意思的,她此番過來就是奔著一個結果來的。

如果說之前的幾次情況,周雲川還能當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那現在梁招月無異於撕開那層架在兩人之間的面紗,叫他面對。

他瞇起眼睛,定定地看著她。

梁招月也不知道怎麽就把那話說出口了,她應該遲一些再說的,最起碼要挑個溫馨的場合,哪有人是在冰冷刺骨的無人街道表白的?

可到底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不熟練是正常的,她這樣安慰自己。

她逐漸緩下緊張的情緒,等周雲川出聲。

他遲遲沒有言語,良久,就在她覺得是否要敗得一塌塗地時,周雲川總算開口了。

他說:“外邊冷,去我那邊談。”

聞言,梁招月滿是竊喜地看著他。

風聲呼嘯,世界天寒地凍,遠處的熱鬧隱隱約約傳來,然而這一刻,她只聽得見這聲邀請。

它無比清晰地落進她的耳朵裏,她的心裏,然後開出一朵盛大的煙花。

那一瞬,她的世界只剩下極致的絢爛。

-

周雲川住在曼哈頓上西區,是一套高層全景玻璃窗住宅。

是夜,站在落地窗往外望去,整座城市的街景清楚地映在眼底。

梁招月站在客廳,手腳不知道該如何放,很是局促。

剛才車上有司機在,她還沒那麽慌張拘謹,這會只有他們兩人了,那份緊張無處遁形。

周雲川問:“溫開水可以嗎?”

她想了兩秒,問:“有酒嗎?”

他聽了,拿杯子的動作一頓,朝她投來一眼,很是意味深長。

她緊張但又實誠:“溫開水會不會太寡淡了,不適合接下來的談話?刺激一點的,會不會好些?”

周雲川微怔,隨後輕笑了聲,收回手,轉向一旁的高腳杯以及酒櫃。

這套住處是他當年在華爾街工作時買的房子,這些年來這邊出差他一般都住在這裏,加之平時也有交給人定期打理,房子的東西一應俱全。

指尖劃過酒瓶身,半晌,還是沒想好要取哪支。要是他自己一個人喝,他用不著這麽猶豫,但今晚多了個人,還是一個和關系有那麽點不同的異性,他索性將這個問題拋給梁招月。

周雲川退到一旁,說:“你來選一支。”

一墻櫃的酒以紅酒為主,梁招月對白酒如數家珍,對紅酒卻是一竅不通,她有些為難:“我不太熟悉紅酒,還是你來選吧。”

考慮到兩人今晚都喝了酒,周雲川指著度數最低的那一排,說:“隨便選一支。”

梁招月不是個扭捏的人,既然他一再堅持讓自己選,她看了看,選了最邊上的一支。

周雲川用起瓶器打開,倒進醒酒器,待醒酒的時候,他問:“為什麽選這支?”

或許開場白並不是想象中的直入主題,反倒都是聊些完全可以跳過的話題。慢慢的,梁招月的那份緊張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輕松。比如這會,她想也沒想就說:“這支外表好看。”

周雲川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她也不怵,直直地望回去:“你這些酒肯定都是好酒,我對它們又一無所知,不如就選一支自己喜歡的。”

倒像是她會說的話,直白得沒有一絲婉轉。

周雲川一邊倒酒一邊漫不經意地說:“不知底細就敢選,不怕選錯了?”

話落,他倒好酒,將醒酒器擱在桌上。

和白酒一樣,紅酒亦是需要一款慢慢品嘗的酒。

一次就倒一點品嘗,不能倒太多,不然酒就厚了,不能嘗出裏邊的滋味。

梁招月想,這和喜歡一個人是一樣的道理。

喜歡是最初的驚鴻一瞥,然後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接觸或者默默觀察,日積月累,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

倘若那晚初見之後,她和他再沒往來。那麽周雲川之於她,就是茫茫人海中的驚艷一眼。

或許在往後漫長的時光裏,她偶然會想起曾經有這麽一個人短暫在她生命出現過數秒,但也只是想想而已,過後便忘了。時間一長,他就成了一個不知名的路人甲,淹沒在歲月長河中。

梁招月看著桌上的兩杯紅酒,說:“如果不敢去選,或者都不選的話,就不可能知道是錯是對了。”

語氣是不顧一t切的沈著與冷靜。

周雲川有一瞬的沈默,這話讓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13歲那年他先後撞破父母婚姻裏的齷齪,在16歲那年他不顧家裏反對決意出國讀書,母親送他去機場。臨別前,他用同樣的話問過母親,母親也是說了差不多的話。

人生,說到底就是在一場場對與錯的選擇中,匍匐前進。

要論斷對與錯,遠沒有清晰的分界線,只能說每一個時刻做出的選擇都是當時最好的決定。

這些年來,同形色各異的人打過交道,遇到各種各樣的事後,周雲川對母親這番言論屬實不能讚同。或許有人可以這番隨心所欲,不去計較做出選擇後的沈沒成本,可他不行,一個心智成熟,能在殘酷的環境中摸爬打滾闖出一片天地的人,第一件事要學會的便是要計較沈沒成本,學會權衡利弊,而後選擇一條有利於自己的道路。

這些年他一直是這麽想的,也是這樣付諸行動的。

可今晚,他第一次覺得,太過嚴謹、不能行差踏錯的人生是不是少了幾分無聊,有時放縱也不見得是另一種不錯的選擇。

周雲川一直沒說話,眉間有時緊皺,有時舒展,像是在做什麽決定。

梁招月不由得想到剛才他見到自己時,說的那些試探性的話語,恐怕那會他就在暗暗做決定了。

都說開工沒有回頭箭,她是不能回頭了,她已經把棋局鋪開,就等著周雲川執手落子。

可周雲川願意和她下這盤棋嗎?

她心裏很是沒底,只能悄然等候。

良久,周雲川端起一杯酒遞給梁招月,說:“你應該記得我和你本來的關系。”

梁招月早就料到他會說這話,接過酒杯的同時,她說:“還有八個多月的時間,我們的合同才結束。”

他端起中島臺上的另一杯酒,晃了晃杯身,薄薄的一層紅酒漾起一陣漣漪,在燈光照射下,有種決然的美感。

周雲川看會了酒杯,移開視線,轉到梁招月身上,不緊不慢地說:“我不考慮維持一段穩定而長久的關系。”

梁招月握緊手中的杯子,心跳得極快,她想過他可能會委婉地拒絕,卻怎麽也沒想到,他會直面回應進而答應。雖然答案與自己真實想要的還差很遠,但凡事講究的是一個循序漸進,一口吃不成一個大胖子,她佯裝若無其事地說:“沒關系,我想要的也沒那麽貪心,比起以後,我更想要的是抓住現在。”

說完默了兩秒,像是要掩蓋自己那份慌張,她端著酒杯和他的碰了下,很清脆的一聲,在這安靜的屋裏格外清晰顯然。

她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幹脆、果斷,絲毫不給自己後悔的機會。

周雲川斂眸,盯住她的空酒杯,再次幽聲提醒:“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你要想好。”

梁招月像是怔了數秒,過後才笑意淡淡:“我喜歡走一步看一步,必要時也會及時止損。”

周雲川挑了挑眉,看著她明媚的一張臉,想起當初兩人簽協議那會,她說的——落子無悔,我想得很清楚。

如今不過過去四個月,對於兩人關系的再一次轉變,她給出的答案是——必要時也會及時止損。

他想,到底是未經社會摧殘的人,充滿少年心性,做事從來遵循本心,至於那些未知的以後,此刻則是可以輕描淡寫略過的。

或許是權衡利弊久了,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單純且不計後果。

周雲川覺得他沒理由再說什麽了。

更何況,他也沒想過拒絕她。

-

梁招月說完,周雲川又是好長一段時間的沈默。

她摩挲了會紅酒杯,輕顫著聲音問:“你這是答應我了?”

周雲川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她終於肯定,這會她是如願以償了。

隨後又不禁感慨,到底是男人,從來不將情話說明說滿,模棱兩可才是他們一直以來的態度。

不過,誰讓她一開始就喜歡他?

她情願自栽。

她拿起醒酒器,給他倒了點紅酒,又給自己倒了點,然後端起酒杯和他的碰了下。

清脆的一聲,在這個靜謐溫暖的大廳內,很是顯然。

她抿了一口,從玻璃杯中擡眼,看著他,說:“你總算沒拒絕我。”

話裏有些劫後餘生的意味,充滿慶幸,周雲川很是好奇:“我要是那樣做了,你會怎麽辦?”

答案是什麽,她自然不會告訴他。

梁招月往前兩步,腳上的拖鞋恰好和他的就快挨著,她盯著看了數秒,緩緩擡眼。

此刻,她和他離得實在近,只要她身體再往前傾一點,或者她假裝不註意一個踉蹌朝他身上倒去,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那點罅隙可以完全被覆蓋。

可那不是她想要的。

梁招月仰起臉,看著近在咫尺的他,問:“我可以親你嗎?”

周雲川要怎麽評判眼下的情況?

今晚以來發生的每一步都超出他的預料,他能看得出梁招月眼裏的決然。她基本不偽裝,也不屑偽裝,就那麽明目張膽地將她所要所想,一點點在他面前鋪開。

有種明知前方是懸崖峭壁,她也能義無反顧地往下跳的一腔孤勇。

至於結局是皆大歡喜,還是粉身碎骨,她似乎不在乎。

周雲川想,用飛蛾撲火來形容她再正確不過。

他雖然從沒談過感情,也不曾動心過,但此時此刻,他心裏的波瀾意味著什麽,他一清二楚。

這會,充斥在他們兩人中間的是那股若即若離、將近未近的氛圍,距離打破就差一個主動。

而梁招月主動了。

她說完並不等他回答,或者說他的沈默已是最好的縱容,畢竟他沒有拒絕不是嗎?

梁招月和他對視片刻,而後踮起腳尖,擡手勾住他的脖頸,將他往下壓的同時,她仰頭朝他的唇瓣觸去。她親了親他的唇,隨後撤離。

一觸即離的一個吻,微微帶著顫抖,給人一種她並沒有進一步深入的想法。

然而周雲川卻是被勾起了某種說不明的欲望。

他禁不住想,梁招月是會勾人的,也懂得怎麽勾人。

他把酒杯擱在中島臺上,然後眸光幽微地看著她,見她抿唇看著自己,他沒再猶豫,伸出手,攬住她的腰,輕輕將她往自己跟前一拽。

下一秒,梁招月不受控地跌倒在他身上,相比適才主動的倚靠,這回反而成了他主動了。

梁招月仰頭看他,眼裏的狡黠清晰可見,就像是攢夠過冬糧食的小松鼠,洋洋得意。

果不其然,剛才那會她是故意的。

她叫他不要試探她,自己卻反過來一再試探他的底線,直到將他逼至一個再不能視而不見、必須要做出回應的地步。

她的目的達到了。

他的卻還沒有。

屋裏暖氣足,兩人都只穿了單衣,是以隔著薄薄的一層布料,腰上的那份觸感實在清晰。

冰冷的,滾燙的,梁招月只覺自己處在冰與火之間,將她反覆折磨。

但她也明白,此時她要從容,要淡定。

就在關系轉變的那一刻,她已踏出了一步,剩下的另外一步需要周雲川自己主動。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酒香味,加之昏黃溫暖的室內燈光,無疑足夠讓一對寂寞男女意亂情迷。

周雲川凝眸看了她會,彎起唇角,低頭,不由分說地吻住她的唇。

溫熱的觸感落下來的那一刻,梁招月雖然心有準備,但還是下意識地睜大眼,垂在身側的手在空氣中抓了抓,慌亂之間,她抓住了一處衣角。

就像是茫茫大海中找到一塊漂浮的木頭,她也顧不上是周雲川的,只是緊緊拽住那處衣角。

餘光裏,是落地窗外的城市街景。

一處處玻璃窗映出的光亮,如同一盞盞小夜燈,點亮了這座城市。

而梁招月此刻想的是——

流浪了這麽久,她終於也有屬於自己的一盞小夜燈了。

雖然短暫,雖然未見得有幾分真心實意,但她還是真真切切地擁有了。

這一刻,她陷入前所未有的滿足。

作者有話說:

終於在一起啦!

有朋友問什麽時候離婚追妻,大概要40章以後,先談一段時間戀愛。這本文有點慢熱,見諒~

本章發紅包,謝謝寶貝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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