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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他本不是一個猶豫的人。◎

次日清晨。

前往港城之前, 梁招月和周雲川先回香山麋院陪柳依棠吃了頓早餐。

柳依棠顯然開心,對她噓寒問暖了一番,又問:“招月, 這段時間住得還習慣嗎?”

梁招月看了眼周雲川,抿唇輕聲說:“挺習慣的。”

柳依棠眼裏全是笑,轉頭去叮囑周雲川:“雲川, 你現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少加班多把時間花在家庭上。招月現在還在上學, 你平時多幫襯些。”

周雲川說:“您放心, 我知道該怎麽做。”

柳依棠不信:“你最好是,我還不知道你。”

梁招月忙搭腔:“奶奶, 他有的。”

柳依棠頓時來了興致,問:“有什麽啊, 說來我聽聽。”

梁招月瞬時懵了,她急著給周雲川辯解, 卻不知道無形中給自己挖了個坑。想到這點, 她下意識看向周雲川,想尋求一點幫助,誰知後者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仿佛也在等她說。

一時兩雙眼睛落在她身上,她壓力倍增,手緊緊糾在一起,硬著頭皮說:“這陣子我們出門都是一起的, 相處得很融洽。還有就是工作方面,他給了我很多幫助。”

越說到最後, 她的聲音越低, 頭也埋得低低的。

柳依棠就笑了:“你這孩子怎麽還害羞了。”

不說還好, 一說梁招月就更加無地自容了,簡直想挖個地縫鉆進去,就此消失算了。

周雲川看著她,臉上浮起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笑容。

柳依棠看著,點到為止,沒再打趣兩人,說:“好了,你們陪我這麽久了,也該出發去機場了。”

梁招月松了口氣,假裝若無其事地擡頭,目光掃過t周雲川時,無意間和他對上,匆匆兩秒,她又忙移開目光。等平覆了,又看過去,這回目光倒是沒撞上,反而瞧見他略微彎起的唇角。

不知為何,原本還緊張的情緒,在這一瞬,蕩然無存。

梁招月意識到,她整個人的情緒都是隨著周雲川變動的,這樣的趨勢太危險了。

可也是迷人的。

危險卻又迷人,她已然深陷其中,很難再有回頭的機會。

柳依棠送他們到院門口,車子啟動前,她像是放不下什麽事,走過來,和周雲川說:“這是你帶招月第一次見他們,你爸爸再怎麽不著調,今天你多擔待些。”

周雲川說:“我心裏有數,外面冷,您進去吧。”

柳依棠放心了,朝梁招月笑了笑,往回走。

梁招月不明所以,但還是回以一笑。

一路無話,直至坐上飛機,梁招月心裏一直在想著臨別前柳依棠那話的意思。

就在此時,周雲川恰好出聲:“從認識到現在,我一直沒和你說過我父母的事,這次帶你過去見她們之前,難道你不想問點什麽嗎?”

他幾乎是猜中了她此刻的心事,梁招月呼吸瞬間提緊,沈默數秒,她搖搖頭。

他問:“為什麽?”

難得他能問一次原因,她如實告知:“你父母的事你沒說過一定有你的道理,如果哪天你願意說了,我再知道也不遲。”頓了頓,她又加上一句,“一直不講也沒關系。”

周雲川不禁側過臉看她,沈吟數秒,主動說:“我和父親的關系不太好,他們長居港城,我住北城,我們平時很少見面。”

梁招月第一反應是:“我和我父親的關系也不太好。”

他是有點想笑的,問:“你這是在安慰我?”

“不是,”她說,“我只是在和你找共同話題。”

她說話的思路是有些不同的,好幾次談話都偏離他的猜測,總有種精怪感,一時倒也新鮮。

周雲川想了想,不緊不慢地說:“這次過去,我不確定會不會和我父親發生一些不好的事。如果有,我先和你說聲抱歉,讓你跟我面對這些糟糕的事。”

從這話不難看出,恐怕他和他父親的關系大概到了水深火熱的程度,這也難怪出發前柳依棠那副擔憂的模樣。

梁招月思索了一會,說:“沒事的,假如你和叔叔到時真的怎麽了,不論如何我都站在你這邊。”

聞言,周雲川眉梢挑了挑,同時臉上浮著淡淡的笑意。

這件事說不說其實問題不大,但考慮到第一次帶她見父母,而他和父親每次見面總要發生些不愉快的事,她被迫卷進他的家庭關系,還是有必要提前和她說下。況且鑒於她之前的回答,他是有些好奇她對此會如何反應,不料,又是一個讓他忍俊不禁的答案。同時也因為這個意外的答案,他不得不再次正視她這個人。

“不論如何我都站在你這邊。”

分量何其重的一句話,她卻說得不假思索、無比真誠,仿佛宣誓一般。

周雲川想,她這個人實在單純。

單純得像那清澈的湖水,澄凈透明,什麽心思一看就透。或者說,連看都不用看,她徑直將真心用雙手捧到你面前,然後跟你賭一個未來。

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

懵懂生澀,會加以隱藏,卻又在關鍵時刻橫沖直撞。

不可否認,他是有那麽一絲波瀾的,很快又被他壓制下去。

他想,她還是太年輕了,想以真心換真心,卻不知道她面對的人,值不值得她這麽做。

他看著她,久久不言語。

-

四個小時後,他們抵達港城。

前來接他們的除了孟安安,還有周雲川的父母。

周雲川母親叫孟望夕,是個很溫婉的美人,聲音溫柔,舉止嫻雅,像是從古畫裏走出來的人。父親叫周霽華,人如其名,很光風霽月的一個人。

因為飛機上周雲川的那番提前說明,她不由得多看了周霽華幾眼,周霽華察覺她的目光,朝她看來,微微一笑,極是儒雅。梁招月點頭回以一笑,心裏想的則是,看著挺溫和的一個人,怎麽兩人的關系會那麽差呢?

孟望夕和周霽華住在淺水灣一帶,一棟三層高的小洋樓,裏面裝飾呈法式風格,盡顯溫柔浪漫和細膩。

不管是人還是房子,給人的感覺都是溫馨而美好的,就像童話裏書裏結局寫的那般——王子和公主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可梁招月能感覺得出來,隱藏在這份溫馨之下的隔閡。

雖然事先周雲川說和父親關系不好,但實際情況倒和梁招月猜想的有些差距。

她本以為是父子兩人彼此反目,從而水火不容。事實上,兩人抵達港城後,周霽華一直在制造話題和周雲川溝通,試圖修補兩人的關系,然而周雲川的反應平淡至極,甚至是冷漠不屑的。幾次無果後,周霽華臉色異常難看。

按理說這個時候,孟望夕一面作為母親,一面作為妻子,是會出來調和兩人的關系,不然緩和一些氣氛也行。奇怪的是,孟望夕仿佛一個局外人,淡漠地看著,沒有出言相勸,沒有參與到其中。而周霽華也沒有尋求她的幫助,更沒有找她抱怨。

這和梁招月見過的許多家庭情況實在不符。

再者,這是周雲川第一次帶她回來,禮貌起見,表面的和諧還是要適度粉飾下的。可他們都沒有。梁招月有種他們連裝都不想裝,也不怕外人瞧出異樣。

她突發異想,莫不是周霽華做了什麽對不起家庭的事?

她又看了看孟安安,後者儼然也是一副局外者的態度。

或許孟望夕和孟安安對父子倆的事早已見怪不怪,甚至麻木了,所以才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又或者這是他們一家人獨特的相處方式。良久,梁招月只能得出兩個站得住腳的結論。

孟望夕的生日定在晚上七點。

周霽華對這個生日宴相當的看重,裏裏外外都能見到他的身影,一會擺弄鮮花的位置,一會又去廚房嘗菜品,一會親自上手調置廳燈光的亮度,一會又不滿意氣球的顏色重新換。

明明整個生日會參加的人就家裏人,他卻隆重得跟舉行一個大派對似的,隨處可見的重視。

反觀孟安安和周雲川則是相當的漫不經心。

孟安安挑了一捧最為滿意的鮮花,拿著手機用不同角度自拍,再分享到社交網站上;周雲川則是站在落地窗前,工作電話一通接著一通,沒個了斷,好似他參加的不是母親的生日會,而是臨時抽空參加了一個聚會。

在周霽華忙碌身影的襯托下,兄妹倆顯得格格不入。

梁招月越發看不懂他們一家人的相處方式,但也清楚自己的位置,這不是她能越界關心的事。至少就目前她和周雲川的關系而言,還不足以讓她參與他的家事。想明白這點,梁招月索性撇去這些思緒,欣賞起這些從全球各地重金買來的鮮花。

七點一到,周霽華牽著孟望夕從樓下下來。

許是花費心思打扮過,孟望夕美得跟精心雕琢過一般,處處彰顯精致。

梁招月看著她,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快步入六十歲的人。

她看起來更像是四十歲出頭。

隨即梁招月又發現周雲川的眼睛幾乎是覆刻孟望夕的,只不過相比孟望夕的脆弱迷人,周雲川要更冷漠涼薄。

就像深山冷澗,清澈卻也幽深冰冷。

晚餐倒是其樂融融,周雲川雖然談不上熱情,但也不冷場。

只是這份溫馨並沒保持多久,到了切蛋糕的環節時,還是出了一點小狀況。

孟望夕許完願望,吹熄蠟燭,開始切蛋糕。

第一塊給了梁招月,她說:“招月,謝謝你來參加我的生日,我很喜歡你送的羊絨圍巾和香水。”

梁招月雙手接過蛋糕,看了眼周雲川,那兩份禮物都是他幫忙安排的,說:“媽媽您喜歡就好。”

第二塊是給孟安安,第三塊則是給周雲川,孟望夕說:“這麽多年了,今年你總算不是一個人來看我。”

周雲川看了眼她手裏的蛋糕,眉眼一擡,一邊接過她手裏的蛋糕,一邊漫不經意地說:“您願意回北城生活的話,我和招月每周都可以去看您。”

孟望夕怔了下,看了看身邊的周霽華,後者神色繃得緊緊的,手指也緊握在一起,她握住周霽華的手,無聲地安撫他,然後溫柔地說:“雲川,謝謝你的好意。”

言下之意是拒絕了,梁招月特意觀察周雲川的神情,他神情平靜極了,似乎不意外會得到這個答覆。

孟望夕繼續切了兩塊蛋糕,一塊是給丈夫周霽華,一塊給自己。

正要吃蛋糕,就在這時,周雲川的手機響了,他瞥了眼屏幕,放下還沒來得及吃一口的蛋糕,跟幾人說了聲抱歉,拿著手機匆匆離開宴會廳,朝後院快步走去。

周霽華的忍耐在這一刻消耗殆盡,臉上笑t意不再,反而是陰沈沈的。

孟望夕倒是不怎麽在意,朝梁招月招招手,柔聲道:“招月,我們來拍照。”又說,“霽華,你拍照技術好,幫我們拍幾張。”

周霽華對孟望夕有求必應,緩了緩神色,無事發生般,馬上拿起手機給她們拍照。

拍了幾張,孟安安跟她咬耳朵:“招月,你無聊嗎?”

梁招月搖搖頭:“不會。”

“我看你一直往後院看,是不是關心哥哥?”

還沒等她回答,一旁的孟望夕聽到了,溫柔笑著:“想找他就去吧,不用在意我們。”

梁招月確實想去找周雲川,實在是他離開得有些久了,而一旁的周霽華雖然沒說什麽,但那臉色越來越難看,隨時在發飆的邊緣。看著那塊沒動過的蛋糕,再想想周霽華對這個生日會的在意,她有種感覺,倘若周雲川不給這個生日會畫上一個句號,那麽他和周霽華的矛盾可能一觸即發。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梁招月就心神不寧,孟望夕的話倒是給了她一個機會。

她拿上剛才被周雲川撇下的蛋糕,說:“那我去看看他,順便把蛋糕拿給他吃。”

後院實在大,像一座縮小型的公園,鵝卵石小徑、花草樹木、假山、小湖、噴泉、還有幾樣供悠閑玩樂的運動設施。在幽微月光和昏黃路燈的照耀下,後院美得像一處隔絕的世外桃源。

這樣的景設離不開平時的打理和維護,看來孟望夕和周霽華很看重生活的質量。

梁招月放輕腳步,一邊走一邊四處看,繞了快半圈,總算在假山的另一面找到了周雲川。

他站在橋中間,無聲看著前方,指尖一抹猩紅時隱時現,挺拔的背影落在昏暗夜色下,徒顯無限孤寂。

她沒上前打擾他,他站了多久,她就跟著站了多久。

周雲川抽完一支煙,掐滅,轉身正要往回走,擡頭看見不遠處的人,擡腳的動作一頓。無聲對視半晌,他擡腳不緊不慢走到她跟前。

梁招月率先遞出手裏的蛋糕,說:“給,你的那份蛋糕。”

周雲川垂眸,看了一眼蛋糕,再擡眸對上她的視線,一邊接過蛋糕,一邊說:“在這邊站了多久了?”

她忙說:“剛出來。”

他說:“是嗎?”

語調漫不經意的,分明是看出她在撒謊,梁招月心中一跳,呼吸都快了幾分,飛快地瞟了他眼,說:“不是,出來有一會了。”

他挖了勺蛋糕,吃了一口,聽到這話,側目看她。

他一雙眼實在深邃,哪怕是輕描淡寫的一眼,也足夠讓對方心慌意亂。

更不用說,梁招月本就對他有意,更是招架不了。

吃了兩口,他就停下沒再吃了,也再糾結上一個話題,轉而說道:“我臨時要出國一趟,明天下午的飛機。”

她懵了:“這麽趕?”

假期有三天,兩人是計劃後天早上再回北城,看來是明天中午就要走了。

他嗯了聲,說:“我明天先送你回北城,再從北城轉機。”

她心裏跟滲了蜜似的,開心他沒拋下她,可也不想耽誤他的工作,便說:“你從港城這邊出發吧,我自己回去。”

不知為何,他忽地笑了:“不怪我帶你過來,又把你扔在這裏?”

如果剛才是猜測,那麽現在就是一種確定了。

他果然是考慮到她了。

梁招月說:“你有你的工作,再者我不是小孩了,我知道怎麽回去。”

周雲川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沒作聲。

她臉色一紅,說:“不對嗎?”

他說:“不是,只是……”

是什麽,他沒說,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梁招月捏緊手,或許是今晚的夜色太過美好,又或者是剛才的對話讓她覺得,她在他心裏也是占了一席之地的。

她盡量輕著聲音,問:“你為什麽嘆氣?”

周雲川四兩撥千斤:“你不知道?”

話落,他越過她往屋子走去。

走出一段路,見她始終沒跟上,他淡淡說:“外面溫度低,別待太久。”

梁招月哦了聲,朝他走去,跟在他身後進屋。

心裏則是在疑惑剛才那句話。

她知道什麽了?

可周雲川並不給她反問的機會,她只能心裏自個納悶。

-

兩人回到宴會廳,孟望夕和周霽華在看照片,孟安安在一旁玩游戲,見兩人回來,她放下手機,走過來,獻寶似的拿出兩張照片,說:“哥哥,你說說招月拍照是不是很上相?”

她當著梁招月的面,將照片遞給周雲川。

梁招月是懵的,照片上的人是她,不應該先拿給她看嗎?

她緊張地看向孟安安,後者朝她眨眨眼。

兩張照片都只有梁招月一個人,只有背景不同。

一張是以鮮花為背景,她站在花團錦簇裏,笑得很歡喜,映得整個人都明媚張揚了許多;

另一張則是以夜色為背景,她站在偌大的落地拱形窗戶旁,淡淡笑著,頗有幾分歲月靜好的味道。

周雲川認真地看了一會,看向孟安安:“你拍的?”

孟安安點點頭:“我技術還可以吧?”

他沒回她,而是看了眼梁招月,說:“技術一般,勝在人長得好看。”

孟安安:“……”

她憤憤道,“知道你們很恩愛了,但別秀到我面前行了嗎?”

周雲川沒說話,將照片遞給梁招月。

梁招月心緒慌亂地接過,不敢看他,只好去看那照片,半晌,她安慰孟安安:“安安,你技術挺好的,我很喜歡。”

孟安安故意別過臉旁:“你們夫妻倆別給我添堵了。”

梁招月走過去,抱了抱她。

那邊孟望夕見她們打趣得差不多了,說:“我們一家人拍一張照片吧?”

合照定在大廳拍,孟望夕和周霽華坐在椅子上,而三個年輕人站在後邊,本來是很尋常的一個站位,等真要拍照時,孟安安臨時和梁招月換了個位置。

她讓梁招月站中間,和周雲川挨著,說:“我站中間挺奇怪的,像橫插一腳將你和哥哥分開了,換一下,這倒正常了。”

說完,她歪頭朝周雲川討功勞,說:“哥哥你說對嗎?”

周雲川神情淡淡,沒說話,只是朝梁招月的位置靠了靠。

換了位置後,梁招月整個人極其拘謹,背脊挺得直直的,冷不防一股壓迫感靠近,她呼吸都緊促了。她側目看去,原本兩人僅存的那點縫隙消失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緊挨在一起。

被叫來幫忙拍照的阿姨說:“看鏡頭哦,要拍了。”

梁招月忙收回視線,看向正前方,唇角微微抿起。

晚上,梁招月洗完澡,盯著那張照片翻來覆去地看,嚴格意義上來說,這算得上她和周雲川第一張合照。如果結婚證上的照片不算在內的話。

門外腳步聲趨近,梁招月趕忙將照片放進包裏,剛放好,周雲川從另外一邊房間洗完澡回來。畢竟對外是夫妻,兩人住一間房。

周雲川走到廚櫃前,拿出一件毛毯鋪在地上,又開始拿被套。

梁招月上前幫忙拿了個枕頭。

她說:“要不換我睡地板吧?”

周雲川拿過她手裏的枕頭,放在毛毯上,聞言,說:“你確定要和我計較這個?”

梁招月說出自己的憂慮:“我就是怕你睡不好。”

他淡淡道:“要是你睡地板我才會睡不好。”

!!!

深知他這話的立場完全建立在對她的尊重上,然而梁招月還是短暫被取悅到了。

十一點左右,房間裏的燈關上,兩人一人睡床鋪,一人睡地上,安靜了幾分鐘,梁招月輕聲問:“你睡了嗎?”

周雲川說:“沒有。”

她翻了個身,人朝他那邊側躺著,說:“要和叔叔阿姨講我們明天中午就要走了嗎?”

周雲川說:“明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再說。”

“會不會不太好?”

“現在說,今晚都沒得安寧。”

既然如此,梁招月沒再說什麽,盯著他看了一會,翻身平躺在床上,閉上眼,慢慢蓄睡意。

-

次日梁招月醒來,往木地板一看,哪裏還有床被和人的影子,她在床上坐了一會,下床拉開窗簾,往外看了會山間的風景,正要回屋洗漱,就看到了不遠處漫步在草坪石子路上的周雲川。

六點過半的清晨,山間晨露重,風息濕噠噠的,霧氣隱約,他走在其中,很自然得融入到這幅景色裏。

梁招月看了一會,用手機拍了一張照片,回到盥洗室洗漱,然後換了身衣服,下樓找他。

那天早上用完早餐,孟望夕問她睡得好不好,然後說待會帶她去外面逛逛。

周雲川對逛街不感興趣沒有一同前往,周霽華倒是樂意當個司機,送三人到了商場,轉而去處理個人的事,然後約好11點左右過來接她們回家。

出發前,梁招月特地上樓和周雲川說了聲,一路惹得孟望夕和孟安安調侃,到了商場還不見消停。

梁招月也由一開始的害羞無措,到了後面的淡定自處。

孟望夕逛街的目的很明確,直奔商場的一家珠寶店。她t讓店員拿出之前定的幾款首飾珠寶,一件件讓梁招月戴上看看是否合適,期間還不忘說:“知道你和雲川結婚了我很高興,一直想見你,但是聽老太太說你學業忙,這次正好我生日,想著你放假應該有空,就讓雲川帶你過來。”

梁招月這會試帶的是一條翡翠,孟望夕左看右看,說:“好看,這條留下,再試試其他的。”

梁招月忙說:“阿……媽媽不用的,我平時沒有帶首飾的習慣。”

一旁的孟安安說:“你就讓媽媽買吧,每次她來逛商場就老念叨著什麽時候可以給媳婦買,現在好不容有機會了,你就讓她開心開心。”

梁招月汗顏,這是開心的事嗎?這分明是花錢的事。

孟望夕又挑了幾條金項鏈,讓店員幫忙搭墜子,她說:“一家人不用客氣,說實在的,本來我還有點擔心你和雲川,昨晚見你找他,早上你們又一起散步,看來相處得還不錯,我的擔心多餘了。”

梁招月沒想到孟望夕表面溫溫柔柔,其實私底下將什麽都看得明明白白。

一旁的孟安安附和:“媽媽我都跟你說,他們兩人關系可好了,當初可是一見鐘情的你還不信。”

孟望夕說:“現在信了。”

梁招月實在心虛,手微微出汗。

一上午,幾人都待在珠寶店的VIP室挑選珠寶,周霽華來電話時,孟望夕剛刷完卡。

她把珠寶和單據都交給梁招月,說:“這是媽媽給你的一點心意。”頓了下,也不給梁招月拒絕的餘地,說, “雲川的性子不太好,以後還需要你多擔待。”

梁招月看著那被硬塞到手裏的東西,說:“他……性子也沒那麽不好,可能就是不太愛說話。”

孟安安這時搭腔:“媽媽你就不用擔心哥哥了,招月可喜歡哥哥了,她護著哥哥還來不及。”

梁招月:“……”

孟望夕問:“真的嗎?那我就放心了,總算有人願意喜歡他。”

梁招月:“???”

有這麽嫌棄自己兒子的嗎?

梁招月的註意力徹底從珠寶轉移到了母子關系上。

孟安安說:“招月你別見怪,主要這麽多年過去了,哥哥第一次願意帶人來港城,還是他老婆,你就諒解諒解做父母的心情吧。”

說著她象征性地嘆了口氣。

孟望夕輕輕拍她,孟安安不甘示弱,窩進母親懷裏撒嬌。

孟望夕無奈但臉上始終帶著笑。

梁招月看著,心生羨慕。

同時心裏更是擔憂,中午要和孟望夕說提前回去的事。

三人離開商場,到前門和周霽華匯合,然後一行人返回淺水灣。

午餐在愉快的氛圍中度過,用完餐,一家人移到客廳聊天。

梁招月拉住周雲川落後一步,周雲川疑惑看她。

她想了下,說:“早上阿姨挺開心的,我看得出來她也挺在意你的,買珠寶的時候話裏話外都在提起你。……你確定等會就要和她說回去的事嗎?她可能會很失望?”

周雲川對此倒沒思慮那麽多,他說:“每年過來我都是提前走,她已經習慣了。”

“可是……”梁招月還是小小地掙紮了下,說,“習慣不代表她就不失望,她可能就是不知知道怎麽和你說。”

周雲川笑了,有些嘲諷,他提醒道:“你和她認識不到兩天。”

這是在怪她多管閑事?

梁招月說:“你在怪我嗎?”

周雲川搖搖頭:“我沒這個意思。如果讓你誤會我很抱歉。”

梁招月哦了聲,語氣是失落的。

周雲川當然知道她在關心自己,也在試圖幫他修覆和家裏人的關系,她出發地是好的。只是他稍有疑惑,據他所知,她和她父母的關系也不好,她竟然還能理智還有餘力關心他的家庭問題。

思索數秒,周雲川煞有介事地:“一段關系保持原貌,有時並不是壞事。”

他這是在就事論事,還是借題發揮、側面點醒她呢?

梁招月不是很懂,但也知道不該再繼續問下去了。

於是她含糊地說了句:“我知道了。”

周雲川總覺得她並不知道,多說了一句:“我和他們的關系十年如一日,彼此都沒打算修補,以後如果我母親再找你說什麽,你權當應付就好,不必放在心上。”

權當應付,不必放在心上。

梁招月深覺她做不到,但也明白能讓周雲川撥出耐心解釋,已是難得。

最後她問:“那些珠寶怎麽處理?”

對此,周雲川四兩撥千斤:“她送你的見面禮,你收著,單據都在裏邊,不喜歡就拿去店裏回收。”

???

收下?回收?

梁招月睜大眼睛:“那可是超出8位數的珠寶。”

她這模樣比之剛才倒是鮮活了幾分,想到之前簽協議劃撥到她名下的房子都被她安排出去收租了,這事還是江柏幫忙從中處理,事後才告知他的,周雲川略作沈吟,說:“回收換成錢,用來理財比待在櫃子有價值對吧?”

梁招月想,原來他是會開玩笑的。

只聽周雲川又說:“8位數,對他們而言不過是個簡單的數字,她們花了開心,你又何必有心理負擔。”

話能這麽說嗎?

梁招月覷了眼客廳,輕聲問:“當初你和我簽協議,那些錢和房子,你也是這麽想的嗎?”

聽到這話,周雲川眉眼微挑。

兩人自簽協議後,哪怕後來住到一起,都頗有默契地沒有再提這事。潛意識裏,這是一件早就既定好的事,順著原先計劃的軌道好好走下去,等到結束的那一天一拍兩散,才是原來的正軌。

按照這個思路,梁招月的問題其實很好回答。

可現在,周雲川看著那雙明亮的眼睛,第一次很難得的,他猶豫了。

他本不是一個猶豫的人。

冷靜幹脆才是他原來的本色。

他不說話,梁招月也不著急,很有耐性地等著。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孟安安在那邊催:“哥哥你們不過來喝茶嗎?”

周雲川凝神,看著梁招月,說:“我當時沒想那麽多。”

一個很似是而非的答案,換言之,是一個有餘地的答案。

兩人朝客廳走去。

梁招月看了眼身旁的周雲川,想,這回覆還算柔情。

遠比一個肯定的答案,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更讓她充滿希望,覺得前路不算渺茫,她還是可以再爭取爭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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