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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擦》 ˇ第 30 章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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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擦》笙離 ˇ第 30 章ˇ

“好好休息,別多想了。”

她再一次轉過頭去,看他的背影在霧氣中慢慢的消失,一個人靠在樓梯道的墻角,怔怔的發呆,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等周身都涼透了才非常配合的打了兩個噴嚏。

也不是看蘇立,亦不是看雨景,就是在那一刻,什麽也不想去想,一片空白。

洗了熱水澡,坐到電腦旁,QQ上方言晏的頭像亮著,看到她便發了一個笑臉,“佳南姐,你才上來啊,幹嘛呢。”

“準備找點帖子看看,這不跟你聊天呢。”

“嘿嘿,我在吃旺旺雪餅,吃的滿地都是屑,太爽了。”

她忍俊不禁,“你真是病好了就出來折騰,你哥沒氣死掉啊。”

“快了,快了,半死不活了已經,他家太完美了,完美的東西就是用來給人破壞的,你說他又不是學醫的,怎麽會有潔癖呢,學理的男生,應該是豪放不羈的。”

每每說起蘇立,她都不自覺的想從方言晏那裏套出更多的話,暗暗嘲笑自己的私心,還是很落落大方的問道,“蘇立呢,他在你旁邊?”

“是啊,在我旁邊啊,在我腳邊做匍匐狀掃地呢,我剛才跟他說,為什麽不等我把瓜子嗑完了再打掃,他狠狠的踹了我一腳,現在還疼呢,你說一個男人怎麽那麽暴力啊。”

宋佳南立刻就回覆,“你活該。”

那邊很長時間沒有答覆,她想關掉對話框的時候,一句話跳了出來,“我把那小子趕上床睡覺了,讓他好好休息後天趕去北京,那麽先晚安了,你也早點睡覺。”

“恩,晚安。”

窗上結了水汽,霧氣蒙蒙,遠處的燈光便恍恍惚惚起來,找不準方向,燈光慌亂而朦朧的散射著。宋佳南伸出手指,猶豫了半天,一筆一劃寫下蘇立的名字,認真的,或者頑皮的,窗外的風景再度清晰起來,可她卻看見,蘇立的名字,在流淚。

第二天上班,天氣依然是雨霧朦朧,她沒打傘,到報社時候前額的劉海已經濕透了,雨水滴到眼睛裏,漲漲的難受,看人都不甚分明,差點把主任看成是清潔工。

照例的又是冗長的會議,無非又是強調網摘這個問題,辦公室最近風行感冒,原本嚴肅的批鬥大會開的是咳嗽聲,鼻涕聲,噴嚏聲,聲聲不息。

宋佳南聽的心不在焉但也裝作勤勤懇懇記筆記的樣子,本子上滿滿的都是亂七八糟不知所雲的東西,她忽然想起蘇立以前跟她說,在學校開大會時候喜歡臨字帖,尤其喜歡楷書,把字帖當發言人,寫起來慢吞吞,筆下帶勁的,就跟古代劊子手淩遲犯人一樣。

下班後去書店買一本字帖,每天撕一張蒙在本子裏面,不知道以前蘇立臨的是哪家的帖子,龐中華還是魏中國的或是什麽新兵衛的,他的字一向很飄逸,人如其字。

而他現在又在做什麽呢,他總是很忙的樣子,疑問慢慢的浮上心頭,兀自盯著手下的圓珠筆發呆,看自己寫下蘇立兩個字,然後輕輕的,一筆一畫的劃掉。

中午曾書憶來找她,開門見山的邀請她吃飯,宋佳南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我不跟你去吃什麽慶祝新年來臨,我們女人又老了一歲,以此做紀念,然後喝的稀裏嘩啦跟瘋子似的,隨便摟了個男人,說是人生不妄虛度——虛偽。”

曾書憶震驚,“宋佳南你什麽時候變的這麽伶牙俐齒加思維敏捷外加理解深刻了。”

“不是我原創的,剽竊我隔壁女人的。”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虛偽是我的總結。”

曾書憶很無力的撞了一下墻,“不是那種性質的吃飯,是相親啊。”

宋佳南平靜的看了曾書憶一眼,“哦,你也會去相親啊,你不是發誓說永遠不走那種封建道路的。”

“沒辦法啊,資本主義、社會主義在當今社會行不通啊,只好倒退百年走封建主義道路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門當戶對倒是越來越流行。”曾書憶長長嘆一口氣,“我們一生的軌跡就是這樣,上學工作戀愛結婚生子老死,誰都免不了。”

宋佳南笑道,“你不怕我跟你一起去相親搶了你的青年才俊啊,言情小說裏面不都是妹妹搶了姐姐的戀人,好朋友搶了自己的男朋友,去相親結果陪相親的湊成了一對,結婚還有伴娘搶了新郎的呢。”

“得了吧,去不去,去不去,這次我娘給我拉了華裔的海歸呢,據說特別崇拜中國古今文化,很愛國的一小青年,我怕我招架不住,你說我一商科的,跟他去什麽窗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啊——不好意思,說錯了。”

宋佳南搖搖頭,“你到時候還別真把這句話說出口,估計人海龜立刻就變化石了,我跟你去有什麽好處啊,今天跨年夜啊,我還要去看跨年演唱會啊。”

“唉,別這麽大牌啊,都免費請你吃飯了,到時候有啥古詩詞歌賦的,你一定要救我一下,如果此人比較郁悶,你也要解救我,反正就跟你們現場報道一樣,靈活機動。”

真的陪曾書憶去相親,地點定在本市有名的西餐廳,新年時候一對對的情侶特別多,甜蜜到自己都不願意做炮灰的女配,她很有拔腿就跑的沖動,硬是被曾書憶死拖過去,還未走到桌前,一個半生不熟的中文就飄了過來,“是曾書憶小姐嗎,這位是誰,呵呵兩位小姐,還猶抱琵琶半遮面啊,快來坐。”

什麽叫猶抱琵琶半遮面,她擡起來看那個男人,個子不高,也算是普通海歸的一種類型,長的挺建設社會主義的,再轉臉看看曾書憶,一臉沈默的樣子,心想這個開頭就不太妙,連忙打圓場,“我叫宋佳南,是她同事,那個,她不太熟悉,這個,整個流程,怕冷場,所以我來陪她活躍下氣氛。”

腳下被狠狠的踩了一腳,她倒抽一口涼氣,“呵呵”的傻笑半天,決定牢牢的把嘴閉上。

她覺得這個男人說話實在是花哨到讓人郁悶,社會主義男說,“我對人生要求不高啊,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現在金榜算是題名了,他鄉也遇故知了,甘露也有了,就差洞房花燭了,哈哈。”

還說,“其實人生最成功的時候,就是醒握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宋佳南默默的低頭吃鐵板海鮮面,那邊曾書憶悄悄的踢她兩下,口袋裏的手機震了兩下,她緩緩的擡起頭,“其實,我覺得,.一個人一輩子成功不成功就看追悼會。”

社會主義男嘴角慢慢的抽了兩下,“呵呵”的笑,“宋佳南小姐是跑娛樂版的啊,真是很有娛樂精神,今天看電視啊,胡哥講話很有力度啊,三個代表說的實在啊!”

“哦,我知道,三個代表,電表,水表,煤氣表。”她淡淡的插話,然後面無表情的對著目瞪口呆的男人說,“難道我說錯了嗎?”

曾書憶在旁邊偷笑,再踢踢宋佳南示意她可以結束了,她站起來微微欠身,走到洗手間門口,摸出電話,準備假扮一回領導打電話給曾書憶,讓她現在去跑采訪。

窗戶微微的開著,吹來點冷風,她伸出手摸摸自己發燙的臉頰,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她忽然覺得很無聊,好像什麽都不能自己做主一般,順著約定俗成的軌跡走下來,按一句話說“人生就是煎熬與忍耐,高中三年煎熬拿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大學四年煎熬拿到了畢業證書,再三年煎熬拿到了結婚證書,再五年煎熬又拿到了離婚證書”。

思維正在游離的時候,男洗手間的門被推開,濃烈的酒味飄了過來,她嫌隙的皺了皺眉頭,一個年輕的高個子男人跌跌撞撞的走過來,宋佳南本能的想避開這個人,可是不知道怎麽的,那個男人腳下一滑,她本能的想伸手拉住他,只是拽住了他的一只袖子,而那個男人整個人倒在地上,怎麽拽也不起來。

真的很討厭醉鬼,宋佳南微微的皺眉,蹲下去想拍醒他,他的眉眼被頭發遮住,只是側臉似曾相識,宋佳南心中“咯噔”一下,再仔細看一下,頓時楞的說不出話。

他不是應該在美國嗎,他不是應該在美國嗎,他不是說不回來了嗎,一瞬間,腦子中全部是這個想法,一時間渾身冷的發抖,腦袋中百轉千回後的思維終於開始暈旋不堪,她用力甩了甩頭,幻覺停頓,餐廳人聲鼎沸變成了清晰的嘈雜,她擡眼,重重的大口呼吸起來。

走廊那邊傳來高跟鞋的聲音,還有女人小聲的嘀咕,繼而一個驚詫聲音響起,“哎呀,段嘉辰,你怎麽倒在這裏了?!”

果然是段嘉辰,果然是他,那麽熟悉的側臉,怎麽可能認錯呢,一瞬間思緒百轉千回,她站起來,剛想對來人開口,轉頭的一剎那便楞住了,“張靜康?”

高中時候的好朋友,此刻卻變的陌生的可怕,宋佳南看她皺起眉頭看自己,一時之間,她似乎有些意外,神情有著些微的波動,而宋佳南扯動嘴角,帶出淺淺的弧度,點頭示意,相當客氣的禮貌寒暄,她問道,“宋佳南,你怎麽在這裏?”

“我是來陪別人的。”她低下頭示意倒在地上的男人,剛彎下腰想拍醒他,手被輕輕的拍回去,“宋佳南,謝謝你,不過麻煩你別多事。”

她的手懸在半空中,猛的一哆嗦,“他是段嘉辰,不是別人。”

“是,他是段嘉辰,就因為他是段嘉辰。”張靜康扯了扯嘴角,“為什麽你不知道他回來了,為什麽他沒告訴你,我想,宋佳南你是個明白人,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不願意讓你知道,所以你沒必要知道。”

這句話像是有沙紙摩挲著她的心臟一般,一道道的刮著,痛得她全身發抖,再一次看了一眼地上緊緊皺著眉頭醉酒的男人,她輕輕的說道,“我明白了,今天,我沒見到這個人。”

宋佳南回到座位上,曾書憶眼尖,誇張的問道,“宋佳南,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她長長的嘆氣,把額前的劉海撥到耳後,微微欠身,“對不起,身體不舒服,先走了。”於是不管曾書憶大呼小叫,徑自的跑了出去。

真的是舊年的最後一天,到處都是歡歌笑語的人群,廣場上的有巨大的倒計時牌子,很多人圍在那裏看街頭廣場上的大屏幕,那個屏幕上男歌手站在臺上,一個唱的歇斯底裏,“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沒說完溫柔只剩離歌,心碎前一秒,用力的相擁著沈默,用心跳送你,心酸離歌。”

他就出現在自己的身邊,三年來,第一次,那麽近距離的接觸,前塵往事在她的腦海中,如走馬燈般的瘋狂打轉,那些快樂的,幸福的,和微笑的過去通通的被一句話擊的粉碎。

“他不願意讓你知道,所以你沒必要知道。”

她的心又是一陣劇烈的刺痛,劇痛將她吞噬,將她纏繞,她只覺得被纏得喘不過氣來,一個人坐在廣場的噴水臺邊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是背叛的感覺,是欺騙的感覺,是被所有人遺棄的那種孤獨。

孤獨,並且沒有任何人可以傾訴。

手機在劇烈的振動,朋友、同事的祝福一個個的來臨,她握住手機,麻木的查看短信,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多,從她身邊走過,每個人都在笑,都很快樂。

“新年快樂,宋佳南。”

她久久的看著這個信息,看上面的發件人——蘇立,直到手指徹底的凍僵了才慢慢的回覆,按著按著忽然眼淚止不住的跌落下來,全部落在屏幕上,燈光花成了一片。

好像要把這麽多年的委屈一齊哭出,先是慢慢的抽泣,然後低低的嗚咽,哭到再也沒有情緒,耳邊有人喊道,“倒數了,跨年了”,才慢慢的擡起頭。

廣場上所有的燈在一瞬間熄滅,黑暗來的猝不及防,只有大屏幕上的紅字慢慢的變幻,最後變成了0:00,霎那間,這個城市的夜,和燈,溫柔的綻放出華光。

過去的即將過去,未來的,就安安靜靜的等它的發生。

“我希望,下一年,我要生活的開心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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