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蒙蒙這一拳下來不要緊，我突然覺得有些頭暈，緊接著，兩股黏糊糊的液體便從我鼻孔之中流了下來，順手一抹，竟是半掌深紅，血呼啦嗤的，讓人看著渾身汗毛倒豎。

“臥槽……”我感到鼻血還在呼呼地往外冒，急忙伸手捏住鼻翼。

莊蒙蒙看到我鼻孔下方糊滿血跡，早已嚇得花容失色：“小濤……你……你沒事吧？”說著說著，聲音中已帶了哭腔，一雙杏眼裏已是淚光氤氳；張金燕也無比詫異：“不會吧，蒙蒙那一拳根本就沒使勁兒，對你來說完全就是撓癢癢啊！”

我擺了擺手，使勁擡頭望著天空，方便止血，心下已是了然——這是月初的時候，我跟夢絮一起攀爬星宮神山時在山道臺階上撞的，當時夢絮就說那一撞可能會留下後遺癥，就是時不時要流鼻血，這段時間一直沒有犯過，我都忘了這一茬了。我一邊仰頭捏鼻，一邊甕聲甕氣地說道：“沒事，老毛病了，一會兒就好。”

片刻之後，鼻血止住了，不過我的嘴唇、下巴還有衣服前襟上還是血糊糊的，看著就像是剛剛被人揍了一拳似的，引得周圍行人紛紛側目，我嘆了口氣：“這倒黴催的……”

“哎，要不我們先送你回家吧！”張金燕關切地說道，“護送蒙蒙，我一個人也就夠了。”

我低頭看了看衣襟，也覺得就這麽帶著血跡坐五十多裏路的客車送蒙蒙回家是挺不妥的，便道：“金燕姐，要不這樣吧，你跟蒙蒙直接坐車走吧，我自己回家。”

“你能行麽？頭暈不暈啊？”張金燕並不放心。

“哎呀，我沒那麽嬌弱的好不好，放心吧！流這點血算什麽？你們女人每個月不都……”我心情郁悶，說話也有些不過大腦了，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這話不妥，急忙剎住，但張金燕和莊蒙蒙都已聽懂，臉色都有點兒不善，莊蒙蒙擡手攥拳，大有準備再打一下的架勢。

我皮糙肉厚，倒是不怕再被她打，只是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連打兩拳，還被打得鼻血橫流，著實是丟臉至極——雖然我流鼻血不是因為被莊蒙蒙擊打所致，但旁人怎麽知道——所以趕忙加快腳步，向前逃去，莊蒙蒙在我身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就這麽一路又笑又鬧的，我們一行三人到了一個岔路口，往左去是客運車站，往右去是藍森小區，我跟莊蒙蒙和張金燕分了手，朝著藍森小區走去，剛到小區門口，迎面正遇到了丁正正。

這家夥穿著一身全新的山寨版勇士隊訓練服，腳蹬一雙全新的阿迪王籃球鞋，單足撐地，坐下一輛八成新的二手山地車，要是只看行頭，倒是頗有幾分陽光男孩的風采，只可惜他眼鏡後面的小眼神過於猥瑣，讓他的氣質大打折扣……

“我日，老丁你裝什麽X呢？”我實在是看不過眼，朝丁正正走了過去，他本就眼睛小，再加上近視眼，所以直到我走到他面前，他才認出我來。

“臥槽，濤哥你這是被誰揍了麽？”丁正正見我衣服前襟上有血跡，大驚小怪地叫嚷起來。

“滾，你才被揍了呢！到我家來幹嘛？”

“難得天這麽好，過來喊你一塊打球去！”丁正正拍拍背上鼓囊囊的球包。

“喊我一塊打球去？”我斜睨丁正正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籃球打得多臭，喊我去幹嘛？看我丟人現眼啊？跟我說實話！”

丁正正涎皮賴臉：“濤哥就是慧眼如炬，一針見血。那個，主要是想帶著你妹妹一塊去。”

“臥槽，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打算在我妹妹面前展現你球場上的風采啊？”我在丁正正肩上搗了一拳——丁正正這家夥雖然氣質猥瑣，但是籃球打得真是不錯，高二之前一直是校籃球隊的替補控衛，直到上了高三才因為要備戰高考退出了球隊。

“嘿嘿，一會多給你幾個助攻。”丁正正滿臉淫笑。

“行，等我會兒，我回去洗把臉，換件衣服，喊上小波一起去。”

……

回到家，只有小波一個人，正斜躺在客廳沙發裏看電視，見我前襟上血跡，不禁驚呆了：“哥，你咋了，被人揍了？”

我一時氣結無語，心道這小丫頭倒跟丁正正心有靈犀，當即答道：“沒事沒事，天冷幹燥。”隨後進了洗手間，一邊清理殘留的鼻血，一邊又問：“老妹，媽呢？”

小波答道：“老媽在家閑得慌，跟幾個阿姨逛超市去了。對了，咱爸來電話了，他大年二十九那天回來。”

“嗯。”談到老爸，我不禁心頭一熱，他一個人去南方做生意，供養我們一家四口，已是半年多未見了，如今再有幾天就能團圓，想一想就覺得很溫暖。

我洗幹凈臉，又去臥室換了幹凈衣服，穿好球鞋，對小波說：“老妹，跟哥一塊去打籃球吧？”

小波是女生中為數不多的籃球迷，最起碼知道什麽叫走步和二運，也能分得清楚科比和加內特，說來慚愧，我的三步上籃還是她教的。

“丁正正叫你去的吧！”小波慢吞吞地坐了起來，趿拉著棉拖走進裏屋。

“你咋知道的？”我微微地楞了一下。

小波無奈的聲音從裏屋傳來：“你每次去打球，只要喊著我一塊去，肯定有他。有兩次你沒叫我，我也偷偷跟著去了，就沒見著他。”

說完，她換上運動服和球鞋走了出來，說真的，我妹一身運動打扮的時候那叫一個漂亮，就說她是現實版的赤木晴子也絕非誇張，只可惜，我不是赤木剛憲，丁正正也不是櫻木花道，老妹的胸也沒有赤木晴子那麽大……

出了小區，丁正正看見小波，兩眼已是直了，他本就眼小，又戴了眼鏡，如此一來，兩眼幾乎只剩兩道縫隙，全然看不出眼珠子，小波對我聳聳肩膀，騎著車子從丁正正身旁掠了過去，我騎車跟上，對丁正正說道：“老丁，還楞著幹啥？走吧！”丁正正這才回過神，急忙加起車速，跟在小波後面，與我並肩而行。

我看得出來，丁正正對小波當真是情有獨鐘，不然他當初也不會跟幾乎被所有人嘲笑、孤立的我成為好朋友，雖說目的不純，但也挺讓我感動。而小波呢，我只能說她並不討厭丁正正，至於喜不喜歡，我就沒法說了，女兒心，海底針嘛……

到了球場，剛好還剩一個空籃，丁正正停穩車子，拿出籃球來，踏進球場，先來了個胯下交叉步運球，然後疾步殺到籃下，高高躍起，隨後收球在腹，從籃圈左側滑翔到右側，接上一個拉桿反手上籃，端的是瀟灑之極。小波在場下一邊活動著手指手腕，一邊嘿嘿一笑：“這個家夥，又耍帥了。”隨後，她沖著場內嫣然叫道：“正正哥，投個三分看看！”

丁正正抱著球，表情有點尷尬——我左臂先天殘疾，無法做出標準的投籃動作，只能做簡單的三步籃，丁正正高度近視，雖然運球非常嫻熟，傳球非常精妙，投籃卻是相當的臭，以至於在我們三人之中，投籃最準的反而是小波這個女孩子。

但是這世上的男人都有個毛病，那就是在心愛的女孩面前，是萬萬不會認慫的。丁正正這個自詡純爺們的家夥，自然不能免俗，於是他果斷地運球到三分線外，收球，起跳，舉球，跳投，姿勢標準，弧線優美，除了投了個三不沾，簡直是完美無缺，丁正正臉上頓時露出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小波嬉笑著接到球，像個小兔子一樣蹦蹦跳跳地運到罰球線，一記三八式顛投，打板入筐，更是讓丁正正倍感無地自容。

籃球彈到我的腳邊，我俯身撿起，小波慫恿道：“哥，你也來投個三分！”

我擦……這丫頭是唯恐天下不亂啊！老丁雙臂完整尚且投了個陽痿球，何況我這個左臂無力將近十八年，最近才剛剛覆蘇的準殘疾人？

“趕緊投一個！”丁正正也幫著腔，“丟人不能就我一個人丟！”

“好吧！”我硬著頭皮運球到三分線外，瞥了一眼籃圈，深呼吸了幾下，腦中不停地回想著曾經在電視上看過的NBA球賽，右手持球，左手在側邊輕輕扶著，膝蓋微微完全，隨後彈起，順勢將球舉過頭頂，左手松開，右手食指和中指輕輕一撥。

在投籃的過程中，我感到自己雙臂內力量充盈，收發自如，投出的皮球也是又高又飄，在空中劃過了一道彩虹般的美妙弧度。

“唰”的一聲，空心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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