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事故

關燈
事故

七月,大地滾燙,樹葉被曬得卷邊。

經過月餘的診治,異獸的陳年傷病好了許多,藥修們也逐漸閑下來。一切按部就班地進行著,不需要去禦獸塔時,晏寧同夥伴們一起上課。

她旁敲側擊地找張夫子問過禦獸塔三層,也想辦法從其他渠道搜尋了些信息。得到的反饋卻是:三層封存已久,無掌門印者不可能進入。

可她上次昏迷前,分明已經上了三層的階梯?

再去探時,禦獸塔二三層的階梯處多出來張鐵門,封住了去處。晏寧再無法上去。

疑團雖未減,可升為正式弟子後,需要完成的課業繁多起來,她只好先顧好眼前的事。

晏寧忙得團團轉,也常覺疲憊。好比今日,她困到頭止不住地點,快要磕到沈香木桌案時,一片柔軟為她墊底。

迷迷糊糊間擡眼,便看到與她並排而坐的玉澤側過身,手掌小心翼翼地托著她的額頭。

青年眼神溫柔含笑,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她。身後傳來夥伴們細碎的打趣聲,紅雲飛速爬上她的臉側,她猛地坐起身,磕磕巴巴地小聲道謝。

這門課不止她的助手玉澤能來,其他雜役與藥修也在。還有那些其他宗門的交換生,部分雖嫌棄與雜役同堂,礙於先前夫子的威壓,皆捏著鼻子不敢多說什麽。

下了課,晏寧匆匆收拾好書包,欲往外走,卻被授課的蘇長老叫住。

“藥修中有位叫浮柳的,老夫瞧著他並未來上課,你可知為何?”

“……許是病未痊愈。”

遲疑了會,晏寧才回答,情緒緊繃起來。好在蘇長老沒有繼續追問,否則她既說不上來,還有繼續查下去的可能。

如是想著,她輕輕瞥了玉澤一眼。豈料對方也在看她,兩相對視的瞬間,她迅速挪開視線。

踏出學堂門,熱浪一波波襲來。晏寧團著手心的冰靈球,直感覺燥熱消散了許多。

只需註入少量靈力,便能用冰靈球制造源源不斷的冷氣,正適合夏天用。她正盤算著可以多做些拿出去賣,身後有人遞來一本書冊。

遞書的手白皙修長,指甲幹凈平整。順著好看的手往上挪眼,是更卓絕的風景。

耀眼的驕陽下,玉澤的衣冠整潔,銀發整齊地束成高馬尾。不僅如此,他身上似乎還散發出淡淡的香氣,稍微靠近些,便如同徜徉在檸檬海裏。

如果他還是只小貓,晏寧便可以隨意揉捏蓬松香軟的白色糯米團子。可他不是。

淡淡的憂傷轉瞬即逝,她接過自己落下的那本書。忽而聽到玉澤開口:

“藥修應當能自醫,告病休息如此長時間,要麽是醫術不精,要麽是……別有用心。寧寧覺得呢?”

晏寧心口一跳。她本也想過是否要直接問玉澤,卻沒想到他會自己提。

“還是說,寧寧覺著是我做的。”

聞言晏寧猛地擡眼看他,對上那雙深邃的淡金色眼眸。這話語太有沖擊力,她含糊地回:“怎麽會……”

關於浮柳抱病這事,她並非沒有起疑心。一是浮柳的傷病時間略長,那日碰面時卻只看到些輕微的瘀傷,若有內傷則另算;二是她對浮柳本就有戒備。

她有打聽過,浮柳是妖貓館排得上號的紅人,給人唱曲賺錢又快又多,何必來當藥修討苦頭?

這些想法,晏寧只在心裏過了一遍,開口卻是:“興許是他還沒養好傷。”

人還在雇傭期內,她總是要擔些責任。左右人現在無大礙,她也能放心些。

養傷?

夏日的天總是變得很快,眨眼間烏雲壓墜,隱隱有要落雨之勢。玉澤的視線流連在晏寧嬌俏的臉龐上,確認她沒有未盡之語後,他心裏便泛起苦悶的波瀾。

這種苦悶沒有持續太久。末了,他收緊了掌心,眉眼間一掃先前的失郁,唇邊溢出淡笑:“大約……是罷。”

*

晏寧最近有些苦惱。

因為禦獸改革效果不好,下一批撥給她們小隊的靈石並不多。盡管有越矜大金主支持,可這一天天的異獸夥食開銷並不是小數目,總有不夠花的時候。

越矜的那個親哥哥謝景山,不知從何處打聽到了這點,上下課空隙間便來找晏寧分說,道是他的金庫比小妹的豐厚,也想加入。

兄妹倆人一個隨父姓,一個隨母姓,仿佛天生不對付,互相見面時掐得厲害。有越矜和方壺水倆人鬥嘴已經令人十分頭大,晏寧怎麽敢答應。

她只好推托要得張夫子首肯,謝景山這才蔫了不提。此人是個閑不住的碎嘴,在宗門內消息靈得很,偏生聲量大,晏寧好幾次被迫聽了些墻角。

臨近上課時分,謝景山闖了進來,落座後咕咚咕咚地飲幾口茶。

“瞧他那熊樣,我們萬劍山的臉都被他丟光了……”晏寧身後的越矜嘀咕道。

這對兄妹可真是冤家。晏寧無奈地搖搖頭,轉念一想,還好她身旁的玉澤很安靜……

不對,這節課只有正式弟子才能來,玉澤根本不在。

她捂了捂發紅的臉頰。

真是奇怪,怎麽會想起玉澤呢?

不遠處謝景山與人閑聊的談話聲準確無誤地傳過來。

“龍長老發了好大的火氣,將那藥修壓得說不出話來。”

“那只龍長老的寶貝小金烏,被藥得上吐下瀉,看著可憐極了。”

藥修?晏寧心裏咯噔作響。

她試著想問具體情況,卻正好到了上課時。只好抑制著詢問的沖動,硬生生等到了課後,將謝景山堵在門口。

“謝公子所說的金烏和藥修,是從何處聽來的?”

被堵住去路的玄色暗金紋袍少年呆楞住,臉色噌地一下變得通紅,說話也吞吞吐吐起來,給晏寧指明了事件起源地。

路上禦器飛行,緊趕慢趕到了地方,晏寧打眼一望便瞧見了正在挨訓的浮柳。脾氣火爆、頭發也火紅的龍長老站在那兒,嘴裏斥責聲不停。

平日裏藥修和宗門人相處平和,雖不說關系融洽,倒也不至於鬧出事來。眼下這是怎麽一回事?

尋了個不起眼的地方,晏寧站著旁觀,算是弄清了狀況:龍長老的寵獸被浮柳藥倒了。

龍長老本是找藥修給寵獸金烏看病,浮柳毛遂自薦,卻用錯了藥導致金烏腹瀉。沒過多久,鬧劇中心的浮柳便被辦事堂的柳長老帶走。

經過晏寧身邊時,她不欺然與浮柳對上。對方咬著下唇眼神躲閃,淩亂的衣擺上還有些骯臟的嘔吐物。

晏寧默默地看著,沒言語。周遭的人正議論紛紛。

“這小白臉藥修和龍長老之間有何過節,竟然下毒?”

“害,誰知道呢。瞧著人儀表堂堂,拿錢卻不幹好事。”

“可別被他的外表蒙騙了,人家可是在那種地方待過的……”

風波過後,關於浮柳是小倌的消息很快傳開來。晏寧幾次在路上碰到浮柳,對方帶著帷帽,低著頭匆匆而過,似是不想露面。

她只好尷尬地收回打招呼的手,聳聳肩繼續過自己的生活。閑下來時不免想到,此人若是真醫術不好,雇傭期過後便不能再留他。

自有一套消息網的謝景山還在持續輸出,幾乎要將浮柳在妖貓館的事情抖了個幹凈。晏寧想了想,還是不宜說這些,免得旁生節枝,尋了個空檔向謝景山委婉地提了建議。

“是、是我考慮不周,這便讓人住嘴。寧寧莫怪。”謝景山磕磕絆絆說完,面上飛紅地別開眼。

怎麽你也喚我小名。晏寧略帶疑惑地看向謝景山,想了想稱呼而已也無所謂,正要禮貌回應時,身旁的玉澤替她搭了腔。

“理應如此。”

風吹得學堂外的樹葉嘩嘩作響。玉澤語氣平和,臉上沒有一絲笑意,看著謝景山的眼神晦暗不明。

沈寂許久的系統出聲:【宿主你真是學壞了……】

若不是被人操控了心神,那浮柳身為懂藥理的藥修,怎麽會下錯藥?風言風語的源頭,也有玉澤推波助瀾的手筆。

可是,和一只貓論行為好壞,怎麽能說得清呢?

要怪只能怪浮柳心存不軌。

想殺個人,用鈍刀子慢慢磨又有何不可。於無人在意處,玉澤微不可察地彎了彎嘴角。

……

半個月的時光飛逝,晏寧已經習慣了這死水無波的生活。

不知是受制於玉澤的威壓,還是異獸們單純想和她親近,總之她和大多異獸相處得不錯。可越是這樣,藏匿在平靜湖水下的隱秘便越是梗在她心頭。

夏日上的那些靈器賣得不錯,晏寧便又做了些,兜裏靈石充足,心也安定許多。一切井然有序,她與夥伴們開始寫禦獸材料,為第一期禦獸期刊的發布工作做準備。

燈火熬油,按道理她身體狀況會變糟糕,可實際卻還長了些肉。

“寧寧還想吃什麽,我可以學。”

幕後“黑手”玉澤如是說道。

不知從何時起,玉澤便占領了她的小廚房,變著法子地給她做好吃的。一回生二回熟,晏寧本來也想拒絕對方的好意。

可是……

他做的飯也太好吃了吧!

各種香噴噴的炒菜,到糖酥點心,再到飲品類的酒釀丸子等,端上來都令人食指大動。第一回沒禁得住誘惑,晏寧吃後幸福得想原地轉圈。

這個味道,太符合她的口味了!

感到愉悅的人不止她一個。

在系統的幫助下,暗中掌握了晏寧的飲食偏好後,玉澤便默默學著下廚。看著女修激動地向自己豎大拇指,他的心也變得充盈柔軟。

“快坐下,嘗嘗我做的牛乳茶。”

因著不想白吃玉澤做的飯,晏寧也按照記憶中奶茶的做法炮制了牛乳茶。

她將茶杯遞過去,滿懷期待地看著玉澤:“味道如何?”

“很好喝。”

兩人指尖相接的片刻,晏寧發現玉澤的耳根又悄悄紅了。他似乎對於觸碰這件事十分敏感,又特別容易害羞。

在這種氛圍感染下,她鬼使神差地說了句:“你的耳朵好紅。”

“沒有,定是你看錯了……”

與玉澤所言相反的是,那抹紅從耳根蔓延到脖子、臉頰,即使他側過身去也依然看得清楚。空氣中砰的一聲響,毛茸茸的大尾巴在他身後炸開。

如蒲公英般的絨毛在風中搖曳,看得晏寧手癢。她低頭喝奶茶,裝作沒看見的模樣。

想象中甜而不膩、絲滑爽口的奶茶口感……完全沒有出現,反而是寡淡無味。

“……”

難道是……貓和人的口味不太一樣?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