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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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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風吃醋

氣氛走向一時變得怪異起來。浮柳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差,上揚的嘴角壓下去幾分。

晏寧來不及解釋身為異獸的玉澤為何能自由出入牢籠,連忙擋在他身前,強撐出笑臉為他的失言解釋。

也不知他今日吃錯了什麽藥,忽地火氣這麽大。

聞言浮柳臉色稍霽,只道大貓能化形更好醫治。

“晏姑娘可否讓一讓,我好為他看病。”

“那便看看罷。”

順著接過話頭,晏寧正要移步,被身後的玉澤牽住了手。

兩人的手掌在外人看不見的衣袖處交纏,惹得她心口一跳。

回首便見玉澤長睫低垂,落下一片陰影。他的語氣中帶著些許哀怨:“不要他,我只要你。”

心臟仿佛被無形的大手捏過,晏寧避開他灼人的視線,生出點埋怨自己的心思。

她怎麽能想著將信任她的朋友交給別人呢?

“玉澤身上並無傷,倒也不用多看了,如有異常我再另行喚人。”

為防止矛盾越滾越大,晏寧索性尋了報銷藥材的借口岔開話題,與浮柳聊起來。

兩人漸聊漸近,浮柳自然地依過去,落下的身影籠罩住晏寧。

空氣中仿佛無形多出來一條分割線,將玉澤和另外二人隔開。

他的臉色一寸寸地沈下來,眼神如淬過毒的刀刃,又如吐著蛇信子的毒蛇,恨不得從浮柳白凈的臉上剜下一塊肉來。

他口中的脂粉氣不夠描述浮柳,此人身上還有更重的同類氣味,他不喜歡。

褪去這身皮肉,不過是只黑貓化形成人罷了。

憑什麽他要費心費力討晏寧好感,而那新來的黑貓不過與她才見幾次,便能聊得火熱?玉澤心中五味雜陳。

正前方,與浮柳洽談事務的晏寧並未正眼瞧他,她的肩膀與浮柳的手臂挨在一起,她的黑發與浮柳的發絲粘連糾纏……

他感到自己如同提線木偶一般,被她的每一處細微動作牽扯住心臟,無法言說個中滋味。

多麽可笑。醜陋、黯淡無光的黑貓可以陪在她身邊。

憑什麽他不行?

緊攥著袖口,他生生將下唇咬出血來,發白的嘴唇染上一抹赤色,顯得更加妖孽。

這處地牢無法拘束他的行動,卻也長遠地困住了他。

直到眼前的兩人聊完往外走,晏寧都沒有註意到他的嘴唇破裂處,甚至沒有回頭多看他一眼。

昨日還可以是被人捧在手裏玩弄憐愛的小貓,今日便遭人遺棄落入無光處暗自發黴。

烈火烹油地,將他就這麽架在火上烤。

嗒、嗒。

有人去而覆返。

失落神傷的玉澤猛然擡頭,來者不是晏寧,而是那只黑貓。

“怎麽,來的人是我,你很驚訝?”

“你以為晏寧會專程來看你?見到是我,便惱羞成怒?”

無獨有偶,同類也在觀察著他。浮柳卸去溫和的假相,細長的眼眸裏寒意點點。

赤裸裸的挑釁,引發玉澤的怒火。

在這不算寬敞的過道內,無數金色的靈力線條從玉澤體內迸發而出,排山倒海式的威壓席卷了此處四方小天地。

他什麽話也沒說,冷眼相望,便壓得浮柳身形不穩往後撞到墻壁。

烈火燒柴的劈裏啪啦聲在玉澤腦海中激蕩,他想起來在晏寧身邊做貓的日子。

竈臺前燒火的晏寧,起初總是碰得一鼻子柴火灰,嗆得流眼淚。

如今他也感同身受了。

忽而不遠處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音,只那麽一瞬很快消聲。

抵著石壁站穩的浮柳率先去看,臉上露出些玩味的笑:“啊,是風動。”

一盞孤零零的長明燈從墻壁上脫落,不慎墜落在地。

威壓並沒有退去,反而有隱隱加強之勢。燃燒的怒火漫過無邊無際的草原,玉澤無法忍受被丟下的滋味。

隱秘的心情化成無形的攻擊,皆加諸浮柳一身。

“你算個什麽東西?”

縱然被壓得直不起身,浮柳仍強裝輕松地拭去唇邊血跡,倚著石壁,嘴角不住地上揚。

“讓我猜猜,你縱使修為再高,真身被困在這永不見天日的地牢內,只能以外力化形去見這世間紛繁覆雜之景。就連想接近一個人,都只能等她轉身垂憐。”

“可我不一樣。我生來便有自由身,哪裏都去得,我想見她便能有正當理由與她相見。你知道的,她的味道很獨特……真讓人著迷。”

貓界亙古不變的法則,為貓薄荷的氣味癡迷。不論是白貓還是黑貓,都難逃血脈的束縛。

浮柳停頓了下,語氣張揚:“我倒是想看看,誰能得她歡心?”

玉澤這才正眼凝視對方:“你有幾分真心,便敢隨意招惹她。”

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浮柳大笑不止:“你又有幾分真心?何必將自己說得如此冰清玉潔。”

地牢內燈火躍動,忽明忽暗,兩人間的氣氛冷至冰點。

不遠處的拐角,晏寧藏在陰暗裏,拼命捂住嘴不發出聲音。

她本是在此處等取遺落藥品的浮柳歸來,不小心失手打翻燈盞弄出聲響,迅速地捏了個隱身訣。

眼看著兩人朝這邊走來,她只好屏住呼吸守在原地,心驚膽戰地看著,努力不發出任何一點聲響。

好在兩人並未找到她,而她也好不湊巧地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零零碎碎幾個詞鉆入晏寧的耳朵,盡管她聽得不是很分明,卻能感受到玉澤周身的冰雪氣息。

與她往日裏所見相比,如同換了個人。那些淡然的和煦,偶爾的柔和,是通通沒有了。

她弄不明白兩人應當是初見,為何如此不對付。

詫異的感覺剛浮上心頭,很快晏寧又被他們談話間的“真心”、“味道”等詞語分去心神。

若是沒記錯,初次見到玉澤時,他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也問起了氣味。

所以,氣味到底指的是什麽?

等回了寢舍休息,晏寧也沒想通個中理由。

她將這些紛亂的思緒拋在腦後,輕叩著桌案,趴伏在窗臺處的小貓走過來喝水。

現階段,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顧不得想其他。

習慣性地擼著貓,晏寧稍微有了些精神,隨手召出通靈寶。

鵝毛般的訊息湧進來,禦獸小隊群內聊得火熱。翻閱消息後,依照同伴所說點開交流區,晏寧眉頭卻逐漸皺起來。

無他,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交流區內,所有持通靈寶的修士都能選擇以匿名身份發消息討論。

她初次瀏覽時,便覺得像極了網絡論壇。帖子“主樓”帶“標題”,點進去後“樓下”紛紛“跟帖”,用起來倒是毫無陌生感。

而此時,一條名為【禦獸宗慘無人道!逼迫藥修賣身治療發瘋異獸!】的主帖浮在光幕最上方的位置,占據了她的視線。

細細看下來,無外乎責罵禦獸宗坑騙、折磨藥修,毫無根據地跟風謾罵,其中不乏歧視、辱罵異獸的言論。

晏寧對此頗感無語。

這些時日,在防禦靈罩的保護下,她與異獸接觸並不算少,地牢之上的地方也去過。

禦獸塔一二層並非牢籠,而是一個個水滴狀的幻境。

尚未染上暴動癥的異獸,便生活在宛如真實世界的幻境中。

多數異獸雖警惕人類的靠近,但理智尚存不會主動攻擊人,絕非交流區裏眾人說得那麽不堪。

【一夜暴富:異獸也不全是兇殘的嘛,它們染病本是不幸。至於逼沒逼藥修,問問他們就知道了。】

下一條跟帖還未發出去,她方才發的這條迅速被頂起。

【你收了禦獸宗賄賂?】

【指不定就是禦獸宗的人。】

【並非所有人都有通靈寶,要我們如何去問那些深受其害的藥修?】

【這年頭真是什麽人都有……】

他人的想法一時無法改變,至於那些責罵禦獸宗捆綁藥修的事,更是無稽之談。

一番唇槍舌戰後,晏寧收起通靈寶。她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嘆了口氣。

小貓心有靈犀般靠過來,跳起來蹭了蹭她的鼻尖。

她索性抱著貓仰躺在床上,吸了幾口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發財你是一只可愛的小貓,我啃啃啃啃!”

被燒得冒煙的花骨朵,一經甘露的潤澤,焦枯的花瓣便浸透了水分,最後一點火氣消失殆盡。玉澤怔楞地擡起頭,與女修對視。

受她喜愛、被她親近的只是她口中的發財貓,明面上與他無甚麽關系。

他有什麽資格爭風吃醋,生出不堪的心思。

於情於理,晏寧的所作所為,並沒有任何不妥之處。

他偏生渴求她的目光,汲取貓薄荷的芳香,為自己所用。

玉澤不可抑制地想起那只黑貓的話。

他憑借柔弱無害的外形,別有用心地接近她,與其他同類又有何不同,又有幾分真心可言。

然而一見到晏寧,方才生出的些許克制又被拋到腦後,只想離她更近。

久違的平靜祥和中,一人一貓相互依偎。晏寧躺夠了,從制冰機中取出早就備好的冰釀。

突破至金丹期後,不僅身體好上許多,煉器的技能也越發熟練,制冰機正是她的傑作。

修真界的冰塊獲取不易,價格也偏高。比起花高價去購冰,還得擔心存儲,晏寧覺著還是制冰機更好。

來禦獸宗半月有餘,她覺得自己十分有既來之則安之的本事。

邊暗自盤算著春市那邊的靈器單可以更新一波,她邊攪動著白瓷碗中的酒釀飲。

冰涼入口即化,連帶著疲憊與焦躁隨之散盡。

難怪都說一醉解千愁。喝得迷迷糊糊時,晏寧也不忘給小貓分點冰釀,倒了滿滿一小碗。

“發財,喏,你也嘗嘗。”

酒釀醉人,微醺的晏寧闔眸,頭止不住地往下點,若不是玉澤及時化成人拖住她的腦袋,定然是要磕出印記來。

他就保持著一手當人肉墊的姿勢,看著醉過去的晏寧,另一只手溫柔地擦去她唇邊的汁水。

她被酒水滋潤過的唇瓣嫣紅,玉澤不自然地轉頭去看桌上的小碗。

酒水香甜自不必多說,更何況,這是獨屬於他的一份。

他愉悅地瞇起眼。

趴伏在桌案上的晏寧忽地擡起頭,朦朧間嘟囔著:“玉澤,你怎麽在這?”

見銀發青年要走,她一把抓住他的手,“這夢好真實,還能摸到人。”

她腦子有些混沌,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彎彎的眉眼間又露出些歉意。

拉過玉澤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她坦言自己白日絕非有意讓浮柳為他醫治:“你若是不喜歡,下次便再也不會這樣了。”

心臟在他掌下穩定有力地躍動,觸及溫軟使玉澤耳根飛紅。

他想抽手卻被晏寧按住,非要讓他聽一聽心跳,才知道她所言非虛。

夏夜蟬鳴,潮濕的種子在他心裏破土。

他聲音低啞:“好,我信你。”

這一刻,就讓他卑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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