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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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藥
烈日當空，不消多時便將午後的暴雨痕跡蒸得幹幹凈凈，沒留下一點影子。
收獲頗豐的晏寧渾身輕快地回到宗門，剛到後廚便碰到抱劍而立的宗悅。
糟糕！該不會是秋後算賬來了吧！
禦獸宗應當沒有不允許內部人員外出做生意的規矩，晏寧稍稍定了心，裝作自然地走過去。不出所料，果然被宗悅叫住。
簡單寒暄過後，宗悅單刀直入：“我此次來，是替張夫子轉達他請你前去一敘的消息。”
那個脾氣暴躁的張夫子，雖沒有在課上指責她出言不遜，卻也讓她望而生畏。晏寧躊躇止步。
“多謝仙子告知，我今日還有事，怕是不方便過去了……”
“無妨，我已經替你告過假了。”
同宗悅對視幾秒，晏寧自知這回躲不過去，只好應下。
面前的白衣女修擡手召出透明光幕。光幕漂浮在兩人中間，宗悅伸手貼上，很快虛空中傳來張夫子的聲音。
明面上是安靜聽完了宗悅向夫子稟報的全過程，晏寧心中卻不甚平靜。
這光幕是……我們修真界有自己的手機？
張夫子的住處在另一座山頭。通往山頂的小徑蜿蜒陡峭，年久失修已長滿青苔，滑溜得很，不便通行。
婉拒了宗悅要禦劍帶她的提議，晏寧自如地操縱著飛行靈器往上飛。她默默跟著領路的宗悅，視線落在對方的手上。
那是一雙常年持劍的素手，手指修長有力帶有厚繭，手腕並無其他裝飾物。就在剛才，她親眼見到這雙手喚出透明光幕。
“宗仙子，你方才用來和夫子溝通的法器，我好似從未見過，請問那是什麽？”
“這是聽雲閣的通靈寶，不僅可以傳音，還能以文會友，倒是比傳音符方便不少，對使用者的修為等級不作限制。”
宗悅的聲音和煦，不僅沒有因為她多言而不耐煩，還向晏寧展示了通靈寶的功能。
內含通訊集、交流區、微修真……簡直不要太像現代社會的手機。
晏寧有些蠢蠢欲動。從小她就有看到好玩的東西、便走不動道的毛病。
“這通靈寶怎麽賣的呢？”
“宗門裏統一采購，包括我在內的弟子人手一個……價格也不便宜，晏姑娘莫要為難自己。”
晏寧：“……”敢情後半句才是重點！
知道自己在春市賣東西的事情遮不過去，她索性解釋一二。
她自然是窮，但怎麽也談不上捉襟見肘。
更何況，她還有會吐靈石的小貓。
可宗悅應當不知曉這一點，只留下一句“莫要胡亂接地牢委托掙錢”，將她領到目的地後便先行離開。
恍惚地站在張夫子山洞門口，山頂浮雲繚繞，白霧蒙蒙。晏寧細細思索著宗悅的那番話，意識到對方竟也知道她曾經接過險些賣命的地牢委托。
他人皆知，唯獨她本人不知，好生奇怪。好像憑空有段記憶被蒸發殆盡般，她始終想不起來。
正當晏寧出神間，洞內傳來醉醺醺的聲音，是張夫子無疑：“來了？”
晏寧狗腿地回答：“學生晏寧，來遲了。”
她默默地將小貓裝回芥子囊中，暗道莫要使小貓受牽連。
洞口忽然狂風大作，猝不及防間她被卷入洞內，回過神來已經站在張夫子面前。
洞內的酒氣濃郁，熏得人睜不開眼睛。
張勁松放下酒葫蘆，站起身。
“上回是你說對付異獸，除了壓制，還有其他方法？”
晏寧點頭：“我觀異獸的處境並不好，想來並未遭遇善待。動物有靈，強行壓制異獸也許能得一時好果，但長此以往，隔閡便如雪球越滾越大，就如現在一般。”
末了她又補充：“這只是學生的小小看法，不值一提……”
又是一陣狂風刮過，再睜眼時已入禦獸塔，身側傳來夫子的提問。
“不，你說得有點意思。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找你來嗎？”
驚魂未定，晏寧老實回：“學生不知。”
張夫子雙手背在身後，分明眼神迷離不清，腳步卻穩健得很。僅需彈指劃破空間，他便能帶人瞬間轉移方位，可見修為深厚。
若是為了一時好奇，想繼續與她討論禦獸之道，位置就選擇先前那處山洞即可，何必大費周章進入禦獸塔。
懷揣著這種不解，晏寧平靜地跟著夫子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張夫子終於停下。
在他身前是一張巨大的鐵網，周圍全部釘死。
冰冷的鐵網內，唯有一對眼睛在發亮。晏寧不自覺打了個寒戰。
聽見夫子喚她，晏寧緩步上前。
“現在你面前的，正是一只處於瀕臨陷入精神暴動癥邊緣的七彩馬。你可有辦法，改變它的宿命？”
這是……測驗？晏寧手心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打量著前方的異獸，沒有及時應答。
她來禦獸宗有些時日，特意找來圖冊了解過異獸信息。
七彩馬是異獸中最為溫順的一種，即使此刻因精神力暴漲痛苦不堪，依然只是躺地上嗚咽，眼眶裏蓄滿淚水。
她是不信宿命的。
若真有宿命，那她不會從小鎮一步步考入京城頂級大學，不會在莫名猝死來到這個世界後忙東忙西，早該認了命，做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
“張夫子，我想試一試。”
年輕女修穿著一身再普通不過的雜役短褂，素面朝天未著粉黛，眼睛中透露出堅定，周身的氣質變得沈穩起來。
她的回答讓張夫子略有些意外。
這種沈穩並未維持太久，在被夫子告知異獸實力遠超她的修為，讓她考慮清楚時，晏寧飛快地眨了眨眼：“我修為確實不夠，但有夫子在，學生放心得很。夫子可要保我安全！”
張夫子在試探她狂妄言論背後有幾分本事與膽量，她也要為自己爭取可後退的依仗。
對方笑罵著爽快地答應，晏寧這才添了幾分膽量。
鐵網徐徐上升，她靠近七彩馬，小心地蹲下。從芥子囊中取出一堆靈器，掏到最後手指被溫熱含住。
是芥子囊裏的小貓！
她一顆心提起到嗓子眼，壓低聲音令它不要出來。
可小貓不依不撓，擡爪按住她的手，不知從何來的力氣，竟使她短暫地無法抽手。
【幫、你】
如有一根羽毛筆觸碰到她的掌心，她極其順暢地讀懂了小貓落下的短句，更是不可置信。
兩相僵持，事情又緊迫，她只好稍作退讓。
“我不將芥子囊封口，但是你不能跑出來，乖乖在裏面看著，好嗎？”
小貓便依言松了爪。
化身成貓形態的玉澤頭一回生出煩躁，這副軀殼除了能讓晏寧更快地接受自己的存在，更多地得到她的親撫，再無更大的用處。
反而是時常礙事，耽誤他為晏寧出力換取好感。
自那次入夢後，好感度便停留在百分之十五。
他每日呼吸貓薄荷空氣，身體裏那種要將他撕碎的躁動也安分不少，連帶著停滯不前的靈力略微上漲。
好一味熨帖甘澤的藥劑，比晏寧日日熬的那些苦藥可要見效得多。
可對方偏生將那聊勝於無的湯藥當成至寶，全然不知夜裏他不厭其煩地為她疏通靈脈，渡她靈力之事。
心中隱隱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他勉力將異樣之感壓下去，暗暗舔了舔唇：該換種方式在她面前存在了。
幾盞長明燈依次亮起，星星燭火連印成片，此處陰暗角落瞬間亮堂許多。
七彩馬的狀態不太好，胸廓和腹壁劇烈起伏，鼻翼張開動作急促，平日最引以為傲的彩色皮毛暗淡無光，腿部有肉眼可見的腐肉。
晏寧面色不虞，搓燃點火決丟入小火箱中。火箱中迅速升騰起火苗，舔.舐著透明箱壁。
適宜的光照與溫度有助於病獸恢覆，但這還不夠。
她從原主留下的七零八碎的丹藥中，尋到了朱砂。
朱砂使用不當會有劇毒，可若在流動空氣加熱還原，將得到的汞蒸氣冷凝，則能得到銀白的流動液體，俗稱水銀。*
多虧有靈力相助，她嘗試制作水銀溫度計才能成功。邊安撫著七彩馬，她邊緩緩將溫度計放入七彩馬的魄門。
往七彩馬的傷口倒上麻醉散後，晏寧觀察著它的狀態。
七彩馬許是在精神狀態不清醒時撞到鐵籠，被突出的鐵刺刮傷了腿。
因著少有人敢接近它，禦獸宗又一貫是不管異獸死活的狀態，傷口越拖越久，才造成這種情形。
七彩馬“嗚嗚”兩聲，舔著她的手掌心。麻醉散很快起效，測量體溫也到了時間，她取出體溫計：七彩馬有些發熱。
這不是大問題，最大的難題是七彩馬腿部的腐肉。
晏寧拿起手術刀鉗，往靈器裏緩緩註入靈力。
強迫自己冷靜，回想起站在手術臺前的感覺，她控制刀子緩緩往下挖。
一塊又一塊腐肉被挖出，晏寧毫不嫌棄地架起腐肉扔到一邊的托盤。
七彩馬的腿部出現一個巨大的空洞，鮮血不停地往外冒。
此時必須拿些東西將窟窿填上，她預先想的是煉化靈石成膠狀物堵住傷口。可眼下並未想到傷口如此深，準備的靈石遠遠不夠！
腰間的芥子囊抖動，一只毛絨絨的貓掌遞來閃閃發光的靈膠。
詫異之餘，晏寧顧不得多想，迅速煉化靈膠填入異獸體內，再適時裹上幹凈的紗布，纏繞好傷口。
最後餵完止熱丹藥，她蹲下身輕輕擁抱七彩馬，用最為溫和的語氣道：“不要怕，很快就能好。”
七彩馬頗為通靈地貼著她的頸窩，低鳴聲聲。她收拾好殘局站起身，竟是雙腿發軟搖搖欲墜。
今日不過是僥幸，七彩馬性格溫順，又是因為發熱而精神出現異常狀態。可若是下次，便不一定能解決。
更為令她疑惑的是，禦獸宗為何不清藥修為異獸診治？也不是個沒錢的小宗門。
等張夫子帶著她回到了陽光充沛的山洞口，在枝繁葉茂的榕樹底下，晏寧怔然間聽到夫子談及其中緣由。
“當年宗門內爆發了一場異獸潮，橫掃整個禦獸宗，伏屍無數。不僅有我門內弟子犧牲，連帶著不少從藥谷來的藥修交換生也喪命。藥谷弟子數量本就不多，在那場暴動中元氣大傷，更是從此下令不為異獸接診。”
張夫子神情悲愴，晏寧受其感染，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
可那藥谷並非坐擁全修真界的藥修，怎麽會導致如今的局面？
“興許你不知，藥谷在藥修群體中乃一呼百應，又有血淋淋的慘案在前。掌門便下令，不必勉強藥修，久而久之，便如你所見了。”
“所以，丫頭你是從何處學的醫治異獸的法子？”
回旋鏢終於還是紮到自己身上了。她含含糊糊地回：“從前還是散修時，游歷四方和醫士略微學過些。”
那些靈器只有她能做，也只有她懂如何使用，旁人也看不出門道。好在張夫子並未追問，而是道出了另一件事。
禦獸、期刊等字眼飄進她的耳朵，心緒覆雜的晏寧猛然擡頭：“您的意思是……要我一同創辦修真界頭本禦獸期刊？”
本就敞開的芥子囊袋口越發松動，小貓從裏探出頭來，好整以暇地打量著這處。
似乎是感應到她心中的驚濤駭浪，悄然扯了扯她的衣袖。
晏寧側過頭，見它拱手作出往常要吃飯的動作，知道它是在用特別的方式替她解圍，好讓她有借口離開。
被柔軟撫過，拍打著心岸的朵朵浪花便也漸漸平靜下來。
她抱著小貓，微微躬身：“學生沒有這般能耐，多謝夫子賞識。還望您另請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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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該不會是秋後算賬來了吧！
禦獸宗應當沒有不允許內部人員外出做生意的規矩，晏寧稍稍定了心，裝作自然地走過去。不出所料，果然被宗悅叫住。
簡單寒暄過後，宗悅單刀直入：“我此次來，是替張夫子轉達他請你前去一敘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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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仙子告知，我今日還有事，怕是不方便過去了……”
“無妨，我已經替你告過假了。”
同宗悅對視幾秒，晏寧自知這回躲不過去，只好應下。
面前的白衣女修擡手召出透明光幕。光幕漂浮在兩人中間，宗悅伸手貼上，很快虛空中傳來張夫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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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拒了宗悅要禦劍帶她的提議，晏寧自如地操縱著飛行靈器往上飛。她默默跟著領路的宗悅，視線落在對方的手上。
那是一雙常年持劍的素手，手指修長有力帶有厚繭，手腕並無其他裝飾物。就在剛才，她親眼見到這雙手喚出透明光幕。
“宗仙子，你方才用來和夫子溝通的法器，我好似從未見過，請問那是什麽？”
“這是聽雲閣的通靈寶，不僅可以傳音，還能以文會友，倒是比傳音符方便不少，對使用者的修為等級不作限制。”
宗悅的聲音和煦，不僅沒有因為她多言而不耐煩，還向晏寧展示了通靈寶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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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寧有些蠢蠢欲動。從小她就有看到好玩的東西、便走不動道的毛病。
“這通靈寶怎麽賣的呢？”
“宗門裏統一采購，包括我在內的弟子人手一個……價格也不便宜，晏姑娘莫要為難自己。”
晏寧：“……”敢情後半句才是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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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宗悅應當不知曉這一點，只留下一句“莫要胡亂接地牢委托掙錢”，將她領到目的地後便先行離開。
恍惚地站在張夫子山洞門口，山頂浮雲繚繞，白霧蒙蒙。晏寧細細思索著宗悅的那番話，意識到對方竟也知道她曾經接過險些賣命的地牢委托。
他人皆知，唯獨她本人不知，好生奇怪。好像憑空有段記憶被蒸發殆盡般，她始終想不起來。
正當晏寧出神間，洞內傳來醉醺醺的聲音，是張夫子無疑：“來了？”
晏寧狗腿地回答：“學生晏寧，來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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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口忽然狂風大作，猝不及防間她被卷入洞內，回過神來已經站在張夫子面前。
洞內的酒氣濃郁，熏得人睜不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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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是你說對付異獸，除了壓制，還有其他方法？”
晏寧點頭：“我觀異獸的處境並不好，想來並未遭遇善待。動物有靈，強行壓制異獸也許能得一時好果，但長此以往，隔閡便如雪球越滾越大，就如現在一般。”
末了她又補充：“這只是學生的小小看法，不值一提……”
又是一陣狂風刮過，再睜眼時已入禦獸塔，身側傳來夫子的提問。
“不，你說得有點意思。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找你來嗎？”
驚魂未定，晏寧老實回：“學生不知。”
張夫子雙手背在身後，分明眼神迷離不清，腳步卻穩健得很。僅需彈指劃破空間，他便能帶人瞬間轉移方位，可見修為深厚。
若是為了一時好奇，想繼續與她討論禦獸之道，位置就選擇先前那處山洞即可，何必大費周章進入禦獸塔。
懷揣著這種不解，晏寧平靜地跟著夫子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張夫子終於停下。
在他身前是一張巨大的鐵網，周圍全部釘死。
冰冷的鐵網內，唯有一對眼睛在發亮。晏寧不自覺打了個寒戰。
聽見夫子喚她，晏寧緩步上前。
“現在你面前的，正是一只處於瀕臨陷入精神暴動癥邊緣的七彩馬。你可有辦法，改變它的宿命？”
這是……測驗？晏寧手心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打量著前方的異獸，沒有及時應答。
她來禦獸宗有些時日，特意找來圖冊了解過異獸信息。
七彩馬是異獸中最為溫順的一種，即使此刻因精神力暴漲痛苦不堪，依然只是躺地上嗚咽，眼眶裏蓄滿淚水。
她是不信宿命的。
若真有宿命，那她不會從小鎮一步步考入京城頂級大學，不會在莫名猝死來到這個世界後忙東忙西，早該認了命，做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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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女修穿著一身再普通不過的雜役短褂，素面朝天未著粉黛，眼睛中透露出堅定，周身的氣質變得沈穩起來。
她的回答讓張夫子略有些意外。
這種沈穩並未維持太久，在被夫子告知異獸實力遠超她的修為，讓她考慮清楚時，晏寧飛快地眨了眨眼：“我修為確實不夠，但有夫子在，學生放心得很。夫子可要保我安全！”
張夫子在試探她狂妄言論背後有幾分本事與膽量，她也要為自己爭取可後退的依仗。
對方笑罵著爽快地答應，晏寧這才添了幾分膽量。
鐵網徐徐上升，她靠近七彩馬，小心地蹲下。從芥子囊中取出一堆靈器，掏到最後手指被溫熱含住。
是芥子囊裏的小貓！
她一顆心提起到嗓子眼，壓低聲音令它不要出來。
可小貓不依不撓，擡爪按住她的手，不知從何來的力氣，竟使她短暫地無法抽手。
【幫、你】
如有一根羽毛筆觸碰到她的掌心，她極其順暢地讀懂了小貓落下的短句，更是不可置信。
兩相僵持，事情又緊迫，她只好稍作退讓。
“我不將芥子囊封口，但是你不能跑出來，乖乖在裏面看著，好嗎？”
小貓便依言松了爪。
化身成貓形態的玉澤頭一回生出煩躁，這副軀殼除了能讓晏寧更快地接受自己的存在，更多地得到她的親撫，再無更大的用處。
反而是時常礙事，耽誤他為晏寧出力換取好感。
自那次入夢後，好感度便停留在百分之十五。
他每日呼吸貓薄荷空氣，身體裏那種要將他撕碎的躁動也安分不少，連帶著停滯不前的靈力略微上漲。
好一味熨帖甘澤的藥劑，比晏寧日日熬的那些苦藥可要見效得多。
可對方偏生將那聊勝於無的湯藥當成至寶，全然不知夜裏他不厭其煩地為她疏通靈脈，渡她靈力之事。
心中隱隱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他勉力將異樣之感壓下去，暗暗舔了舔唇：該換種方式在她面前存在了。
幾盞長明燈依次亮起，星星燭火連印成片，此處陰暗角落瞬間亮堂許多。
七彩馬的狀態不太好，胸廓和腹壁劇烈起伏，鼻翼張開動作急促，平日最引以為傲的彩色皮毛暗淡無光，腿部有肉眼可見的腐肉。
晏寧面色不虞，搓燃點火決丟入小火箱中。火箱中迅速升騰起火苗，舔.舐著透明箱壁。
適宜的光照與溫度有助於病獸恢覆，但這還不夠。
她從原主留下的七零八碎的丹藥中，尋到了朱砂。
朱砂使用不當會有劇毒，可若在流動空氣加熱還原，將得到的汞蒸氣冷凝，則能得到銀白的流動液體，俗稱水銀。*
多虧有靈力相助，她嘗試制作水銀溫度計才能成功。邊安撫著七彩馬，她邊緩緩將溫度計放入七彩馬的魄門。
往七彩馬的傷口倒上麻醉散後，晏寧觀察著它的狀態。
七彩馬許是在精神狀態不清醒時撞到鐵籠，被突出的鐵刺刮傷了腿。
因著少有人敢接近它，禦獸宗又一貫是不管異獸死活的狀態，傷口越拖越久，才造成這種情形。
七彩馬“嗚嗚”兩聲，舔著她的手掌心。麻醉散很快起效，測量體溫也到了時間，她取出體溫計：七彩馬有些發熱。
這不是大問題，最大的難題是七彩馬腿部的腐肉。
晏寧拿起手術刀鉗，往靈器裏緩緩註入靈力。
強迫自己冷靜，回想起站在手術臺前的感覺，她控制刀子緩緩往下挖。
一塊又一塊腐肉被挖出，晏寧毫不嫌棄地架起腐肉扔到一邊的托盤。
七彩馬的腿部出現一個巨大的空洞，鮮血不停地往外冒。
此時必須拿些東西將窟窿填上，她預先想的是煉化靈石成膠狀物堵住傷口。可眼下並未想到傷口如此深，準備的靈石遠遠不夠！
腰間的芥子囊抖動，一只毛絨絨的貓掌遞來閃閃發光的靈膠。
詫異之餘，晏寧顧不得多想，迅速煉化靈膠填入異獸體內，再適時裹上幹凈的紗布，纏繞好傷口。
最後餵完止熱丹藥，她蹲下身輕輕擁抱七彩馬，用最為溫和的語氣道：“不要怕，很快就能好。”
七彩馬頗為通靈地貼著她的頸窩，低鳴聲聲。她收拾好殘局站起身，竟是雙腿發軟搖搖欲墜。
今日不過是僥幸，七彩馬性格溫順，又是因為發熱而精神出現異常狀態。可若是下次，便不一定能解決。
更為令她疑惑的是，禦獸宗為何不清藥修為異獸診治？也不是個沒錢的小宗門。
等張夫子帶著她回到了陽光充沛的山洞口，在枝繁葉茂的榕樹底下，晏寧怔然間聽到夫子談及其中緣由。
“當年宗門內爆發了一場異獸潮，橫掃整個禦獸宗，伏屍無數。不僅有我門內弟子犧牲，連帶著不少從藥谷來的藥修交換生也喪命。藥谷弟子數量本就不多，在那場暴動中元氣大傷，更是從此下令不為異獸接診。”
張夫子神情悲愴，晏寧受其感染，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
可那藥谷並非坐擁全修真界的藥修，怎麽會導致如今的局面？
“興許你不知，藥谷在藥修群體中乃一呼百應，又有血淋淋的慘案在前。掌門便下令，不必勉強藥修，久而久之，便如你所見了。”
“所以，丫頭你是從何處學的醫治異獸的法子？”
回旋鏢終於還是紮到自己身上了。她含含糊糊地回：“從前還是散修時，游歷四方和醫士略微學過些。”
那些靈器只有她能做，也只有她懂如何使用，旁人也看不出門道。好在張夫子並未追問，而是道出了另一件事。
禦獸、期刊等字眼飄進她的耳朵，心緒覆雜的晏寧猛然擡頭：“您的意思是……要我一同創辦修真界頭本禦獸期刊？”
本就敞開的芥子囊袋口越發松動，小貓從裏探出頭來，好整以暇地打量著這處。
似乎是感應到她心中的驚濤駭浪，悄然扯了扯她的衣袖。
晏寧側過頭，見它拱手作出往常要吃飯的動作，知道它是在用特別的方式替她解圍，好讓她有借口離開。
被柔軟撫過，拍打著心岸的朵朵浪花便也漸漸平靜下來。
她抱著小貓，微微躬身：“學生沒有這般能耐，多謝夫子賞識。還望您另請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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