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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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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睡

青年端坐著,脊背挺得筆直,大開著的衣裳落於腰腹間。一縷完好無損的銀發搭在胸前,纏在傷口處的布條,反而給這尊玉石像增添了破碎的美感。

他緩緩啟唇,晏寧也屏住呼吸,直勾勾地看著他。

“你猜猜。”

晏寧瞪圓了眼睛,她幻聽了嗎?

可觀青年的神色,全然不似開玩笑。

她嘆了口氣:“不想說的話,也沒關系。”

反正不找她麻煩了就行。

暫時捋順了貓毛,晏寧繼續自己的工作。

地牢過於黑暗,不利於異獸們生活,誠然也不利於她行動。她根據圖紙和芥子囊裏剩下的一些材料,現場手搓長明燈。

剛開始晏寧並不熟悉煉器的方法,材料任由她揉圓搓扁,就是不成形。她仔仔細細比對圖紙,控制火候成功煉出第一盞燈。

蓮花形狀的燈盞頗為好看,外表流光溢彩,最重要的是,僅需一絲靈力就能亮一晚上。

她一鼓作氣繼續煉制,長明燈越堆越多,幾乎要將她淹沒。

良久,晏寧停下手頭的動作,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默默數了數,數量差不多夠用。

她看著漂亮的燈盞喜不自勝,想要慶祝時才發覺身邊並無可分享喜悅的人。

一旁的玉澤正閉眼休息,呼吸均勻。晏寧放慢了動作,唯恐吵醒惹怒他。

恰在此時,玉澤悠悠轉醒,眼眸中碎金湧動:“這些都是你做的?”

若不是親眼看見他闔眸,晏寧險些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一直盯著她。她點點頭:“對。”

托方才對話的經驗,她刻意保持冷淡,沒有繼續拋出話頭。

晏寧抱著一堆燈盞站起身,剎那間,頭暈目眩,腿部綿軟無力,軟倒下去!

“小心。”

一個清冷又結實的懷抱兜住了她。

觸碰到玉澤的瞬間,晏寧腦中立馬飄過那些過於親昵的片段。她又羞又急,卻是使不上一點力氣。

“手給我。”玉澤穩穩地托住她的後背。

“好……”晏寧顫抖著伸出手。

定是因為過於專註地煉器,導致她本就不多的靈力很快用光,才身體虛弱,在玉澤面前出了醜。

兩人掌心相接,晏寧非常清楚地感受到對方的體溫。

青年的掌心微涼,指關節處有薄繭,比她的手大出不少。

掌心相貼的瞬間,對方似乎有一絲僵硬,旋即源源不斷的靈力朝她奔湧而來。

不同於先前那絲靈力泥牛入海消失無蹤,這次的靈力更為純粹持久,蜿蜒在她體內,渾身每一處毛孔都說不出的熨帖通暢。

舒適過後,晏寧猛然驚覺,他為何會知道靈力能傳入她體內?

“你怎麽知道……”

玉澤的聲音在她頭頂飄過:“因為那是我渡給你的靈力。”

話語的尾音剛落,密密麻麻的尷尬感便從晏寧心底湧起。這意味著,她的小心思在玉澤眼裏暴露無遺。

顧不得繼續吸收玉澤的靈力,她連連後退:“謝謝你……那個我先去掛燈!”

借口掛燈,晏寧疾行跑遠。

腦子如同漿糊無法正常思考,她只能機械式地重覆掛燈的動作,直到一整條通道都鋪滿蜜糖般的暖光,心中的尷尬感才消散了些。

途中路過各處牢籠,暴動過後的異獸紛紛窩在自己的巢穴,見到晏寧前來非但沒有起身,反而往窩裏頭縮。

異獸每月最虛弱之時便是暴動結束後,因為精神力高漲帶來的痛苦殘存在它們體內,導致身體各方面機能下降。

這也是她能放心單獨面對這些異獸的原因。

只消簡單掃幾眼,她便已經看見不少身上帶上還冒著血的異獸,發出微弱的痛哼聲。思及異獸可怕的攻擊力,以及她堪比廢柴的修為,晏寧沒有上前查探。

還剩最後一盞小橘燈。

與其他長明燈不同,晏寧改變了原有的蓮花造型,做成了橘子燈籠形狀,專為那只找她討藥的橘貓定制。

因為不知道橘貓的住處,晏寧嘗試著模仿貓叫,試圖吸引橘貓。

角落裏傳來細小的回應聲,小橘貓從黑暗中探出頭:“喵喵……”

“原來你在這裏呀,小家夥。你的窩在哪裏呢?”

橘貓往前走,一步一回頭,晏寧緊緊地跟著它,最後停在一處潦草的小窩前。

掛上小橘燈後,此處的黑暗被驅散。

橘黃色的燈火營造出溫暖的氛圍,橘貓乖巧地貼著她的褲腳轉圈。她的心便也如被蜂蜜水泡過,甜滋滋的。

淺淺逗弄了一會橘貓,身後便傳來冷言冷語:“你就這麽喜歡它?”

晏寧回頭,果然瞧見玉澤緩步朝她走來,而原本活潑的橘貓瞬時躲在她腳邊瑟瑟發抖。

稍遠的距離讓她看不清玉澤的神情,晏寧斟酌開口:“那當然了,我最喜歡……”

她頓了頓,繼續道:“我最喜歡動物了!”

直覺告訴她,她不能表現出對橘貓的偏心。

對方的視線似乎在小橘燈上停留了幾秒,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見玉澤沒有動靜,晏寧也逗夠了橘貓,抽身準備離開。

一夜奔波勞累,她累得腰酸背疼,只想休息。

“你要去哪?”玉澤的語氣平淡,又夾雜著一絲克制。

他緊了緊手心,凝視著前方的晏寧。

長明燈的光線柔和,空氣中的浮塵清晰可見,女修周身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平和而又溫柔。

晏寧也沒同他多費口舌:“我找個地方休息。”

說完她便只身離開。玉澤望著她離開的背影,眉心自不覺竇起。

一路直奔隔間,瞅見小榻上已經凝結的血跡時,晏寧便知道這裏不太適合睡覺了。

她長嘆口氣,揉揉酸脹的太陽穴,僵硬的大腦緩慢地轉動。

正思考著重新找個休息過夜的地方,晏寧轉身便看見尾隨其後跟來的玉澤。

不知他從何處弄來了新的衣袍,已然穿戴整齊。

“你有什麽事找我嗎?”

玉澤走近了些:“你方才問我的問題,現在還想知道嗎?”

女修的眼睛驟然亮起來,如點點星光。見她猛猛點頭,玉澤的眉毛舒展開來,嘴角略微上揚:“助你也是助我。在這地牢內,我需要一個朋友。”

晏寧頷首:“此事好說,我……會盡力。”

疑惑略微解了,她卻又有一事不太明白。

被關在地牢內許久,玉澤偏偏看中了她一個炮灰修士當朋友,無論怎麽想……眼光都有點差。

然而這事兒對她來說,可能是一線生機。晏寧自然沒有不同意的。

她緩步上前,顧忌著他上半身除了繃帶遮擋再未著片縷,虛空拍了拍玉澤的肩膀,語氣中透露著肯定:“朋友,你很有覺悟。”

隨著她擡手的動作,沁人心脾的味道再現——

陽光充足,太陽溫度剛好,貓貓會被曬得蓬松柔軟,幸福平靜中投入了些許刺激因子。清檸的芳香混合著薄荷的涼意,占據了玉澤的全部感官。

睜眼是她,閉眼感受到的還是她。

在這種特殊又極好聞的氣味覆蓋之下,玉澤渾身不自覺地放松下來,目光順著她的指尖,移至自己未著片縷的肩頭。

再靠近一點。

這種念頭方在他腦中升騰起,理智驟然回籠,隨之而來的是無法宣之於口的羞恥,連帶著他的耳根都有些發燙。

對於這一切,晏寧全然不知。

地牢內的絲絲涼風迎面拂來,撥動著她的心弦。比這更讓她心神激蕩的,是青年吐出來的話:“今晚你同我一起睡罷。”

“咳咳咳……你……”晏寧被口水嗆得滿臉通紅。

這只貓貓,是不懂男女大防,不知道要避嫌的嘛?

玉澤的目光在女子的臉上轉了轉,遲疑後化身成獸形,如同先前那樣一口叼住晏寧的後衣領。

“玉澤……啊啊啊你幹什麽?”陡然間升空,晏寧驚叫連連。

見她緊閉雙眼,身體微微顫抖,玉澤心中那種被貓薄荷支配的羞恥感壓下去幾分。

他使了個漂浮術,將她輕輕地放在脊背上:“原來你怕高。”

渾身僵硬的晏寧忙否定:“我不是!我沒有!你看錯了!”

貓貓哼了一聲,語調輕快。

趴在柔軟如雲的絨毛裏,晏寧逐漸緩過來,環抱住一小塊貓的脊背,下意識地問:“你這是要帶我去哪?”

玉澤的回答言簡意賅:“回去,睡覺。”

小窩前,一盞蓮花燈隨風飄蕩。

將她放在柔軟的絨毯上後,玉澤便順勢臥倒在她身旁,龐大的身軀占據了絕大多數地方。

感受著身下的柔軟,晏寧臉又有些發熱:“我們睡一起,不太好吧。”

“你不想休息?”

晏寧垂下肩膀,神情沮喪:“想的。”

“那你嫌棄我這處地方?”

“絕對沒有!”

雖然是這地方有那麽一點小了,但是剛交的朋友,總不能說人家的住處不好。晏寧心虛地別開眼。

玉澤捕捉到她的動作,聲音似乎冷了些:“如此便是嫌棄我了。”

被他的腦回路驚訝到,晏寧倒吸一口涼氣:“不是,你聽我解釋……”

她要如何向一只隨意切換雙形態的貓貓,解釋人類的禮儀呢?

她裹緊了衣裳,作出讓步:“那好吧,但是我們提前約定好,你得保持獸身。”

貓貓闔上眼皮,團成一團:“我從來都是這樣睡覺。”

“……”

默念三遍和氣生財,晏寧昏昏欲睡,很快進入夢鄉。

女修呼吸逐漸變得均勻起來,她不自覺地靠近柔軟暖和的貓毛。

被當成被子的玉澤睜開眼,化為人形,衣袍松松地垮在身上,全然不顧方才保持獸身的承諾。

他打量著身旁酣眠的晏寧,擡手便握住她脆弱纖細的脖頸。

【宿主停下,萬萬使不得!】

熟睡中的晏寧偏了偏頭,不適地想要掙開束縛。

玉澤松了些力道,動作卻未停止。雖並未用力,依然在女體上留下了淡淡的紅印。

他分出些許靈力游走過她的體內,最終靈力停留在她的靈府處,滴入其中。

那是一汪少得可憐的小泉,它雀躍地吸收幹凈外來的靈力,融為一體。

面前酣睡的女修太過弱小,她體內靈脈纖細薄弱,靈力流轉滯澀,偶有堵塞之處。

面對這樣的人,他甚至不需要動用過多的靈力,便能輕易將花枝折斷。

可如此脆弱的人,竟然成了他必須攻略的任務對象。

肌膚相接之處,玉澤自身的靈力爭先恐後地朝晏寧體內奔湧而去,隨之傳遞而來的是心尖酥麻的快感。

被她需要、為她所用,血脈裏寫好的定調勾起令人可笑的反應。

剛收回手,方才強行忍下去的悸動被薄荷香再度喚起。

玉澤一寸寸地俯身,近到可以看清晏寧臉上細小的絨毛,感受著她溫熱的氣息。

良久,他盯著晏寧,勾唇一笑,心中暗暗驚嘆。

只要離她夠近,精神海中迸發的劇烈痛苦便能得到緩解。

取而代之的是薄荷香溫柔地撫平海面褶皺的舒適感。這一點微弱的療效,也足以讓他從無休止盡的痛苦爭執中覓得一線生機。

他無聲地輕笑,擡手於晏寧眉間落下一道神識烙印。

*

次日,晏寧剛一睜眼,恍惚間以為自己還躺在家裏的臥室,對上碩大的黃金瞳險些叫出聲來。

努力壓下心中的波瀾起伏,晏寧伸了個懶腰,整理著稍顯淩亂的衣襟。

脖子處有些癢意,她忍不住撓了撓:“奇怪,地牢裏進了蚊子嗎?”

身旁的玉澤沒有出聲,聞言只是挪了挪窩。

她收拾好站起身,心中油然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她竟然真的活下來了。

興許是托了玉澤的福,得他相助免受其他危險的異獸侵擾。畢竟異獸的領地意識很重,她入了大貓的窩,無形中便多了一層保護罩。

昨夜雖不說睡得十分舒適,睡眠時長也不夠充分,卻也還算安心。大半夜她還覺得身體暖呼呼的,在這冰冷的地牢內並未著涼,也是一樁幸事。

如是想著,晏寧心中對玉澤生出幾分好感。

“那個……多謝你留我休息,若有機會下次再報答你。”

跨步走出牢籠,晏寧仍十分小心。

地牢裏分不清晝夜,縱使外頭如何陽光高照,地下依舊潮濕陰暗。

昨夜的那些長明燈還亮著,只是隨著註入其中的靈力流逝,光線變弱了許多。想著立馬便能離開這詭異之處,晏寧加快了腳步。

前方甬道傳來細細碎碎的腳步聲,隱約有影子閃過。

是敵是友?

她心中一緊,按兵不動:“誰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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