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想退休第28天

關燈
想退休第28天

夏季的雨總是倏忽而至,沒有預兆,滂沱似海從天倒灌而下,雷聲轟鳴。

檐下,橘米米親昵地蹭著溫灼,舒適地發出呼嚕聲,極通人性。

水汽蔓延侵蝕,透過厚重的雨簾,群山虛幻,渡元嬰雷劫時的場景仿若重現,一人一劍,執著不屈的立於天地之間。

她想到了自己落下的本命劍。

萬劍宗,築基得入劍冢,命運線的牽引下,-他們相遇。

劍已生靈,她視他作摯友,於獨行的大道相伴幾十載。

行走於修仙界,她一直都在貫徹自己的信念,找尋回家路的同時借著自己的力量力所能及的幫助更多人。

所行皆出自本心,是以她修問心道。

問心道,問心無愧,無太多遺憾與留戀,回到此間才是執念成真的莫大驚喜。

唯一惦念的就是那把傾註心血,陪伴她度過孤獨歲月的劍。

曾經說好渡完元嬰劫就給他尋覓修仙界美男的畫像,讓他化形為最合心意的模樣,她食言了。

都說靈體精怪最是無情,有七情六欲的是人。

這樣最好,她走了,他不會難過。

*

大雨一時半會不見停,沒法出門,工作人員也都進屋避雨去了,只留滿屋的攝像機追著人亂轉。

直播的畫面切在堂屋,溫灼街溜子一樣插兜在幾人之間晃悠一圈,而後鉆進了工具間,消失在畫面裏。

剩下的人開始活絡起來,拌嘴這事對於幾人來說屢見不鮮,無人懷疑。

“溫灼姐,我們這樣真的可以嗎?”安夢沅高高地替她撐著傘,佝僂著脖子壓低聲音問,另一只手裏捏了個半人高的空袋子。

溫灼正專心用木片一點點移開窗戶的插銷,沒回頭:“有什麽不可以的,在認真勞作和精打細算之間我選擇了不勞而獲怎麽了?”

是她慣用的風格,理不直氣也壯。

有時安夢沅也會學了去,從縮著頭默不作聲到橫著脖子默不作聲,氣得遭難的人想給帶壞小孩的溫灼邦邦兩拳。

“可……”眉頭擰得都快打結了安夢沅才遲疑開口:“到時候你被網友罵怎麽辦?”

人小心思多,看似耿直不多話的木頭人總是有許多憂思,小到擔心說錯話惹人厭(所以時常當啞巴),大到擔心自己給人帶來黴運(所以像蝸牛一樣總是怯生生的探著觸角)。

本想說沒人看見的溫灼想起無處不在的攝像頭,收回跨到窗臺上的腳,轉身接過安夢沅的袋子,“你說得對,去換宋棠來和我同流合汙,她家有錢。”

小孩說到底還是靠粉絲和流量吃飯,梳理壞榜樣被罵不太好,宋棠就不一樣了,她純靠錢,錢不會被罵沒,適合和她一起幹壞事。

沒理清有錢和她們“拿”東西有什麽關系,安夢沅仍對溫灼表示擔心。

溫灼安慰她:“別擔心,我相信我的黑粉一定會罵我的。”

並沒有被安慰到的小安同學拗不過她,聽話地溜回去換人,溫灼單手一撐無聲地落在屋內,抖開袋子笑得猖狂。

兩人的對話被生活區的攝像頭一絲不落的錄下,後來被楊導當成了呈堂證供。

不過現下他去機房盯著剪片子去了,放任之下溫灼鉆空子成了放入米缸的老鼠,所到之處如蝗蟲過境。

後期看節目的觀眾只覺眨眼間她就裝了小半袋,紛紛驚嘆速度之快。

【好家夥,非常有代入感,感覺自己已經是手法嫻熟的小偷了。】

【什麽小偷,這叫做劫富濟貧】

日常被溫灼大剌剌拎出來的某些黑粉(那時已經默默變成了事業粉):【姐,你放心“偷”我們幫你望風,別當面蛐蛐我們了。】

【就是,我玻璃心受不了這種天天被曬在陽光下的委屈。】

裝得差不多的時候,宋有錢來了,十分上道地帶了個筐。

巧合總是悄然而至,尤其是在做賊心虛的時候。

隔著雨幕朦朧,關好窗戶的兩人回頭正好對上從機房出來的摳門楊導。

不待他做出反應,溫、宋二人一個提著筐,一個扛著大袋子,眨眼就竄進了堂屋。

“你有看見什麽嗎?我剛好像看見生活區那邊有人。”疲累的楊導揉揉眼睛,不確定地問身後的人。

晚他一步被擋了個嚴實的編導搖了搖頭。

他伸了個懶腰:“那可能是我眼花了。”

後來看著遭了賊的生活區,楊導的憤怒的聲音響徹小院上空:“溫灼!”

不用思考,兩個字脫口而出,節目最能搞事的就是她。

面對板上釘釘的證據和咄咄逼人的楊導,幾人眉眼亂飛,拒不承認,甚至擺爛讓他搜。

最後翻遍屋子也沒找到丟失物資的楊導,反而又賠了一串香蕉當精神損失費。

氣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惹得一眾熱衷於看楊導吃癟的觀眾捧腹大笑,笑聲在五人睜著眼睛齊口說視頻是剪輯合成的時候尤為大。

*

節目臨近尾聲,一次性迎來了三位嘉賓。

和白姍姍有瓜葛的影帝邱子益,嚴陵年輕時鬧得不可開交的老友以及不知道來幹嘛的秋明域。

三人進門的那天溫灼見到了認識以來白姍姍最差的臉色,面若白紙,看向邱子益的眼睛深沈似淵海,黑壓壓一片,宛若暴風雨來臨的前夕,蘊含了太多她看不懂的東西。

不過轉瞬卻又恢覆了往日的雲淡風輕,所有的情緒只浮在表面,透不進肉更透不進心,她又變成了第一天的模樣。

幾近冒犯地上下打量了風度翩翩,極具成熟男人魅力的邱子益好一會兒,溫灼扭頭和宋棠咬起了耳朵。

她努努嘴:“那人和姍姍美人兒什麽關系?”

早已習慣她是個山頂洞人的宋棠搜索了一下腦海裏的八卦小百科,道:“好像是曾經的緋聞對象,有傳聞是白姍姍的初戀。”

“初戀?是聽到死訊都會覺得晦氣的那種嗎?”溫灼本就沒有遮掩的聲音刻意提高,好奇的眼神在兩人位之間打轉,面上卻沒什麽變化。

被她嚇一跳的宋棠轉眼跟著提高音量:“你別瞎說,那可是影帝。”

話裏勸慰,口氣卻不見多尊敬。

在場的人默不作聲,被議論的當事人只是平靜地瞥了她倆一眼沒說話,恍若未聞又似包容,關切的眼神總是有意無意地落到不在狀態的白姍姍身上,任誰都能看出其中偶然流淌的情意。

英俊瀟灑,功成名就的男人為你傾心,很難不迷人心神。

直播間許多人見此已經嗷嗷叫。

【一眼萬年,我看向你的眼神不因歲月而改,覆活吧我的古早cp】

【這兩人什麽毛病,不會以為這樣就能引起邱子益的註意吧】

【就是說哈,有沒有一種可能,送溫暖兩人只是單純沒情商,她倆講話向來都是這種調調】

【我就說只要活的久萬事皆有可能好吧,想當年邱白兩人磕得我要生要死】

【可惜,一人視帝影帝齊齊收入囊中,另一個卻只能靠手滑炒作這種低級手段維持熱度。】

【抱走我家子益,幾百年前的同事就不要硬碰瓷了好嗎】

【真不知道有什麽好磕的,白三如今的代表作除了紅毯摔倒也就大眼仔手滑了吧,也配和影帝相提並論?!】

彈幕吵得不可開交,現場卻是微妙。

剛出道時白姍姍的星途也算順風順水,從不知名的小角色到憑主演一部仙俠劇一炮而紅也不過花了短短三年。

那部劇中她是女主,而他只是劇裏的男三,靠著爆火帶來的資源她躋身小花行列,而他逐漸蒙了塵埃。

不過幾年時間,昔人境遇便已不相同。

後來的後來,小花成了汲汲名利的鉆營者,而無名男演員則事業一路長歌,成為行業內外讚譽無數的影帝。

世事無常,身份的轉變不用三十年,在娛樂圈一息足矣。

這句話同樣適用於嚴陵和她的舊識王茵。

自見面起兩人就沒說過話,向來周全的嚴陵更是直接略過了和她打招呼,哪怕落座也隔了最遠的距離。

二十年前好成一個人的她們也未曾想過彼此會老死不相往來多年。

王茵和嚴陵是大學同學,入的是同一家公司簽的是同一個經紀人,雖然走的是不同的路但感情從未變過。

年輕的嚴陵長相嬌媚可人走的是偶像派,王茵演技更好走的演技派,相互探班彼此支持,提起對方時只有愛護和誇獎,後來沒征兆的鬧掰甚至連媒體都沒反應過來。

找不到痕跡,問不出緣由。

不少小報瘋傳兩人是為了一個男人才鬧到如此局面,被慣常脾氣軟和的王茵反常態地好一番警告才消停。

兩個大家長都罷工,三個從來不懂什麽叫做面子工程的小孩更不會熱絡招待,《姐姐們的田園生活》又一次迎來了播放冥場面。

氣氛冷凝,看不見的黑霧粘膩地攀附人身,癡纏環繞,想汲取吞噬卻又不得法,舊情人的溫情愛戀變成了刺骨的刀。

就在頂著一頭藍發的秋明域屁股扭來扭去坐不住時,沒飯吃的溫灼抱著肚子可憐兮兮地朝白姍姍喊餓。

孩子除了吃就是睡,不長身體也不長腦子。

嚴陵和白姍姍進了廚房,身後跟了個王茵。

“你哪會弄這個。”王茵挽起袖子,十分自然地拿過嚴陵手裏的土豆:“我來吧。”

手上動作麻利,三兩下就削了皮,有節奏的聲音在廚房響起,細而分明的土豆絲如雲堆在案板上。

空空的手裏殘存了點灰,嚴陵的眼皮掀起又垂落,無言。

時間都在前進,人哪能一成不變,曾經那個像溫灼一樣癡纏撒嬌的女孩兒也熬不住歲月,熬不住生活。

只有她還在當她嬌氣,手不勝物。

兩個土豆麻溜切完,條件反射想張口叫另一人拿盤子的王茵楞在當場。

根植在骨子裏的習慣,隱在深處,一遇到相似的場景便自然覆蘇。

心下恍然,原來二十年都沒忘。

看向嚴陵的眼神溫柔如昨,輕柔的問話落在兩人心間:“做洋蔥炒蛋怎麽樣?”

“好。”嚴陵轉身,“我等著吃。”

今人重覆舊時語,隔了二十年的光陰。

想來當時並沒有多大的矛盾,但也許年輕就是這樣,一句重話就能走散許多年。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