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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裏扶搖(108)二更 萬裏扶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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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裏扶搖(108)二更 萬裏扶搖(1……

萬裏扶搖(108)

在回伯府的路上, 桐桐就問過醜妮了,問她是男客還是女客。

待的人不同,這衣裳就得不一樣。

一般待男客,穿的就得正式一些。剛才飯前, 她在那邊換過衣裳了。就是家常的衣裳, 兩邊都放著, 在哪邊都隨時能有替換的。

而今穿的就是家常衣, 束了一日的頭發也都放下來了,只用發帶隨便的抓了前發綁起來而已。這個樣子見女客不妨礙, 但是見男客就不大合適了。

醜妮低聲道:“是位女客, 挺富貴的。”

女官?富貴?

桐桐第一時間想的是, 這怕不是金逸塵在外面的相好的。當然了, 人家有沒有相好的咱也不知道, 反正能替他出面的, 還拿著他的帖子大膽的跑來的跟他的關系一定非常親密。

可真到了正廳一見人, 桐桐就楞住了, 這是位四十上下歲的婦人。

這婦人一身富貴打扮, 人長的也頗為體面。自己一進去, 她就趕緊起身,福身道:“伯爺,打攪了。”

桐桐點了點頭,估摸到這人是誰了。其實, 金逸塵跟此人有些相像。

她坐了主位, 這才道:“請坐吧。”

醜妮給上了茶就在一邊站著了,並沒有退出去。

桐桐一邊寬著茶,一邊問:“夫人貴姓?”

“免貴姓佟,賤名勝丁。”

佟勝丁?如今的女子在外, 並不會羞於提及名諱,尤其是有自己差事的女子更是如此。

“那我是該稱呼您佟夫人呢?還是該稱呼您佟當家的。”

佟勝丁一楞,忙坐的更端正了。這個姑娘實在太年輕了,初一見只覺得威嚴。哪怕是家常的衣裳,散著頭發,不施粉黛也覺得威嚴的厲害。可這一說話就叫人覺得,莫要覺得她年輕就大意。

她好似只是問了一句稱呼,但其實不是那個意思。她是在問:你是以什麽身份來的?

稱呼你為佟夫人,那你就是想借著跟金家的關系來找我談事。

稱呼你為佟當家的,那你就是商戶佟家的當家人。

稱呼不同,代表著在她這裏的身份不同,地位不同,要談的事情角度也不同。

佟勝丁忙道:“自稱夫人,在下萬萬不敢當。一則,未有婚約,從不為人婦;二則,無夫掙誥命,兒子不爭氣,也做不得老封君。‘夫人’這個……在下不敢當。”

桐桐點頭,“那就……佟當家,你此來所謂何事,直言便是。”

佟勝丁忙道:“不敢耽擱您的時間,那在下有話便直說了。”

“請講。”

“說實話,在下家裏世代經商,可到了家父手裏,生意也只算是中規中矩。”

佟勝丁說著就看向這位伯爺,“家父無子嗣,膝下只三女,我家大姐二姐在嫁人之後,生產之時,還意外去世了。家父一病不起,將家業留給了我。我想坐產招夫,可誰不是覬覦我的產業?那時,我家雖不是大府,可在一府一州也算是有些名氣。

婚事上,怕遇到貪圖家業的;生意上,到處都是惡狼,欺負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想要吞並我家的生意。那時,我是沒得選。又機緣巧合碰上了在草原上駐守的金將軍……”

桐桐卻笑了,這話聽著是可憐的,是能叫人共情的,但是,“佟當家是晉人吧?我聽口音,是晉人無疑吧。”

“是!是晉人。”

“晉商會做生意。”桐桐點頭,“我也曾去過草原,草原廣袤,佟氏商行在草原上極有名氣,生意很好!細細算來,佟氏商行在草原上也有二十餘年了吧!佟當家,你是個了不起的女人。當年,找了金將軍可謂高招。”

說著,桐桐就盯著對方的眼睛,繼續說道:“其一,找到靠山,震懾了覬覦你的人和想吞並佟氏產業的人;其二,依靠人脈,拓展生意。你佟氏的生意在這之前,確實只是中規中矩,是當年的金將軍助你完成了生意上的擴張。

在草原上,你的底氣是最足的,生意做的可謂是穩穩當當。一直到現在,你依靠的依舊是金家。不管是誰,都會給金閣老三分薄面。”

誰都知道,佟氏的生意說到底會落在金家長子的身上,誰會難為呢?

所以說,她這些年的生意比別人做的好,一大半的原因都是因為她給金鎮北生了一個兒子。當然了,代價便是這些年她未曾嫁人,也未曾再生育其他孩子。

因著晉地與草原毗鄰,因著草原的生意想做起來利潤大,誰都想往那裏發展。可馬匪橫行,部落貴族難轄制,一個女人想走這條商路,談何容易?

所以,佟勝丁說機緣巧合碰上了金鎮北……這個話怎麽說呢?哪有那麽多巧合?年輕的金鎮北有自己的個性,又有些叛逆,更有些自大。他只怕是很久很久之後才意識到,他掉到人家的套子裏了。

桐桐把她的話戳破,說開,就是告訴她:別玩心眼!有什麽說什麽。動之以情,想叫我同情你,跟你共鳴,對不起,辦不到!我的同情心沒那麽泛濫。

佟勝丁倒是不曾尷尬,只稍微頓了頓,這才繼續道,“一個女人求存,總是要用些非常手段的。我有利用之心,他有不肯成親之念,各取所需而已。我給他生了一個兒子,他保我周全,僅此而已。伯爺說的對,佟家的生意能有今日,確實多賴金閣老的面子保駕護航。而他甘心被我利用,無他,這產業最終會是他的子孫後代的。這是我們之間的默契。”

“了解了,繼續。”

佟勝丁這才接著往下說,“當年年輕,只想著怎麽自保,怎麽在商場立足,怎麽把生意做大。可真等生意做大了,年歲一點點上來,經歷也豐富了之後,在下也會迷茫。自新明以來,朝廷的政策從不抑商。這跟前明是不一樣的!商人貨通南北,行走東西,為的就是銀錢流通起來。只有錢轉起來了,才能生錢。商人也逐利,哪裏能賺錢,就奔著哪裏。在下說的這些話,都是赤誠之言,伯爺您以為呢?”

桐桐有點明白她要說什麽了,“你……或者是你們,是有什麽訴求,是吧?”

“對!”佟勝丁就道,“不僅在下看到了商機,更多的商人也從裏面看到了巨大的商機。朝廷認為,山川河流礦都是朝廷的,咱們不敢去想。但是不管是鋪設鐵軌,還是火車,亦或者是正在修建的電廠。在下看來,這都是極好極好的生意。我們手裏有錢,我們也有心為朝廷做事。但這些訴求,我們該通過什麽方式叫陛下知道呢?”

說著,她便站起來,“商人是有許多的毛病,在下也一樣。沒辦法,那就用銀子去買辦法。既然參政、問政兩院能傳遞民意,那在下等大商戶想通過他們傳遞我們的訴求……真的無法理解嗎?在下此來,不敢辯解。第一,在下是來認錯的;第二,在下是來見解的表達訴求的;第三,也是想叫伯爺知道,我們此舉的根由是什麽。”

說完,她深深的作揖:“金逸塵所為,皆為在下主使!若是朝廷要查,要罰,在下首當其沖,不敢隱瞞。”

桐桐轉著手裏的杯子,看著依舊深深鞠躬的婦人。不得不說,這個佟當家很聰明!真的很聰明。她沒為親兒子求情,而是把事情上升了一個高度:我們想為朝廷做事,我們有次訴求。便是辦法錯了,但我們真沒有別的意思。朝廷是否能看在這個份上,網開一面。

她在爭取重罰輕打,罰金不是問題,別治罪就行。罰過了之後,順便的,我們的訴求是不是能給我們一個答覆呢?萬一這件事就辦成了呢。

商人的精明在這個婦人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桐桐嘆了一聲,“佟當家,你很會說話,你也很聰明,你給你們的行為找到了一個自認為很聰明的說辭。可是呢,佟當家,這些年問政院不興,很多人都忘了,問政院隨機選來的,必須是各行各業都有的。而且,問政院有規矩,但凡有訴求,可以給問政院遞折子。問政院需得每個都有記載,且記錄遞折子的時間、人物,為了什麽事由的。陛下每一旬一問,哪個問題反映的人多,陛下需得親自過問。

也就是說,朝廷的言路始終是通著的!你們真有訴求,不會沒有路子往上傳遞。況且,金逸塵會不知道朝廷的意思?他若是想做生意,必是跟金大人有過溝通,而金大人必是有過明確的答覆。金大人回覆說,事不可行。於是,利益當前,不行也得變成行。

再接著,你們才去賄賂參政、問政兩院。意圖打著民意的旗號,脅迫朝廷。若非如此,你們只許反映訴求,何須賄賂那麽些人員?而今,事情敗露,卻來狡辯。怎麽?覺得本官會念在私人關系的份上,糊裏糊塗的認下你這個話?還是覺得本官年輕,你能隨便糊弄?”

佟勝丁頭上的汗瞬間就下來了,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直接跪下了,“林伯爺——在下……在下確實不解。”

桐桐看著她:“有甚不解的!你們關心的是鋪路運營火車,每年能賺取多少。可朝廷關心的是,這路修起來,若是貴了百姓可坐的起?況且,路這個東西,戰時那便是運輸線,你們想占了路,做什麽?幾條命啊,敢往裏面撲騰?”

佟勝丁楞了楞,“在下等人只是商人,絕不敢有他想。”

“有些地方容你們插手自會找你們,有些地方不容你們插手,就別伸手。但凡伸手,有一個剁一個,絕不容情。”說著,桐桐就起身,“去吧!誠心認錯,好好認罰,本分做生意。若有正常訴求,哪怕是一封信,本官也會重視的。”

說完,她看向醜妮:“送客!”

佟勝丁被送出去了,一出去她就擦了頭上的冷汗,然後朝後看:難怪她年紀輕輕便官居三品呢!原來是長了一雙看透人心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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