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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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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有時候方從緣常常會有一種異樣的觀感, 大抵就是她能體察到時光的流逝。如果真是這樣,那麽一定有人曾偷偷的將她的時鐘撥快了幾分,不然為什麽總是不夠用呢?

這種古怪的想法在她又一次踏出美術室的時候倏地就冒了出來。

這間美術室位於瓊大東門附近, 本來是為一部分藝考生而開設的,她是畫室裏面唯一的大學生。

雖然交了一筆對她而言算是“不菲”的學費, 也草草的上了幾次藝術導論課, 但是收效甚微。

至少她現在也只能機械的背出一些印象派野獸派之類的書本知識,但在畫作鑒賞上還是處在原地踏步的階段。

學習藝術,讓她開始懷疑自己的天賦和智商。

從畫室匆匆回來後也是一刻不得空閑, 去食堂草草的吃上幾口午飯就得奔赴圖書館備戰。

窗外的天空湛藍一片, 自從入秋以來, 瓊海市已經許久沒有過這樣明凈的藍天。

方從緣將專業筆記又再認認真真的覆習了一遍後,才拿起手機打算練練聽力。

燕大金融系的面試很特別,全程要求英文作答,也許是因為那些教授大多是海歸博士, 也有可能是為了跟上國際化進程。

至少對於備戰的考生而言, 難度又加大了不少。

一打開手機照常有幾條微信消息,除了高揚的那幾條問候語,居然還有一條是鄭嵐發來的消息:【球技練得怎麽樣了?】

消息是早上發來的, 距今快有三個多小時了。

方從緣猶豫了幾秒,還是老老實實的回了條消息:【不好意思啊,嵐姐, 讓你失望了,我回來後都沒有練習過。】

差不多就過了半分鐘的時間, 那邊又回了信:【說到但沒有做到,這樣很不好。】

很正經的回話,其中又有點訓斥的意味,無形中就透露出些許親昵。但是對於兩個幾乎等同於見面之交的人而言,這樣親昵的態度還是有些不合時宜的。

方從緣吃不準她的想法,琢磨著回信解釋道:【最近都在備戰考試,實在沒時間練習。】

鄭嵐:【沒休息?】

還不待方從緣回信,她很快又發了一條消息:【我讓人來接你,過來玩桌球,勞逸結合】

如果是其他人這樣做,方從緣難免會有一種“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生理性厭惡,但是鄭嵐給她的感覺更像是鄰家姐姐一角。

尤其是,這還有很大可能性是個有權有勢的鄰家姐姐,是以方從緣僅僅是猶豫了幾秒便回了個笑臉。

鄭嵐“接人”的方式很特別,方從緣接到電話趕去校門外坐車的時候,才發現她居然是叫了一輛滴滴過來接人。

…………

應該是鄭嵐交代過,方從緣才剛進桌球俱樂部,還未及報上鄭嵐的名字就有前臺小姐領著她去了一處包房。

進門的時候,鄭嵐正坐在沙發上玩手機,音樂開的外放。瞧見她的身影,鄭嵐立馬收了手機,擰眉道,“等你好久了。”

“剛剛路上有點堵車。”將包包放在沙發上,方從緣笑著回了句。

鄭嵐這才看到她背過來的包包,當即有些詫異的問道,“你這包裏邊裝了些什麽?這麽鼓?”

“沒什麽,就是幾本書。”

鄭嵐微挑眉,視線從布包上挪開,拿過一旁的球桿遞了過來,笑著調侃道,“早知道你這麽用功,我就叫其他人過來了。”

她一邊用喬克磨球桿一邊又淡淡說道,“我也不知道最近是怎麽了,無所事事太久了,上次給你當了回老師好像還找到人生價值了,意猶未盡啊。”

很是自嘲的語氣,說話間她甚至挑眉笑了笑。她這話方從緣壓根兒沒法接,也只好跟著訕訕一笑。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鄭嵐又把上次教授過的斯諾克技巧一一細說了一遍,之後便手把手的糾正方從緣的握桿姿勢和擊球的動作。

她講解的特別認真,可以說是事無巨細了,連方從緣都不得不承認,鄭嵐估計是真的閑得無聊了。

兩人正說著沖球打法的時候,有人推門進來了。

“姐。”人未至聲先到。

鄭嵐頭都沒擡,仍舊握著方從緣的手腕糾正她的姿勢,只是嘴裏不鹹不淡的問了句,“不是說你沒空嗎?怎麽又過來了?”

“手上的事剛好忙完了,所以就過來陪你打打球。”男子輕笑著道。

他倆說話的間隙,方從緣擡眸打量了一眼,覺得這人很是面熟,她認真思索了一會兒,終於想起了他是誰。

鄭源似乎也是這會兒才留意到鄭嵐身邊的人,他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不過很快就將情緒摁下了,淡淡道,“方小姐,你好。”

鄭嵐挑眉,“你倆認識?”

方從緣笑著道,“他是優聯主席,我之前剛剛加入優聯。”

鄭嵐“喔”了一聲,顯然對這些沒什麽興趣。

鄭源又說, “既然有人陪你打球,那我就先走了?”

鄭嵐睨了他一眼,不爽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是當上國家主席了呢?”

鄭源訕訕一笑,沒有應聲。

“來都來了,還走什麽走?陪我打幾局。”

聞聲,鄭源的視線立刻轉向了方從緣,眼裏的意思很明確,姐,難道你就這樣把你朋友給晾著?

鄭嵐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才笑瞇瞇的對方從緣說,“緣緣,你等會兒就在一邊看著,不然我光是在口頭上給你講,你也掌握不了。”

方從緣忙不疊的點了點頭,一副任君處置的模樣。

鄭源頗有些無奈的扶額,搞半天他才是陪客。不過這位方小姐還真是有兩把刷子,他很少見她姐對誰這樣和顏悅色的。

鄭嵐“下了懿旨”,鄭源對自家這個“皇長女”也沒辦法,當下就拿起球桿陪她練手。

雖然鄭源的球技還算不錯,但對上鄭嵐這樣近乎於滿級的高手也幾乎是輸的慘不忍睹。

大約是旁邊還站了一個“陌生人”在圍觀的緣故,鄭源打球的時候越是想著不要輸的太慘結果就越是打得糟糕,連連失手好幾把。

兩人廝殺到後面不止是方從緣不忍再看,連鄭嵐都有些不滿的低斥道,“你今天是怎麽回事啊?”

說話間,她還轉頭向方從緣懊惱的說道,“今天這個示範不算,小源打得太差勁了。”

方從緣不露痕跡的瞧了眼鄭源吃癟的神色,最後只是“撲哧”一笑,沒有應聲。

鄭源也很無奈的嘀咕道,“姐,你幹嘛不找坤哥來陪你打球?”

鄭嵐睨了他一眼,眼裏有些不滿,“海坤出差了,要下個月才回來。”

在鄭源又一次失手將主球打得歪的太平洋後,鄭嵐終於沈不住氣了,不耐的擺了擺手道,“算了算了,我實在是打不下去了。”

說罷,她眼珠兒突然一轉,眼風直勾勾的飄向了方從緣,笑瞇瞇的說,“緣緣,你來和小源一起打,我在一邊給你做指導。”

鄭源敢怒不敢言的看了她一眼,最後還是和趕鴨子上架的方從緣開始對局。

有了鄭嵐的從旁指導,方從緣打的還是有模有樣的,甚至到後面都能和鄭源平分秋色了。

“我就說你肯定行,上次看你摸著球桿比劃的那幾下,我就覺得你這人特別有天賦。”鄭嵐笑瞇瞇的說。

方從緣轉眸,眼中閃過些許詫異,該不會鄭嵐對她有好感就是因為覺得她打球有天賦吧?要真是這麽個理由,未免也太烏龍了……

雖說鄭嵐的態度一直很懇切,她本身也沒有什麽地方可以給人利用的,但是方從緣心裏還是保有幾分警惕性,畢竟,天上沒那麽多白掉的餡餅。

鄭嵐去上廁所的間隙,鄭源狀似漫不經心的問道,“冒昧問一句,方小姐和我姐是怎麽認識的?”

說話間,他並沒有看向方從緣,眼光還專註的盯在球局上,似乎是在分析形勢。

“是在一次聚會上,其實這還是我第二次見嵐姐呢。”方從緣並不想說的太多,即使鄭源一問鄭嵐就會知道前因後果。

鄭源思索了幾秒就大致明白了,她姐月前和坤哥一道去參加了一個慈善晚會,應該是在那裏認識的。

自以為已經了解了前因後果的鄭源收回了探尋的念頭,客套的又問了句,“準備的怎麽樣了? ”

他的話前言不搭後語的,方從緣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垂眸思索了片刻,才明白他是在問保研的事,她笑道,“準備的還不錯,畢竟還得努力成為你們的隊友呢。”

不知道是不是包房裏的燈光太明亮了,她的笑容在這一瞬間格外的燦爛,襯著頰邊兩個小小的酒窩,整個人溫潤到像顆小明珠一般。

兩人正交談的當口,鄭嵐已經從衛生間出來了,頗有些莫名的問了句,“你們聊什麽呢?聊的這麽開心。”

鄭嵐的話出口的一瞬,鄭源才意識到自己的唇角也已微微上揚,他當即抿唇,掩飾掉這抹弧度。

“沒什麽。”鄭源淡淡回了聲。

兩人又打了一局斯諾克,這一局鄭源似乎是找回感覺了,打得比之前的幾局都要好。在最後一個紅球也落進框中後,方從緣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墻上的掛鐘,斟酌著開口道,“嵐姐,我得回學校了,要不咱們下次再玩?”

鄭嵐也看了眼時間,笑著點了點頭,之後又掏出手機打算再給她滴一輛車,方從緣連忙出言推拒。

她倆正相互推讓的時候,鄭源卻突然出聲道,“這樣吧,我送你,剛好我也打算去找蔡正蔚,幹脆就今天過去找他好了。”

鄭嵐:“……?”

“蔡正蔚是我在MIT交換時的室友,去年你和坤哥來美國的時候不是還見過他嗎?”鄭源出言解釋道。

鄭嵐聞言認真思索了一會兒,好半晌才在記憶的角落裏扒拉出了這個人。

臨走的時候,方從緣不露痕跡的看了眼鄭嵐,她正坐在沙發邊上抽煙,座位旁邊還放了一瓶100ML的二鍋頭。煙霧裊裊上升間,迷蒙的空氣中幾乎要看不清她的臉。

在鄭嵐仰頭喝酒的那一瞬間,方從緣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高揚說她是個男人婆。

鄭源推門而出的時候也瞧見了她打量的目光,登時臉上就閃過些許尷尬。

等包房的門一闔上,他臉上僅有的笑意都收斂了,很是冷淡的說道,“讓你見笑了。”

方從緣轉眸看他,眼裏閃過幾分不解,輕笑著道,“這有什麽好見笑的?”

她還很佩服嵐姐呢,她識人這麽多年,能夠當得上“瀟灑走一回”這五個字的似乎就只有她一人而已。

也許是她眼中的憧憬幾乎要流溢出眼眸了,這種天真的眼神讓鄭源突然間就有了一種強烈的傾吐欲望,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他帶著輕嘲般的口氣冷冷說道,“你不了解她,我姐這人,吃喝嫖賭裏邊除了不嫖其他的她都占全了。”

方從緣有些詫異的看向他,暗想鄭嵐是做了什麽人神共憤的事才能讓鄭源以這樣一種嘲諷中又夾雜著鄙夷的語氣說她。

但是鄭源在話出口的一剎那似乎就意識到了不妥,及時住嘴了。

上車前,鄭源又打了一個電話,似乎是叫另外一個人也去瓊大。

一路無話,這時候雖然已經過了下班高峰期,但是馬路上還是車流滾滾塵土四起,奧迪A6好不容易從一條擁堵的雙行道中擠了出來,出了路口前方又正好遇上紅燈。

方從緣看著這糟糕的路況估摸著一時半會兒是到不了瓊大的,遂戴上耳機繼續練習英語聽力。

鄭源一開始以為她是在聽歌,後來看她一直盯著手機屏幕眼珠子都不轉一下,這才發現她原來是在練聽力。

他也不出聲,只是將車燈俱都打開了。

暖黃色的燈光下,她倏地擡頭看了他一眼,純黑的眼瞼和微微上翹的粉唇霎時間便映入他的眼簾,她的眉眼很精致,卻又有一種意外的幹凈,大抵是沒有任何妝容修飾遮掩下的純美。

就連她輕觸在屏幕上的手指也是纖細修長的,上面的絨毛幾不可見。

古人常說指若削蔥根,鄭源一直以為是種荒誕無稽的比喻,現下卻有些體會了。

“已經是紅燈了。”她眨了眨眼,眸中霎時間流光溢彩。

鄭源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和呆怔,他單手曲成拳,放在唇邊虛咳了一聲,似乎是要掩飾自己的尷尬。

好在她很快就收回了視線,重又專註在手機屏幕上。

這是一條主幹道,等候紅燈的時間剛剛擦過,數十輛轎車立時一擁而上,鄭源忙打方向盤向右轉彎,駛向通往郊區的道路。

可是轉彎的當口,鄭源眼角餘光一瞥間就瞧見了路口前方停著一輛賓利,車型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但是尾號88的車牌號很是熟悉。

腳下油門一踩,鄭源快速繞了個半彎就拐向了路口的正前方。

奧迪A6劃過擁堵的街口後,鄭源才留意到跑車旁站了個男人,此時正單手扶著車門,另一只手則是捂著肚子,似乎很不舒服的模樣。

雖然只是一個模糊的背影,但是鄭源只消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男人。

將車子熄火停在路邊,鄭源低聲說了句“你先等等”,便徑直下車朝著那個男人走去。

透過墨黑色的車窗,方從緣只能隱約看到前方那道微微有些佝僂的身影,然後是鄭源走過去的身軀,完美的擋住了她看過去的視線。

隔得有點遠,方從緣也看不清楚,索性便收回了視線,繼續專註手邊的聽力。可是她安安靜靜的坐在轎車裏等了快有十來分鐘,鄭源還是沒有要回來的痕跡。

方從緣思索了片刻,推開車門走了過去。她還未近前,遠遠地已經聞到了一股子酸氣,酸氣中又夾雜了幾分似有若無的酒氣。老實說,這股子味道很不好聞。

看來是那個人吐了。

心裏略有成算,方從緣立時停下前進的步伐,擡眸望了眼周遭,不遠處正好有家便利店,她徑直跑了過去。

便利店雖然挺小,但好在五臟俱全,方從緣在店員的示意下很快就找到了蜂蜜和一次性紙杯,她下意識的在貨架上挑揀了一瓶最便宜的蜂蜜,臨到櫃臺付賬了。

就像是突然醒過神來一般,立馬又回去換成了一瓶最貴的蜂蜜,不只是這樣,就連紙巾她也忍痛換成了最貴的那一種。

付好賬後,方從緣又輕聲細語的拜托店員提供了兩杯溫水,將剛買的蜂蜜沖兌了進去。

因為手裏端著兩杯水的緣故,這短短幾十米的路程她走了快有三四分鐘才走到。

鄭源正背對著她幫那人順背,是以也沒瞧見她走過來的身影,直到身後響起了一聲軟糯的聲音,“要是醉酒的話,喝點蜂蜜水吧,能緩解一點痛苦。”

聞言,他立時回身,就見只到他肩高的女子手上端了兩杯水,正笑意盈盈的看著他。

不待他出聲,她又淺笑著說,“要是腸胃不好,就喝點溫水。”

說罷,她將手上的兩個紙杯都遞了過來,大大方方的。

本還低頭一直捂著肚子的男人這才擡起頭來,眉骨高隆,眼窩深邃,居然是鄭嵐口中已經出差的王海坤。

方從緣臉上純美的笑意霎時間都停頓了幾秒,她正怔楞間,王海坤已經沈聲問道,“哪杯是溫水?”

他說話的聲音很低沈,不知道是因為現在身體不舒服的緣故,還是本來就是這種致郁的腔調。

方從緣抿了抿唇,將右手邊的紙杯遞了過去。王海坤一手拿過紙杯,稍擡頭就將杯中的溫水喝光了。

他喝得急,有幾滴水珠順著唇角滾落而下,很快就滑到了上下滾動的喉結上。

方從緣立時低頭,面上純美的笑意都淡了幾分,頰邊的酒窩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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