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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來坐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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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來坐鎮

幾乎是在意識到這件事的同時,餘秋的肚子就開始翻江倒海。

她跑到路邊試圖嘔吐,卻悲傷地發現經過一下午的重體力勞動,腹中早已空空如也。

田雨也捂住肚子,臉漲得通紅:“我肚子痛。”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毫不猶豫地往知青點沖。

屋子裏頭倒是有馬桶呢,可這會兒哪裏夠用。百般無奈之下,所有人都朝廁所跑。

所謂的廁所就是個大化糞池,外面蓋著個大草棚,裏面挖了個大土坑,旁邊支著兩塊木板。

真正個的茅廁。

人走進去的時候,裏面撲棱棱飛出一群鳥。

胡楊大喊:“麻雀!”

看樣子是破四害的殺傷力比較大,可憐麻雀都被嚇到茅廁裏頭過夜了。

餘秋提高手上的馬燈,立刻又趕緊放下。

媽呀,裏頭白花花的,全是湧動的蛆。她現在又想吐了。

其他知青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實在吃不消楊樹灣茅廁的威力。

郝建國從廁所裏頭出來時,有氣無力地喊著:“必須得改善農村衛生條件,從建設新式廁所開始。”

說話時,他手裏頭還抓著那本被他當成寶貝的《赤腳醫生手冊》。

田雨氣得大罵:“好好的書都被你熏臭了!”

她毫不猶豫地上手去搶,郝建國嗷嗷直叫:“你幹嘛?你自己去書店買去!”

“你留著也沒用,你又不當大夫。”田雨直接塞給餘秋,“我們餘秋才是醫生。”

一頓瘟豬肉,直接放倒十幾個大姑娘小夥子。

一直到夜色深了,大家肚子裏頭沒東西出來,這才消停著睡覺。

誰也沒責怪老鄉不像話,居然拿死豬肉給他們吃。

因為公社幹部跟他們吃一桌子飯,因為他們知道,即使是死豬肉,也是農村難得的美味。

窮啊,窮困的山村等著他們去建設。

餘秋翻了個身,絕望地看著屋頂。建設新農村什麽的,先放放吧,趕緊建個能用的廁所才是真的。

雖然睡得晚,第二天一早,公雞才開始打鳴,大家就趕緊起身收拾,摸黑點火做飯,好早點趕路去公社。

這先坐船再走路,要走三個多小時才是到公社革委會呢。去其他大隊報到的,路途就更遙遠了。

餘秋也早早洗漱完畢,拉著還沒到上班點兒的田雨一道,開始設計廁所。

現在蓋房子也不便宜,一間小草屋也得花四五百塊。他們手上沒錢,就只能就地取材,諸事從簡。

“其實關鍵是糞便的去處。”餘秋在筆記本上寫下三個字,旱改水。

現在人畜糞便都是漚肥之後再下田做有機肥,完全腐熟漚好的肥料當然不臭,但這過程實在要人命啊。

餘秋已經參加科室組織的農家樂,曾經看過有養豬場直接跟魚塘、藕塘以及菱角塘結合起來。

養豬場產出的糞便直接沖到魚塘當中去,池塘養殖黑魚、螺螄,水面種植水芹菜;過濾了一道的水再通往外圈,二級凈化池當中種了蓮藕養了王八以及菱角。再外圍還有水葫蘆,養殖的大白鵝就依靠水葫蘆跟小魚小蝦生活。

撈出來的水葫蘆又是豬飼料。

那農場主還在水塘邊上搭架子種了豇豆、絲瓜、西紅柿、黃瓜,水面通過浮床長了空心菜、魚腥草,水底還有黃鱔、泥鰍跟小農蝦,每年能掙一百多萬。

當時他們一群醫生都看得神魂顛倒,恨不得立刻辭職搞農業養殖。

餘秋擡頭看不遠處的水坑,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在那裏試一試。只要處理好進出管道就可以了。

楊樹灣水田緊張,水面不少啊。這也是另一種墾荒的方式。

上工的口哨聲響了,田雨趕緊抓起書包往外跑。

出門的時候,她才猛的一拍腦袋:“完了,我沒書啊。”

餘秋下意識地扶額,夭壽哦,這姑娘居然也是老師,簡直是大寫的誤人子弟。

她無奈,只能安慰急得像熱鍋上螞蟻的女知青:“你先去吧,說不定是學校發書呢。”

她也不能繼續賴在屋裏頭,她要去外頭轉轉,看能不能找到合適的材料。

真建新廁所了,總不能往在地上挖坑吧。

楊樹灣的水田與村落被一條大路割成兩塊,左邊農田綠意盎然,右邊村莊雞鳴狗叫。

大約是現在種田全靠農家肥,農民拾撿的勤快,禽畜雖然滿村跑,但地上完全看不到糞便。

村民們的家以生產隊為單位,分居在村莊的不同地方。

房舍雖然破舊矮小,但一行行排列得非常整齊,幾乎家家戶戶門前都有個小院子,收拾得清清爽爽。

頭發花白的老人在井邊汲水,旁邊三四歲大的孩子也知道幫著洗菜葉子,還有人坐在樹蔭底下搓麻繩。即使他們不下田,也沒誰閑著。

昨天晚上捉螞蟥的農民正在路邊挖水渠,看到餘秋就招呼:“餘大夫,正好,你去趟九隊鄭大爹家裏頭,他兒媳婦要生了。”

旁邊的女人疑惑:“東勝,我家寶珍不過去了嘛。”

生娃娃是接生員的事情,不用大夫出手吧。

“好像不是很好生。”那農民說話也含混,“你過去看看吧,寶珍找你呢。”

他旁邊的女人趕緊滿臉堆笑:“大夫,麻煩您過去給寶珍掌掌眼,那娃娃肯學哩。”

餘秋渾身不由自主地繃緊,趕緊點頭應聲。

真要命,怎麽這村子不大,女人生孩子卻老碰上事兒呢。

那個叫東勝的農民怕她剛來村子不認路,特地朝田邊喊了聲,找了個小孩給她帶路。

小男孩赤著腳,立刻從麥草堆旁爬起來,連奔帶跑地往前走。

等上了大路,小家夥才伸出手舉得高高的,往餘秋懷裏頭塞紫紅色的野果:“你吃,你救了我媽跟我妹妹。”

餘秋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桂枝的大兒子,應該才四歲大,叫大寶。

孩子的眼睛明亮又澄澈,跟一汪清泉似的。

餘秋對小小孩沒抵抗力。

在這樣的目光註視下,她連嫌棄結果不幹凈都顧不上,直接取了一顆塞進嘴裏頭,誇獎道:“果子很甜。”

大寶高興的很,要將自己所有的戰利品全都給城裏來的大夫。

餘秋趕緊謝絕他的好意:“阿姨現在要去接生別人家的小寶寶,謝謝你啊。”

大寶這才收回手,撒開腳丫子往前奔,一路催促餘秋:“快點。”

他熟門熟路,沒費多少功夫便將餘秋帶到了目的地。

小家夥神氣活現,跑在院子門口就開始喊:“太奶奶,我把城裏的大夫送來了。”

院子門開了,走出個滿頭銀發的老婦人,手裏拄著拐杖。

中國農民少有懶漢,尤其在這個年代,一般除非是實在做不動農活的老人跟幫不上忙的小小孩,其他人不論風吹雨打都會參加生產隊勞動掙工分。

鄭大爹家也不例外。雖然兒媳婦生孩子,留在家裏頭幫忙的也只有鄭大爹的母親跟嬸嬸。

老太太高興的很,伸手在院子裏摘了個西紅柿用衣角擦了擦,遞給小男孩:“謝謝你呀,大寶。”

小男孩珍惜地接了西紅柿,慎重地捧在手裏頭,還一本正經地道謝。

送走了小報喜鳥,老太太迎著餘秋往院子裏頭去,臉上全是笑:“還是主席好,派了接生員給我家接小重重不算,還從大城市裏頭給我們派大夫。”

餘秋有些疑惑,既然孩子生不下來,怎麽老太太還不急不慢的。她又不好催促老人家。

“就是早破水啦!”老太太年紀雖然大,走路卻穩健,“早上我家秀華去隊裏頭挑河泥,一吃勁就淌水了。”

餘秋嚇得心驚肉跳,都要臨盆的大肚子挑什麽河泥?這不是開玩笑嘛!

萬一胎膜破了之後,臍帶脫垂怎麽辦?真是無知者無畏。

寶珍剛給大肚子做完檢查,見到餘秋滿臉驚喜:“餘老師,你來了啊。”

“怎麽回事?”餘秋習慣性地走到大肚子秀華身邊,拿聽診器先聽胎心,又摸摸產婦的肚子,三四分鐘就有一陣宮.縮,每次有四十秒鐘。

胎心正常,宮縮強度頻率都可以,頭位,胎頭已經順利入盆。

到底哪兒有問題啊?餘秋戴上手套,給產婦做內檢。

小囟門在一點位置,是個正常的枕前位,宮口開了有五指,胎頭位置很低,將出口堵得死死的,完全不用擔心臍帶脫垂。

從破水到現在不過四個小時,作為一個頭回生孩子的女人,她的產程進展可以說相當迅速了。

餘秋壓低聲音問寶珍:“有哪兒不對嗎?囟門在哪兒?”

小接生員聲音像蚊子哼:“我摸到大囟門在七點鐘。胎位正的。”

“你查的很準。”餘秋疑惑,“你擔心什麽?”

這明明是個進展非常順利的產婦,應該不到兩個小時就能生下來。

小接生員低下頭,下意識地想要絞手。

餘秋心念電轉,猛然反應過來她在害怕。

前天晚上桂枝的事情也嚇到了她,導致她對自己的技術充滿了懷疑,甚至不敢單獨接生。

餘秋用左手摸摸她的腦袋,安慰道:“你接生吧,我給你看著。”

就好像當年她們這群小醫生單獨上臺接生的時候,產房退休返聘的護士長每次都在邊上給她們坐鎮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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