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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行將班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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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行將班師

雖說在喬琰登基之時,便已是漢雍二朝交接,乃是屬於她的時代徹底到來,但在鄴城朝廷徹底覆亡之前,這天下到底還會存有幾分不同的聲音。

漢朝屢次的力挽狂瀾,總還會讓人留存有什麽絕地翻盤的希望,而劉辯的處境,也無疑要比光武帝早年起事之時的局勢好上不少。

誰又知道他會不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呢?

不對,若是按照現在的時間,還沒有東山再起這個詞,就算後世再有謝安,也絕不會是出自於東晉的謝安了。

當喬琰此刻總攝天下之權後,她也絕不會讓五胡亂華,永嘉南渡之事發生了。

“令人去將劉辯的屍體下葬了吧。”

在她方才於朝堂之上的話中,她不承認劉辯這個弘農王的身份,只認為她所冊封出來的山陽公和安邑公,但當她已經徹底踩滅了大漢的最後火種後,給對方一個體面也無妨。

再不往回收一點,那些還正在等待審判的河北世家子弟,只怕都要以為她是董卓了。

但對於戰敗的一方來說,河北世家受到的待遇實已不能說是太壞。

早年間便選對了人,任職在她麾下的河北世家代表裏——

崔琰早在她為並州牧之時便為並州督郵,以其“有青松之操”的品行來督導並州民眾與官吏,隨著喬琰成為天子,崔琰一面繼續跟隨鄭玄潛心學問,一面也領了尚書臺的官職,作為天子近臣之一。

崔烈在並州養老,其子崔鈞則出任了豫州刺史的官職。

田豐本在協助幽州定計作戰之事,現如今也能憑借著這份對峙袁紹的戰功升遷了。

而此番攻伐鄴城的一路上,倒戈夠快的中山甄氏同樣獲得了不少好處。

甄氏早年間可不是依靠商業發家的,甚至若是將其追溯到王莽篡政時期,漢太保甄邯曾官拜大司馬,甄豐也曾官拜大司空,只是因東漢建立,才逐漸衰頹了下去,到了甄宓的父親那一輩,只是做到上蔡令而已,又以早逝之故,無法對甄氏提供何種支持。

但因他們這番極有眼光的投誠,並由甄儼總領中山勢力向呂布等人大開明路,令其能及時與趙雲等人會合,成功混上了大雍的戰車。

甄儼自己成為了下曲陽的一縣長官,他那個本當在明年成為袁熙續弦的妹妹則被送往了樂平書院就讀,頗有一番能以大雍嫡系官員流程培養的架勢。

那麽,那些站在袁紹那頭的亂臣賊子被以秉公辦理的方式處置,能有什麽問題呢?

大雍天子禦駕親征,大雍兵馬全線入侵,總不能是來招安的吧!

“不過,雖然明白這是去濁取優的必由之路,真要面對這等場面,還是令人不覺有些……唏噓。”剛趕到冀州的崔烈正好遇上了這第二日開始的河北世家審判論罪之事,開口說道。

算起來他的年紀也不小了,早在當年他耗費五百萬錢買下三公之中的司徒位置時候,便應當被稱為晚節不保,到了如今更是有些心力不濟。

好在他比任何人都要幸運的是,他被漢靈帝在當年選作了用於鎮壓並保護喬琰的人選,也在喬琰出任並州牧之時並未被從並州調離,以至於今日卻是憑借著一份早年間的“教導”還能勉強以帝師自居。

時至今日,崔烈當然還不至於有這等昏昧舉動,去利用這份交情來給河北世家謀求什麽優待,但讓分屬同宗的博陵崔氏與清河崔氏都在此番冀青二州交接裏保全下來,總還是無妨的。

二崔多出清流名士,除卻他這個一步走錯的“銅臭之人”外,舉家家風更近乎於陳郡袁氏,其實就算崔烈不親自來求,這份災厄也不會落到他們的頭上。

畢竟,喬琰何止是承了崔烈的人情,也承了崔寔那份撰寫《四民月令》農書的人情。

但崔烈的親自到來,確實要比這些所謂的官職委任事實,更有一番令河北未曾涉事世家不必惶惶終日的效果。

喬琰朝著崔烈回道:“做出抉擇的主動權原本是在他們這裏的,也沒人逼著他們,袁本初為了拉攏河北世家,不惜殺郭圖逢紀以示起決心,可見他們的地位。都說為政以德,既已無德,何必為政!”

崔烈悵然道:“誠如陛下所說,既是咎由自取,必當殺其首腦以儆效尤。事實上,陛下已經留情了。”

要不是喬琰沒有將那番刺殺放在臺面上來說,就連將其作為對袁紹的斥責都不過是一句帶過,河北世家遭到的血洗勢必要比今日還要可怕得多。

那可是行刺天子!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哪裏是什麽隨便說說的事情。

就算喬琰不打算對一場並未得手的可笑刺殺投以多少目光,她的下屬之中能忍受有人居然懷揣著此等想法的,都絕不可能會有幾個!

尤其是最將喬琰當做偶像的呂令雎,直接提著她那把長槍就跑去找那位始作俑者算賬去了。

所幸她還沒沖動到把袁紹的腦袋給當場敲開花,而是在看著袁紹數了半個時辰的麥子之後轉頭離開。

崔烈原本還以為,這是呂令雎覺得袁紹從原本的大將軍變成今日這等囚徒模樣已經夠慘了,還是不做這等落井下石之事了,結果沒過兩個時辰,在袁紹的囚牢不遠處就多出了兩個人。

這兩人都從呂令雎這裏領了辦事的工錢。

前者負責在袁紹只能吃牢中夥食的時候在他對面吃席,另一個則負責在袁紹的對面數大豆——數出聲的那種。

崔烈一問之下才知道,第二個是呂令雎問了司馬懿之後從他這裏得到的建議。

他一時之間不知道是應該可憐一下,袁紹本就不怎麽樣的處境,還要在此時再雪上加霜一層,還是應該感慨,喬琰所栽培出來的下一代接班人真是……本事驚人。

而這些其實在他這裏還能算是孩子的二代官員,雖說手段如此,卻也從未有打擾喬琰計劃令其難辦的舉動,在分寸感上表現得並不差。

反正也正如喬琰所說,對於有些人而言,活著看到大雍的蒸蒸日上,活著遭受這種種磨礪,遠比死了更為折磨。

何況,袁紹想要借此保全他的三個兒子,難道真能如他所願嗎?

能如沮授審配一般身處高位卻還頗得名望的著實不多!

在短短半月之間,先後殞命的冀青二州名流已令這鄴城長街上的行刑之地幾乎為血色浸透。起先,那些聞訊趕來的民眾還有些猶豫,不知喬琰所提出的這等舉措是否只是在作秀。

但大約是劉辯之死給了他們以舉報的底氣,又有第一個被殺的罪臣為例,一條條申訴上報的罪狀都陸續呈遞到了喬琰的面前,也隨著她的下屬陸續接掌冀青二州卷宗予以驗證。

很是不巧,這論罪當斬之人裏就包括了袁尚。

最得袁紹喜愛的袁尚能在被曹操擒獲之時說出想要冰來降溫,已不難讓人猜到,他平日裏所能得到的寵眷優渥到了何種地步!

表面上看他誠然是袁紹最喜歡的那種樣子,相貌俊秀,親近長輩,言辭動聽,可背地裏的欺男霸女、侵占土地之事他是一點都沒少做。

在被推上刑臺的那一刻,他再有多少失態恐慌,也顯然已經沒有什麽用處了。

他也不可能看到自己的父親前來將他保下來,只能看到在刀斧落下的那一刻周遭的百姓都做出了一番拍手叫好的舉動。

袁尚的死訊被喬琰帶到了袁紹的面前。

這位曾經的風雲人物已又看起來年老了幾歲,其衰老的狀態也顯然並不只是表現在臉色和發色之上,還有他此刻稍顯佝僂的脊背,以及他在將麥粒從指尖撥過的時候表現出的一剎停頓。

但當他聽到袁熙袁譚得以存活下來,又成為了勞工之中的一員,手上的節奏重新加快了起來。

這份數糧食的工作當然不可能給他以渾水摸魚的機會,一旦他的速度變慢,就會有人“督促”他加快速度的。

他的目光沒有朝著喬琰的方向看,生怕在看到對方這等徹底成為天下共主之時的樣子,他會將自己認命的決定收回去,做出什麽愚昧到讓袁氏徹底消亡的行徑。更怕他會忍不住在喬琰此刻的戰果之中越發難以忍受這等枯燥的折磨,選擇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只是在此時看著自己手中流過去的麥粒,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一片歷史的流沙,正在以不能由他幹涉的方式流淌過去。

在聽到喬琰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的時候,這袋麥子正好數到了最後一顆,而這也是他唯一能夠經手的東西了。

此後冀州如何,與他再沒有任何的關系。

“說起來,陛下打算以何人接手冀州刺史的位置?”曹操從喬琰這裏聽到了袁紹的結局,嘆了口氣後這才開口問道。

青州刺史的位置,早在青州還未曾被收覆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是賈詡的囊中之物了。

他這趟沒往鄴城前來會師,雖是有那麽一點犯懶的意思,但也可以說是在著手恢覆青州地界上的政務。

那麽空缺的,也就只剩下一個冀州刺史的位置了。

鄴城朝廷的影響力勢必還有相當長的時間會留存在冀州,冀青二州也正如喬琰所說,若是算起此地的情形,不知比其餘各地落後了多少年,真要派人前來治理的話,必然得是喬琰的心腹,還得在行事上有著足夠的魄力和能力,有著肅清戰後秩序的底氣。

喬琰幾乎並未猶豫地便回道:“我有意令子脩接任漢中太守的位置,將徐元直調回接掌冀州。”

“此外,幽州方面此前留了太多的人手,本就是為攻破冀州而準備的,今日正好再行進行一番調度。”

諸葛亮、司馬懿和陸議全都放在一州地界上培養,外加上還有個荀攸在那裏,實在是浪費了,司馬懿已是預備放在豫州去協助崔鈞了,正該將其餘三人分去三州境內。

包括將領的調度,在回返長安後也當進行一出調整。

令徐庶擔任冀州刺史,其實不算讓曹操感到意外。

這位是當真符合這嫡系官員、忠心耿耿、實力與資歷具備的條件。

不過讓曹昂擔任漢中太守,卻著實讓曹操有點意外了。

可當他對上喬琰目光的那一刻,他又清楚地看到她在做出這番委任之中的坦然。

她既敢對曹操做出車騎將軍的委任,也為何不敢放手用曹昂為官呢?

漢中之北的長安乃是她的龍興之地,漢中以北的益州已經隨著南蠻平定而再非隔絕世外之地,位處中間的漢中絕不會因委任了什麽人在此便被奪走權柄。

這是一位實權帝王的自信!

她又以閑談一般的口吻接著上頭的那一句說道:“說到人手太多,還有個有趣之事。前幾日青州那頭給我送來了消息,說是交州定期在八月裏送來的扶南大艦抵達了東萊郡的港口,結果東萊郡早就已經被孫觀蔣欽等人給拿下了,根本沒將其派上用場。把那同來的交州士家子弟可給急哭了。”

“我只能回信說,大海廣闊,除卻海上夷洲琉球等地外,還有不知多少領地,更不知有多少物種在外,或許便能有更多畝產千斤不懼旱蝗災害的作物在那重洋之外,這些大艦,總會派上用場的。”

“孟德,你說是不是?”

天下固然已定,但她的征程還遠不到結束的時候!

曹操也不免隨著她這話的說出而生出了一份豪情,“看來,陛下這逢戰之時才設立的將軍位置,可能沒這麽快撤下去了?”

喬琰沒直接對此做出回答,只是回道:“那就要看孟德的表現了。”

總之,現在是他們行將班師還朝的時候了!

讓喬琰有點意外的是,在他們即將離開冀州的時候,任鴻找上了她,所為的還是個頗有意思的事情。

“前幾日狀告安平縣大戶之人裏有個十三歲的小姑娘,我正巧遇上了,又見她天資聰穎,便打算將其收下為弟子一並帶回去,但是……”

“但是什麽?”想到當年她見到任鴻的時候,她還是因為洛陽宮變之後被馬倫收為弟子一並帶往並州,剛剛開始窺見一點改變自己命運的道路,也尚還未覺自己真能實現那“鴻羽不低飛”的展望,今日卻已是自己收下一名弟子了,倒是讓人頗有一番眼見青苗長成的滿足感。

“她的表字有些特別。”任鴻回道,“這姑娘名為郭照,她父親曾是漢末的南郡太守,因奇她早慧便為她取字為女王,意為這是我家女中之王。”

所以將姓與表字連在一處,便是——

郭女王。

“你是想問,她這個名字是否有僭越之嫌?”喬琰見任鴻面露遲疑之色,便接話問道。

未等任鴻回話,她已旋即朗然一笑:“何必擔心這麽多呢?她若真有這等躋身上位,力爭為王的本事,那就來試試,這三公九卿之位裏,能否在數年後再多一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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