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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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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鐵……

因鐧這武器的長度和其從未出現在戰場上的緣故,就算真有人發覺這是一把副手武器,在大多數人的印象裏,這也該當是一把劍或者是刀。

可當它是鐧的時候,所能起到的用處便與刀劍大不相同。

八斤的重量看似不多,然而將其在縱馬馳騁之間揮動的時候,便勢必會如同一把鋼鞭甩在人的身上。

“哨崗巡查——”新武器的登場和參與到這又一出要害戰事之中所帶來的心緒沸騰,在呂令雎發號施令的過程中至多也就是表現出了幾分昂揚向上的語氣而已,她朝著周遭環視了一圈,說道:“其餘人等!就地用飯。”

她自己沒有翻身下馬,而是借著這依然居高臨下的狀態朝著周遭看去,確認這風吹草動俱是尋常,並沒有出現什麽行軍途中的意外,這才接著說道:“諸位雖然都已在鐵鐧分發下來的時候演練過此物,但切莫將實戰之中多出這八斤看作是什麽小事。”

八斤,跑動中多了這個負重,在越是長時間的行動中,造成的影響也就越大,在交戰之中也是同樣的。

固然他們所要面對的這場交戰因其規模的緣故註定了不可能太久,他們也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不過我對諸位還是有些信心的!”

“雖說若要比弓馬嫻熟,諸位放在那範陽大營之中絕非最為得力的存在,但諸位隨我征討遼東烏桓,陣斬蹋頓,隨我清剿公孫瓚餘部殘將,曾馳行數百裏不息,明日一戰,正要我等一鼓作氣,上下合力,實比那虎牙將軍帳下的勞什子精兵強得多了,是也不是?”

一聽呂令雎這副將自己父親也一本正經地稱呼為虎牙將軍的情況,和她在此刻的這番言辭,在場眾人頓時笑了出來,“不錯!”

呂令雎又道:“連司馬仲達那位軍師都被我以無法跟上我等進攻之勢的緣由給留在虎牙將軍營中了,我等更不能被他小瞧了,可是如此?”

“是!”

這個異口同聲的回答再度從這片徐水上游之地傳了出來。

“那就都給我吃飽些,誰若是在揮動鐵鐧的時候少了那幾分力氣……”

她將自己手中的那一把淩空揮動了兩下,便聽得這呼嘯之聲著實驚人。

這份“有聲”的威脅讓在場的士卒頓時又應了一句“將軍放心”,又都不覺在相顧而望之間再添了一份笑意。

有這樣一位力爭上游又還有那麽幾分活寶脾性的將軍,可當真是他們的福分。

何況她人雖有些跳脫,就像這個意圖將高順給擒獲的決定好像是在突如其來之間產生的,卻也是實打實地在為他們謀求著一份戰功,也並未因為己方的優勢便有任何的松懈。

當向著周遭巡查的士卒回返後,呂令雎這才翻身下馬,將又經由了一番改良的流水線餐包自馬鞍邊上的佩囊中取出,快速地用了個飯,隨後則自馬背邊的竹筒裏打了點水,擦拭了一把稍有倦意的面容。

他們渡河之時雖已近黃昏,但因她先一步分兵出去的緣故,此刻呂布那頭應當正在朝著徐水方向緩步推進,她還有一晚上的時間來修整,倒是也不必趁夜趕路。

在附近的隱蔽處她尋了個將士卒安頓下來的地方,安排好了交替守夜之事,這才抱著自己的武器小睡了半夜。

天色將明之際,這支隊伍朝著徐水下游進發而去。

目標——北平縣!

此時的北平地界上,高順也同樣在仔細查驗著他們這一方的籌備情況。

這並不是因為此刻的這一戰尤其要緊,在面對著渡河而來的敵方之時他們有且只有一次嘗試的機會。

而是,這原本就是他在每次遭逢戰事之時便必須要做的事。

他所統領的陷陣營,在軍隊遷移之時當然還是一支騎兵,但在用於攔截敵方,令其深陷陣中絕難掙脫之時,卻是一支實打實的重裝步兵!

打造這樣一支重裝隊伍的造價原本就堪稱不菲,更別說其中為了維系甲胄防護的後繼費用。

而高順更需要確保的是,隊伍之中的每一個人都處在作戰意志高昂的狀態,否則這一支重甲之軍若是在其中一個運轉的樞紐上有了缺損,便絕不可能再成為敵方的噩夢。

這支八百人上下的隊伍,每一個人的目光都隨著高順在軍中的查驗而游走,直到眼看這位統帥以和往日並無差別的語氣說出了一個“走!”字,他們也像是在這一刻全數處在了十足清醒的狀態之下,以一種凜然非常的方式跟上了他的腳步。

高順沒有對他們做出什麽囑托,只因這些在交戰之中必須要註意著的事項,早在每一日的磨合之中都已經被交代完畢了。

他也沒有用什麽額外的口號來激勵下屬的士氣,只因當他邁著足夠堅定的腳步走出的那一刻,他的下屬就已知道其中的潛臺詞了。

唯戰而已!

他們也有著不得不贏下這場戰事的理由!

那就沒有什麽好多說的。

“高將軍!”北平縣的守軍將領一見高順出現連忙迎了上去,連忙問道:“您需要多少北平城中的將領隨同您一道行動?”

在沮授給高順的調兵指令裏,有一句說的是,讓北平和其銅官守軍都聽從高順的指令行事,但以高順的表現來看,除卻將北平城中的戍防做出了一番調整之外,他好像並沒有要領軍行動的意思?

“不必了,”高順回道,“你等駐守城關,倘若有漏網之魚來到了城下,那便以城頭弓弩將其射殺。”

帶上這些城中守軍,看似能讓他在面對呂布威脅之時多出一份助力,卻也何嘗不是多出一份艱險。

呂布是何種人物,無論是其斬殺董卓還是追擊公孫瓚得手,又或者是這數年之間他和冀州之間的交手戰況,都足夠讓高順看個分明。

他的這一支精兵在對上呂布的時候,或許還能憑借著彼此的默契和甲胄的防禦,將其所統領的並州精騎的沖撞給攔阻下來,這些罕逢戰事的北平守軍,卻絕不可能!

倘若他們在這一個照面之間便被呂布當做了突圍之中抓住的弱點,在北方鐵騎那等氣勢驚人的沖撞面前難以站穩腳跟,甚至因友軍的陣亡而失措逃竄,反倒是要讓陷陣營所形成的那道屏障破裂開來。

那麽與其如此,還不如是這兵在精不在多的狀態,用絕對的精銳對上呂布等人蓄勢待發的來攻!

但讓高順著實未曾想到的是,在對面的進軍之中,為了能在徐水對岸站穩腳跟,先自那河流淺灣踏水而來的的確是由呂布所率領的騎兵,卻並不像是高順所以為的那般要以足夠迅猛強勁的攻勢擊破他們的攔截。

呂布一改此前那等一經相遇便意圖殺穿敵陣的氣勢,隨同他所率領的騎兵一道游弋在河岸這側,朝著高順所在的方向彎弓搭箭襲擾。

也便是在他那石弓的殺傷所造成的片刻遲滯裏,緊隨在他後頭的士卒便已急奔而來。

這好像怎麽看都不是呂布的作風!

只因那隨著高順的號令奔襲在最前頭,意圖阻遏住敵軍渡河之勢的陷陣營將士,他於持盾阻擋箭雨,又抽刀朝著敵方砍去的那一刻,刀刃撞上的乃是一面盾。

比他手中的那一副還要結實的盾!

而在這眾多陷陣營將士一並迎上的進攻中,這等刀盾相擊的聲音並不少見。

這哪裏是他此前遇上的那支來去如風的隊伍,而分明是一支以防衛為主的盾兵。

後方的長矛兵還未在此刻補上,以至於他們表現出的便是一派完完全全的防守姿態。

大雍在甲胄上的投入從不在少數,在此刻的這出交戰中更是展現得淋漓盡致。

縱然陷陣營的這位將領憑借著其訓導之法,已讓其下屬在面對敵方之時無論是行動還是變陣都有一種毫不拖泥帶水的利落,就連呂布也不得不承認這種實力上的差距——

大雍的兵馬依然因為軍備上的齊整有著其獨到的優勢!

當他們甚至放棄了進攻,減少了有可能露出的破綻之時,這等頑固據守於河岸的情況也就越發難以改變。

高順著實不明白呂布到底在想著什麽。

就算前軍的盾兵形成了一條暫時未曾被陷陣營擊破的人墻,但他們後方的兵卒還站在水中,並未在河岸上落腳。

這樣的情況下,可不是個能發起沖擊的樣子。

只要他們守城的這一方能讓對方不得寸進,進攻一方消耗的體力也勢必要遠遠超過他們,到了那個時候,難道還能給他們以繼續拉鋸僵持的機會嗎?

當然不可能!

呂布此刻最應該做的,其實是憑借著己方的盾兵形成的小規模對峙,以最快的速度將更多的騎兵調度到前列,寧可頂著騎兵死傷的情況,也要從高順這裏換出一個借機攻入的口子。

不管這樣的進攻是否有可能對高順做出有效的擊穿,起碼都要好過此刻這個僵持到最後還可能一無所獲的狀態。

但當他遙遙朝著那退到後方的呂布看去之時,卻絲毫也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出任何的煩躁情緒,而是只見他不斷征調著士卒投擲沙袋於河中,將這片淺水區域能供給士卒過河的地帶再拓寬一些。

要不是其最先發出的那一支強弓悍然自他這頭的盾牌縫隙中穿過,將他的一名下屬給射殺在了當場,高順幾乎要以為身在此地的並不是呂布,僅僅是一個和他長得格外相似的人而已。

但這當然是呂布。

他只是記著在他進攻之前司馬懿與他說的話而已!

“我等此番是同來進攻的,那麽呂小將軍的戰功和您的戰功是一體的,所以與其先和那位高將軍在精兵的交鋒中碰個兩敗俱傷,還不如放棄爭奪一些沒有必要的功勞。”

“那位高將軍的陷陣營之所以強悍,是因為其軍令如山,甲胄精良,士卒舍生忘死,而這樣的特質,不是尋常的兵卒能做到的,所以渡河之戰會攔截在我們前頭的只會是陷陣營,不會給您以攻伐薄弱之處的機會,既然如此,不如由我們來做這把結實的盾,將其拖住,由呂小將軍來做那把最尖銳的矛。”

讓呂布忍住動手的攻伐之勢,真是別提有多難受了。

可一想到他沒能被陛下準允參與到那場應對刺殺的戰鬥中,極有可能就是因為他只知進攻的毛病,再一想到這份平定天下的戰功裏他也絕不甘心留下一個汙點,呂布決定暫時忍住這等不適。

何況他的這等不痛快也並未持續多久。

在他的眼前,他這方渡河而過的甲兵已又多形成了一排,抵住了前方行將倒下的那一批,形成了一張越發堅實的盾牌。

這張盾牌中的前列在面對著陷陣營甲士的反擊中雖有兩分頹勢,卻還不到能分出勝負的時候,而也正是在這張頗有背水一戰之勢的“盾”扛住了陷陣營攔阻的時候,呂布領袖騎兵多年間並未隨著年齡增長而削弱的耳力裏,一片踢踏的馬蹄之聲已出現了。

那是他們這一路的“矛”!

當他朝著西面看去的時候,果真已看到了一片疾馳之間揚起的沙塵。

為首之人,不是呂令雎又是誰!

當然,在交戰之中眼觀六路的高順同樣不會忽略掉這片馬蹄之聲。

即便他將大半的註意力都放在了呂布的身上,當那支騎兵出現的那一刻,他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意識到了對方的到來。

甚至於就是在呂令雎的身影由遠及近的戰馬行進中,這應對著渡河軍隊的陷陣營已隨著高順的調派而發生了陣型的轉換。

明明只有不到千人的數量,卻在此刻令人只覺面對的是四五倍於其人數才能表現出的戰鬥力。

更別說,這支特殊的隊伍又有著面對騎兵的充沛經驗。

可呂布在此時有著迥異於平日的表現,以這等突如其來的方式殺出的呂令雎,又如何有可能是什麽尋常的騎兵呢?

外表上的一如往常降低了這些陷陣營守軍的戒心。

然而,他們由遠及近將長槍長槊劈砍而來,在未能得手之際被這些重甲士卒拉近了距離,意圖將他們自馬背上掃落下來的那一刻,前列的騎兵竟隨著呂令雎的一句“動手”信號,驟然自身邊抽出了那一把把鐵鐧。

直接朝著就近的陷陣營士卒便拍了下去。

或許,將其稱之為掄要更合適得多。

這些陷陣營的甲士有著一套躲避長兵的技法,能讓他們在瓦解騎兵攻勢的時候有著遠勝尋常士卒的熟稔,可也恰恰是這一份行動之中的熟練,令他們在發覺敵方的副手武器並不是劍的那一刻,已是太遲了!

身著重甲的陷陣營士卒在同時做出了前進動作的那一刻,後退本就不易,那重甲帶來的負重影響更是讓他們不得不面對著另外一個拖延動作的因素,然而鐵鐧揮落的動作卻是絲毫也不給人留下任何的餘地。

不是所有的甲胄庇護之處都如明光鎧的“明光鏡”處,能起到這等更為有效的防守,大多數的甲胄防的是的刀兵,是弓箭流矢,而不是在這一刻令人猝不及防的鐵鞭震蕩。

借用著馬匹行進之中的力量,這份沖擊更是於剎那間形成了一種難以抵擋的可怕力量。

便如此刻呂令雎揮落的這一擊,其下的甲胄甚至發出了一種近乎扭曲的聲音,另有一種碎裂之聲傳出,但她清楚地知道,那不是甲胄出現的聲音,而是鐵鐧的擊打力道徑直穿透了鐵甲,襲擊到了那下方的人體,造成了一種絕對的破壞力!

那本應當是重甲步兵占據優勢的遭遇戰。

就算這批騎兵不知道為何出現在了河流的這一邊陡然發起了沖鋒,也並不會影響這個屢次試驗出的結果,可在此時呈現在在場眾人面前的,卻是這為首的數十人交手裏,以這出神兵天降的騎兵取得了全線的勝利。

而那最為年輕的女將更是在風馳電掣之間自那後方還沒來得及填補上的空隙之中殺入,直奔——

高順所在的位置而去。

她甚至在行將遭到阻攔的那一刻,一把將手中的鐵鐧甩飛了出去。

被甩飛的鐵鐧,或者叫做撒手鐧到底能有多大的威力,在這一刻已不需多說了。

這一道同樣迅猛甚至更加難以防備的攻擊蠻橫地砸開了她面前之人的頭甲,讓那士卒當即倒了下去,根本無法及時與他的長官做出行動上的配合,而呂令雎則已操持著那把長兵直奔到了高順的面前。

身後跟著的正是隨同她自徐水上游而來的那些騎兵。

幾乎是在同時,呂布再不需要壓制自己先前那攻伐之念,眼見陷陣營的隊伍因側翼的死傷和高順的遇襲而稍有混亂,他也一把提起了長戟殺奔了過去。

不過大概還是距離近的那個有優勢,當呂布趕到的時候,正聽見了呂令雎的一聲:

“高將軍,得罪了。”

“明公?”

隨著這個聲音的發出,一盞被端在手中的茶盞顫抖了一瞬,險些將其中的茶水給潑灑出來。

要不是這一剎那間的變化被郭圖看了個清楚,他幾乎要以為袁紹真能在這兩個消息面前保持住沈穩的心態。

但這無論是對誰來說都是一件著實難以達成之事。

青州方向的辛評倒是並未因為辛毗投敵的緣故也做出背叛袁紹的舉動,其潁川士人的出身也讓其堅守住了陣線,也在徐州有所異動之時對袁譚給出了行之有效的建議。

可青州的變故偏偏發起在他們最不在意的黃巾餘黨群體之中。

這些青州黃巾當年就在袁紹猝不及防之間給他捅了一刀,讓他想將鄭玄延請來鄴城執教、開辦太學的美夢化為了泡影。

現在那群當時未能跟著管亥離開的,又在此時為喬琰麾下的泰山賊說動,為他們攻伐北海與東萊,將袁譚和辛評的救援給阻擋在了當場。

倘若袁紹這邊沒有面對其餘各地的發兵威脅,他或許還能對北海增兵,隨著孔融回返北海後再度回升的士氣,將這丟掉的小半個青州給重新奪回來,可偏偏他不能!

就連袁譚在辛評的建議之下前往清河郡借兵的行動,都已經是對他而言的極限了。

徐州的兵力增補卻勢必會讓已經身在濰水以東的大雍將領越發站穩腳跟。

而如果說青州這邊的情況還勉強在袁紹的預料之中,畢竟就算喬琰的部將不從徐州方向進軍,也有極大的概率會從遼東破境而入,橫跨渤海而來,那麽冀州北部戰線的情況就完全超出了袁紹的預料。

他原本以為那極有可能就是沮授來信說,呂布那個混賬又一次按照他此前的半月來襲計劃侵入冀州河間郡,而後再度被沮授或者高順給驅逐出去,再不然就是喬琰的泉州調兵在沮授所派出的眼線觀望之下有了些發現。

卻怎麽都沒想到,在這一次的來信中,沮授居然會讓人送來這樣的一出消息。

高順為幽州護烏桓校尉呂令雎以及虎牙將軍呂布的聯手所擒獲,冀州中山國北平縣為大雍將領所占據,易水、徐水上游正陸續有浮橋搭建,形成了從範陽到北平的兵力運送戰線。

沮授所面臨的情況在此時只有兩種可能了。

要麽,由這些兵卒堵截這兩處河道,使得河間郡以北的易水河道逐漸斷流,隨後大軍徹底壓境。

要麽,在沮授嘗試越界進攻之前,他們就已經經由中山國直接南下!

總之在北平易主的這一刻,袁紹他們這一方在冀州最北部戰線上的防守已經幾乎失敗了。

甚至是在短短的兩日內,沮授倉促回退兵力往南撤離,重新在河間郡中部布設防線的時候,又有了兩條對袁紹來說極壞的消息到了他們的面前。

泉州這地方此前被公孫瓚積攢了不少軍資,卻因其行動隱秘而甚少為外人所知曉,以至於當太史慈駐紮在此地的時候,身在南岸的審配還估量著對方起碼還需要運送不少糧草抵達此地,卻萬萬沒想到,太史慈缺少的可能是兵力,卻絕不可能是物資!

於是也正是在呂布呂令雎得手的消息經由快馬加鞭送抵泉州之時,太史慈與甘寧聯手經由渤海郡北部出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破了審配的營地。

這等出兵時機實在是應當算做千載難逢,就算還不到全線進攻之時,這兩位也一拍即合,毫不猶豫地動了手。

要不是審配的部從救援及時,只怕他也要同高順一般,成為這冀州北部一戰中的俘虜。

可即便如此,隨著北平縣戰事的失敗,連帶著審配這一路也遭到襲擊,沮授這個戰線南移的決定已經不再只是個權宜之計,而是勢在必行之舉。

這是第一條壞消息。

另一條則是,中山北部的這出異動在傳遞到沮授手中之前,就已經先被中山地界上的各方大戶所知曉。

中山巨商是一種何等精明的生物啊。

多年前便曾經有出自中山的馬商看中了劉備的潛力對其做出援助。

他們之中也自然有將生意做到關中去的,如何會看不出來,此時的冀州治下與大雍天子的統轄之地間,到底已經拉開了多大的差距。

若非在方今這個時代下,越是在本地有著盤根錯節勢力之人,越是難以脫離出自己所處的環境,只怕他們之中早就有人想做出轉投舉動了。

想想最早做出投誠的東海麋氏在喬琰的助力之下非但得以在徐州的權勢交接中得以保全,還能在此前憑借著棉布衣物的銷售再多打開一條生路,甚至隨著喬琰的登基而成為名副其實的皇商,其中眼熱的便不在少數。

而現在,他們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

袁紹和其所歸屬的漢廷可不能怪他們在此時做出這樣的選擇,畢竟,大雍的兵馬已經抵達中山國了。

於是在呂令雎等人駐紮入那北平縣不久,就收到了來自中山商人的犒軍慰問。

那等陣仗真是把呂布他們都給嚇了一跳。

若不是對方先一步派人來給他們做出了一番解釋,那等浩蕩的隊形還真要被人以為,他們不是來犒軍投降的,而是由民間勢力所組成的攻城隊伍。

當然,在獲知了他們的身份後,對已經以最小的損失切入冀州的大雍兵馬來說,是一件好事,對於袁紹來說,那便是又一出打擊。

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可以叫做恥辱。

只因這批前來犒軍之人裏,有一個人名叫甄堯,出自冀州中山無極縣。

如果這還不夠說清楚情況的話,那麽再詳細一些,甄堯有一個妹妹,名為甄宓,乃是袁紹為其子袁熙所選定的續弦,本應當要在明年成親的。

但現在算怎麽回事?

這門親事還沒有正式落成,做親家的就已經先一步果斷投敵了,這無異於是一巴掌直接扇在了袁紹的臉上。

可在此刻袁紹難道還能分出什麽多餘的心力來管中山甄氏是什麽情況嗎?

此前的月報檄文,也不過是一出挑釁宣言一般的存在,他極力讓自己還強打起精神坐在此地,不過是因為——

在正面的交鋒之中他還有最後那一搏的機會。

但現在接連兩處戰事的失利仿佛是在以一種再直白不過的方式告訴他,這便是大勢已定!

他那大兒子無法在青州地界上力挽狂瀾,他的二兒子面對的是一道被堵塞了去路的太行山脈,他的小兒子居然在此時不先想著防守,而是何其大膽地想要先一步進攻河內。

方在當下的一無所獲甚至是丟掉地盤,都讓這出子外派中的競爭看起來就像是個笑話!

而最大的笑話,就是他袁紹本人。

一個連區區冀青二州都無法掌握在手中的大將軍,到底有何種底氣抱著這搖搖欲墜的王朝意圖與大雍相抗呢?

在這等心緒慘淡之中,他甚至只有一種說不出的茫然,而非是那等再度想要一口血噴出的憤怒。

四面逐漸升騰起來的暑熱也像是一道提前出現的牢籠,將他先一步困鎖在了其中。

在這囚籠之外,正是一雙雙對著他這個獵物虎視眈眈的眼睛!

袁紹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讓自己幾乎要失控的心態重新收攏回去。

也恰是在此時,忽有一個小黃門疾奔而來,一見到他便倉皇地一骨碌摔在了地上,好不容易重新坐了起來,仰頭朝著他說道:“大將軍——陛下,陛下急召您前往!”

這個月裏,劉辯其實也知道袁紹面對著的是何種壓力,大概是生怕將袁紹給逼迫得太急,直接讓其投降了,所以甚少找到他的面前。

可眼下,勢必是有什麽對劉辯來說格外麻煩的事情發生了,讓他不得不在此時求助於袁紹,根本顧不得他這位大將軍是否還坐在輪椅之上了。

沒等袁紹發問,那小黃門便已經說道:“那位……大雍的那位,給陛下送了一封國書。”

不是尋常由信使送來的書信,不是什麽附著在樂平月報上的檄文,更不是什麽簡單的字條。

而是國與國之間。

大雍對著大漢發起的國書!

當袁紹抵達鄴城皇宮之時,便見劉辯到了此時已經是徹底顧不得形象,如同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疾步走到了袁紹的面前。

他何止是顧不得自己的形象,也顧不得自己此前還對袁紹有著一番怎樣的懷疑,又是在此前兗州豫州丟失的時候如何腹誹袁紹的無能。

在此刻袁紹還願意和他站在同一立場上,而不是盡快帶著自己僅存的下屬突破北部防線遠遁於草原,又或者是帶著他劉辯的人頭去向大雍求和,將所有的罪責都給推到大漢天子的身上,就已經足夠讓劉辯對於袁紹還心存幾分感激了。

他欲言又止,不知自己是不是該當在此時問出,事到如今,他們到底還有沒有可能有和平的方式保全性命,又覺這問題在他已然念出了那份討賊檄文的情況下,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還不如不要在此刻自取其辱了。

他訥訥說道:“大將軍來看此書吧。”

這出國書的儀式和形制都要遠比之前的樂平月報回應不知正式上多少倍,偏偏這其中只有極其簡短的兩句話。

喬琰在其上寫道:

【民心在我,不在於漢,天下數州,不當令出兩朝。】

【八月秋收之時,盼會於鄴城,一見故人,以辨君臣之分。】

話雖簡單,這卻是遠比此前那句“必將伐之”還要明確的決勝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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