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40章 直抵吳縣

關燈
第340章 直抵吳縣

可他到此時才意識到自己的判斷出了錯,自然是為時已晚。

倘若他早一點明白這一點,或許還可以讓自己的下屬從山崗的另一頭潛逃而走,暫時放棄這次對於“孫策”和其部從的圍剿。

但此刻他們都已身在這山谷之中的激戰之地,除了將對手徹底擊敗之外,沒有任何一種辦法能讓他擺脫這個被欺詐後落入的困境!

村寨的燃燒之地距離他們不過咫尺,卻顯然已不是能將他的對手困縛住的陷阱。

而在這舉目四望的交手中,祖郎竟沒能從任何一處交鋒中看出己方占優勢的地方。

一支絕對精銳的騎兵!

還帶著一種不知緣何的悲壯氣概!

現在就連這個假的孫策也絕不是這其中薄弱的一環,而恰恰是那把最尖銳的刀。

在這短兵相接的一瞬間,這把距離他太近的長槍,憑借著其主人目不斜視的一心二用,掃開了他那些下屬甩來的棱鏢,再度撞上了他的刀鋒。

這一擊並未得手,而是被祖郎憑借著作戰的本能將其攔截了下來。

可幾乎是在這鏗鏘交擊之聲傳來的下一刻,她一把拔出了那兩截三駁槍的後半段,讓這把短柄槍疾射而出。

鋒利的長槍貫穿了後方交手騎兵的頭顱,又被另外的一只手將其拔出。

“君侯!不帶您這麽搶人頭的。接著!”

在祖郎尤被那一槍震退的憋悶之中,奪命的半截長槍已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甚至在她的手中挽出了一道槍花,在調撥馬頭的游走之間又掃過了另一人的咽喉。

祖郎的面上頓時被噴濺上了一層血色。

而幾乎是同時,那譴責著喬琰行搶人頭舉動的魁梧男子抄著手中的手戟,將另一名山越騎兵給劈砍下了馬背。

這一連串的動作已不能用行雲流水來形容,也根本不容得祖郎去思忖那“君侯”二字是否正是指代著那位大司馬喬琰本人,只因那雙截長槍已在雙馬錯身之間重新合而為一,絕無拖泥帶水之意地回轉而來,正是一記直奔後心而來的追刺。

祖郎不敢耽擱。

他已從短短數息的交鋒之間清楚地意識到,他不是喬琰的對手,就連他所統帥著的部從也絕不是喬琰所帶來的這支騎兵的對手!

山越人面對圍剿便躲避進山的習慣,在這一刻占據了上風。

他此刻想著的絕不是繼續和喬琰交手直到被對方斬落,而是先行逃走,躲入那更西面的黟山之中,以圖還有重占涇縣的一天。

按說此刻騎兵混戰的局面正是他從人群的縫隙之中逃走的好機會。

可他甫一做出選擇,那支長槍便已如影隨形而來。

朱檀已多年間沒有這等在正面戰場上發揮的機會,就連上次奇襲成都所用的,也不過是它在趕路上的能力而已,以至於當它終於有這個大展拳腳的機會之時,表現得遠比平日裏興奮太多。

祖郎的這匹揚州山地馬又如何有可能跑得過朱檀這匹並州名駒。

馬快,槍也快!

祖郎匆匆伏倒在馬背上,這才讓那把長槍從他的頭頂掃過,沒將他紮出個透心涼的對穿,只是在收槍而回的一瞬間又以另一端的鋒銳將意圖來援的祖郎心腹給捅下了馬。

可他的幸運和有下屬替死也就到此為止了。

回槍奪命好像根本就沒有耽擱喬琰多少時間,周遭的奔馬錯亂也絲毫不影響她此刻認準了目標的絕殺之意,於是在祖郎起身意圖調轉方向避讓的一瞬間,那長槍被火光映照得通紅的槍尖已用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抵達了他的面前。

這一次他的刀根本沒能來得及阻擋在長槍之前,在喬琰淩厲異常的攻勢下,他也無從去用什麽以攻代守的法子。

於是下一刻,這槍便已貫穿了他身上的薄甲,洞穿了他的腰腹,而後以一種狠絕異常的力道將他給撂下了馬去。

祖郎的臉色已經在霎時間煞白,比起喬琰這等偽裝出來的病重慘白也不逞多讓。

在這等騎兵交鋒之中落馬,就算她沒一槍斬了他的頭顱,也是絕難活命的。

求生的本能讓他一把抱住了面前剛從腰間抽離的長槍,隨著喬琰所騎乘的朱檀馬奔行而又被拖拽出了一段距離,勉強躲開了踩踏的馬蹄。

可還沒等他這最後的掙紮持續多久,便已被這桿長槍上的發力給甩了出去,撞上了後方的石墩。

劇烈的疼痛和天旋地轉的眩暈感在一瞬間襲來,差點沒讓他當場暈厥過去。

但隨後那些刀戟聲又重新傳入了他的耳中,伴隨著火場中木屋倒塌所發出的動靜,讓他意識到自己還活在人間。

一道冰冷的溫度抵上了他的前額,他極力掙紮著看清眼前的畫面,便見那女將軍手中的長槍已就在他的面前。

對方騎於馬上,對於後方的混戰沒有分出一絲一毫的註意力。

但不知為何,祖郎有一種奇怪的直覺,她雖牢牢地盯著她的獵物,但周圍的風吹草動沒有一點能逃過她的感知。

這種居高臨下的姿態裏,比之方才她在旁圍觀之時的勝券在握意味更為強烈。

也讓祖郎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他輸了,還輸得很慘。

在一個原本優勢在我的局面裏,他竟然讓獵人和獵物完成了一出對調!

可此時再去感慨他的決策失誤有什麽用,只因他在此時又聽見了高處的山崗之上傳來了一陣喊殺聲,正是在山崗的後方又有揚州軍攀爬了上來,朝著他帶來的最後一批人手發起了圍剿。

那是他的最後一支後援隊伍。

除了還分散在黟山之中的各處村寨守軍之外,這已經是他麾下戰鬥力最強的一批青壯,但在這場已然群龍無首的交戰收尾之中,他們不可能有任何一點反抗的餘地。

他已不必再問,為何對方會如此確信,他會采用這等引人入套的方式將他給拿下,總之現在的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

他只是強撐著氣力開口問道:“為何不殺我?”

只需要將她手中的長槍再往前送一送,他的腦袋就可以直接完成開瓢。

到時候她再振臂一呼“祖郎已死”,這一支山越勢力將徹底失去跟她交手的勇氣,讓她這邊的清掃收尾變得更加容易。

何樂而不為呢?

然而這支隨時可以取命的利器卻始終懸停在那裏,以至於在周遭依然變化的戰局中此地竟像是被人暫時定格了動作。

創傷的淌血讓祖郎的氣息越發微弱,好在這還沒影響他的聽力。

他也清楚地聽到喬琰回道:我需要從你這裏得到一個答案。”

一個,對著吳郡世家動手的答案!

孫策之死中,推波助瀾地絕不只是她而已,甚至她這邊的喬嵐和喬亭所做的,也僅僅是將黃祖的兒子黃射從南昌城外救走罷了。

推動著黃射和祖郎達成聯盟,推動著孫策在這場圍剿山越的行動中喪命的,更本質的罪魁禍首,還是吳郡世家!

在孫策身在此地的時候,這些人可以還抱著揚州世家的傲慢姿態,試圖拿掉他們的頂頭上司,讓他們重新恢覆到原本的地位。

在揚州即將變成由她來接管的時候,這些人卻休想還有這樣的機會!

所以她必須趁著孫策之死借題發揮,在親征祖郎後直搗吳郡世家,絕不給自己留有更多的麻煩。

她話中的意有所指,讓祖郎聽出了幾分端倪,他捂著傷口又喘了口氣,“可我為何要回答你的問題?”

“因為你的回答決定了我往後對待山越的態度。”

這句話幾乎湮滅在周遭趨於尾聲的交戰聲響裏,但每一個字都像是在他的腦中炸了看來。

在他的面前,正有一個個身影倒下去,再也沒有站起來,而這些人,本還懷揣著和他舉杯共醉的想法參與到了這場圍剿之中。

嚴白虎身死後,他在吳郡北部的部將除了少數外逃,或者是被其他勢力招攬的,其餘都慘死在了孫策部從的圍剿之下。

嚴白虎如此,祖郎也當然不會有所例外。

他這支精銳部從的覆滅,意味著潛藏在黟山之中的其他人手也將遭到滅頂之災。

但在喬琰的這話中,他卻好像聽到了另外的一條路。

一條求生之路。

倘若他方才聽到的那句“君侯”二字並未說錯,在他面前假扮了孫策身份前來的真是喬琰,那其他山越人是真有活命機會的。

她雖北征鮮卑,令下屬殺了彼時的鮮卑單於,但如今在位的鮮卑單於步度根卻在傳聞之中和她的關系不差。

她雖曾在西北涼州的高平城屠戮了鐘羌部落,卻也將湟中谷地和金城郡變成了收容羌人之地,甚至讓羌人女子坐上了護羌蠻中郎將的位置。

尤其是後者的出現,在消息傳到揚州的時候,他們這些山越之中深感羨慕的絕不在少數。

如果他祖郎已是必死之局,卻能給其他還活著的人換來一番新生,那麽在他原本就已可能因失血而亡的情況下,他又為何不能多說兩句話呢?

他仰頭朝著喬琰看去。

雖然對方面容上的偽裝依然遮蓋著一部分的本來面目,但那雙不經由掩飾的眼睛裏傳遞出的,正是讓人為之心悅臣服的氣度。

她沒有必要騙他。

他緩緩開口,問道:“你是大司馬喬燁舒?”

“這天下還有第二人會在此時出現在這裏嗎?”

喬琰的這句反問讓祖郎忍不住笑了兩聲,這笑聲裏甚至有幾分猖狂的味道。

“能讓大司馬親自來取我祖郎的性命……也算此生無憾了。”

“你有什麽想知道的,便都問了吧。”

身在吳郡的朱桓忽覺心中一緊。

身為吳郡四姓的子弟,對於父親他們算計孫策、秘密和祖郎聯合這些事情,像他這等即將出仕的小輩都知道得不少。只是他們雖規勸莫要跟孫策徹底撕破臉皮,起碼保持個面子上的工夫,卻是怎麽都無法讓長輩聽進去。

在他們看來,莽夫就是莽夫,倘若他們這邊做出了什麽讓步的舉動,只會讓他得寸進尺,覺得濫殺世家名門,殘害名士文人都是身為揚州牧做來也無妨的事情。

那麽與其讓孫策在徹底拿下揚州全境,又解決了山越的叛亂後,為了進一步集中揚州地界上的權柄,將他們吳郡世家給當做靶子給拿下,還不如由他們先來做這個惡人,將孫策給解決了!

“太危險了……如果讓孫策成功剿滅了山越,又讓他從祖郎的地方收到我們允諾相助的信件和物資,尤其是搜出那幾位許太守門客而,豈不是要給我們招來大麻煩!”

朱桓平日裏喜好結交游俠,在這吳郡地界上算是知名的豪爽人,按說他的膽子也不算小。

可他直覺,他們若還是抱著這等態度對待孫策,遲早要引來大麻煩。

畢竟方今這世道,手中有兵的才是硬道理。

孫策再怎麽沒有出身可論,只要他麾下有這些老將和兵卒,有著揚州牧的名號,誰為主誰為次便是一件不容辯駁之事。

“這麽擔心做什麽,只要孫策死了,揚州地界上又會回到原本四分五裂的狀態,就算朝廷重新派來了個揚州牧,還不是得依靠著我們的幫扶才有可能在揚州重新立足。若是讓周公瑾接任那就更好了,按說廬江周氏和我們吳郡四姓雖不在同地,但也該當算是同氣連枝……”

朱桓回頭就看到他那比他小不了兩歲的從弟漫不經心地回道,分明是在此事上毫無戒備之心可言。

“要是讓孫仲謀來頂替他的兄長,以方便維系此地的軍隊不散的話那就更不必擔心了。一個十三歲的毛孩子能頂什麽用,還不是得任憑我們拿捏?”

朱桓忍不住問道:“你就這麽肯定孫伯符已死?”

“得了吧,丹陽郡那邊的情況想瞞得住別人還有可能,要瞞得住我們便著實是在拿我們當傻子,召集過去了那樣多的名醫還全部扣押著,就連吳夫人都被請去了,若非毒入肺腑絕無可能出現這般情況。”

“不是這幾日,也最多就是那麽十天半個月的。任憑孫策在頭頂上撒野的日子都過了三四年了,多等幾日也不算什麽問題。”

朱桓看著從弟傲慢的神情,無端覺得自己方才那種不祥的預感好像變得越來越強烈了。

但還沒等他開口,忽然有人推門而入發出了一聲極大的動靜,兩人定睛一看才發覺正是時任曲阿縣長的顧雍。

“元嘆,發生了何事?”朱桓連忙離席而起。

顧雍此人雖為吳郡四姓成員之一,卻從來不是個只將目光停留在一郡一州之地的人物。

他早年間跟隨曾祖父居於北方,拜了蔡邕為師,學習彈琴書法之事,這個顧雍的“雍”字還是出自蔡邕的贈予,隨後便回返揚州出任郡縣官吏。

和他老師在政事上的低情商大大不同,顧雍在合肥、婁縣和如今的曲阿都有治政績,以其家族背景,若孫策將來要對四姓子弟委以重任,顧雍必在其中。

朱桓素來對他敬重,也知道他性情沈著,絕不會無端失態。

此刻見他表現,只覺怕是出了大事。

“你帶上幾個人隨我走,我收到消息,銅官那邊的船只動了,趕緊看看到底要停在何處,若那船不是沖著海陵而去,而是來吳郡的……”顧雍深吸了一口氣,“我們麻煩大了。”

朱桓披著外衣就隨著顧雍往外走,“為何不尋家中長輩說?”

“若那確實是荊州或者益州水軍開赴海陵駐紮之地,為的是支援徐州戰況,我等若反應過大反而有麻煩。”顧雍語帶急促地回道,“你讓那些游俠子弟沿江觀望,一旦登岸即刻來報。”

“好!我立刻安排下去。”

從那船隊所駐紮的銅官順長江而下抵達海陵,會途徑牛渚、歷陽、江乘、丹徒等地。若目標正是徐州海陵,便不需在這些地方停留,直接抵達目的地即可。

但一想到此刻孫策那生死未蔔的情況,誰也不會覺得這支船隊的遷移是什麽正常的舉動。

可讓朱桓派遣出去的人手都很意外的是,這支船隊並未在以上的幾座城市沿江港口停留,也並未開往海陵,而是徑直往東出海而去。

從曲阿北上丹徒的顧雍與朱桓互相看了看對方,都從眼中看出了幾分不解之色。

“莫非我猜錯了,這支船隊是要直接在徐州北部登錄,以支援淮河戰線上的交手?”顧雍喃喃出聲。

但讓他絕沒想到的是,這船隊雖沒在沿江港口停留,卻是順著近海航行直撲沿海的婁縣。

船上的萬餘隊伍在吳縣內應的支援下連夜入城,根本沒給人反應餘地地將吳縣之內四姓的祖宅給包圍了個水洩不通。

但凡這船隊是從丹徒、江乘這些地方登岸的,走陸路抵達吳縣還需要一二日的工夫,便如顧雍讓朱桓留意著的情況一般,還有給他們緩沖的餘地。

而當這棄舟登岸後的入城包抄都發生在猝不及防間的時候,那身在此地的吳郡四姓長者可一個個都是被人從被窩裏抓出來的。

燈火通明的州府伴隨著甲胄井然的衛隊,讓這些已見慣了他人對自己禮待的世家人物都差點以為是自己沒睡醒,否則為何會出現這樣的錯覺。

可四周雪亮的刀兵和他們此刻被人壓著的痛感昭示著這並非是夢境。

更讓他們確認自己並非身處夢境的,是他們看到了上首坐著的人。

若這是他們的夢境,被黃蓋程普等人簇擁在上首的便該當是孫策,而不是個身披玄裳,金印紫綬的女子!

列侯身份的標志,讓他們就算此前並未見過對方,也實不難猜出她的身份——

大司馬喬琰!

“劉景升的船還是挺堅固的,不過眼下就不多誇他了,還是來說說我們之間的事吧。”

喬琰朝著在場先被帶來的數十人看去,緩緩問道:“你們可認識祖郎?”

“他說——他有一筆報酬還需要你們支付。”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