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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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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建……

至於要如何確定這條大魚的身份,這就簡單了。

這不是還有田豐身在此地嗎?

找他來見一見也就知道了。

可惜現在沒有那一句“出師未捷身先死”,不然在回返軍營後就被丟去和押入囚牢的高覽作伴的辛毗一定很想發出一句這樣的感慨。

荀攸都不得不在將司馬懿點出的人關起來後感慨,這小子何止是抓時機的本事一流,給呂布找出了個這般有利的進攻時機,在抓敵方臥底這件事上好像也有著非同一般的天賦。

或許這就是他的政治頭腦?

荀攸想了想司馬防和司馬朗的表現,覺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司馬懿這可能也得叫做遺傳。

但如今這少年人還遠不到在歷史上曹魏重臣那老謀深算的表現,在上頭還有另外幾位學長學姐的情況下,更掀不起什麽大風浪來。

荀攸只是在幽州這一路戰線的記功簿上給這少年人記了表現分,便和喬琰寫起了這趟作戰的奏表。

有田豐這個宣傳案例在前,辛毗這個冒險潛入敵營的絕不可能再重走一次老路,就算不會被對方反過來利用這個套路,在付出的成本上也不劃算。

幽州更不比關中,一旦辛毗在真得到了委任後想要逃回冀州,實在不能算太難,何況他們到如今還沒能將袁紹安排入涿郡新兵之中的臥底全部挑出來,更不能在這等存有接應的情況下冒風險。

與其讓對方成為第二個田豐,還不如直接將他拿下。

反正眼下這番操作中,身在邊防軍營之中的主將高覽,會被呂布突如其來的襲營給劫掠而走,小心潛入敵營從未舉止有失的謀士辛毗,會被一個少年人的察言觀色給拿下——

這二者看似不是對袁紹而言的重大損失,也沒到傷筋動骨的程度,卻無疑是對袁紹陣營的又一次打擊。

高覽的被俘簡直像是個笑話,還是在敵我實力的正面交鋒中展現出的大笑話,辛毗的被俘則是袁紹親自送上門去的笑料。

袁紹要如何恢覆這部分折損的士氣呢?

一想到給呂布造勢的舉動還是出自他們這邊人的手筆,他們只怕夜半想起,得更覺得懊惱萬分。

更重要的是,他們幽州駐軍這邊,手中握有人質了。

兩個,足以用來達成一筆交易的人質。

“呂布襲營?你們的哨探和營防是幹什麽吃的!”

聽到沮授派遣下屬送來的消息,袁紹本還以為按照沮授的靠譜,該當說的是成功應對了敵方的來襲或者說是讓敵方不敢擅動,卻怎麽也沒想到說出的會是高覽被俘這種離譜消息。

正式的交手還沒開始呢,就算沮授的官職比高覽要大,但高覽也已算是一路主將了,何曾聽過主將先被俘的情況?

袁紹差點在聞言中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那報信的下屬無奈回道:“我等的準備已算充分了,誰讓那呂布襲營根本沒打算造成大規模的殺傷,就連燒營放火都沒打算做,就是奔著鑿穿營地之後將高將軍劫掠而去的。”

“此外就是,我們算漏了他們手裏的一件東西。”

在袁紹有些陰沈的目光註視下,他將隨身包裹裏帶來的一臺弩機放到了袁紹的面前。

袁紹狐疑問道:“你拿這破銅爛鐵到我面前作甚?”

不錯,出現在袁紹面前的並不是一架完整的弩機,而是一支已經被打碎了的殘次品。

在這支弩機上紮著一把利刃,將其幾乎從中對半剖成了兩半,也將弩機之中的不少零件打落甚至破壞了。

“這是此番呂布襲營之中所用的弩機,能一次性發出十支弩箭,比起早已失傳的連弩,在破陣之時所造成的殺傷力有過之而無不及。”

騎兵的沖陣期間可以用弩,可惜絕沒有這個靈活填裝弩箭的時間,但倘若這把弩機早已完成了弩箭的填裝,只需要在必要的時候按下這個開關,就可以讓弩箭以十支一組的方式發射出去呢?

這無疑是對敵方極為致命的一擊。

袁紹小心地將這支殘破的弩機拿到了手中,見其中還勉強能辨認出的弩箭箭道確實要比尋常的弩機更寬,明顯不是只能容納一支弩箭的模樣。

“呂布接近高將軍的時候,就是用了此物沖破的盾矛兵防守。”

袁紹不滿地皺眉道:“此等奇物你們為何不能將其完整地保留下來!自從有了蹶張弩後,就算喬燁舒令人陳兵幽州我也未曾擔心過守城會遇上突變,若能將這連弩的技術給破解出來,今日還是他們給我們添堵,明日便成為我等給他們驚喜了。”

那下屬苦笑道:“若真能將其給保留下來我等又如何不願呢?可這連弩並不是在對面的隊伍中全部配備的。唯獨一位攜帶此物的人死於高將軍箭下,卻在身死之前以佩刀紮進了弩機這才斷氣。”

他未曾親眼見到這一幕,但隨同沮授一道目睹著那把短刀從連弩之中拔出,零件掉落了一地,只覺這並州騎兵除卻沖陣之時的勇猛,更有一種為報君侯器重而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決絕。

沮授都說,這樣一支來去如風的隊伍就算沒有連弩的助力,這次襲營也會成功的。

若不親眼看到喬琰麾下人手的本事,他也無法相信,他們居然會是如此面貌。

可惜在他回返鄴城之前沮授告訴過他,這最後一句話就不必告知於袁紹了,只說身在高陽城的守軍會盡快整頓營防,將臨拒馬河與易水的防線重新建立起來就是了。

聽沮授讓人傳話之中的說辭,袁紹問道:“不會再出現被敵方襲營的消息了?”

只是一個高覽被劫掠走而已,在袁紹這裏確實還是一項承擔得起的損失。

可在袁紹得到了沮授那邊的“全力為之”答覆還未過去多久,他就收到了一份讓他差點把牙給咬碎了的消息。

喬琰聲稱,要用被她這邊俘虜的高覽來交換田豐的家人,若是袁紹覺得單只是一個高覽還不夠的話,那就再加上個辛毗。

這樣一來,這怎麽看都是一筆對袁紹而言很劃算的買賣了。

劃算?那也得看看她到底是以何種方式提出的這筆交易!

喬琰這混賬玩意把樂平月報的十月刊,專門用了兩個版面的內容來記載此事。

一個版面用於刊載並州騎兵在這趟襲營中造成的戰績,並著重提了一番今年的馬匹擴張繁育計劃。

這種數字上的直接震撼讓袁紹看得眼睛疼,選擇了當場跳過。

另一個版面上則對於袁紹提出了強烈的譴責。

她令人寫道,冀州人元某在早前的樂平月報記載中就已經被提到過,從一個前往並州打工的老實人一步步成長到尚書臺成員的地步,可謂是長安朝廷從外部吸引人才的成功典範。

但袁紹此人陰招頻出,無恥至極,竟然拒絕讓元某尚在冀州的家人前來和其團聚,甚至意圖扣押人質,令元某成為袁紹的內應。

喬琰絕不能允許投效長安的忠君之臣遭到這樣的待遇,在抓獲了袁紹部將高覽,並順藤摸瓜地抓到了袁紹麾下謀士辛毗後,決定以此二人交換回元某在冀州的家屬。

這個交易她或許有損失,畢竟袁紹這兩個部下對他而言的重要性都不低,若是只要求財,她能得到的贖還人質錢財必定不少,但為了給投效長安的外地士人以安全感,她必須在此時做出這個榜樣來。

“無恥……無恥之尤!”袁紹拿著這份樂平月報的手都在顫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年的旱災緣故,樂平月報在冀州青州境內都有不少傳播販售的渠道。

當袁紹發覺這十月刊中的內容不對勁之時,這些月報早已廣泛傳播開去了,天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看到了其中的內容。

尤其是,身在鄴城的朝堂官員。

在今年益州和幽州相繼被長安朝廷收入囊中之時,袁紹清楚地聽到在鄴城流傳起了一個說法。

他們說,以長安朝廷這等兇悍的進攻趨勢,袁紹當真能夠阻攔住他們收覆天下重歸一統的腳步嗎?

與其負隅頑抗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還不如直接投降算了。

反正那坐鎮在長安城中的天子劉虞是個出了名的老好人,在成為天子後也成為了個仁君,算起來還真是要比劉辯強上不少。

雖然沒能查到說出這投降話來的是什麽人,袁紹可以擔保,擁有這等想法的人絕不在少數!

現在,他扣押長安官員家眷的舉動,冀州幽州戰線上丟地失人的敗績都被盡數披露在了樂平月報上,無疑是對他繼數麥借據後的第二次公開處刑。

但上一次那數麥“趣事”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當時的樂平月報無論是印刷的份數還是傳播的廣度都遠不能和如今相比,只怕還是今日這次的威力更大些。

“效忠於長安朝廷的人別想被外人拿捏住把柄?她倒是會立好名聲!”袁紹一把就將手中的報紙給拍在了桌面上,但就算眼前沒了這張報紙,那字裏行間對鄴城這邊的辛辣嘲諷好像還在往袁紹的面前蹦。

他深吸了一口氣,知道此時絕不是他說出元封就是田豐的好機會。

若他真這麽幹了,那總得被人質問,為何田豐會以一個普通冀州人的身份來到並州?

派臥底偷取敵方情報的消息,其實也不算是什麽齷齪舉動,但前提是不能暴露身份地將消息給帶回來。

在田豐未曾明確表示對袁紹背叛的情況下,他忽然抖露出了對方的身份,從今往後還有誰肯為他冒險?

而喬琰今日寫的還只是他袁紹扣押對方要員的家人,明日就成了兩方朝廷交鋒不講武德,更給了她理直氣壯出兵的由頭。

她多占理啊,不僅絲毫都沒發覺田豐居然是個敵方的探子,在發覺了對方的才華後給了他進學升遷的機會,甚至在發覺他的家人受到了袁紹的制衡無法前來後意圖用袁紹的重臣來做出人質交換。

就算袁紹在此時說出元封就是田豐的事實,說這極有可能就是田豐不好好當這個臥底轉而投向了喬琰,他敢擔保,按照喬琰這等說瞎話也理直氣壯的做派,她極有可能會說——

“她會說,就算今日知道田元皓的身份有問題,但她並不介意先將他的家人從這個選擇的困境中救出來,也算是報答田元皓在這幾年間為長安朝廷做出的貢獻,而後讓他重新進行一番抉擇。”

許攸在旁補充了一句。

袁紹扯了扯嘴角:“這確實是她做得出來的事情,那到時候就真成了一段美談了。而我袁紹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個笑話。”

“田元皓的身份更不適合於暴露出來的另外一個原因其實也不需我多說了,他這等效忠於明公而不是鄴城天子的,在投效喬琰之中招惹出了這樣多的麻煩也得到了善待,與千金買骨並無區別。”

或許在今年之內還不會引發立竿見影的反應,但明年呢,後年呢?

而田豐的身份不宜揭穿可能還有另外的一項緣由。

那冀州的元某是何時來到並州的?三年前!

田豐這樣的河北名士,袁紹得是一種什麽腦子才讓對方停留在敵營之中三年?

換了誰都得被敵方待遇所蠱惑轉投了!

袁紹咬牙沈思了許久,忍痛做出了決定:“我們換人!”

徹底損失掉一個田豐,起碼先將辛毗和高覽給救援回來,總比一個人都撈不到要強得多。

這次他算是長記性了!

別管是探查對面的地盤內經營現狀還是探查敵方的軍隊布置,他都別再考慮將自己的人潛伏過去了,除了被喬琰給一口吞下之外,沒有任何一點別的可能。

田豐的家人茫然地被袁紹送去了交接人質的陘口,早已等在此地的戲志才和麯義將一度被送到太原的辛毗和高覽挪交了過去。

眼見這兩人接回,並未缺胳膊斷腿,沒被喬琰玩上什麽文字游戲,負責這趟交接的許攸不由長舒了一口氣。

只是想到這兩人明明可以放在幽州被送回,卻偏偏要先被送去太原的晉陽走一趟,見上喬琰一面,許攸便不由在心中一陣咯噔。

這其中可還有個潁川人士辛毗啊……

這讓袁紹會怎麽想?

就算沖著面子上的功夫不會對辛毗做出什麽斥責,但從他在那諫言失當、操作失誤,再到疑似被喬琰找了談話的經歷,都夠讓袁紹做出一番猜測了。

但好在人已接回,其他的事都等回去之後再說。

只是許攸剛準備離開,就聽戲志才說道:“且慢!”

許攸回頭問道:“你還有何事?”

戲志才微笑回道:“我聽奉孝在給我的來信中提到,元子固有個曾經來長安探望過他的兒子名為元西,敢問他為何不在此地送交的人中。”

許攸的額角青筋一跳。

別以為他不知道元西是誰,那不就是袁紹的二兒子袁熙嗎?

戲志才也顯然知道此事。

可要是這次的人質交換,還要將二公子給送到對面去,也未免太不像話了。

他回道:“他過世了。”

“哦?”戲志才打量了一眼他的臉色,玩味地回道:“那可真是太遺憾了。這等白發人送黑發人之事我會告知於君侯的。”

“此外——”

“還有一件事想請許子遠先生告知於袁青州,那幽州地界上的俘虜中還有不少你們這邊配合辛佐治行動的,也讓沮公與一並帶走吧,免得還得吃住我們的,到時候找袁青州算利息錢。”

將所有細作都給挑幹凈這件事,就不必讓他們在新兵之中一個個篩查了。

萬一有誤傷的話,還容易在涿郡新兵之中引發些不必要的誤會,還是讓袁紹那邊自己來領人吧。

一聽利息錢這三個字,許攸就有點應激。

畢竟當年他正是要替袁紹歸還借糧的利息,這才因那個天價債務給丟出長安的,現在驟聽吃住花銷也要利息,差點沒當場腳步一頓摔過去。

“你放心,我們會將人盡快接走的。”

“那就再好不過了,”戲志才朝著許攸又露出了個笑容,“慢走,不送。”

這井陘陘道當然不必戲志才送,陘口的另一端可還布置著袁紹的防衛呢!

許攸這次轉頭又走出了數步,發覺並未再遭到對方的阻攔,趕緊加快了腳步,免得又從對方口中說出類似於“元西何在”這樣的話,連忙撤離了此地。

等到後方已不見了那位並州別駕的身影,他才總算感到了幾分安全感。

見被接回來的二位都有些沈默,許攸想著他們此番被俘也不是他們希望出現的情況,便開口問道:“不知二位見到那位喬並州後是何感覺?”

“不瞞子遠,”辛毗苦笑,“我二人自被從幽州送到並州以來,從未見到過對方,就好像她只是要確保這趟交易要過一遍她的手而已。”

但這話說給袁紹聽,他會相信嗎?

或許信,也或許不信,總之鄴城的種種言論風雨都在袁紹的控制之下被壓滅了下去。

他也不得不令人按照戲志才在這交易的流程中最後明言的那樣,讓辛毗重新往涿郡走一趟後,將隨同他一起行動的人都給挑選出來帶走。

在呂布軍中給出的理由是,這部分新兵將要用於支援柳城,並不留在此地繼續訓練,實際上則是被辛毗給帶回到了高陽。

袁紹沒有當即對辛毗和高覽的職位做出調度,但在他和許攸、郭圖以及審配等人在鄴城中所商定的那樣,轉過明年去,他打算將辛毗調去與張郃配合守河內郡,將審配轉去北邊和沮授協作,並令高覽和高順進行職位的對調。

“說實話,讓我北上監督作戰,看似我得算是個既得利益之人,我都不覺得這算是什麽好安排,臨陣換將實是大忌。若是明公果斷些,直接將人給換了,雖必然會招來些詬病,總也好過因將士調度而產生齟齬,反被人給尋機可趁。”審配回到了家中便對著夫人說道。

他托著下巴,臉帶憂思:“尤其是那井陘隘口,別看陘口難行,又被明公配備了足以覆蓋通路的蹶張弩,論起熟悉,我們是真不如對面的並州。”

對太行山脈的開發,並州做得遠比冀州強得多。

想到對面還有一批曾經是黑山賊的存在,審配就無端覺得有幾分心慌。

就算這幾位將領都姓高,但就連高順和高幹這兩位出自同宗的,在軍隊的調配上都存在著分歧之處,何況是在修改了戍防後,留在這裏的會變成高覽和高幹。

前者本是袁紹手下數得上號的將領,卻在經過這趟被俘後還走了一次井陘,被後者看了笑話。

後者又是袁紹的外甥,本就在親疏遠近上占著優勢。

“這哪裏是什麽破局之道呢……”

可惜審配聽得出來,袁紹對於這個翻過明年去換人的決心超乎眾人想象的堅定,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喬琰的那份樂平月報給刺激到了。

又或者是,他必須在此時接受田豐確然已改換陣營的事實,且對方此刻就身在幽州,與他之間成了名副其實的對手,讓他在此刻遠比先前焦躁。

“那你打算如何做呢?要效仿那田元皓轉投去長安?”

聽他夫人這般問,審配連忙回道:“這是說的什麽瞎話,我為明公委以腹心之任,縱然是有朝一日被俘獲西行,也必將面東而死,何能屈從於敵茍且偷安。”

他嘆了口氣,“我只是希望,這份調度在執行之前能被勸諫下來。”

甚至比起換將,他更怕出現的一個情況,是在這出尚未進行的換將之前,因高覽和辛毗在袁紹心中的地位必然有所下降的緣故,有人想幹脆舉薦上新人來,給己方謀求更大的利益。

但眼下可絕不是能做此事的時候啊……

建安三年的冬日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到來的。

從十月進入月底之時,今年的冬日格外寒涼的征兆,就已經在秋末的寒氣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對喬琰境內的人來說還不算是什麽麻煩事。

在刊載了與袁紹交換人質的十月刊上,其實還刊登著北方四州對於越冬的準備。

人員上的安排姑且不多提,基本都是按照前幾年的慣例。

比如涼州的湟中谷地繼續接納在春夏居於高原之上的羌人,對這些不喜歡改變生活習慣的羌人也照舊尊重他們的舉動,給他們提供一個冬日的容身之所就是,比如並州塞外的鮮卑人照例進入雁門郡和雲中郡等地,參與到此地的礦產營生之中。

最重要的還是民眾最關心的生活物資。

井水如果結冰,他們要從何處來取水?

在水流頻頻幹涸的旱災過後,這是個相當嚴肅的問題。

不是人人都有這個燒柴燒炭的條件的。

在月報上做出了解釋,因此番為了規避旱災的影響,在各地所鑿的幾乎都是深井,在冬日會凝結成冰的概率遠不如原本的井。

如果非要擔心於此事的話,要麽在井上加蓋,要麽直接往秦嶺之前的地下水庫取水。

其二就是棉花。

並州、涼州、幽州和司隸的民眾可以憑借此地的戶籍,每人限購一件棉衣所需的棉花,以二十枚五銖錢一份購買。

正如喬琰在向著兗州那邊所提出的交易條件中所說的那樣,只出售棉衣所需的棉花,實際上是對民眾購買門檻的降低。

畢竟穿不下了的廢舊衣物,原本的冬衣,撿漏的布料,都可以變成用來包裹棉衣的存在。

益州、荊州、豫州的潁川和揚州,因這些地方的氣候相對和暖些,在棉花的價格上會上浮五枚五銖錢,為確保北方能優先購置到此物。

這天氣的影響迫在眉睫,眼見相距最近的洛陽都出現了民眾為搶購棉花而排起長龍的景象,曹操再怎麽覺得這棉衣的交易混上了書籍的買賣不靠譜,都不得不讓人重新往並州走一趟,來談妥這筆買賣。

甚至這次除了依然被派遣前來的曹昂外,曹操都沒將曹洪再給派過來,而是讓陳宮隨同曹昂走了一趟。

“我本以為,孟德兄在得知我從袁本初手中搶來了田元皓之後,應該不會敢把你陳公臺給派遣過來才對。”喬琰放下了手中的卷宗,朝著到訪的兩人看去。

臨冬的涼意已在院中的青竹上凝結了一層白霜,倒是這屋中因鋪設了地暖的緣故,還讓人只覺像是在春夏之交。

陳宮若有所思地朝著地面看了一眼,又將目光轉回到了喬琰的臉上,“我想我同田元皓的情況應當不同吧。”

“當然不同,”喬琰笑了笑,“對自己人我一向是很寬容的,對陳公臺你這等聰明又不為我所用的人,我就得拿出秋風掃落葉的精神了。”

“比如說——我得先告訴你們一個壞消息。”

“當日我同子脩說,我可以接受賣書給兗州的同時隨書贈送棉花,但如今這個條件……得稍微換一換。”

不等陳宮發問,已聽喬琰慢條斯理地回道:“過時不侯的原則,我想陳公臺是個有決斷的聰明人,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她語氣裏的勝券在握讓陳宮意識到,這絕不是一筆好談的交易。

畢竟,在剛從與袁紹的交易中得手後,喬琰顯然更是清楚各方勢力所能被拿捏住的底線。

當被喬琰稱為“新交易品”的二號書籍出現在陳宮面前之時,他更是臉色一變再變。

這本書的殺傷力,竟絲毫也不遜色於在樂平月報上刊登袁紹扣押田豐的家人之事!

若是此物大量流入兗州地界,這個冬衣他們就真是為人作嫁了!

他張嘴欲辯駁這交易品,卻見喬琰已樹了根手指在面前,“陳公臺,我想孟德兄讓你來走一趟總不是希望你再度空手而回,而後讓人來跑第三趟的,你的砍價最好是深思一些後再說。”

陳宮靜靜地看著喬琰好一會兒,將對方目光中的不容辯駁看得相當分明。

這才開口說道:“二號書籍只能占據這次兜售書籍的三成。”

他本以為還需要再經歷一番拉扯,卻聽到喬琰像是絲毫沒有經歷過什麽思考的時間便回道:“成交。”

陳宮:“……?”

“沒聽清楚我的回答嗎?”喬琰說道,“我說,成交。我有我的底線,不能讓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與我談條件卻不付出任何的代價,但這世上還有一條底線,叫做生命。”

冬日將至,拖不得了。

她沒有打算將人逼迫到絕路上。

“二號書籍還沒有印刷完成,會在明年元月書籍完工後再送到,贈品棉花和一號書籍會先抵達兗州,這些發售的過程我會讓我的人來操作,否則就不是這個價格了,我希望兗州和豫州這邊能理解我的意思。”

“這是當然。”陳宮一邊回她,一邊在想著,他是不是應當對這位在半邊天下執掌風雲的大司馬重新刷新一番認知。

前幾年間曹操和喬琰也曾經做過棉衣的生意,當時的單棉花價格是一石米一件棉衣的棉花,今年這賣書送棉花的操作,兗州這邊都已經做好了被她宰上一筆的準備,卻獲知喬琰只是打算將定價放在三十五枚五銖錢的價格。

雖比長安朝廷統轄之地的價格貴,但遠比這旱災之年的米價便宜太多了!

他們若能對那二號書籍造成的影響力做出一定的限制,便不算虧!

喬琰說生命是她的底線這件事,顯然也並不是一句隨便說的話。

她有在每年元月初一打造壓勝錢給自己下屬的習慣,在這幾年間對外界來說也不算是個秘密了。

而在這建安四年的元月初一到來的這日,出現在她身居各地的下屬手中的壓勝錢,居然是一枚鶴銜獨活草的圖案。

這圖騰意在——

天災之年,各地又有各自的疫癥之毒,萬望各位珍重己身,以待明日。

在達成開疆拓土的成果之前,先讓自己活著才是最要緊的。

可即便有這樣的祝福在,從建安三年尾聲就已病重的荀爽還是在建安四年的元月撒手人寰,享年六十八歲。

“縱然知道這個壽數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其實已接近七十高壽了,慈明先生早年間避居於漢濱又拖垮了身子,能活到今年已屬不易,但還是覺得,目睹著這些長者離世,實在是令人心中酸楚。”

喬琰在樂平令人為荀爽舉辦了大葬,並邀其學子到來送葬。

按照荀爽的要求,他的屍體會葬於太行山上。

畢竟平生已漂泊,何必非要魂歸故裏。

喬琰望著漫山身著白衣的荀氏門生,不無感慨地朝著戲志才說出了上面的那段話。

事實上,荀爽何止是活到今年已屬不易,他甚至還比他在歷史上活的年頭多了五年。

而這五年的時間裏有三年的時間他都在樂平書院中著書立說、教書育人,對他來說也算得上是安度晚年。

在他臨死前,唯一的遺憾也只剩下了一件事。

昔年他的女兒死了丈夫,荀爽希望他的女兒改嫁,將她許給了同鄉之人,然而荀采想為亡夫守節,在出嫁之日避開了看守自殺身亡,只留下了“屍還陰”三個字,要將屍體還給她丈夫陰瑜所在的陰家。

這成為了荀爽永不能彌補的痛苦。

在這位老先生臨死前,也不知是否是因為臨死之前的頭腦清明,他看著喬琰站在他的病床前,示意她遣退了下屬,問道:“君侯可否應允我一件事。”

“我昔年遵循於古禮,只覺唯禮不可廢,餘者皆可變通,且可為之讓步,此念及至還於洛陽也未曾變更過。然董卓之亂,禮崩樂壞,大漢朝廷幾乎不存,百姓生於水火,我方知沈屙守舊之禮無有用處,不過加速時局昏亂而已。

他闔目休息了許久,幾乎是在呼吸幾不可聞之間,方才聽到他對著喬琰說道:“我不知君侯想做什麽,或許說我也不願去深究了。世道唯有能者可平,君侯心有底線,我無所慮。”

“我望以君侯為榜樣,讓天下之父母不再逼迫於婚嫁之事,也讓天下的女子知道……並非只有為前夫守節這一種活法。”

“……我對不起阿采,總得做出一點彌補之事。”

而他留給喬琰的遺產,是勸說一部分本想離去的弟子繼續留在樂平就讀,而一些本已不必再行研讀深造之人,又多因要為師長守靈,同樣選擇留在樂平。

這其中或許有因循守舊之輩,卻也必定會有可用之才。

這部分人才的篩選,就交給戲志才來做了。

“荀氏八龍,慈明無雙。荀慈明生前有此等名望,死為漢臣,又有君侯為他操持身後之事,或許終有一日還能令其典籍著作通行於四海,也當死而無憾了。”戲志才緩緩踱步在喬琰身側回道。

說到這裏,他忽而駐足在了原地,仰頭朝著空中看去,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道:“君侯,起風了。”

是啊,起風了。

這太行山上的冬風凜冽,將山中白幡吹得窸窣作響。

喬琰伸手接住了一縷從指尖流轉而過的冷風,目光中已恢覆到了一片沈靜之色,“風起於青萍之末,時局將變啊。”

這建安四年,註定了不會是一個平靜的時候!

建安四年元月,豫州沛國內亂,劉備戍守於此地的官員被扣押,在沛國豪強的牽頭下,倒戈向了曹操。

這出鄴城朝廷內部的地盤所屬權變更,已經夠讓袁紹覺得窩火了,偏偏因為去歲年末的一出人質交換,讓他在這等不利的局面下還不能對曹操發出任何的聲討。

何況曹操需要對此付出什麽責任?

難道要怪他恰好出生在沛國,和當地的豪強在早年間就有些私交嗎?

還是要怪他在這個冬日對新並入地界上的豫州陳郡和汝南郡的民生庶務處理得恰到好處?

劉備在名義上也只是徐州牧而已,理當不包括豫州的地界。

但這顯然並不是這一年的結束,而僅僅是一個開端。

建安四年二月初六,張懿所統領的徐州南部勢力,越過了淮河界限進攻北岸,對著劉備發動了來勢洶洶的攻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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