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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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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

這話說的著實很重!

哪怕在座的人中,那司徒府府掾得了王允的知會,在沒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可以對劉揚應和一二,曾經被當街被罵昏厥過去的淳於嘉也對喬琰的某些舉動深惡痛絕,在聽到劉揚的這句話後還是面色驟變。

大漢江山不亡於閹宦董卓之流而要亡於喬琰之手,這話可以由看不過眼她的腐儒來說,卻絕不能由這位承蒙她恩惠的皇子來說。

若這話傳出去,喬琰至今也未曾做出可供指摘的僭越之舉,名聲是不會有什麽損傷的,反倒是劉揚,勢必要遭到天下人的恥笑。

“殿下,此話慎言。”淳於嘉咳嗽了兩聲,開口勸道。

劉揚也不是不知道他這話說得過了頭,但為了試探下面幾人的態度,加上為表演出他有此等對抗喬琰的膽魄,他也不得不做出這樣的舉動。

現在收回了幾分憤慨之色,說道:“雖說是有誇大其詞之意,可昔年大將軍梁冀掌權期間,百官莫敢違令,專斷朝政二十年,觀大司馬今日之舉,和她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倘若不對其予以制約,她所能影響的何止二十年!”

就連池陽醫學院的兩位院長都曾經說過,若是學院之中的任何一位弟子可以將一個普通人的身體調理到大司馬的那種程度,他們甚至願意將自己那院長的位置都給拱手讓出,只因這實在是一出醫學奇跡。

從這句話中就可見她到底是何種可怕的身體素質了。

劉揚雖然年輕,也不敢保證能活到喬琰之後。

正是因為這份年輕和身體康泰之相,才讓喬琰的大權獨攬越發可怕。

“她雖未曾如那梁冀大將軍一般鴆殺帝王,也未曾行窮奢極欲、拓建園林之事,然梁冀修皇女臺十丈,為洛陽之標示,大司馬修長安新路,為長安之典範。梁冀得勢下屬升天,大司馬掌權各處太守刺史皆出門下。如此一比,豈可因禍端之多寡而置之不理。”

這一番乍聽有理,實則全是在瞎扯。

袁耀忍不住在心中腹誹。

就說那條長安新路,當年他是恰好來此地見證過其盛況的。

若無這條新路的建造,通過民眾喜好傳聞之說相傳,這長安帝都的種種變革就算是有了報紙的存在,也不可能這麽快地推廣到天下去。

這和梁冀修建皇女臺以彰顯自己的權柄威風哪裏是一回事。

再說太守刺史皆出自她的門下這事,劉揚怎不看看,若非通過了喬琰的這般篩選,偌大一個原本仿若空殼的大漢到底要如何立足於此。

靠著劉揚那張嘴嗎?

不過該說不說,劉揚是還挺能說話的,尤其是在字字句句都出自於他的真情實感的時候……

這是發自肺腑的感想啊。

袁耀想到這裏,悄無聲息地翻了個白眼,就聽到劉揚接著說道:“諸位,天下所患者,莫過於名為君子實為小人之輩。我父仁善,又為聲名所累,且誠心相信大司馬並無篡權之心,此事也只能由我與諸位共勉而為了。”

那被王允派來的府掾打斷了他的話茬,問道:“敢問殿下,我等可有兵馬在手?”

這人雖只是個府掾,但公門下的府掾大多不是單純聽從上頭指令行事的,而是並無名士引薦路子,又並不想直接走弘文館門路出仕的,打算先積攢些經驗、觀望一番朝堂局勢再說。

這其中也包括了此人。

他帶著腦子聽的劉揚的這番話,從這最後一句對劉虞的評價中聽出了點潛藏的意思。

劉虞仁善,且不相信喬琰會做出什麽謀逆的舉動,甚至,若是按照王允在司徒府中所說,劉虞可能根本就不打算讓這個兒子作為他的繼承人,而是打算另外挑選一名宗室子弟,在將來作為傳承之人。

這樣說來,劉虞曾經在幽州的下屬中隨同他來到長安的這部分,也就是組成了護持皇城金吾衛的這一支,很可能根本就不能聽從於劉揚的指揮。

那麽問題來了,在手中無兵的情況下,他們要如何發起宮變之類的事,將喬琰給借機拿下,又要如何處理可能出現的善後問題呢?

經歷了今年的旱災蝗災,民眾好不容易得到了些安定的生活,而這些都得歸功於喬琰,她若是在此時遭到了謀害,到底是她在言行舉止之間有不妥之處,甚至生出了取代漢室的想法,故而被誅殺,還是因功高蓋主,劉虞挑唆他的兒子對著喬琰先下手為強呢?

在民眾這裏必然有一番自己的評判!

這是極其危險的。

但他也知道,自己是代表王允來與會的,只要嚴格遵循王允所說的少表達情緒的準則就好,不必非要和劉揚擡杠,所以那一系列的隱憂和質疑,在此時都變成了一句話——

你既然有此心,兵權在哪裏。

在場之人裏反正是沒有的。

袁耀雖是袁術之子,但袁術活下來的那部分舊部也基本留在了潁川境內,配合新上任的潁川太守袁渙建立防線,並不在長安。

這其中到底有沒有喬琰預防袁術勢力在長安城中生亂的考慮姑且不論,總之結果就是,袁耀的身邊只有小貓兩只。

王允是司徒不是太尉,是沒有過問軍事的權力的,甚至因為當年董卓之亂中他一部分統兵的失誤,被喬琰刻意剝奪了統兵職權,也無人敢在其中說個不字。

淳於嘉就不說了,武力值可能還沒有劉揚高。

至於其他可能會被劉揚給拉攏到的存在……

這位王司徒的府掾覺得自己完全可以猜到幾分。

總之不會是什麽有力挽狂瀾之力的奇才。

大概也就是劉揚這等敢於頂著大司馬風頭作案的,才能在聽到這樣的問話後,並不覺得這是對他行動底牌的質疑,反而覺得他們這番除賊覆漢的實操可行性還很大。

他回道:“自趙雲前往洛陽後,京兆尹地界的演武練兵之職就空缺出來了,不知可否勞煩王司徒舉薦士孫大夫出任?”

“此外,我父親麾下的鮮於都尉與我的關系尚可,或也能為我等助力。”

他說的這個鮮於都尉並不是金吾衛的鮮於輔,而是其弟鮮於銀,此時並未出現在這裏。但袁耀直覺,按照劉揚的這番說辭,這種“或也能為我等助力”,有極大的概率是對方已經和他在私底下達成了協定,只是並未親自出現在這裏而已。

袁耀剛這般想著,忽見劉揚轉向了他,不由心頭一跳。

在這一刻他不由想到了他剛來到長安的時候,劉揚跟他所說的話。

他說不知道劉虞屬意於將他放在什麽位置上,但不管怎麽說都該當符合他的身份,那麽——

“我也已準備向父皇舉薦子煦為南陽太守。”

南陽?

袁耀差點沒當場跳起來,卻被離席的劉揚給按了下去,“子煦,我知道你對於此事也很著急,那南陽位於劉景升的麾下,乍聽起來也不像是個好地盤,但你且聽我說說這選擇的緣由。”

“若按照你父親生前所統轄之地,以及你汝南袁氏的聲名,該當讓你駐軍潁川,以抗曹賊才是,然那現任潁川太守袁曜卿同樣出身不凡,且這官職委任業已塵埃落定,大約是無法變更了。南陽便是第二個選擇。”

“一來南陽距離司隸不遠,一旦長安有變,可隨時調兵入武關直撲長安,成為我方一路武裝助力,二來在理由上也說得通,畢竟,若是由子煦出任南陽太守,既是對荊州劉景升的威脅,以防其生出什麽不必要的心思,也可說,這是為了讓子煦在側支援潁川,成守望相助之勢。”

“你們看,這樣一來,是否我等也並非手無寸鐵?”

劉揚努力說完了這番話,自覺此刻眾人的一瞬沈默都是對於他能想出此等好主意的讚美。

得虧他前幾日往弘文館中走了一趟。

直接能被他收入囊中為他所用的“股肱之臣”是沒見到,倒是聽到了一番關於能否先取下南陽,進一步扼殺劉表生事可能的話。

劉揚當即覺得,這正是他出頭的機會,那也是個極其適合於袁耀的位置!

“安排是好安排,但今年官職調度已很頻繁了,先後拿下益州和幽州,另有徐州戰線在交手,已有些顧此失彼。”淳於嘉思忖了一番後回道:“殿下若真要提及此事,不若等到明年開春吧,也好讓袁郎君在長安城中先學習一二。到時候要舉薦起來也容易些。”

“我也這般認為。”那司徒府府掾也如是說道。

他並不知道,袁耀這個有過在喬琰面前舉報袁熙來長安經驗的家夥,方才那幾乎要起身的驚愕,根本就不是出自於年輕人的沈不住氣。

他眼見對方也“急於”去做那南陽太守,心道這袁公路的兒子倒是和劉揚是一路貨色的人。

可惜今年不是他們適合於做出這般舉動的時候,還是暫時先壓住這股苗頭再說。

就算真要做,也得是在一個時機更加成熟之時。

劉揚朝著這兩個明顯要更加權威的人看去,心中的不滿情緒幾乎在一瞬間想要脫口而出,卻想著自己還需要拉攏這兩方為自己所用,不是他在這裏顯示自己脾氣的時候,又吞咽了回去,只是問道:“不能先旁敲側擊地提一句嗎?”

若是在今年提出,還能打點感情牌呢……若是拖到明年的話,豈不是還得嚴格按照實力來篩選了?

劉揚雖然不知道袁耀到底有幾斤幾兩,按照他所聽說的袁術在豫州的表現,大概是不太行的。

他這欲言又止的語氣倒是讓淳於嘉二人聽出點名堂來了。

在一陣說不上來是何種氣氛的面面相覷之中,淳於嘉說道:“倒也不妨試試看……”

至於能不能成功,可能就要看運氣了。

或許,還要看一點袁耀此人的臨場表現。

不過若說表現的話,袁耀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他趁著夜色,直接翻墻跳進了隔壁的屋子。

那屋中的官員沒招攬幾個護院,自己的耳力又不太好,這出夜襲的動靜一點都沒引起他的警覺。

袁耀松了口氣,感慨自己在長安城中住的幾個月裏,倒是還沒將自己打獵捉雞的身手給落下,又連忙朝著再隔壁的一間翻了過去。

夜間的宵禁讓他找人都不太容易,又為了防止被劉揚發現他的舉動,沒敢直接在白日裏有所行動,只能這般操作了。

好在,等又過了個院子後,這裏便是個大司馬府中下屬的屋子了。

被護院管事按住了賊人的動靜驚醒,法正從睡夢中驚醒,一出門進了院子,就和目含激動之色的袁耀來上了一出對視。

法正:“……”

等等,袁術的這個兒子是不是腦子不太好使?

可在聽完了袁耀說出自己來意後法正又覺得,他這哪裏是腦子不好使,分明就是太好使了!

能不能有這個穎脫而出的本事不要緊,能有這個站對了立場及時報信的能力,顯然要更重要。

“你明日一早就先閉門不出,我去尋人匯報此事。”法正生怕袁耀又忽然反悔,做出了什麽打草驚蛇的舉動,直接讓他先留在家中。

袁耀點頭如搗蒜。

這種太過配合的表現,在臉上的每一個起伏中都透露著一個信號,他一點也不想被人當做奪權的工具人來使用,也一點都不想和那等蠢蛋做隊友後與大司馬為敵。

袁耀這反應,讓法正原本還想說出的話都給堵塞在了喉嚨口,最後只說了一句,“那就這樣吧。”

在第二日,因大司馬府中的長史和參軍都不在,就連喬琰本人也還身在並州,法正直奔大司農府,找上了程昱。

他話音剛落,就見程昱一掌拍在了桌案上,罵道:“混賬!”

這面容肅然的中年人臉上積蓄起的風暴,讓人不由望之生畏。

法正驟聞袁耀遞交來的消息,都沒表現得如此激動,只覺得事態還遠遠未到劍指而來的地步,著實沒料到程昱會有這等反應。

程昱卻已離席而起,在屋中往來踱步。

在這位列九卿的位置上坐得久了,他身上的威嚴肅穆之氣已遠勝過當年還在東郡之時,他出口的話更是讓人不難聽出其中深切的憤恨之意。

“先是君侯那些凈會找麻煩的親人,現在又是這些光吃俸祿不幹事的昏聵之人,真是沒完沒了了!”

“那皇子揚有何資格對君侯的所作所為指手畫腳?若無君侯,他的腦袋只怕都已成為烏桓人的酒杯了!”

“淳於嘉和王允就更別說了,他們是在這關中為民生奔波了還是在奪回州郡之事上出過一分力?”

程昱語氣一頓,“我忘了,王允在維護這長安朝廷的存在上,倒是還有那麽幾分功勞。”

但這在程昱口中還勉強值得一提的功勞,在他的口中說出來,卻怎麽聽都帶著幾分嘲諷之意。

他閉了閉眼,方才壓制住了臉上的怒氣。

雖然早已知道,喬琰的目標乃是那天下獨一無二的位置,遲早要和大漢的皇權以及那些死忠於大漢的存在發生爭端,但就像那令人厭煩的兗州喬氏,在一個何其不合時宜的時間出現在長安一樣,這些鼠目寸光之輩的跳出,也發生在了一個太早的時候。

大漢十州,真正在喬琰掌控之中的只有五州。

地盤過半也隨時有可能會出現逆轉的局勢,並無勝局已定之說。

就連那鄴城的朝廷也還因為劉辯的存在,得到了數州之地的支持,依然□□地存在著。

這些家夥莫非覺得,沒了君侯,他們高居廟堂就能操縱那些馳騁疆場的將帥和運籌帷幄的謀臣,一舉收覆山河不成!

他們若能做得到,他程昱何必等到四十多歲方才有了一處容身之地,將未來寄托在君侯身上!

“其實大司農不必如此擔憂,這些人充其量也就是跳梁小醜罷了。”法正早已得了喬琰的提前告知,一旦益州那邊有了對南蠻的戰局開端,就會將他給調派過去協助作戰,絕不願意看到某些人的私心影響到了他大展拳腳的機會,但想想這幾人連個簡單的密謀都能出現告密,實在是沒什麽好擔心的。

程昱搖了搖頭,“我擔心和憤慨的不是這幾人,而是當君侯將新奪回的益州幽州重建秩序後,這些類似的反對聲音是否會越來越多,潛藏在這長安暗流之下的,是否也並不只是被袁子煦提及的幾人而已。”

“與其讓有些人潛藏在暗中,隨時準備攀咬一口,甚至在和冀州對決的要害關頭做出什麽麻煩事,還不如順著對方的意思來。”

“比如說——成全他們對袁子煦的安排。”

劉揚不是覺得,倘若袁耀能夠當上這個南陽太守,對他們來說是多了一人能掌握軍隊力量的表現嗎?

那就成全他們!

若不助長一番他們的氣焰,如何能讓他們來上一出自現馬腳的舉動!

在他們的想法裏,這等己方陣營手握實權之人的增多,讓他們可能能招募到的同僚力量也必然隨之增多。

人已經有點蠢了,牌總是要好一些的。

這最後的一句話也被程昱寫在了送交喬琰的那封書信之中。

她拆開信來看的時候,才因為袁耀轉述的那些指摘之言而心頭火起,就被這一句辛辣的點評給逗樂了。

是啊,人太蠢了,和她眼下所面對的對手都無法比較,那麽當她逐一侵吞掉這些對手的時候,誰又會相信,她居然會跌進一個淹不死孩童的水坑呢?

總還是要讓他們把坑挖得更深一些的!

她暫時離開關中,甚至還要在隨後前往洛陽的行程安排,是為了讓這些人聚攏在一起。

那麽現在,就是她再往他們手裏遞上一把刀的時候了。

“君侯也覺得可以將這個南陽太守的位置交給袁耀嗎?”戲志才問道。

想到向她傳遞這條訊息的程昱和此刻在她身邊共同參謀的戲志才,都是她剛在樂平那裏起家之時的早期班底,喬琰既覺這好像是時運之必然,又不免在臉上浮現出了一縷笑容。

她回道:“為何不呢?”

“袁子煦確實沒有這個擔任一郡太守的能力,但他若是真有這個能力的話,只怕那荊州的劉景升就該坐立不安了,唯恐我轉過明年去,對付的第一個對象就是他!”

可換成是袁耀,劉表還得覺得這是個緩和關系的舉動。

“此外,按照我這對外做出的表現,我如今並不願意內部生亂,不會和劉揚那家夥撕破臉皮,袁子煦若不想自己成日裏被劉揚尋去商討如何將我給拉拽下臺,甚至在某些時候不得不讓自己登上賊船,從長安前往南陽,對他來說還得算是個舒坦差事。其中原委我會在信中告知於他的。”

戲志才調侃道:“我看他現在最想要的便是君侯的親筆了,以證明他沒讓自己處在一個危險的立場之中。”

“所以先讓他往南陽去避一避風頭吧,也讓劉揚覺得,他在這長安城中還是有些話語權的,正該一鼓作氣將那舉止有若梁冀大將軍的喬大司馬給誅殺。”

喬琰將信紙拍在了桌上,又道:“不過他也真是太蠢了。”

“若按照袁子煦所說,王允居然並未親自前來,而是派遣了個府掾參與此會,可見此人雖有反我之心,卻沒打算真要跟那劉揚在一條船上共沈淪。”

“姓淳於的那個家夥都對劉揚的計劃提出時間上的異議,難保沒有自己額外的想法。”

“鮮於銀同樣未曾與會,只隔空表達了對他的支持,誰知是不是為了防止消息外洩後將他給供出來。”

剩下的一個袁耀就更不用說了,這家夥從劉揚的地方出來當天,就已將消息給全部透露給了喬琰的部從,簡直是將主動上報減輕罪責做到了極致。

才這麽幾個人就已經弄成了這般混亂的狀態,若是再多上些人手,天知道會不會行動還未開始,就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了。

“所以,還得給他們安排一個合適的幫手啊。”

喬琰的腦海中將這些推動著她不斷朝前走去的要素一個個翻覆思索了過去,在心中有了成算。

這些紮根在她所掌控地界腹心的毒瘤,正是促成她從這權傾天下的臣子到那顛覆漢室的帝王的要害。

所以,她還要再穩一點,再小心一點……

將他們連帶著漢室的王業一並祓除幹凈!

“孫策那小子真是越來越過火了。”吳郡的一處宅邸中忽然爆發出了一個聲音。

“行了朱公,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家夥是個什麽脾氣,當年王氏為孫策所屠戮的舉動不就已經證明了嗎?”另一人回道,“他和他祖上那些個賣瓜人一樣,都是些粗蠻的武夫,你想讓他按照我們的規矩辦事,那可有點難。”

“不過他這次確實是壞了規矩,”第人開口說道,“他做出禮賢下士的舉動,讓我等吳郡四姓之人效力於他的麾下,按說他也該當給出個符合我等利益訴求的位置才對,可你們看看他都做了什麽!”

“這次豫章郡告破,黃祖被殺,孫策當即就將豫章郡太守的位置給敲定了下來,選的還是朱君理,這著實是不將吳郡朱氏放在眼裏。”

被此人所提到的朱君理,便是被孫策奏表長安朝廷接掌豫章郡太守位置的朱治。

此人早年間以縣吏、從事做起,直到效命於孫堅麾下,到了孫堅死後就成為了孫策的部下,也得算是跟隨孫氏父子的老臣。

但他和吳郡朱氏不能算是一脈。

周武滅商,有曹姓子弟以功封賞在邾,以此為姓氏,邾為楚滅後轉為“朱”字,在沛國、吳郡等地各自分流,其中被孫策倚重且在此時啟用的朱治就是出自沛國朱氏。

自朱氏出現的春秋到如今的數百年時間裏,就像陳郡袁氏和汝南袁氏都有主次之分,從屬之爭,朱氏的兩支也同樣如此。

孫策先殺黃祖,後棄吳郡朱氏而用沛國朱氏為豫章太守,無疑是對他們的警告!

揚州多年間的偏遠之境,讓此地的世家早已習慣了由他們在背後撥動利益籌碼,哪裏能接受孫策借著戰功,在這裏重新制定游戲規則!

反正現在孫策不在吳郡,正好讓他們罵個痛快。

讓朱治上位豫章太守他們也未必就會阻攔,但這種不告而行之事卻讓聚攏在此地的家生出了要給孫策一個教訓的想法。

只是這個教訓還未開口,他們就聽到了外頭有人來報,一名自稱姓黃的年輕人求見。

“他沒說全名?”屋中其中一人問道。

門房搖了搖頭,“沒有,他說只要您聽到這個姓氏就該當知道他的身份才對。”

黃?

黃這個姓氏確實有點微妙。

黃祖……不對,這是黃射!

吳郡朱氏身在此地的那名長者當即喝道:“他來做什麽?”

黃祖身死的消息既已傳到了吳郡,那孫策正在四處通緝黃射之事也就自然被告知了此地。

他們罵孫策不厚道歸罵,卻也沒打算真要惹禍上身。

尤其是將那敗軍之子的黃射給接納到自己的地盤上。

然而在那門房回去告知於黃射後,沒過多久,他又走了回來,手中還捧著一只盒子。

“那黃氏子說,他走可以,但走之前,想給諸位送上一份禮物。”

被稱為朱公的老者狐疑地接過了這份見面禮,小心地放在了桌上,為防其中有詐,他以拐杖小心地將盒蓋給挑了開來。

盒蓋開啟的一瞬間,一股嗆人的血腥味頓時迸發了開來,在場的幾人更是在猝不及防之間看到,在那盒中盛放的赫然是一顆人頭。

在難以用言語形容的驚愕中,距離盒子最近的朱公勉強辨認出了這人頭的所屬。

那是——

豫章郡太守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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