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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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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孫……

田豐渾然不知那封信的存在,在和喬琰於並州州府之地分道揚鑣的時候,還在心中思忖了一番,他這般趁著宣旨從幽州逃離回返冀州,是否過於對不起她的這番知遇之恩。

雖說他被提拔上來,該當歸功於張牛角,但真到了一步步走到這個位置卻需多虧喬琰那句的他是個奇才,若非如此,他也沒有那拜師於陳紀的可能性,更不會在如今成為尚書臺的一員。

田豐有時候都在想,從光熹元年,或者說是鄴城朝廷的昭寧元年到如今,五年的時間裏他居然有將近三年的時間都用在了效力於長安朝廷,竟已經要比效力於鄴城朝廷的時間長了,就連所屬的職位都要比在後者那裏更高,他便是真當自己是元封而不是田豐,好像也沒有什麽問題。

或許如今還讓他站穩這個立場的並不只是他對袁紹的選擇和理當有的忠誠,而是他作為河北士人對背後家族的負責。

然而有的時候,他還是會在心中有幾分抉擇之念的,在午夜夢回想起自己身份的時候,他也會問自己——

長安朝廷在攻克幽州後,在實際掌控權上所擁有的地盤都已到了一半,若是算上在名義上歸屬於她的也就更多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冀州和青州遲早也會落到喬琰的手中,他也不必再面對這種兩難的抉擇呢?

但他又忍不住像是此前因為喬琰和兗州喬氏之間的矛盾中的站隊想拍醒自己。

若前去臥底探查的都是他這樣選擇倒戈的,鄴城朝廷還有什麽指望!

只是……

“果然還是並州給人的景象最舒服,那關中雖說是大漢的龍興之地,卻還是沒咱們這並州平易近人。”田豐思忖之間,就聽到了護衛他前往幽州的侍從出聲說道,打斷了他此刻的思緒。

另一人便回道:“這怎麽能比,君侯到並州至如今已有十年了,就算是去掉她被關了禁閉、無有並州經營權柄的兩年也有七年,關中那頭卻滿打滿算也就只有三年而已。建立規矩遵循規矩哪裏是這麽容易的事情。”

“也對,能像我們君侯一般重視民生,還真給生活造成如此改變的,實在是沒有第二人了,是該有個適應的過程的。”那開口之人的語氣裏,滿是被田豐聽了個明明白白的驕傲,“或許等再過幾年,關中也能有此地的這般風貌。”

他們兩的交談聲音其實不算特別響,但因這車輪馬匹的聲音並不算很響,他們說話之處又正在田豐的車邊,讓田豐聽了個清清楚楚。

他不是很想暴露出自己將他們的對話聽了個清楚明白的事實,幹脆掀起了另外一邊的車簾,朝著外頭看去。

三年前他曾經見過並州在秋收之後的景象,今年則是還未收割的狀態,只隱約看得出確實有不少麥子是空殼幹癟的狀態,收成大不如去年。

但從田豐的視角看去,這些人在把玩著田中麥穗之時所展現出的模樣,並非是因為歉收而出現的怨天尤人,而是一種該當稱作平靜的神情,就好像這只是四季之中必然要經歷的一個階段。

這種接受現實又顯然不是因為對生活苦難的麻木。

只因當他們行過田豐所處的車隊之時,又說起了並州這邊的各處工廠都開始了秋冬季節的招工,修水渠和挖水井可以直接領糧食結算工錢,又有人說起了多虧州府在背後操縱,就算有人想要趁機高價兜售糧食都做不到。

早年間的並州是絕不屬於中原地界的,或者說為喬琰所掌握的幽州、並州、涼州、益州這四處,就沒有一個按照前幾年的標準評估是算中原,可如今,或許對這些平民來說,能生活在這幾州,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田豐聽得有些恍神。

大概是他掀著簾子的時間有些久,忽見有個騎著小馬駒的少年行在了車隊的附近,朝著他看了過來,問道:“使君要往何處去,先前似乎並未見過您這樣制式的車駕,是從京裏來的長官嗎?”

田豐覺得自己大概沒看錯,在對方朝他發問的時候,除了對他的好奇探尋之外,還有幾分隱藏的恐懼,像是擔心因為他的到來而打破了自己平靜的生活。

這種和他身處弘文館的時候往來之人有別的目光,讓田豐遠比任何時候都要直觀地意識到,他如今所處的是一片和冀州迥然有別的環境。

這少年人挎著的背包外還露出了一份樂平月報的紙筒,看這背包的分量和年齡,他極有可能是書院內的學生。

對這些還未成長為棟梁的希望,田豐也不免將自己的語氣和緩了幾分。

總歸他這趟往幽州的行程並不涉及到保密,他便開口回道:“大司馬的屬官在幽州立下了戰功,我等是奉命前去嘉獎的。”

那少年的眸光頓時亮了起來。

他連忙問道:“敢問其中可有張文遠將軍?”

這就不是田豐能在此時告知於他的問題了。

不過這少年顯然也頗為知情識趣,在眼見田豐微笑不語後轉而說道:“若是其中有文遠將軍就再好不過了,他如今既是上谷郡太守,幽州之戰他論理也該有出兵。不瞞使君,我等雁門郡出身的,大多感謝文遠將軍當年以武猛從事戍守雁門,令鮮卑不得入境劫掠之恩,如使君有機會見到他,勞煩代我等轉達一句致謝。”

“不耽誤您的行程了,我先回家探親去了。”

他朝著田豐揮了揮手,便騎著自己那匹腳力遠不能跟戰馬相比的小馬駒遠去了。

田豐又朝著對方舉止鮮活的背影看了許久,這才將自己的目光收回來。

這少年語氣之中的感謝之意說來簡單,卻讓人覺得其中蘊含著十足的真誠。

這便是並州人在他這次經行中所感覺到的特質。

一想到自己居然要在見到張遼之後先跟著對方扯謊,借著給呂布和甘寧等人敕封官職的機會抵達幽州和冀州的邊境,然後逃回到冀州的境內一去不還,田豐心中的負疚感就與日俱增。

在張遼以雖不算熱情卻處處周到的方式接待了他後,田豐更是覺得,自己想要說出話的喉嚨有些發堵。

更讓他料想不到的是,張遼居然說,他早前得到了喬琰的囑托,要將田豐帶去涿郡走一趟。

至於這是為何,倒是也不難解釋。

因益州那邊的情況她遭到了王允的質問,雖說當時她將王允痛斥了一頓,但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既然大家是同朝為官,給出一定安全感還是要有的。

那麽何不讓田豐這位前來幽州宣旨的人好好看看此地的戰線布置,讓長安朝廷知曉,幽州這邊的安排絕無可能讓袁紹有可乘之機。

田豐:“……”

對手居然要把自己的邊境防禦布置展現給自己看怎麽辦?在他有限的人生經歷中還從未出現過如此之離譜的情況。

偏偏張遼好像並不知道他懷揣著的是何種意圖,早已將除卻呂布、甘寧和司馬懿這些駐紮在涿郡的,與陸議、郭淮這兩個留守遼東之外的其他人,都給召集到了漁陽,方便田豐完成對他們官職的委任,隨後再帶著他前往涿郡。

田豐一邊恍惚地想著自己是不是不該在這等大爭之世有這樣高的道德標準,該當先考慮冀州的局勢才對,一邊宣讀起了給眾人的敕封。

此番進攻公孫瓚,實際上的首功還是張遼。

別看遼東的這一路先是說降了公孫度,又是將蹋頓等反叛的烏桓勢力進行了斬首,從本質上來說,這些都是剪除公孫瓚的東面助力,並不能算是正面戰場的交鋒。

田豐在尚書臺提出這種功勳判定標準的時候,其實也是有一番合理說辭的。

這種做法,其實並不是要壓掉諸葛亮、呂令雎等人的戰功,而是既要合乎規則地將適合坐鎮一方的張遼往上提拔,也要對公孫度這個投誠之人的地位做出適當的壓制。

公孫度和一般的太守不大一樣。

他是一度在遼東有著割地稱王野心的。

不對他此前在遼東的一些僭越舉動做出追責,都得算是朝廷對他這次站對了立場的嘉獎,所以絕不可能再因為他做出的增兵援助舉動而給他提升官職。

所以這樣一來,東路這邊的情況就是——

公孫度保持原本的遼東太守之位,增賦其督查高句麗與扶餘的邊境安定之職,責令其協助陸議與郭淮等人往東收覆樂浪郡。

呂令雎擔任護烏桓校尉之職,由閻柔作為其副手屬官。

諸葛亮擔任幽州治中從事。

司馬懿擔任涿郡丞。

甘寧擔任樓船校尉,如能在對冀州的戰況中再度取勝,最高可成為樓船將軍。

陸議擔任遼東郡丞。

郭淮擔任遼東郡兵曹掾。

太史慈擔任幽州武猛從事。

“護烏桓校尉?”呂令雎訝然出聲。

在田豐到來之前,她對於自己逐漸建立戰功升遷之事是有充分準備的。

考慮到她的年紀確實有點小,加上她這回的出兵還是因為樂平書院的學院考核才能得到的機會,能從這趟遼東之戰中得到一個普通的校尉或者從事的位置,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了,誰知道居然會是護烏桓校尉!

“大司馬見到了你等在送到司隸的信,在信中你們力主推薦閻柔接任護烏桓校尉,但最終商討的結果是——”

“那烏桓在幽州內外分散居住,單於之下的三王各自獨立成聚落,養成了其貪狡反覆的脾性,雖有陛下尚為幽州牧之時的種種施恩,仍令其為求利益與公孫瓚聯手,此番了斷公孫瓚奪回幽州之中所立戰功也是為時局所迫,不如先行震懾之舉。”

“前烏桓單於蹋頓死於你手,幽州境內烏桓也多見你出兵之威風,若為護烏桓校尉,必定令人不敢擅動,再有副手協助,另行懷柔安撫之策便是。”

聽了田豐的這番解釋,呂令雎覺得好像也是這麽個道理。

當日烏桓之戰,她率軍沖殺在前,斬下了蹋頓的頭顱,經由此番變故卻並未喪命的烏桓民眾必定會將她當日的驍勇戰績給告知於眾人,正可以在這一傳十十傳百中令人對她尤存幾分恐懼。

或許對她來說唯一的挑戰也就是,她要如何鎮壓住閻柔這個頭腦好用,且在烏桓之中頗得其中信任的存在了!

這個職位的獲得,或許也考慮到了她對擊殺公孫瓚有幾分貢獻。

不過總之,君侯從不虧待有實際戰功之人這話,說得著實沒錯。

至於她的幾個小夥伴,職位其實也並不算低。

陸議和郭淮的位置其實是為了節制公孫度這個降臣。

但不知道是不是呂令雎的錯覺,她好像隱約看到陸議將一張紙塞進了自己的佩囊之中,或許是此番宣旨的人中還有人給他帶來了君侯的密令。可惜那小子好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讓人根本無法從他的表現中看出什麽端倪。

司馬懿的涿郡丞,其實是為了方便他協助於貼鄰冀州的戰線。

諸葛亮的幽州治中從事,得算是幽州的三把手,對他的這個年齡來說已經是實打實的高升。

有意思的是,幽州的二把手,也就是幽州別駕的位置,由即將從長安出發前來幽州協戰的荀攸擔任。

這麽一算,諸葛亮得算是荀彧的半個徒弟,荀攸是荀彧的侄子,這兩人還算有那麽點關系,想來在配合上該當不難。

當然,按照田豐在宣讀旨意的時候所說,諸葛亮需要負責的主要工作是協助張遼完成對幽州內政的管理,而非是對南邊戰線的配合行動,後者是荀攸的工作。

這麽看來的話,這兩人的職權中重合的內容並不多。

有了以上安排,西面戰線人手的敕封情況也就清楚了。

在張遼麾下擔任武將的麯演和於夫羅,各領了一幽州都尉之職。

呂布的平北中郎將再往上加虎牙將軍號。

“這跟門牙將軍誰大誰小啊?”呂令雎忍不住小聲朝著諸葛亮問道。

跟父親爭功歸爭功,要是這個給出的職位不太行,呂令雎覺得,還是要給父親爭上一爭的。

這一個門牙一個虎牙的,好像還是門牙更氣派一點。

“典將軍是牙門將軍,不是門牙將軍。”諸葛亮無奈地扶了扶額,又給呂令雎解釋道:“雜號將軍除了常用的幾個名號外,大多數時候都是額外創建的,除了一些特殊的情況,比如說希望得到此封號之人能向著上一個得到此封號的人學習。”

“上一個被敕封為虎牙將軍號的,是光武皇帝的雲臺二十八將之一的蓋延蓋巨卿,此人出自漁陽郡,為邊地武夫,身高八尺,能拉三石弓,協助平定羌族之亂,封萬戶侯,最終卒於任上,對將領而言可算是善終的。”

“在將軍號中,這得算是個貴職了。”

呂令雎聽到“身高八尺,能拉三石弓”的時候眼睛就亮了,再聽到後頭的“善終”,也就更覺得自己不必去比較什麽虎牙和門牙的高下。

這個雜號將軍的委任也很有門道,大概呂布聽到這個敕封也會很滿意的。

但前提得是……她需要寫一封信帶給父親,告知這個將軍號的歷史沿革。

否則,就按照呂布那歷史水平還不如她的情況,十有八九會覺得與其叫虎牙將軍,不如叫虎頭將軍。

而在呂令雎和諸葛亮的短暫交談中,這出官職的委任已經到了最後。

那正是對張遼的任命——

幽州刺史。

雖名為幽州刺史,但誰都知道,按照眼下幽州這種多郡太守空缺的情況,這個位置名為刺史,實為州牧。

以張遼二十五歲的年紀坐到這個位置上,幾乎是僅次於喬琰的奇跡了。

可當他接下這個委任的時候,竟然沒人覺得這其中有什麽不妥之處。

田豐隨同張遼一道南下前往涿郡的時候就無數次感慨,為何像是張遼這樣的將領並未出現在冀州。

幽州有了這樣一位年輕卻穩重的主持者,對袁紹來說絕不是什麽好事。

幽州局勢能以這樣快的速度平定,也著實脫離不開張遼的努力。

然而這樣的存在,卻好像沒有任何的一點可能被拉攏到對面去。

當田豐向著張遼轉達了路上遇到的那位少年對他的謝意之時,他在張遼的臉上看到了一抹雖不分明卻很真切的笑容,隨後便同他說起了當年在求職於州府遭到拒絕之後,喬琰對他提供的幫助。

“那已是中平二年的事情了。”張遼說道。

九年前的記憶在他這裏依然清晰,也讓田豐從他這裏聽到了一個對外人來說幾乎不可能知道的故事。

“我並非是因為君侯成為並州牧才成為她的下屬,而是因為她的幫助才能為並州戍守門戶,並未空耗兩年的時間等待。”

“彼時的我還懷著一腔想要重振家族在馬邑之謀後衰敗的名聲,若非這兩年間的打磨我也不可能有今日。”

他道:“我今日話多了些,還請不要介意,不過我只是覺得,他與其感謝於我,還不如感謝君侯在此事上做出的幫扶。”

田豐回道:“這話說得也不錯,有因才有果,何況如今你為大司馬戍守幽州,也算是在還她的知遇之恩了。”

張遼臉上的笑意越發清晰,“正是如此了。不說那麽多吧,我們已快到地方了。”

在二人的前方就是漁陽郡和涿郡的交界之處,拒馬河的西段距離這個交界之處相當近,到了東段的時候才會出現在貼近幽州和冀州的邊界線上,故而當他們越界而過不久,就已經能看到遠處的軍營。

“請元皓先生隨我一道往軍營走一遭吧。將此地的情形看個明白。”

田豐忽然頓住了腳步。

在這一刻,他比聽到喬琰一鼓作氣同時拿下了益州和幽州的消息之時,還要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現了什麽問題,否則他為什麽會從張遼的口中聽到“元皓”這兩個字。

他緩緩地將頭轉向了張遼的方向,便聽這個年輕人又說了一句,“田元皓先生,君侯令我帶你參觀一番這幽冀邊界。”

田豐如遭雷擊。

田元皓!

從張遼口中說出的話,清清楚楚地就是這三個字!

他們到底是何時知道他的身份的?

張遼並沒有明確地給出這個答案。

他就好像是一個合格的主人一般,在叫破了這個名字後,認真地帶著客人參觀著自己屋子中的布置,讓田豐在下意識跟著他腳步的走動中,有種自己好像身在夢中的錯覺。

可這並不是錯覺。

張遼的語氣客套而疏離,又帶著一種剛剛奪下幽州全境的自信,每一個字都精準地傳入田豐的耳中,甚至精確到了各營的布防人數和兵種。

要不是他此時還在震驚之中,田豐真想問問張遼,他將這些東西說給他這個對手聽,真的是正常的嗎?

張遼神色淡定如昔。

喬琰給他的指令,是讓他在自己覺得合適的時候,將他們已經知曉田豐身份的消息告知於對方,他便直接選擇了在這個剛抵達邊境的時間。

這到底適不適合於田豐,或許是一場豪賭,可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當張遼領著田豐參觀完了這邊境防衛,讓其在魂不守舍中為呂布和甘寧宣讀了敕封後,便給其準備了回返冀州的幹糧錢財和快馬,然而當田豐已經隨時可以從此地撤走的時候,他卻覺得自己腳下像是生了根,無法在對方坦然的目光中挪動。

田豐極力地說服著自己,他這是因為生怕其中有詐,不想掉入了對方所準備的陷阱中,這才做出了這樣一個暫時留下的決定。

並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在此時離開,可能會造成什麽終身的遺憾。

但他並不知道的是,當他做出這個暫時留在涿郡決定的時候,張遼捏了捏自己攏在袖中的手,悄悄擦去了其中的冷汗。

他也不知道,與此同時,在冀州那邊,他的好友辛毗也正在朝著此地而來。

因這個意圖捧殺幽州駐兵將領的決斷,袁紹給了辛毗相當高的權限,又將次子袁熙和其所率部從都派給了辛毗打下手。

只怕不消幾日,他們就會抵達對峙地帶。

而在辛毗的計劃之中,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他當然是要往涿郡範圍內走一遭的。

為此,那位一度潛伏進了呂布軍營中的牽招雖然腿腳還不靈便,也依然一道前來了。

田豐只知道,若是看喬琰和張遼對這條防守界限上的安排,短時間內還不會出現幽州軍隊大舉南侵的舉動,他還有最後的一點斟酌時間。

但這邊是暗流湧動,這偌大一個天下,卻有一處正是一觸即發之時。

孫策慢條斯理地打磨著手中的長槍,面前的燈火將他眼中肅殺銳氣映照得分明。

有規律的打磨聲中他聽到對面的張昭問道:“伯符將軍出兵討伐黃祖的決定已經不會變了?”

事實上這個決定早在今年開春他就已經做出了,可惜因為突如其來的旱情,讓他在周瑜的勸說之下決定暫時收兵。正是擔心那災情會對揚州造成影響,進而引發山越的動亂。

周瑜的決定是對的,在五六月間,以祖郎為首的山越確實又對著孫策做出了一番襲擾。

但到了秋日,這個決定已再不容轉圜!

不管後方還有何種波折,這兵他是非出不可了!

“為何要變?”孫策冷笑了一聲,“劉表此人——我可以先不去動他,但黃祖老賊與我父之死休戚相關,若不殺他,我有何資格在父親忌日祭告!”

張昭剛要開口就聽孫策補上了一句:“張公不必勸我。”

“我討伐那身在豫章郡的黃祖,就算不以報父仇之名也同樣有理可說。”

孫策猝爾起身,手中的長槍在外頭透照而來的月華和帳中燭火的交錯下,正閃過了一道金銀明滅的輝光,“昔年大司馬為我求得會稽郡太守與討逆將軍之位,黃祖便在董卓老賊的授意下接掌了豫章郡太守的位置,老賊已亡,黃祖這太守之位名不正言不順,我以揚州牧之名討伐於他有何不可!”

“揚州雖少旱災災情,然黃祖不事民生,只圖享樂,偌大一個豫章郡在他手中多一日,其中民眾便多受一日災劫,我殺之反為正道!”

“若張公所憂者,乃是此戰於我揚州損耗良多,那不妨請張公想想,黃祖會想到我等今日發兵嗎?”

張昭沒回答,但他知道,這個答案確實是不會。

眼下正是秋收時節,大司馬喬琰連取兩州的戰績在前,四方震懾,誰也不會覺得在此時還有人會做出異動。

又大約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轉向了長安朝廷新得的那兩州和周遭的接壤之地上。

而在揚州這頭,周瑜剛北上徐州不久,這是個孫策暫時將臂膀助力分出,意圖在今年偃旗息鼓的表現。

黃祖恐怕此時正滿心以為,自己的處境安全得很。

可他哪裏知道,在今日的會稽郡,孫策頂著張昭的目光提槍掀簾而出,外面的騎兵早已陳列就位。

夜色之中,沈沈殺氣覆壓而來,仿佛有一把無形的劍指向了那豫章郡的方向。

黃蓋韓當這些老將目含殷切地朝著孫策看來,正見這青年被騎兵所掣的火把映亮了滿身甲胄,和那雙明亮異常的眼眸,端的是一派風華正茂的英豪氣概。

他翻身騎上了被人牽到他面前的坐騎,在勒緊韁繩的那一刻高聲喝道:“諸位,隨我出兵——”

“此戰,勢殺黃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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