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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走涼州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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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走涼州策……

蘭臺的對面,也便是昔日劉宏所住嘉德殿的斜對面。

這倒是個在喬琰看來格外有意思的藏匿玉璽之處。

宮變之日,哪怕是大將軍何進都相信,張讓會將玉璽藏匿於相對荒僻些的宮殿,以確保將這傳國玉璽捏在手中,可以保住己方的性命。

可也恰恰是這種想法,讓張讓選擇將玉璽放在這種貌似最容易被搜尋的位置。

董卓入京至今已有兩月,卻並未從南宮中尋到玉璽,也無疑是這藏寶巧妙的結果。

喬琰心念急轉,當即決定先取玉璽再行找人。

倘若酸棗會盟的大軍在隨後便會抵達洛陽,那麽尋找袁基與劉辯之時,很有可能是喬琰唯一一次堂而皇之進入南宮,且不至於引起任何人懷疑的時機。

蘭臺對面的宮殿名為阿閣,正夾在蘭臺與長秋宮之間門,正南的前院為蘭臺周遭的翠竹占據了大半,在這已然入夏的天氣裏,為竹木所掩映,自有一片清涼之氣。

也或許說它是衰頹冷寂之氣要更加合適一些。

在她推門而入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因為她確實沒有選錯宮殿,往那另一側的玉堂殿跑,還是因為她為了測試這個氣運下降的機制,越發明確地懷著“我要得到這塊傳國玉璽”的想法,在數值面板上的氣運又往下滑坡了五點。

“你說為什麽在我之前做出各種決斷的時候,都沒有出現過這種數值大變的情況,玉璽卻可以呢?”喬琰忍不住朝著系統問道,目光卻已經在這落了灰的室內四處張望。

【可能因為,這是被認為王朝命脈的所在,理智的謀士都會勸阻主公,在當前階段不要沾手這個東西,也被內定成為了觸發數值重新評定的標準。】

就像先前她的智力數值也觸發了二次判定一樣。

系統說到這裏又忍不住包了包淚。

什麽理智的謀士,她都攤牌了自己不是謀士!

但這會兒說這些也沒什麽意義,誰讓她在於北宮之外質問董卓,便是他以利相誘,她的部下是否就會有人選擇投效於他的時候,在系統的界面上又跳出了個成就,也便是【勸阻呂布投向董卓】,這讓系統看著面板許久,最後產生了一種不如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好像也真如她所說的,也不是不行。

喬琰感慨道:“也對,這畢竟是國之重器。”

阿閣之內的擺設並不太多。

此地一度被作為臨近玉堂殿的乘涼之所,在這四面開啟窗扇的輕質木樓內,只有藏書已經被挪走後剩下的書架,顯然不像是能藏得住東西的。

她也很快在這規模不大的殿內往覆走動了一圈,未曾感覺到腳下有何處的質感與他處不同,可以在下方挖掘出什麽藏匿的坑洞。

那若是按照常規一些的藏匿套路來考慮的話……

喬琰下意識地仰頭朝著上方的橫梁看去。

這阿閣的室內所用的,正是自春秋時代便完善了的擡梁式構架。1

按照宮殿形制,三層梁架逐級升高,梁上接有瓜柱,越是高處也便越是在屋頂籠罩的陰影之內,顯得不那麽分明。

她體質又一次提升後的目光何其敏銳,當即辨認出第二節 的五架梁與三架梁之間門,有一處明顯的多餘。

這好像不是該當出現豎向瓜柱的位置!

她端詳了片刻,覺得自己大約並沒有看錯這一點,便動手將一旁的立架挪到了這處可疑之處的下方。

登臨高處後她更可以確定,的確不是她的判斷出了什麽問題,而是在這兩層梁間門,卡著個特殊的方形木盒。

在將書架挪了回去後她翻開了這木盒,便見其中放有一個更精致些的檀木小盒,盒中之物——

正是傳國玉璽!

她小心地將其取了出來。

這塊由和田玉打造的傳國玉璽,若是在魏晉南北朝的離亂之後,或許就看不到真正的原版了。

只因在各種描述中的材質文字有別,又多有君主為顯其正統,以至於在同一時間門內能同時出現三塊玉璽!

好在如今這塊卻不必懷疑,正是昔年秦亡之時由子嬰手捧、獻於劉邦的那一塊,隨著大漢歷代帝王更疊,一直傳到了如今。

這塊四寸見方的和田玉璽之下,也正是那“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字。

她本想著玉璽到手,是否要在交易之前,先尋上幾份聖旨的庫存,提前敲上幾個印章,以備不時之需,但想想太容易暴露這玉璽便在她手中的事實,遂決定放棄這個打算。

反正她要做的事,有沒有其他的聖旨作為助力都無妨。

便只轉而對系統問道:“我可以多送幾個書架作為附帶的贈品嗎?”

【……?】

“此地若是日後有人來過,看到的也只會是書架被盡數搬走後的空曠樣子,更不會懷疑此地曾經有東西藏匿。反正對面是種田系統,用書架放作物種子當貨架也行,就當我白送的。”喬琰理直氣壯地說道。

哪怕有人最終留意到了那兩層橫梁之間門的木盒所在地,也總不會想到,取走此物的會是個只拿著一柄隨身配劍進入此地的她,誰讓這世上也沒有輕功這種東西。

再說了,交易個玉璽,不但配送兩層外殼還配送一組漢代的書架,這世上簡直沒有比她更為貼心的交易對象了。

也……

也沒人比她更懂得如何洗清自己的嫌疑。

除了不會再進入這洛陽南宮第二次之外,她還需要一個人證證明,在她這一次離開的時候,隨身絕無可能藏匿有玉璽這東西。

而巧的是,這樣的人證在此地有兩位。

喬琰走出阿閣之時,手中的傳國玉璽已經作為交易籌碼傳送了出去,她先前降低了十五點的氣運也因為玉璽的送出,重新回到了原本的狀態,而她本人則繼續循著這極難發現的痕跡,一路追蹤到了含章殿外。

她並未找錯地方。

在她推開殿門之際,她隱約聽到了殿中有一瞬發出的響動。

這可不像是什麽老鼠被人所驚動而發出的動靜。

在她踱步而入後,便毫不猶豫地朝著這殿內的唯一看起來還能藏人的衣櫃走去。

而越是靠近,她便越是能聞到空氣中一股隱約的血腥氣息。

她擡起了手中的佩劍,以劍尖挑開了衣櫃門,便對上了一雙驚恐的眼睛。

不等對方發出驚嚇到極致而意圖呼喊出的聲音,喬琰已朝著他行了一禮,“弘農王,董賊已被驅趕離開京城,您已經安全了。”

藏在這含章殿衣櫃內的正是弘農王劉辯,以及——

一個早已經因為箭傷而陷入昏厥的袁基。

倘若袁基還能保持清醒,在意識到外頭的動靜已經平息之後,必然會試圖探查外頭的動靜,但可惜的是,他在帶著劉辯憑借驢車逃離之際中了一箭。

在北宮被攻破後他強撐著氣力,快速帶著劉辯轉移了陣地,以免隨著戰事反覆而再一次落入敵手,而後來不及交代就陷入了昏迷。

在古代這種箭傷感染極其要命的情況下,他更是直接開始發起了熱癥。

偏偏身在此地的是劉辯而不是劉協。

在極端恐懼的情況下,哪怕腹中饑餓難當,他也只保持著這個蜷縮在衣櫃之中的狀態。

也就成了呂布和徐榮等人四處尋找劉辯和袁基無果的情況。

這位弘農王當真是……當真不是天子之資啊!

但這對喬琰來說卻顯然是個好事!

被她直接扛出南宮的袁基當即被送往了太醫署救治,而弘農王則跟著她亦步亦趨地出了南宮,又飛快地被那些大臣給包圍了個嚴嚴實實,一邊接受著他們的問詢,一邊也總算是吃上了忍饑挨餓一天多後的第一頓飯。

到了稍晚些的時候喬琰便收到了消息。

袁基所中的那一箭,其實沒有那麽要命。

但是隨後的感染和高熱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援,對他來說卻無疑很危險。

按照醫者的說法,哪怕他能僥幸從昏迷中醒轉又康覆過來,大約也會在體力和精力上大打折扣,甚至極有可能在這種大疫橫行、天災頻頻的年頭,因為一個簡單的小病就被奪去性命。

“我現在方才覺得,我那剩下的兩個兒子雖然材質平庸了些,卻總算不像是袁士紀一樣,有這等身為世家嫡子便必須去做什麽事情的包袱。”馬倫在說完了袁基的情況後又說道。

袁懿達與袁仁達並沒有跟從他們的父親參與到這營救弘農王的差事中,而是跟隨任紅昌躲藏在了何皇後的宮室之內,直到被喬琰的人手給救了出來。

總算也沒白費馬倫為了救他們而耗費的心力。

“你之後有什麽打算?”喬琰問道。

袁平、袁成、袁逢、袁隗四兄弟,如今剩下還活在世上的嫡系還有袁基、袁遺、袁紹、袁術以及馬倫的兩個兒子這六個子侄輩,袁紹算是過繼給了袁成,也可稱嫡。

袁基若死,袁氏的政治資本其實便是剩下的五人瓜分,不過在如今這個憑實力說話的時候,就像袁遺明明是袁紹的堂兄卻大多聽從他的吩咐一樣,年長與年幼顯然不是對他們有所區分的依據。

所以作為袁懿達和袁仁達的母親,馬倫有一定的話語權,但具體占據了多少,尚不好說。

聽到喬琰此問,馬倫稍沈默了片刻。

袁隗身死於郭汜手中,著實讓她意外。

不過大約是因為她這幾年間門多處於靈臺,也只是覺得有一瞬的恍惚而已,倒也未覺有何難以看開之處。

便開口回道:“先前元卓先生已在德衡的護送下去了你的並州,如今這洛陽還不知道何時能有安生日子,若是你不介意的話,我也帶著那些助手一道,在你那樂平書院尋個落腳處,你看可好?”

天子權柄式微,那太史令的職務做與不做,已無太大區別。

但她卻並不想回到原本那當家主母的身份。

乾象歷法、日月交食的自然規律,顯然遠比那些操持中饋之事讓人更有生活的動力。

也正好將她那兩個沒甚出息的兒子一並帶走,免得他們避開了父親的昏招,卻被袁紹袁術等人當成了利用的工具。

孫堅既已抵達洛陽,與他走同一路的袁術雖然行軍慢上一些,也已在隨後抵達。

馬倫以袁隗未亡人的身份和袁術交談過兩句,言談之間門,憑借她在洛陽漩渦中養出來敏銳政治眼光,她直覺袁術在聽聞了京中的變故後有些小算盤。

在袁基與袁隗二人,從某種意義上也可算作是保護先帝遺脈之忠臣的情況下,他的這種想法或許還真有令袁氏受益的可能。

但這種聰明人的博弈游戲,還是別讓有些沒這個本事的人參與為好。

她說的就是自己那兩兒子。

她自己也懶得從中攪和,不如選個合適的依托對象。

她面前的喬琰正是首選。

對馬倫此時已並不只是將她引為外援,喬琰心中不免為之驚喜。哪怕有劉洪與馬鈞在早先一步到了她的手下,也並不能改變,她如今對一位德高望重的女官需求極高。

她也需要依托於馬倫的統籌管理經驗,來完成對並州內部的女官選拔和培養的制度劃定。

已過耳順之年的馬倫若是投於並州牧麾下,更能對外傳遞出一個信號——

要建樹屬於自己的事業,到什麽年紀都不算晚!

不過哪怕抱著這樣迫切的想法,喬琰也並沒立刻應允於她,而是嚴肅地問道:“若是早先我可能毫不猶豫地就應允下來了,現在我卻得再問你一次,若是我隨後便要同袁氏反目,你可還能做出這個選擇?”

馬倫並未猶豫,也以一貫平穩包容的語調回道:“我姓馬,不姓袁。”

所以喬琰的這種選擇對她來說,並不是個影響決定的因素。

而在馬倫給出了這個回覆後的第二日,酸棗聯軍遲遲抵達。

此時的洛陽已經不再是為董卓所掌控的洛陽,而是由並州軍和魯陽聯軍,連同已經回到自己人身份的北軍五校一並戍守的洛陽。

袁紹對於自己的來遲並無什麽負罪感,總歸他身上也擔負了個討伐董卓的“美名”,算起來還可稱為大漢忠臣。

只是讓他絕沒想到的是,當他剛踏足入城,便有一支長箭疾掠而來,蠻橫地自他的鬢邊擦過,又從他後方的士卒空隙間門穿過,紮在了遠處的地上。

這份只為恐嚇威懾而不為殺人的驚人掌控力,讓猝不及防面對這一擊的袁紹只覺頭皮發麻。

這是在洛陽!還是在剛平亂之後的洛陽!

何人竟有這等膽子做出這般箭射世家子弟的行為!

但下一刻他便聽到,在他後方,那剛經過的洛陽東城墻上,傳來了一陣陣弓弦拉開所發出的聲響,哪怕不需回頭看去,也不難讓他判斷出,後方有不知道多少支箭矢正在指向他所在的位置。

這不只是來自一個人的威脅!

而在他的前方,策馬而來的喬琰一手攬著長弓,一手把玩著一支未曾射出的箭矢,面色沈沈,似有已不需明言的殺氣。

袁紹當即喝道:“喬燁舒,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喬琰冷笑了聲,厲聲喝問道:“我還想問你是個什麽意思!我等約定進攻的時間門是六月十三,不,應該說,因為成臯關險,又與洛陽之間門有一百多裏的距離,我讓你提前兩日開始進攻,這樣可以確保抵達洛陽的時間門接近,你倒是告訴我,如今是什麽時候。”

袁紹一噎。

今日是六月十八日。

比起他本應該到達的時間門,足足晚了三日!

這已經不是在進軍途中出現了什麽小意外可以解釋的拖延。

袁紹這方也不是只能靠著緩慢的步戰行軍,若要速至,完全可以騎馬。畢竟進攻洛陽的任務,也沒被交到袁紹的手中。

沒等袁紹對喬琰的質問做出什麽解釋,她已經繼續說了下去,“你說你方軍糧不足?好!我甚至準許你們到了明年的九月再將糧食歸還於我,又將軍糧從上黨郡送到了你的手裏。”

“這黃河天險相隔的孟津與小平津二處,我也沒要你們任何援助,自己完成了渡河之戰,那麽我敢問你一句,為何我與孫太守都能及時趕到洛陽,你卻不行!”

袁紹:“我……”

“此事還是我來說吧。”

“盧公你不必替這袁本初說話!”喬琰打斷了盧植的話,目光依然鎖定在袁紹的身上,“盧公又沒有做出向我借糧之舉,答應得痛快的人,是這袁氏之子!”

袁紹的面皮再厚,此時也不免有種燒紅的沸騰感。

他要如何解釋這攻克旋門關的過程?

董卓逃亡倉促,根本沒來得及在六月十五撤離洛陽之時,將消息送到旋門關的方向。袁紹這一方的聯軍確實是將旋門關正兒八經地打下來的。

可在成功破關之前那不成功的嘗試,正是袁紹與他那借糧同夥一道,繼續以少數服從多數的理由,以及那胡軫在董卓軍中沒有太大名氣的說法,搶過了指揮權而造成的。

有些說法也沒錯。

胡軫確實不能算是出名的良將。

他甚至還在此番扼守旋門關的時候,動輒言及自己要斬殺一青綬之官以揚聲威。

但因為他所面對的是三路聯軍之中人數最多,勢力也最多的一方,他還是收斂起了一點自己性急的毛病,將指揮的權限下放了大半給自己的部將華雄。

於是袁紹等人趁夜進攻成臯,卻遭到了華雄部從繞路到了後方做出的沖殺。

那華雄堪稱是個猛將,胡軫的急性子也在此時起到了意外的效果,這兩人一拍即合,又在擊退了袁紹聯軍的當夜,直接選擇了連營的一角沖殺而入,擊殺了這一角被驚動而起的領頭人後揚長而去。

而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東郡太守喬瑁!

哪怕喬琰與喬瑁的關系並不算好,但同族就是同族,這也讓她對著袁紹做出質疑的舉動越發有了理由。

就算在行為上稍顯偏激,也另有了一條憑據。

得虧袁紹此人在吃了這由西涼軍所給的迎頭痛擊之後,可算是將他後來稱雄於河北的才智與沈穩給激發了出來,當即與盧植商定全軍拔營後退,佯裝敗退。

而後,在胡軫與華雄接連嘗到了兩次甜頭對聯軍有所小瞧,發起了追擊之際,令曹操和劉備各自率領部從掩殺而出。

於是胡軫死於曹操此番帶來的曹仁之手,華雄雖然避讓開了本該取他性命的孫堅,卻送命在了關羽的手中。

誰看了都得說這算是另外的一種宿命。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接連的兩敗,和那個佯裝敗退的過程,讓袁紹等人在旋門關上往覆耗費了不短的時間門。

若要袁紹來說,這也完全是在作戰中極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可當他面對的乃是後生晚輩當街質問之時,他張了張口,卻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袁本初!我原本還當你為袁氏一時之傑,弱冠登朝,播名於海內,與董卓毅然割席,可稱一句忠義奮發,卻想不到——”

喬琰未曾搭弓,只以手中羽箭朝著他指來,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是因權奪利,色厲膽薄,志大智小,好謀少斷,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這最後一句簡直是對袁紹最為毒辣的總結。

如此是還沒有劉基的《賣柑者言》一文,可這四世三公,累世名門之家的汝南袁氏子弟身份,豈不正是那鑲金戴玉的外表,更別說袁紹確實生了一副好相貌,而敗絮……也便不必多說了。

他此番的戰績已足夠說明問題了。

袁紹差點沒給當場點著了。

就算喬琰被盧植與曹操等人給勸了下來,因那董賊還未死,不宜在此內訌,袁紹也覺得自己走在這洛陽城裏,好像從四方投來的,都是些古怪莫名的目光。

袁術對此自然是很喜聞樂見的。

這位能在日後說出“群豎不從吾,而從吾家奴乎”3,平日裏和袁紹還維持著點面子上的功夫,實際上私底下對袁紹是個什麽想法也沒什麽好說的。

現在正逢袁氏要做出個大決定的當口,袁紹的聲望遭到了打擊,對他袁術來說可是個大好事。

他是沒準點到洛陽不錯,可與他同路的孫堅卻對董卓的隊伍完成了中道攔截,他也有了體面陳說的立場。

因袁隗作為上一輩中的最幼一子,如今也已身故,袁基人是醒來了卻依然在病中,難以起身,袁紹又巴不得離開喬琰的目光,免得她又來上一番火力輸出,袁術——

就成了此時這朝堂聚會上袁氏發言的代表。

他沈聲說道:“此時的情況眾位也已看到了,董賊攜陛下逃往長安,此為不爭之事實,再去計較酸棗聯軍抵達的早晚問題已無太多意義,不如想想我等此時該當如何行事。”

眼見袁術將劉辯都給請來了殿上,即便他在說到這裏的時候稍稍停頓了會兒,在場的又如何猜不出他想說些什麽。

袁術繼續說道:“董賊挾制陛下,在行抵長安之後又有涼州軍為後援,更難保會否召皇甫將軍入朝,或選擇聯結馬騰韓遂部眾。”

“天子居長安,若再起招賢之令,天下欲謀求前程者不知凡幾,或將有動身趕赴長安之人。此事若放任下去,於私,乃是縱容董賊野望,令餘者予以效仿,於公,乃是庶民黔首之難。”

“長安再起宮殿,興建防禦,征調守軍,其中政令莫不出自於董賊之口。此人自掌權於洛陽以來,橫征暴斂至極,絕無可能在長安有所悔改。”

“故而以術之愚見——”

袁術說到這裏,將手指向了弘農王劉辯的方向,“弘農王與陛下同為先帝血脈,且弘農王為中宮何皇後所出,乃是名正言順的承嗣嫡子,正堪配繼承大統。”

“而今朝中大臣俱在,又無董賊在側,若擁立弘農王為新君,恰可擺脫董賊之掣肘,又可繼位後名正言順地征討董賊,實為首選!”

袁術又朝著劉辯看去,朝著對方躬身行了一禮,說道:“只是如今董賊還擁兵於長安,若要行改立新君之事,短期內需得請陛下暫離洛陽,於東面尋一安定之所,起為暫用新都,需得委屈一陣。”

委屈?

不不不這可一點也不委屈!

聽完袁術這話,劉辯的眼睛當即就亮了。

他確實膽子不大,也被董卓入京之後對他母族的殘殺給嚇了個半死,但若是問他到底要不要當皇帝?他必然還是要的。

可一想到洛陽給他帶來的心理陰影,尤其是先前那一日忍饑挨餓困於衣櫃黑暗中的情形,劉辯也不免打起了退堂鼓。

但現在袁術連他這最後一層顧慮都解決了!

若是新都城不在洛陽,他可於他處稱帝,豈不是個兩全其美之策。

袁公路實為他之知音啊!

趙雲先前與喬琰的匯報中就提到,那些在北宮之前爭論的官員裏,有一部分便持有的是袁術的想法。

這些人在袁術開口之前是否與他通過氣,喬琰不得而知,她只見到此時隨著袁術的話音落定,他們也紛紛響應了起來。

喬琰打眼一看倒還有不少熟人。

比如說楊修的父親楊彪,比如說伏壽的父親伏完,再比如說王允王子師。

王允先前被張讓所誣告棄官,被何進以從事中郎的名義征調回來的洛陽,雖還在回洛陽的路上,便已經出現了何進死於洛陽之亂中的消息,但他怎麽著也得算是何進的故吏,支持何皇後所生的劉辯,立場確實沒錯。

但也有反對的。

盧植便已開口質問道:“敢問諸位,若是如今另立新君,陛下身在長安要如何自處?你等難道要做迫殺陛下之舉嗎?董賊麾下五位中郎將,牛輔命喪孟津渡,董越死於太谷關,徐榮倒戈,胡軫兵敗身死於旋門關,唯獨只剩一個段煨而已。昔日之涼州虎將,麾下四散,斃命者眾,先時洛陽可破,如今又為何不能兵進於長安。”

“若再令人為內應,於攻伐之前先保陛下安危,未嘗不能令陛下還於洛陽,重振大漢聲威!”

眼見有人似要對他的建議做出反駁,盧植已搶先一步振振有詞地說道:“如若有人覺得,這入長安保住陛下之事危險重重,我盧植願做此事!總歸我這人年歲已高,便是為陛下殉難又有何妨?”

“說得好!”喬琰當即應和道。

劉辯下意識地朝著她所在的方向看去,正見她銳利如刀的目光。

哪怕算起來,喬琰還得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可不知道為何,劉辯就是對她有那麽幾分發怵。

“若盧公有此膽魄肯為內應,我便做這強攻長安之人又有何妨?”

“袁公路!”喬琰忽而轉向了袁術的方向喝道。

她還沒開口呢,袁術下意識便有些擔心,那些先前被她用來痛罵袁紹的詞,現在會被她用來罵自己。

不過喬琰還真沒打算一套說辭用兩遍。

“你輕言廢立之事,棄陛下而用弘農王,明日倘若弘農王不如你意,你會否又棄弘農王而選劉幽州等宗親?你言及什麽另擇新都,那這再建宮室宮城之事,與董卓在長安將為之舉有何區別?董卓攜陛下行於長安,不過區區八百裏,你便不敢追擊,我大漢錚錚鐵骨,多出弘毅之士,便是敗壞在你這等人的手裏!”

她這三句話直接給袁術扣上了輕言反覆、肖似董卓與軟弱骨頭的名聲,差點沒給袁術當場氣出個好歹來。

他強壓下了心中的勃然怒火,總算還記得自己的目的,質問道:“區區八百裏?那麽喬侯倒是告訴我,自洛陽往長安進攻的這一路,你要如何才能將軍糧與兵眾給運輸妥當,又如何不會有如強弩之末,為董賊所擊潰?”

今日的與會者目光逡巡在袁術和喬琰之間門,自然也看到了她從衣袖間門抽出聖旨的一瞬,幾如箭出離弦的氣勢,“如何進攻?先帝既將討賊之事交托於我,我便絕不會讓先帝失望。”

“自洛陽西出函谷關抵達長安若不可為——”

“我便自並州直走涼州,先平韓遂馬騰之亂,截斷董賊自涼州募兵之路,而後由涼州南下,進取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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