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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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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誓……

托孤之臣這話一出,張讓險些被嚇了一跳。

他當即俯身跪倒回道:“陛下切莫說此等不吉利的話,您只是畏寒而已,待到冬日過去必能好轉。”

宦官勢力必須依托於皇權而存在,張讓趙忠之流何以能掌握有這樣大的權力,還不是因為劉宏對他們頗有倚重。

因此張讓比誰都不希望劉宏的身體會出現什麽問題,甚至是病重過世。

但他擡眸間只見劉宏聽到他這樣說,絲毫也沒露出一點喜色,而是拍案而起,在這溫度過熱的屋中來回踱步,又忽而開口道:“我難道還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嗎?”

自光和末年開始,他雖然還跟先前一樣享樂消遣,駕駛著那白驢之車在皇宮中而過,讓頂著官帽的狗跟隨在自己身邊張揚,卻比誰都清楚,在那些老一輩的臣子陸續過世中,他自己的身體也漸漸垮塌了下去,完全無法逃脫後漢皇帝大多短命的怪圈。

他停在了張讓的面前,說道:“我只要你回答我,你覺得,喬燁舒能否承擔起這個,托孤的責任。”

張讓心知,劉宏所說的托孤,絕不可能是將劉辯托付給喬琰,有大將軍何進與車騎將軍何苗在,劉辯自然有人庇護,他身為劉宏活下來的皇子之中年歲最長的那位,按照理法也能夠繼位,只有可能是將劉協托付給喬琰。

將一個九歲的皇子托付給一個十四歲的並州牧,這話任是誰聽來,都要覺得有些荒誕。

大多的托孤重臣年歲都不會太小,一方面要能夠在德行功績上鎮壓住其他朝臣,一方面最好能在皇帝長成後,這位托孤之臣因為年歲漸長而精力不濟,便於皇帝將權柄重新收回去。

按照前者的標準,喬琰的經歷只能說是傳奇,卻還沒到能夠將所有朝臣都鎮壓在下頭的地步,按照後者,她就更加不合適了。

一個十四歲就能夠在劉宏心中到這等托孤分量的存在,若是往回繼續長成,會發展到什麽地步,這一點誰都沒法預測。劉協固然聰慧,也未必就能將她給壓制住。

可從張讓的角度來說,他是不會反對以喬琰為托孤之臣的這個建議的。

喬琰手握兵權,也有因為黃巾之亂期間的名譽累積,若是被劉宏歸並到了劉協的籌碼之中,等同於增加了其繼位的可能。

而張讓比誰都不願意讓劉辯登上皇位!

大將軍何進身邊簇擁著的這些士人,大多深受黨錮之禍的影響,如若讓他們占據了上風,成為了劉辯登基中擁有從龍之功的重臣,誅宦這個任務必定會被重新擺到臺面上來。

他還不想死,起碼不能是這般狼狽的死。

但他只是依然保持著眼下動作,回道:“是否要以喬並州為皇子之援,陛下心中自有定論,臣不敢妄言。”

這等危險的決定,他表示這種無形的支持就夠了,可不能直接說出口來。

他想了想又道:“陛下如今有西園八校在手,重兵在側,等到各校的訓練得宜,便可以無上將軍之名,指點其四方平叛,無往不勝,不必如此急於下這樣的決定。”

相比起喬琰,對張讓來說更加值得信賴的,自然還是同為宦官的蹇碩。

他便在此時又將對方給提了一句。

劉宏怎麽會沒看出他的這種小心思,但張讓心中所想的這等顧慮,劉宏也未嘗沒有考慮過。

喬琰如今所表現出的種種,的確是好一番大漢孤臣的做派,可若是換成一位年僅九歲的小皇帝在那天子的位置上,難保不會有什麽叛逆之舉。

更加上,她的行事著實是太過酷烈偏激了些。

如今這張奏表上,的確是將進攻鮮卑的可行性給列了個分明,看似穩重了幾分,但不管怎麽說,一位剛剛到任的州牧,在越冬的防守之餘,已經開始積極籌備進攻作戰,足可以看出她秉性之中的進攻性。

在大漢如今的四方亂象中,她適合去當那把平定禍亂的利劍,卻不適合去做一位承擔起托孤職責的重臣。

除非在情勢難以保全的情況下,劉宏甚至只打算先將她留在並州這等偏遠地界上。

除非……

當真到了最壞的時候。

現如今他既然還能窺破何進對這西園八校校尉的栽贓,也能讓何進的小算盤都動在這種暗地裏,確實不必做出這樣後患也同樣無窮的決定。

“起來吧,且緩緩再看吧。”劉宏沈默了許久方才再度開口道:“先看看她對上鮮卑的戰績。”

看她在奏表中所列種種,劉宏倒是覺得她落敗的可能性不大。

但也正如喬琰所說,檀石槐過世之後的鮮卑,已經從先前的分裂衰頹之中緩過了元氣,掌權的三兄弟更不是和連這等驕狂任性的首領,若是對方之中有人有檀石槐之資,難保會出現什麽意外。

且等她挺過這一關再看吧!

喬琰遠在並州,無從見到這一出劉宏和張讓之間的協商,反正對她來說,能不能拿到這個托孤的重任並不是那樣要緊的事情,反倒是沒有更好。

要緊的是劉宏這個準允出兵的批覆。

並州牧確有領並州全境內兵事的權柄,但那鮮卑所在之處到底是在陰山之外。

先前匈奴先一步入侵,甚至屠殺了固陽縣縣民,她可以說自己是激於義憤才做出了這樣的舉動,但鮮卑在今年冬日並未有寇邊的舉動,她卻率兵出征,這就在道理上有些講不通了。

她今日可以去進擊鮮卑,明日也可以襲擊涼州冀州。

正因為如此,這等需要脫離並州境內作戰的情況,她必須跟劉宏做個匯報。

好在,她所得到的結果還是好的。

出兵!

二月的尾聲裏,這條消息被送到她的案頭,她朝著窗外望去,目之所及已是一派草長鶯飛的景象。

喬琰策馬行於田間小徑上,小徑旁的河道內溪水緩緩流去,她朝著遠處看去,汾水支流的流水被那新裝上的筒車給帶到了上一層的水道之中,又被龍骨翻車朝著山間高處運送。

在這片春風溫煦的底噪之上,隨著這筒車葉片和流水涓涓的聲響,遠處的人聲也一並傳遞到了她的耳中。

那正是秦俞在與被召集到此處來的晉陽縣民講解曲轅犁和耙的使用。

這幾年間她與樂平縣民打了不少交道,此時也當然不會有何種怯場。

她遠遠跟喬琰投來了個目光示意,表示知道了她這位州牧此時也身在此地,便已經繼續講解了下去。

不過對這些長年跟農具打交道的農人來說,要弄明白這曲轅犁的使用並不太難。

他們更比誰都能理解這曲轅犁的優勢。

先前所用的長直轅犁,不但不容易拖動,還不容易轉向,但此刻在他們面前的這曲轅犁卻因為那犁盤的作用可以輕易調轉,這樣子也要比原本的長轅看起來不知輕便了多少。

在這曲轅犁的使用示範之中,他們更是看到了秦俞將犁評給推進,讓犁箭朝下,便能讓犁鏵入土更深,這對他們來說更能做到田地的深耕。

若是這只能在州府指導的使者手裏看起來如此靈便也就罷了。

在他們也得到了上手的機會後,他們不難發覺,按照先前使用長直轅犁的經驗做出調整,他們也足可以輕松使用這曲轅犁。

好啊!好一個實用的發明!

在如今的並州,雖說貼鄰的北方便是放牧的上佳場所,並不意味著耕牛就不是一種稀缺資源,而有了這曲轅犁,畜力就能大大節省。

眾人都意識到,這東西被州府趕在春耕之前朝著他們展示,實在是個再恰當不過的時機。

也當即就有人問了出來:“不知這曲轅犁在何處能夠出售?”

他們都看到了這曲轅犁的構造是不錯,可要讓他們將這曲轅犁的構件原模原樣地覆刻出來,著實是有些不容易,要知道在秦俞的講解之中,這裏面可有十一個部件。

既然州府將這東西展示了出來,料想應當是有出售的才對。

總不能是讓他們這些人聚集在此地,以一傳十十傳百的方式將其擴散出去。

若真是如此,春耕的時間也已經過了。

秦俞回道:“州府自然是考慮到農忙時節的需求,已在冬日制作出了一批曲轅犁和那木框鐵耙,各郡之中前百位前往的可憑戶籍領取,後來的以五十錢的價格購買。”

五十錢?

而今的鐵制農具大約在十錢一斤,按這樣算起來,曲轅犁的價格比之尋常的鐵制農具價格稍低,這很合適!畢竟那彎曲的木材必然增加消耗,犁鏵又確實是鐵制品。

若是用先前的長直轅犁,就還需要多租賃一頭耕牛,將這幾十畝田給犁下來,所需的支出也遠超過這曲轅犁的價格了。

無論如何這都是一筆不虧的支出。

更何況還有前百位免費領取的名額。

他們這些恰好路過被請來一道做個見證的,怎麽都該能搶到那前百位才對。

秦俞的話音剛落,就見這些人都跑了個沒影,顯然是回家取那戶籍去了。

眼見這一番人人奔忙的景象,秦俞忍不住笑了出來。

又見喬琰策馬行來,她便行了個禮,問出了先前一直想問的問題:“喬侯為何將這曲轅犁按照這般定價?”

“你看他們有對這個價格提出異議嗎?”喬琰反問道。

顯然沒有。

若是這價格是這些耕農無法承擔得起的,他們在離開之前顯然也該質疑上兩句才對,但顯然,就算他們沒能搶到這前百位的名額,他們也不會介意於掏這個錢。

“制作曲轅犁的傭工已經先由州府支出了工錢,我非聖人,又有接下來的平亂戍邊戰爭要打,也沒這個資格去將東西以饋贈的方式送出去。”喬琰朝著遠處的人影看去,繼續說道:“放心吧,此番並州農人只有稱頌州府之舉的。有了那前百人將曲轅犁用在自家農田上,也多得是將其廣而告之的機會。”

就像是當年她也需要給楮皮衣制定一個價格一樣,她所需要的是讓並州人知曉她在此事上給出了讓利,而不是她可以將其作為贈送之物來拉攏人心。

到底是要支出五十錢還是多租用一頭耕牛,對這些農人來說並不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可對州府來說,這不只是收回了本錢,也積攢下了一筆軍資。而有了這一次更大規模的交易,州府往後再有產出要向著這些並州黔首推廣,也就有了先例。

“還得勞煩你與其他人往其他各郡將此事宣傳下去了。”她對著秦俞說道,見對方應承了下來,她也當即策馬而去。

這些事情她作為並州的長官也可以去做,但她此時還有另一件事要做。

在劉宏給出了進擊鮮卑計劃的批覆之後,她便該當盡快整合軍隊朝著塞外進軍。

這並不只是一項交托給手下人就足夠的事情,若真如此,那麽在明年她需要讓自己接收不到消息的時候,就不好找理由了。

所以這對上鮮卑的第一戰,她必須要親自督軍出戰,給外界傳遞出一個她喬燁舒尚武好戰的信號!

在她領著人抵達雁門郡軍營之時,因早在十二月的時候她便在對內的消息傳達中表明了開春出戰的計劃,以張遼的統兵嚴謹,自然早早就已經將隊伍給整頓就位。

喬琰登臨帥臺之時,正見張遼、張楊和呂布這三路將領在前,後方的六千餘人出戰隊伍整裝列隊,好一番氣勢煌煌之態。

至於為何是六千多人而不是她跟劉宏所匯報的萬人?

出塞襲擊,為了確保隊伍物資運轉得當,又以騎兵為主,成快速奔襲之勢,自然是用這個人數更合適。

她在上報鮮卑人數的時候都往誇大了些的數值上說,誰說不能在己方人數上也來個四舍五入。

但這六千多人,無疑是她此時所能拿出的最為精銳之師!

她自點將臺上朝著下方看去,目之所及正是一片日光之下粼粼生輝的甲胄,於前列形成了一片呼和生威的方陣,站在最前頭的三人更是經過了這一整個冬天的備戰和休整,儼然一副精神抖擻的狀態。

這三人本就是十三州內派的上號的將領,更是讓這下方的一片隊伍有了一種異常鮮明的銳氣。

她看著下方是如此,下方之人看她又如何不是這樣!

開春的萬物生發跡象,在這位年少的並州牧身上也同樣表現了出來。

臨近她的十四周歲生辰,按照古代稱呼年齡的常規模式,她便可算是十五歲了。

因她在樂平和如今的晉陽生活中都格外註重食補,加上謀士系統作為外掛補足了體質的情況下,典韋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很難想起她當年十歲之時那種蒼白羸弱的樣子,而只看到她此刻的身量已近七尺三寸,在足底長靴還增加了高度的狀態下,當真是好一個英姿勃發的少年將軍!

在登上這點將臺的時候她更是帶上了那把兩截三駁槍。

兩頭都有著槍尖的特殊武器,對於她麾下的士卒來說已經不算是太陌生,但在此時這種時候身負兵刃上臺,卻自有一派說不出的煞氣撲面而來。

這簡直像是個只有進取之意的信號!

當她站定於臺前的時候,她像是身處於槍尖的銀光、金印紫綬的金紫輝光,身後赤色鬥篷的彤雲的包裹之中,偏偏這些鮮亮跳脫的顏色都不能壓住她眸光之中的昭輝。

“諸位——”

哪怕沒有那煽動技能所傳遞的信息,喬琰也清楚地知道她在此時到底應該說些什麽。

說斬首立功?不,首功制度早就是這軍營之中人盡皆知的條例,在此時再次陳說沒有任何的意義。

說國仇家恨?也當然不是。對這些大多出自於並州的士卒來說,胡人的寇邊已經是一種並不需要再行贅述的事情。在張遼等人招納那最後一批士卒的時候也大多是選的深受邊地之害的。

那是再說什麽將劫掠回來的牛羊作為己方的耕作所需和肥料供給?這些話已經作為一種潛移默化的消息傳遞告知了在場諸人,那麽在此時重覆反倒顯得她這位主帥不夠有震懾胡虜的氣度。

故而喬琰繼續開口之時,只用簡短有力的語氣說道:“今日誓師,不多贅述。我只有一句話。魁頭、扶羅韓、步度根三人,取任意一人首級者——”

“我以並州牧之名,保舉其為一郡都尉!”

邊地郡縣的都尉與尋常的都尉絕不是同樣的意義!

這意味著太守手中的兵權會極大程度地移交到都尉的手中,甚至能與太守算是平級。

按照孝武皇帝時候開始的慣例,在並州臨近邊防的幾個郡中都是應當設立都尉的。

但大約是因四方動亂,朝廷無暇顧及,在先前的都尉於檀石槐統領鮮卑時期被殺之後,便再未遴選出新任的,只以太守來同時執掌軍事。

喬琰能從天子處取得這進軍的準允,那以州牧的察舉權柄將人保舉為都尉,也顯然不是一件做不到的事情。

在這都尉二字落下,又隨著負責傳達口令的士卒將其往後傳遞,確保所有在場之人都能聽到這個消息,整座軍營之中本已經銳利逼人的氣勢再度往上攀升了一個階梯。

三位鮮卑首領的頭顱,對應並州境內的三處都尉職責?

這可以算是首功制度的衍生,也可以算是一個更為明碼標價的信號!

誰不想做都尉?

現任雁門郡兵曹掾的呂布都想做這個都尉。

那可是個比兩千石的官職!比起他現在所擔任的職位有著更上一層的自主權。

只要他能夠在此番進攻鮮卑的作戰之中拿下這三人其中之一的首級,就可以達成這個目標。

他不免在這種心潮澎湃的野望中,只覺這位並州牧實有一派令人目眩的風華。

要知道他連對都尉這一官職都尚且要存有這樣強烈的進取之心,可對這位喬侯來說,這個位置宛然是一個可以信手給出的,激勵下屬勇猛作戰的獎勵。

這是一種何等的氣魄!

在他仰頭朝著臺上望去之際,對方尚帶幾分稚氣的面容為日光所模糊,卻足以從隱約窺見的唇角弧度和沈靜如冰的眼神中,看出她的勢在必得來。

結束這段激勵之言的甚至只有一個字。

“殺!”

殺什麽?殺鮮卑!

喬琰確實想過要將這些鮮卑人作為那即將開始開采的露天煤礦中的勞工,但這是她手下兵卒第一次正式將手伸到別人的領地內出擊,在不能確保能將人俘獲的前提下,所要做到的,是對他們造成最大程度的殺傷。

她何以要給出一個都尉的名頭來獎勵擊殺魁頭、扶羅韓與步度根中的任何一人,因為而今的鮮卑並不像是休屠各胡一樣,只是胡人中小規模的一支。

光是從他們襲掠邊地的範圍可以西走酒泉,東取遼東就知道,這是一支何其龐大的群體。

簇擁在那魁頭麾下的鮮卑人或許沒有十萬之眾,可在北匈奴西遷後,若是將這草原上的鮮卑人聚集在一起,卻遠不止這個數。

只有先造成足夠的殺傷,才有機會進行馴化。

所以——

“殺!”

這一個殺字不是出自喬琰就的口中,而是這臺下的六千多士卒幾乎凝結成一處的喊聲!

在為己為並州的出戰,此番進軍都堪稱勢在必行之中,他們也正用這一聲來表達自己的決心!

喬琰將手中的槍朝前指去,指向的正是北方。

“隨我——出戰!”

在久經邊防的士卒指引之下,臺下列隊眾人領取馬匹行裝,校驗武器情況,物資裝車的過程都顯得格外有條不紊。

隊伍散開後又重新在營門口列隊的過程也並未花費多久。

這段時間內也足夠喬琰將該交代的事情都跟程昱交代妥當。

她此番親自進擊鮮卑,為了給明年的特定時間找好理由,在成功達成目標之後大約還會稍稍拖延一些時間,在她不在並州的時候,程昱這位並州別駕就必須要承擔起州中的重任。

不過總得來說他的工作也沒增加太多,誰讓喬琰在大多數的時候承擔起的是確定方向的任務,而樂平書院擴招,與並州世家豪族合作,春耕農具籌備,新型肥料發酵等工作,都已經在冬日差不多完成了。現在程昱所要做的就是個掃尾和把控局面之事。

有程昱這樣一位年長者居中坐鎮,就像喬琰先前敢往洛陽去謀劃那並州牧的位置,一走就是兩個月,現在她也敢因為行軍而離開並州一月。

對於喬琰的這份信任,程昱所能做的也就是全力做事來回報了。

好在並州到底不像是中原各州一樣勢力覆雜,經過一整個冬天的梳理也已經將框架給摸透了。

程昱更是得了喬琰的“真傳”,打算若是真到了有些應付周轉不過來的時候,就給賈詡多安排一點活。

反正如喬琰所說,她最開始找上賈詡的理由之一,也是他和程昱的年齡比較接近。

兩人交換了個心領神會的目光,喬琰便轉向了郭嘉的方向。

一看到他後面跟著的那些人,喬琰就忍不住有點想笑。

郭嘉倒是當真對得起喬琰給他安排的震懾南匈奴之職,他專門請了趙雲一道,將南匈奴的左部貴族打包送來了此地。

總歸這也沒違背大漢對歸化匈奴不能隨便動手的條例,這好像也只能說是一出友好的觀影而已。

可對這些被強制勒令前來的人來說,這便是一場實打實的折磨了。

他們先前就因為喬琰就任並州牧的事情,感覺到了來自並州最高長官和那位護匈奴中郎將帶來的雙重壓力,郭嘉這位西河郡從事更是端著一副懶散的樣子,卻時常往他們的痛腳上戳。

這也就算了,現在他們竟又被帶來了此地。

並州這一派兵發鮮卑的決絕氣場,並沒有讓這些南匈奴貴族因為州中少了這一支悍旅,而覺得有什麽可值得松一口氣的。

恰恰相反,他們只覺得這便是一出殺雞給猴看的戲碼!

在喬琰負著長槍弓弩策馬朝著他們行來的時候,那位左谷蠡王下意識地想到了一度被喬琰以槍指來的情景,也本能地打了個哆嗦。

然而他的這種反應好像完全沒有超出郭嘉的預料,他也正好伸手扶了一把。

被喬琰監督著一道養生的郭嘉,雖然體格沒法跟州中那些武將相比,只是扶住這左谷蠡王卻顯然沒有什麽問題。

在這個兩人一道站定的狀態下,左谷蠡王聽到喬琰語氣淡淡地說道:“本侯出征鮮卑胡虜,還要勞駕左谷蠡王相送,實在是太客套了些。”

這算是什麽相送,這簡直就是威脅!左谷蠡王心中腹誹。

但在前有個喬琰後頭還有個趙雲的情況下,他顯然不能直接說自己是被威脅前來的。

誰知道他這等非議說辭出口,會先被哪一把槍捅個對穿。

他訕訕回道:“喬並州為這一州父母官,既要出行我等自然是要前來相送的。”

“好啊,左谷蠡王有此等覺悟真是難得,”喬琰側過頭來露出了個意味不明的笑容,“既然你稱我為父母官,可見也該知道何為長者賜不敢辭的道理,先前那個酒樽的丟失我可以跟你不計較,不過這一次,等我凱旋後,所贈予南匈奴的這個酒樽,我希望不要再丟了。”

不等這再度被人翻起的舊賬,在這左谷蠡王這裏做出何種反應,喬琰已經一夾馬腹,朝著前方的行軍隊伍直追而去。

可也正是這等看似輕拿輕放,實則屠刀懸置於頭頂的狀態,讓這本有反心的左谷蠡王越發神慌意亂。

偏偏在這個時候他又聽到了郭嘉在旁說道:“君侯既要贈予你新的禮物,作為並州境內的歸降部族,你是否也應當做出些回禮才對?”

“……是,是吧?”以左谷蠡王所見,這喬侯所率領的部從,與先前來美稷城中征兵的隊伍所表現出的氣勢截然不同。

若是那鮮卑還在檀石槐的領導下,說不定還能做出些反擊,可若只是魁頭等人的領導,這便是另一回事了。

再說,誰又會想到,在大漢內部的天災面前,他們竟然還能分出多餘的人力來對鮮卑形成針對性的出兵打擊!

那麽他就得做好準備,若是喬侯得勝而回,要贈與他另一個酒杯的時候該當做出何種反應了。

郭嘉趁勢開口說道:“我有個建議給你,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上一聽?”

此時已經策馬遠去的喬琰完全可以料到郭嘉會搞出個什麽趁熱打鐵的舉動,但當她出長城邊界的時候,她回首所見,已無那些送行之人的身影。

只有一輪落日,跌墜在並州的土地上。

她一勒韁繩,再不回頭地朝著北方而去。

出塞!殺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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