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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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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少……

是先將喬琰這位並州牧的位置給按下去,還是先爭奪這已經擺明了會設立的涼州牧和荊州牧的位置?

這好像並不是個太難回答的問題。

縱然涼州賊子未平,但劉宏已經委任皇甫嵩和董卓出兵,解陳倉之圍,以皇甫嵩的作戰本事,想來就算不能在一冬之間將西涼賊子盡數殲滅,要穩固漢軍營寨,逐漸推進反攻戰線並不難。

又即便荊州南部宗賊林立,光和七年的黃巾之亂還加劇了其混亂之象,但荊州世家與名士同樣不在少數,若有兵馬為援,料來也有反制的機會。

只是占據一州之半數,也足可以稱之為諸侯權柄。

相比之下,並州隨時會面對鮮卑匈奴內寇之禍,若非喬琰有雷霆手段,比起涼州荊州也未必就好到了哪裏去。

的確……是不必非要拘泥於此的。

盧植不免在轉頭循聲望向喬琰的時候,目光中多出了幾分覆雜來。

她在與劉宏提及自己不該為並州牧的時候,刻意指出若是按照益州和幽州設立州牧的情況,這四州也該設立州牧,而不該只是給並州此等殊榮——

這到底是一種拒絕,還是在放出分散視線的誘餌呢?

而劉宏竟然順著她的話繼續說下去,毫無猶豫地將黃琬給敲定在了豫州牧的位置上,這顯然不是一個倉促之間可以達成的決定,可見她此話說出時候對陛下心意的揣測恰到好處。

這同樣在夜間並未入睡的少女擁著一身大氅立於庭前廊下,讓盧植恍惚想起,她當年也正是在夜晚前來的曲周大營。

時隔三年半,甚至將近四年,她與當日的目光依然相似,顯得清明而凜冽,只是因這數年間身量的抽條和面容的成熟而讓人忽覺時光匆匆。

見她儼然一副夜間閑游,而不是忽然對施加在身上的重任困擾難眠的樣子,盧植不由問道:“可否勞煩燁舒告知我一事,這並州牧的位置是否是你所求?”

因這一片涼薄到泛起冷意的月色,盧植這張清臒的面容上也平添了幾分肅然之氣。

喬琰並未避諱於他的目光,回道:“在回答盧公這個問題之前,我想與盧公說幾個故事。”

見盧植頷首,她說道:“三年前我方到樂平的時候,收容黑山賊為己用,取了那太行山中的楮樹皮來制作衣衫,也便是後來在並州漸擴散開來的楮皮衣。”

喬琰這話一出,盧植意識到,這很可能是她並不會隨意對外說的真話,畢竟在對外傳遞的消息之中,楮皮衣並非樂平所創。

喬琰肯對他透露這個特別的消息,顯然在回答這個問題上也並無遮掩的必要。

他聽著她繼續說道:“在第一件楮皮衣制成的時候,我請了一位縣民前來測試衣衫的效果,他與我說,幸好楮樹皮的質地堅硬,不容易啃食,否則哪裏還能留下這麽多樹皮完整的楮樹來制作紙裘防寒,此話,時隔三年聽來,也有振聾發聵之效。”

“這是第一個故事。”

喬琰頓了頓,又道:“兩年前我挾持刺史張懿,定奪滅蝗之時,曾經行太原郡之南的農田而過,見農人嚎啕而哭其莊稼,又攜漁箔捕蝗換糧,兩年後我解除禁足後打馬而過,見其田中小麥盡數拔除,改種大豆。”

“我便問,大豆又非主食,且產量不高,何故種大豆而不種麥,他同我說,蝗災之變非人力所能預測,今日有樂平侯挾制府君,頒布除蝗之策,明日若並州換一人在此,未必能如此,那麽有一口吃的總比直接餓死的強。”

“可並州境內,縱然汾河沿岸有河水澆灌,其農田產量也絕無法與荊揚州一帶相比,若種大豆為生,繳納畝稅口稅等稅賦後,所剩寥寥無幾。但我看他深以為此法可取,又不知如何勸阻。”

“這是第二個故事。”

喬琰語氣和緩,情緒也聽來少有波瀾,然要盧植所說,她這故事聽來,為之心神震動的,可並不只是彼時的她而已。

盧植並非沒有見過窮困景象,但他年少便拜師於馬融門下,所聞所見皆為大漢棟梁之才,以至於他當真沒聽到有人親口說過諸如“幸好沒有吃完樹皮”,或者是“為了在蝗災中幸免、不如直接種豆不種麥”這樣的話。

它們聽來半是荒唐半是辛酸。

喬琰已接著說了下去,“我曾見過黑山賊為了三萬石的糧食主動跳進陷阱之中來,也曾見過他們在山田之上種植收獲百萬石的糧食,領取自己該得的部分。”

“我曾見過白波賊為了食糧生存勾心內鬥,也曾見過他們為了換取食糧奮勇殺賊。”

“盧公,方今世道,人人皆想活命,若我自負有這本事牧一州之地,活一州之人,那麽幽州、益州可有州牧,為何我不可為並州牧呢?”

這好像同樣是一個不難回答的問題。

盧植望著喬琰的眼睛,這裏面被月光鋪落了一片耀然清輝,更讓他清楚分明地看到了她堅定異常的神色。

在這位給出她過王佐之才評價的長輩面前,她並沒有回避於是否要爭這個並州牧的問題,而是堂堂正正地表示,既然有這個能力,有這個機會,未嘗不能一爭!

那麽那些關於州牧封建論的駁斥,關於崔烈在並州刺史位置上並無錯處的說法,以及請陛下聽聽朝中之言的建議,三步後退之中,都只是為了確保最後的一步前進絕不可能落空而已。

可恰恰是這份坦然,讓盧植覺得她這番心機也未嘗不可。

若是換在董卓亂政漢室傾頹的時候,州牧已成威脅到漢室統一的因素,盧植這位忠心於漢室的剛直之士,絕不可能支持喬琰做出這破格提拔的舉動。

可放在如今雖然四處起火,大漢卻還尚有維持局勢表現的情況下,卻還算可行。

漢靈帝謚號之中的這個靈,並不那麽容易做到。

亂而不損,這便是如今的世道。

盧植長籲了一口氣,看著這口氣在冬日凝結成了一團白霧,忽然頗有幾分心懷松弛之態。

他沒對喬琰從請罪變成了謀求並州牧的位置表示什麽讚成或者反對的態度,只是忽然說道:“等你回到並州之後多送點紙來。”

若是先前沒將楮皮衣與樂平侯紙聯系在一起,或許還難從紙張和紙裘之上看出聯系,但若是都從樂平出產,那就著實不必有什麽懷疑了。

若以楮樹皮來制作紙張,那所謂的成本一說就完全是她在胡扯。盧植可不相信以她先前送來紙張的成熟程度,會在手頭沒積攢出點庫存來。

果然他緊跟著就見喬琰朝著他拱了拱手,回道:“謹遵盧公之意。”

別說盧植松了口氣,喬琰都覺得稍稍安心了幾分。

劉宏確實對盧植掌兵之事多有提防,但他對盧植卻並非是不看重的狀態,以盧植如今所擔任的官職來看,尚書令這個位既為內朝首位,在諫言上聽不聽是劉宏的事情,可影響力卻是另一回事。

若是盧植一邊承擔著在她身處京城之時的教化責任,一邊又對她接掌並州牧的位置予以反對,這對喬琰來說無疑是個不利的消息。

好在……

好在盧植並非迂腐之人!

不過讓喬琰實在意外的是,當何進之弟何苗在朝會之上頭一個說出,讓一介女流,甚至還是個十四歲的女孩擔當並州牧之位實在不妥的時候,盧植朝著何苗問道:“君有何功,能以此相問?”

因此番論辯的話題與她有關,故而喬琰也在場。

這朝會的時間尚早,又因正處冬日,殿外天色未明,殿內尚需要火燭照明,也將盧植面向何苗之時的不快照了個清楚。

這兩人一個在文一個在武,還恰好因為一個為尚書令一個為車騎將軍,差不離便是個側過頭來就能對上的情況。

喬琰有爵位卻無官職,站在兩人後排的位置,將這對峙看得清清楚楚。

何苗想都不想地回道:“滎陽之亂乃我所平。”

滎陽之亂?這倒還真是何苗拿得出手的戰績。

中平四年,也就是今年的二月,滎陽亂賊殺中牟令叛亂,此戰乃是何苗領人平定的。

他此前官拜越騎營校尉,又為河南尹,升為車騎將軍,均是靠著妹妹何皇後的緣故,唯獨因為此戰勝利封為濟陽侯,乃是他自己的功勞。

正因為這個緣故,他在說出這話的時候要多理直氣壯有多理直氣壯。

然而他當即就聽到盧植回道:“滎陽之叛賊不過千餘人,車騎將軍領三千人平叛,豈不是有如以鐵斫木,何其輕巧。若如此可為上三品將軍位,可為濟陽縣之縣侯,那樂平侯以一人平兩州,倒應該做那大將軍才對。”

“盧尚書。”盧植話剛說完就聽到上首的劉宏開了口,話中意味分明是讓他慎言。

但劉宏望了望盧植和喬琰,又並未介意於這種維護。

後世的範陽盧氏自盧植才開始顯赫,在其子盧毓的手中發揚光大,現如今的盧植雖因戰功受劉宏忌憚,卻絕不是因為他的背景。

算起來,盧植和喬琰身上是有共通性的。

瞧瞧盧植這上書奏報之中所表現出的悍不畏死,就知道此人乃是漢室孤臣。

劉宏所懼,也不過是盧植門生眾多,若是為地方之將,難免引發什麽問題而已。

但若只是在此時促成喬琰的並州牧之位,倒還不至於讓他覺得這算是什麽結黨營私。

他頂多需要在此時提醒盧植一句,倒也別將何苗給得罪得狠了。

盧植朝著何苗拱了拱手,“車騎將軍莫要見怪,也別說我這是什麽包庇偏袒,為尚書令者秉公執言而已。”

盧植一句話又給何苗堵死了。

何進轉頭看了眼何苗的臉色,不知道為何有種看到了昨日自己的錯覺。

這些個文人的話術著實不是他能應付的。

偏偏今日乃是大朝,他的那些個將軍府府掾都無法前來,也讓想有個提供建議的人都找不到。

他努力回憶著昨日陳琳給他提前寫好的草稿,但他這一覺醒來又給忘記了大半,只隱約記得其中有什麽——竊盜鼎司,傾覆重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1

然後,然後是什麽來著?

只有十六個字的話不夠氣勢啊。

何進轉而朝著袁紹投去了個求救的目光。

此時的袁紹雖然依托於何進,自身的職位卻還是拿得出手的,他如今在這洛陽城中擔任虎賁中郎將的位置,自然也在此番朝會的行列之中。

但這會兒袁紹正保持著目光放空的狀態,顯然沒打算接下何進這個眼神。

正如喬琰所猜測的那樣,在喬琰的拒絕理由得到了劉宏堪稱正面的回覆,又拋出了荊州牧和涼州牧的誘餌後,袁氏內部商定的結果還真是,暫時放棄對這並州牧的委任提出反對意見。

而是先確保他們的人,或者是他們所提攜的人能落到這兩個空缺的肥差上。

袁隗一度在喬琰的封侯之事上吃過虧,總覺得這家夥有那麽點玄乎。

更加上在他們看來,就算將喬琰從並州牧的職位上被扒下來,又有什麽好處呢?

韓馥這位袁氏故吏的度遼將軍,雖然要受到喬琰的節制,但從她選擇給袁氏報信西園八校之事就能看出,其中未必沒有緩和關系的餘地。反倒是,他們若是百般阻攔,反而可能激化矛盾。

無論這個並州牧的位置會否落定,她的樂平侯總是在這裏的,以並州這等環境和喬琰手中的賊寇兵卒,韓馥極有可能要吃大虧。

還不如大家各退一步。

反倒是那另外兩個位置,更有進取爭奪的價值。

青州刺史黃琬就任豫州牧,未嘗不是劉宏放出的對世家示好的信號,誰讓黃琬得以入朝在野歷練,乃是過世的楊賜所舉薦。

而作為世家故吏的黃琬坐上豫州牧,對袁氏來說反而是個好事。

按照三互法的原則,袁氏絕不能有人成為豫州牧。

可涼州牧和荊州牧呢?

這卻是有可能的。

袁紹走神的當口,不出意外地聽到這背景音裏並無多少反對之聲,就算有那麽三兩個也都被盧植給懟了回去,而後便聽劉宏問道:“太尉有何看法?”

太尉?三公之首的太尉正是買官上來過把官癮的曹嵩。

他頗有崔烈此前被劉宏點名時候的茫然。不過他立刻琢磨了一下昨兒個晚上自家兒子和孫子對喬琰的評價,覺得自己按照這個說應當也沒錯。

他便回道:“臣以為令樂平侯為並州牧並無不可,豫州牧黃琬,並州牧喬琰,算起來正是懷琬琰之華英,還頗有吉利征兆。”2

“……”饒是知道曹嵩大約不會說出什麽反對的話來,在聽到這吉利征兆四字的時候,劉宏都表情僵硬住了片刻。

這也是在朝堂之上能說的?

他擺了擺手,決定放棄朝著他提問,頂多看在他給錢一億萬的情況下,讓他多坐會兒太尉的位置。

“司空與司徒如何說?”

司徒丁空和司空許相親眼目睹了先太尉張延為宦官所汙蔑,下獄處死,早有幾分心灰意冷之態,這一年多來在三公的位置上但求無過,不求有功,又如何會在此時發表什麽想法。

從劉宏的表現來看,這個傾向已經清楚明白地呈現在了面前,他們縱然心中確存著幾分疑慮,還是在此時回了句“並無”。

倒是楊彪在此時站了出來。

“衛尉有何想說?”劉宏一想到此番被世家愚弄之事,便覺頭疼,本以為將他先前看好的黃琬丟到豫州牧的位置上,起碼能讓楊氏閉嘴,誰知道他還是跳了出來。

不過說起來,倘若他沒記錯的話,那弘農楊氏的小公子楊修是不是還在樂平住過一段時間來著?

楊彪持笏回道:“臣並非對樂平侯接管並州牧一職有何建議,只是想到一句話,欲在其位,必當司其職。”

“幽州牧劉伯安歷任幽州刺史、甘陵國相、宗正之後方才坐到了幽州牧的位置上,益州牧劉君朗初為中郎,後任洛陽令、冀州刺史、南陽太守、宗正、太常,而後才為益州牧。”

“喬侯於軍事領兵上的天分毋庸置疑,於蝗災之亂中的表現也可圈可點,然並州牧下領州郡,上承天子,並非只靠著臨機應變和劍指匈奴就能勝任的,其中的政務庶務繁雜,督轄州中官員亦不能只憑書信往來,需有得力人手予以協助。”

“楊彪不才,敢問喬侯,倘天子以並州牧之位相屬,對此事是如何考慮的?”

楊彪仿佛當真是格外認真地在問詢此事,以至於讓人一時之間難以判斷出,他對於喬琰接掌並州牧之事到底持有的是個什麽態度。

但要喬琰看來,他問出這個問題的時機倒是恰到好處。

她出列回道:“如若陛下不考慮收回成命,我想向陛下求兩道旨意,以保能盡州牧本分。”

劉宏有點意外於喬琰的這個表現,卻還是讓她說了下去。

“其一,崔公既為太原郡守,與州府同在,請陛下依然準允其繼續承擔教導之職,其歷任太守至於廷尉,於庶務文書上尤為擅長,正可從旁協助指點。”

這到底是協助還是監管,劉宏在心中自有一番評判,她主動提及此事,顯然也知曉這並州牧的職權過重,是該稍有節制的。

這倒是讓他在從先前的無人可依情緒中緩過來後,不由生出的後悔情緒,在此時稍稍減弱了幾分。

“其二呢?”劉宏問道。

“其二,先太尉張伯慎作戰不利,撤職理所應當,但我聽聞張公知人善任,多有提拔有識之士為太尉府掾,其中料來多有通曉律令文書之人,不知可否從中擇選幾位前往並州任職?”

太尉府掾?

劉宏居於南宮之後,對三公府的情況知曉得也要比先前更多些,這太尉府中說是什麽賢才以他所見還真沒幾個,不過通曉律令倒是確實應當做得到。

想想曹嵩反正是來這個位置上混日子的,太尉府掾中確實可以分出幾人來給喬琰。

這個請求雖然怪了些,卻也的確有可行之處。

並州有喬琰在,在制定總行事方針上想來並無問題,缺的是將其指令修補更正,而後按照大漢律令制定為文書的人,從太尉府掾裏選人任用確實可行。

也的確是對於楊彪所提問題的回覆。

在他準允後又見喬琰對著楊彪回道:“州牧一職,位高權重,不敢輕忽,琰之長處在敢以匈奴血,鑄我漢家關,的確少了幾分為政經驗,然有心於細枝末節處事事小心,絕不敢以想當然之舉行事,不知衛尉以為如何?”

“喬侯這句話已足以說服我了。”楊彪臉上浮現出了幾分笑容,“敢以匈奴血,鑄我漢家關,望喬侯以此為志。”

他話畢便退回了隊伍之中。

這便是個已沒什麽意見的表示。

劉宏朝著下方不再有人意圖開口的百官隊列看去,而後在喬琰的身上停駐了最長的時間。

因這殿堂燭火的映照,他臉上的神情顯得並不那麽清楚分明,仿佛是在沈思權衡著什麽,但他最終還是開了口。

“既然眾卿都無異議,那麽——

朕意已決,以樂平侯為並州牧,司並州軍政要務。”

在喬琰出列謝恩之時,劉宏又緩緩開口道:“燁舒,莫要讓我失望。”

這可是並州牧!

只願她真是一把為大漢接續基業的舍予之火,壓制得住那擔任度遼將軍的韓馥,也能一面鎮守好這並州邊關,一面在他所需要的必要之時領軍來援。

他心中的種種想法都匯聚成了這意味深長的六個字。

但好在,此番先有盧植的助力,後有楊彪的發問,倒是省卻了他不少口舌。

屋內點著炭盆,劉宏卻覺得大概是他的身體更差了些,以至於有種滲入骨髓之中的冷意,他提了提精神方才說道:“關於涼州牧和荊州牧——”

“如今荊州零陵、桂陽之亂,有長沙太守孫文臺出兵,情勢可控,涼州賊子寇邊,有皇甫義真在,亂象漸有收斂。但涼州牧與荊州牧,必得允文允武之才,方可勝任。”

一聽到這兩塊關鍵性質的肥肉被劉宏給放了出來,喬琰甚至有一瞬間覺得,她這個新落定的並州牧可能是個透明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經匯聚到了這兩個位置上。

但想想劉宏拋出這位置是為了進一步平衡權力,絕不可能讓人如此輕易地得到這位置。

果然他緊跟著就說道:“兩州州牧事關重大,我有一遴選之法想請各位參謀一二,不知可否。”

“如有政績卓著,且有膽魄面對此局面者,以文書自薦送來朕處,荊州何以解決宗賊之亂,涼州那馬騰韓遂如何處置,羌人如何安頓,於文書中一一寫明,由朕從中選出最合適的人選,和列位公卿商議決斷。”

這個法子……

袁紹沈思了片刻,又與袁基交換了個眼神,以為其中確有袁氏操作的空間。

以論述的方式分析情況,正是他們這等人的長處。

好像還真有一爭的資本!

袁氏是如此想的,其他人到底也如此,反正大家都是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不如先回去各自謀劃一番。

喬琰步出這崇德殿之時,左右四顧所見不乏野心勃勃的面容,正於這日頭初升之間顯出幾分古怪來,又聽身後有人叫住了她,回頭一看正是衛尉楊彪。

他先一步開口說道:“今日殿堂之上出自公事之念而發問,想來喬侯應該不會怪罪才是?”

喬琰回道:“若無衛尉這番秉公發問,我還無法得以向陛下討來這兩份旨意,又如何會覺得有冒犯之處。逾制擢升,本就應當慎重而行,衛尉此番發問問得極對。”

“我這話裏倒也有幾分私心,”楊彪嘆了口氣,“小兒楊修如今正為我父於弘農守孝,我因奪情之故回朝任職,於書信之間聞他有意於三年期滿後回返樂平於喬侯手下做事。”

“以世家子弟之舊例,沒有這般規矩的,我勸阻不得,只好令喬侯處先多些政令傳達之官員了。”

楊彪顯然對楊修覺得樂平是個讓他長進之處這件事頗為苦惱。

楊賜在世之時,楊修到底年紀尚小,便是稍有任性倒也無妨,可在此時這個年紀,又有喬琰這等少年縣侯珠玉在前,這想法便有些不妥了。

既然如此,不如讓並州多些可用官員。

有此一遭,楊修要麽就得更上進些,便是在並州混上幾年也無妨,要麽就知難而退,按照他所規劃的路線成長。

他心中種種思慮便成了那殿上一問,此時又朝著喬琰最後說道:“該說的我都已經在殿上說過了,此時便只一句恭祝喬侯了。”

“不,”他剛走出兩步又轉了回來,說道:“該當說是喬並州才對。”

喬並州……

喬琰有一瞬的怔楞。

這可真是個新鮮的稱呼。

在姓氏之後以州為名,即便是刺史也沒有這等殊榮,唯有州牧。

也難怪這些人會為了那荊州牧和涼州牧的名頭,甚至放棄將她打壓下去之事。

就比如說袁紹,他此時便在一番分析後放棄了涼州牧的爭奪,而是將目標轉向了荊州牧。

以何颙和許攸看來,就跟那度遼將軍的選拔還有西園八校建立這樣的附帶獎勵一樣,這州牧策論之爭,如若文書精辟,難保不會同樣被陛下所看重委任。

而荊州的情況,最適合袁紹於策論中發揮長處。

袁紹絕非庸才,尤其是在這等先被喬琰拔了個頭籌的情況下,他模擬荊州局勢良久,連夜洋洋灑灑寫就一封文書,在第二日便送入了南宮之中。

只是大約沒人會想到,在一眾上交的策論裏,有人作了個弊。

說作弊當然也不太合適,或許應該說這是在投標環節惡意壓價。

這封策論出自漢室宗親劉表之手。

他在策論中所寫的內容概括來說就是——

其他人要平定荊州需要跟陛下借兵,就算不借兵,也需要借糧養兵,我就不同了,如果讓我來做這個荊州牧,我直接單騎入荊州,去找南陽蒯氏、蔡氏談判,必定替陛下解決荊州之亂。

這光是不花錢不要兵就已經足夠出一眾策論中穎脫而出了,更何況,劉宏確實是更屬意於宗室子弟的。

但也未嘗沒有麻煩之處。

這劉景升早年間跟一眾太學生胡鬧,黨錮之禍期間他也被牽扯在內,現在也就是一北軍中候而已,若是以其為荊州牧,比起喬琰還不能服眾。

真是令人頭疼……

喬琰可不管劉宏在此時的糾結。

因她借住於盧植府上的緣故,想與她這位少年州牧有所來往的,有大半都被攔截在了外頭,也讓她得了空閑,能往太尉府去尋那合適的府掾前往並州。

而她還真不是隨便指的太尉府。

面對這一眾任她挑選的府掾,她最終停在了一中年文士的面前,唇角露出了幾分微不可見的笑容,“敢問足下,可是涼州賈文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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