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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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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生

黃真:“段成道?”

許令儀點頭:“我們思路想偏了,72號識別的字可能並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拐賣她的人販子的名字。”

黃真:“你怎麽知道這個人販子的?很有名?”

許令儀搖頭,將手中的新聞遞給黃真看。

“這是二十年前宋辭被解救時候的新聞,有三名人販子被判刑。大部分新聞報道只提及了主犯的名字,所以我只對主犯印象深刻。只有這篇報道將三個人名寫全了,很多年前我看過這篇,印象有些模糊。”

許令儀雙眼放著光芒,她很欣慰,“幸虧想起來了。”

黃真不敢耽擱,馬上讓其他民警將“段成道”這個名字念給72號聽,72號先是一楞,很快就流露出恐懼的神色,一把拽過被子,將腦袋埋了進去。

口中喃喃:“別打,聽話……”

她的反應更印證了許令儀的猜測,警方立即對段成道的情況進行調查,得知段成道當年因拐賣罪鋃鐺入獄,服刑七年後出獄,但在三年前已經去世了。

去世了……希望如同炫彩的泡沫在眼前打了個轉就灰飛煙滅了。然而所有的“巧合”反而印證了許令儀的猜測,72號的身世一定與宋辭當年的境遇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盡管仍舊深處混沌迷霧,許令儀卻覺得她手中握住了一條線,哪怕這條線脆弱如纏絲,但那仍是許令儀找到真相的一束光。

畢竟只是捕風捉影,黃真並不願意相信宋辭的案子與72號有任何關聯,但在許令儀一再堅持讓他尋找段成道的同夥時,他還是動搖了。

當年與段成道一同入獄的兩人均服刑期滿,主犯雷永超出獄後音信全無,另外一名從犯孫萬鑫出獄後因犯搶劫罪再次入獄。

黃真立即趕往A城監獄提審孫萬鑫。

餘苗端來一盤新炒的幹果,堅果鉗在纖指上翻飛,很快就剝了半盤的果殼。

許令儀拾了一顆嘗嘗,果仁咀嚼起來很脆爽,細膩的油香味充盈著她的味蕾。

一種很熟悉卻又有所不同的味道,“這是什麽?”

“山榛子!”餘苗脫口而出,“哦對,就是……你們城裏人說的野生榛果。秋天裏滿山都是,這些是鄰居剛采來的,我炒了點,好吃嗎?”

好吃,明明只是簡單的加熱,卻讓榛果散發出淡淡奶油的香氣。平淡無奇的味覺在唇齒間炸開,竟讓人有種停不下來的上癮。

餘涼見許令儀愛吃,歡喜極了,巴巴地湊到許令儀跟前央求她一同去後山上采摘榛果。

餘苗嗔怪妹妹多事,“入秋了,山上冷。許姐姐又沒幹過這種活,你別粘人。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明天低矮地方的就被摘沒了,”餘涼嘟著嘴不高興,卻也不敢再央求許令儀。

許令儀卻突然想到了什麽,很爽快答應了餘涼的請求。

“左右我也沒事做,和小涼一起去散散心,還有個照應。”許令儀謝絕了餘苗想要同行的請求,“你現在最要緊的是學習,時間緊迫。”

這一次許令儀背了與餘涼同樣的筐簍,一顛一顛的,還有些新奇。餘涼蹦蹦跳跳的樣子像一只在山花爛漫中穿行的小鹿,長久以來積聚在心頭的陰郁也被撞開了。

自從知道村東頭的荒院子裏沒有鬼之後,餘涼路過那裏再也不躡手躡腳仿似做賊,還給許令儀介紹起了路邊夾縫中的野花來。

院子仍舊是那個院子,撥雲散霧後再沒了陰惻惻的恐怖氛圍,許令儀路過時駐足感嘆了一番。人世間萬物本就如此,抽絲剝繭後去偽存真。

可她尋求的真相呢?什麽時候才能穿透霧霭,迎來一個明亮的天光?

許令儀問餘涼這些關於植物和動物的知識都來自於哪,她還在思索著要不要建議餘涼在今後的擇業路上繼續選擇與愛好相關的職業。但許令儀最終沒有開口,淳樸的大山有它寧靜包容的一面,也有它不為人知的陰暗面。

現在擺在餘涼面前最好的路是走出去的路。只有讓餘涼真的走出去,走到山海之外去觸碰她從未觸碰過的世界,才有資格再決定下一條路如何走。

看山還是山的前提是看山不是山。

餘涼自然體會不到許令儀的曲折心境,一臉無邪地回答:“是護林員爺爺教我的。他懂的東西特別多。”

許令儀的記憶亂搭著,“我記得你和我說過,護林員爺爺以前是伐木隊的?”

餘涼喝了口水,點點頭。

“我還記得你阿爹說過伐木隊裏有個人的妻子是產婆,會接生?”

說到這,餘涼有些迷茫,那畢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年紀小,如今鄉裏又有了醫療所,她沒聽說過很正常。

然而短暫的茫然很快就在餘涼的小臉上散去,她靈光一閃,說道:“我們去問問護林員爺爺不就行了?他一定知道!”

私心而言,這也是許令儀答應陪小餘涼上山的主要原因。

許令儀跟著餘涼稱呼護林員爺爺叫沃阿爹,這是許令儀以前從未聽過的姓氏,是位達斡爾老爺爺。

沃阿爹的小木屋就在半山腰上,背山面陽,原木累搭在一起建成的,自然而然地融入在郁郁蔥蔥的森林中。

陽光溫暖地照在木屋頂上,屋頂的茅草隨著微風輕輕搖曳,散發出淡淡的草木香氣。

一張木床,一個爐子,一張桌椅,就是小木屋的全部了。沃阿爹格外熱情,見餘涼帶了客人來說什麽也要給她們煮奶茶。

爐火燒得紅彤彤的,老人家將米下鍋細細翻炒,整個房子裏充盈著溫暖的香氣。奶茶加了鹽巴,是許令儀沒喝過的鹹香味,第一口下肚時只覺得周身都熱騰起來,味道很奇怪。但仔細品嘗之後,才發覺這種頗具異域風情的奶茶別有一番滋味。

“接生婆……”歲月爬上了沃阿爹的臉龐,溝壑裏寫滿了對往事的記憶,然而一雙明眸清澈如同年輕人,他略作思索,就想起來了,“是陳副隊長的媳婦。她平時隨伐木隊進山給大家做飯,四裏八村的誰家生孩子就拉她去接生。”

“不過後來她歲數大了,腿腳不濟。再加上都有衛生所了,就不用她接生了。”

許令儀像是溺水之人迫切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樣:“這位阿婆還在世麽?”

沃阿爹沈吟片刻,“那就不知道了。伐木隊散了之後各自找了各自的營生,很多年沒和陳副隊長聯系了。”

不過沃阿爹的熱情貫穿始終,他從抽屜裏翻找出一本已經陳舊泛黃的通訊錄,戴上老花鏡找了許久。

他欣喜起身:“找到了!找到了!”

那是個座機號碼,整個通訊錄裏記錄的都是座機號碼。許令儀也不知道如今年代更疊,還有幾家人會保留座機,但這畢竟是許令儀目前唯一能找到的線索。

哪怕這線索脆弱如蠶絲,她也要試一試。

許令儀按著座機號碼撥了過去,在“嘟嘟”的忙音即將掛斷的時候,對面傳來了蒼老的“餵”聲。

許令儀太過於激動,以至於剛開口嗓子就沙啞了起來。對方沒聽見,又不耐煩地“餵”了兩聲。

還是沃阿爹反應迅速,他湊到手機跟前,鏗鏘有力地問候著:“陳隊長你好啊,我是老沃!”

片刻的沈默,欣喜的爆發,兩個多年未見的老友在信號的兩端老淚縱橫。沃阿爹想要再問問陳副隊長的近況,又樸素地覺得太過浪費許令儀的電話費。

許令儀一再表示他們可以再說些對彼此的牽掛,哪怕她心頭又一團火架著,急切地想要尋找真相。

話題終於落在了“接生”上,謝天謝地,陳副隊長夫婦二人身體都很好。

陳夫人恰在身旁,接過電話。許令儀問詢起孟龍的妻子是不是她來接生的時候,陳夫人沈吟許久。

畢竟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記不得也很正常。

“應該是……”說話的竟然是陳副隊長,“我有印象。是我開著隊裏的四輪車送你去接生的。那家的女人是個癡傻的,都不知道自己要生孩子了。”

經過陳副隊長一提醒,陳夫人的記憶也湧出腦海。她細細回憶起當天的場景,那是一個初夏的雨夜,雨幕幾乎封山了。是孟龍一個人跑到山上求援的,孟龍摔得滿頭滿臉是泥,手臂都摔破了。如若不是這般惡劣的場景,陳夫人都是一人跟著下山,不會坐隊裏的車的。

許令儀在和陳夫人又比對了一些外貌上的細節,確定她所說的就是孟龍。

“您還記得她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麽?”

“女孩!”這一次陳夫人沒有片刻的遲疑。

“您確定?”

“非常確定!就是女孩!”陳副隊長急得搶答起來,“那個孟龍重男輕女厲害的喲,一見生的是女孩,連口熱水都沒給我們夫妻倆喝,就把我們趕出去了。”

陳副隊長說到這情緒還略有激動,陳夫人在旁勸慰許久方才平息。

女孩……照片也好,老人的回憶也罷,所有證據都指明孟龍妻子所生的是一個女孩。那這個女孩與死者唐燕到底有沒有關系呢?

許令儀怔忪,出神間隱約聽見電話那頭陳副隊長說起來孟龍十分迷信。原話已然記不得了,只聽見了“跳大神”幾個字。

沃阿爹倒是對這件事頗感興趣,他突然開口:“不知道那神婆子還活著麽。”

幾位老人都猜測此人大抵不在世了。沃阿爹露出惋惜之色:“這女娃子大老遠來打聽孟龍的事,如果神婆子還在世的話,她興許能知道些。”

這句話倒似一把利劍斬斷了牽扯許令儀神思的牽牽繞繞,她猛地回過神來問:“您說的這個神婆,她住在哪?”

山海相隔,心思若誠,自有山海可平。

幾位老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推測著,最終回憶起這個“神婆子”大概應該住在離素水村三百多公裏外的村莊裏。

能不能見一面,也只能看機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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