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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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第二天，伊麗莎白在自家樓下，見到一個捧著紅玫瑰的湯米·謝爾比。
湯米今天穿著筆挺的灰色西裝，頭發整齊地向後梳，臉上的胡茬剃得幹幹凈凈，清晨的陽光驅散他一身陰鷙，伊麗莎白一時竟看得呆住。
湯米今天，很英俊。
伊麗莎白只看了一會兒，便移開目光，視線的焦點落在湯米手捧的花束上。
該說不說，湯米·謝爾比和紅玫瑰一點也不搭配。
湯米顯然也知道這一點，他一見伊麗莎白就走上來，把玫瑰塞到伊麗莎白手上，忍住心裏的不自在，說：“送給你。”
伊麗莎白眼睛看別處：“謝謝。”真沒想到她居然能收到湯米·謝爾比送出的玫瑰。
湯米眼睛瞟回來，看見伊麗莎白白瓷般的臉蛋泛起紅潮，含羞的模樣看得湯米心弦微動。
他想起了之前聽別人說過的情話，活學活用：“最美麗的玫瑰，送給最美麗的女人。”
伊麗莎白撲哧一笑，“這麽油的話你從哪裏學的？”湯米絕不可能自己想出這麽肉麻、這麽油滑的話，這要麽是別人教他的，要麽是他不知道從哪個低俗戲劇裏學來的。
雖然相處時間還不到一年，但伊麗莎白對湯米這個人已經有了相當的認識。
這個反應出乎湯米的意料：“我以為女人都喜歡這種情話。”
伊麗莎白：“我不喜歡這種油嘴滑舌、一聽就沒有真心的話。”
從小到大她聽過的各種情話乃至騷話多得能填滿泰晤士河，這種全無感情只有技巧的話她聽得耳朵都起繭了。
記住了。
湯米默默記下伊麗莎白的喜惡，“那我以後不說了。”輕咳一下，他低聲辯解：“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這是我的真心話。”
確實是真心話。伊麗莎白盯著他的臉，得出結論。
姍姍來遲的羞澀讓染紅了伊麗莎白的臉，連同她藏在發髻下的耳根也一並染紅，她扶著湯米的手上車，嘟噥：“凈會哄人。”
伊麗莎白在副駕駛位坐好，低頭輕嗅那捧玫瑰，花香撲鼻而來，每一朵玫瑰都花型飽滿，花瓣舒展，枝葉挺秀，品質上佳。
這麽一束花價格應該不便宜。
伊麗莎白對湯米說：“謝謝你今天的玫瑰，但是以後別買了，浪費錢。”
湯米一邊看路開車，一邊回答：“你喜歡就不浪費。錢我有的是，不用你操心。”
伊麗莎白：“錢再多也不應該浪費在這種地方。”
湯米的錢就是謝爾比家的錢，謝爾比家的錢不就是從窮人口袋裏敲詐得來的？用這種錢給她買花，上帝都會不高興的。
你亡夫以前為了追求你天天送花，你說過他浪費錢嗎？
這句話堵在湯米的喉嚨裏，他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送花的事，是昨晚他向安娜請教怎樣追求伊麗莎白時，安娜教他的。據安娜的說法，伊麗莎白的亡夫一開始追求伊麗莎白時，天天都給她送花，很長一段時間裏吉本斯家幾乎被淹沒在花的海洋裏，什麽玫瑰、薔薇、月季、茶花、郁金香、繡球花、雪絨花、鳶尾花，他聽過的、沒聽過的，查爾斯都送了個遍。那時怎麽不見伊麗莎白勸查爾斯別浪費錢送花？
偏偏他送花，她就一再勸他別送。
是因為他的家庭比史丹利家差太多，覺得他沒錢是嗎？
還是覺得她的亡夫能做到的事，他做不到？
和肯珀的事要盡快推行，等他現在籌謀的事情成功了，他們家就能合法經營賽馬生意，到時伊麗莎白會知道，他不比她的前夫差，他也能供得起她過最好的生活。
車內的氛圍陷入尷尬的沈默，伊麗莎白看著車窗外的景觀不說話，她覺得自己答應和湯米試著交往是一個錯誤。
和她過往接受過的淑女教育完全背道而馳，爹地媽咪在天堂看到肯定會說她的。
她的決定果然太欠考慮了。
小車穩穩停在加裏森酒吧門前。
伊麗莎白放下花束，也不和湯米道別，自己抓著車把手就要開門。
手才摸上門把手，湯米的手就覆上來，制止她的動作：“別動，讓我來。”
伊麗莎白抿著嘴，不說話。
湯米只能軟下語氣：“你別生氣。”
伊麗莎白悶悶道：“我沒生氣，是你在生氣。”她是好心才勸他別浪費錢，他生哪門子氣？
湯米只能繼續放軟身段：“是我亂生氣，是我不對，你別惱。”
伊麗莎白昨天才答應和自己試一試，總不能今天他就把人惹惱。
湯米態度軟了下來，伊麗莎白也不好再硬著，軟軟地哼一聲，“松手。這裏人來人往，我不想讓別人看熱鬧。”算是氣消了點。
“你等等我。”湯米果然松手，卻迅速下車，繞到伊麗莎白的車門外，為她拉開車門，伸出右手，手心向上：“My lady.”
模仿出來的紳士模樣和湯米通身的氣質很不般配，有種別樣的滑稽，這讓伊麗莎白不由失笑，心裏最後那點氣也消失了，她扶著湯米的手下車，下車後湯米把那束被她刻意遺忘的玫瑰拿下來，遞到她手裏。
伊麗莎白盯著這束剛剛被她評價為“浪費錢”的玫瑰，遲遲沒有伸手。
湯米在面對伊麗莎白時總有無限的耐心：“我花都買了，你不要，不是更浪費錢嗎？”
道理確實是這麽個道理，可伊麗莎白總覺得哪裏不對。
猶豫片刻，她接過來，低聲說：“我要上班了。”
湯米為她推開酒吧大門，走進酒吧的一瞬間，酒吧裏所有人向自己行註目禮。
伊麗莎白混沌的腦子終於反應過來，哦，原來是這裏不對啊。
……
“咻！”約翰吹出一聲清亮的口哨，“貝絲，你的玫瑰是誰送的？”
湯米的手示威性地摟住伊麗莎白的腰：“我送的，你有意見？”
伊麗莎白身體一僵，想借著花束的遮擋悄悄撥開湯米的手，梏在腰上的那只手卻似生了根一樣，她半點都挪不動。
更糟糕的是，亞瑟竟然也跟著起哄，舉一下酒杯：“終於抱得美人歸，恭喜你湯米。”
伊麗莎白臉紅得堪比懷裏的玫瑰，只好把臉埋在花裏，欲蓋彌彰地被湯米半摟著走進辦公室，門一關，擋住一切好奇和窺探的目光。
湯米會抓住一切機會讓所有人知道他們正在交往，她早該想到的。
門才關上，湯米就雙手圍抱住伊麗莎白的腰肢。
伊麗莎白受驚，手上的花束掉在地上，而她已經顧不上什麽花不花，因為湯米的臉貼了上來，他現在距離伊麗莎白只有兩英寸的距離。
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讓伊麗莎白很不適應，她下意識想往後閃躲，被圈住的腰卻阻攔了她的企圖。
在湯米面前，她沒有一次能逃得開。
伊麗莎白挫敗地想。
她又臉紅了。
湯米近距離地端詳伊麗莎白。
他發現伊麗莎白真的很容易害羞，很容易臉紅。
湯米輕輕吻一下伊麗莎白的額頭：“你不想讓人知道我們在交往？”
伊麗莎白咬唇，“沒有。我知道瞞不住。”她只是，只是沒有心理準備這麽早就要面對別人的註目。
這樣近的距離，湯米能清楚看見伊麗莎白的下唇在牙齒的嚙咬下先是變白，而後迅速回紅，那行貝齒好像咬在他的心上，癢癢的，不疼。
美人在懷，湯米不想委屈自己。他印上伊麗莎白的唇瓣，輕輕地吮吸、親吻，溫柔得不像湯米能有的吻。
只在片刻，湯米就及時松開伊麗莎白的唇，同時雙手也放開伊麗莎白的腰，目光也從伊麗莎白身上移開，力求在最短時間內平覆體內升起的熱度。
伊麗莎白捂臉，用溫涼的手背給發燙的臉蛋降溫。
片刻後，兩人都恢覆正常，伊麗莎白果斷趕人：“我要上班了，你也快去工作，我下班之前你都別來了。”她壯著膽子要求。
湯米兩步走過來，摟住她的肩，親一下她的頭頂，“我下午來接你。”
果斷離開。
伊麗莎白臉又燙了。
*
格蕾絲端著一盤司康，來到伊麗莎白辦門外，輕敲兩下：“伊麗莎白，我能進來嗎？”
門內規律的打字機敲擊聲停下，緊閉的木門很快被拉開，伊麗莎白對她做了一個歡迎進入的手勢：“請進。”
這不是格蕾絲第一次進入這個小房間，但她鮮少在這個房間裏看到鮮花。
在辦公桌靠墻的角落裏，擺著一只精致的骨瓷花瓶，花瓶裏插著一束嬌艷欲滴的茶花，嫵媚的紫紅色大花給這個灰暗的房間增添了幾分亮色。
那是湯米·謝爾比今天送給伊麗莎白的花。
湯米·謝爾比最近天天給伊麗莎白送花。第一天是紅玫瑰，第二天郁金香，第三天月季，今天又換成茶花，天天不重樣，伊麗莎白讓他不要送他還不高興，還特地買了個昂貴的骨瓷花瓶來插花。
他真的毫不掩飾對伊麗莎白的喜愛，也毫不掩飾他和伊麗莎白在一起的事實。
格蕾絲心裏轉過千頭萬緒，面上卻一直維持著溫和的微笑，把司康擺到伊麗莎白面前，像一個乖巧的學生：“我昨晚回去按你之前給我的食譜做了一批司康，你嘗嘗看怎麽樣？”
伊麗莎白拿起一個司康，咬一口，像美食家一樣細細品嘗，然後給出自己的意見，格蕾絲拿紙筆記下，認真聽講的模樣讓伊麗莎白很受用。
格蕾絲看氣氛烘托得差不多，才裝作不經意地說：“謝爾比先生又給你送花了。”
伊麗莎白面不改色：“是，他又給我送花了。”
為著湯米給她送花的時，這幾天她已經聽了很多人的調笑，她的臉皮已經練出來了。
格蕾絲笑道：“我是不是應該開始存錢準備你的結婚禮物了？”
伊麗莎白第N次澄清：“不應該，不需要，你別存。婚禮的事太遙遠了，你別說這個。”
她頭疼。她才和湯米在一起多久，這都被多少人調侃他們要結婚了？
格蕾絲收起笑容，認真打量伊麗莎白的神色：“你的表現不像一個沈浸在愛情裏的女孩。”
伊麗莎白拿手帕擦掉手掌沾著的餅碎，“我不會用‘愛情’來形容我和湯米之間的感情。”
格蕾絲：“我看謝爾比先生是很愛你的。”
伊麗莎白勾唇笑一下：“我也這麽想。”如果不是確認湯米愛她，她不會提議和湯米試一試。
格蕾絲：“不愛一個人，卻委屈自己和他在一起，這樣好嗎？你是不是被強迫了？”她忐忑起來。
是了，湯米·謝爾比是伯明翰最大的惡棍，他喜歡一個女人，怎麽可能規規矩矩追求？肯定是用了不知道什麽方法強迫了伊麗莎白。
格蕾絲想到之前湯米出錢請她做切爾滕納姆賽馬會的女伴，結果把她當成交易條件抵給另一個惡棍，讓她差點被惡棍欺辱！要不是她隨身帶著手槍防身，她根本沒辦法全身而退。
那個惡棍！
伊麗莎白看著格蕾絲臉上自然流露的關切和隱藏的憤怒，心裏流過一股暖流：“沒有強迫，我是自願的。”如果她真的不願意和湯米在一起，誰都不能強迫她。波莉不能，安娜也不能。
格蕾絲：“那是為什麽？”
伊麗莎白：“我現在不愛湯米，不代表我以後不愛。”不試一試怎麽知道呢？
格蕾絲壓低聲音：“以你的條件，你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對象，為什麽要愛上一個惡棍？”伊麗莎白不是已經愛上，而是試圖讓自己愛上湯米·謝爾比。
她也不是那種會頭腦一熱就愛上某個人，並為此放棄原則的女人。
伊麗莎白頓一頓，問：“格蕾絲，你的家人還在嗎？”
格蕾絲一楞，來不及掩飾：“我母親和哥哥還在。”
伊麗莎白淡然一笑：“那你比我幸運。我的父母、兩個哥哥，還有我的丈夫，都被那場大戰害死了。這個世上現在唯一稱得上我的家人的，只剩安娜一個。”
格蕾絲：“但是，安娜不是你親生的妹妹。”她是波莉·格雷的女兒。
伊麗莎白：“是。”而且波莉把安娜看得比眼珠子還緊，生怕她把安娜搶回去。
格蕾絲了然：“如果你和湯米的感情順利發展，你會成為謝爾比家的一員，你就會重新成為安娜無可爭議的家人，你和安娜再親密，也不用擔心格雷女士不高興。”
格蕾絲對伊麗莎白生出憐憫。
她的確比伊麗莎白幸運。
伊麗莎白發現格蕾絲比她想象的聰明得多。
她不置可否：“我身上其實還藏了一個很大的麻煩，湯米願意無視我身上的麻煩，甚至他願意在麻煩找上門時幫我解決麻煩，我還是很感動的。”
不管從哪方面看，和湯米在一起對她來說都是利大於弊。如果她和湯米的感情能夠走向婚姻，對她、對安娜、對湯米、對波莉，都有好處。
和伊麗莎白談話之後，格蕾絲情緒低落了很多天。
她感覺就像一個獵人，親眼看見一只無辜的羔羊懵然無知走向老虎大張的血盆大口，為了自己的安全，她卻不能提醒那只羔羊躲避，還要眼睜睜看著她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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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伊麗莎白在自家樓下，見到一個捧著紅玫瑰的湯米·謝爾比。
湯米今天穿著筆挺的灰色西裝，頭發整齊地向後梳，臉上的胡茬剃得幹幹凈凈，清晨的陽光驅散他一身陰鷙，伊麗莎白一時竟看得呆住。
湯米今天，很英俊。
伊麗莎白只看了一會兒，便移開目光，視線的焦點落在湯米手捧的花束上。
該說不說，湯米·謝爾比和紅玫瑰一點也不搭配。
湯米顯然也知道這一點，他一見伊麗莎白就走上來，把玫瑰塞到伊麗莎白手上，忍住心裏的不自在，說：“送給你。”
伊麗莎白眼睛看別處：“謝謝。”真沒想到她居然能收到湯米·謝爾比送出的玫瑰。
湯米眼睛瞟回來，看見伊麗莎白白瓷般的臉蛋泛起紅潮，含羞的模樣看得湯米心弦微動。
他想起了之前聽別人說過的情話，活學活用：“最美麗的玫瑰，送給最美麗的女人。”
伊麗莎白撲哧一笑，“這麽油的話你從哪裏學的？”湯米絕不可能自己想出這麽肉麻、這麽油滑的話，這要麽是別人教他的，要麽是他不知道從哪個低俗戲劇裏學來的。
雖然相處時間還不到一年，但伊麗莎白對湯米這個人已經有了相當的認識。
這個反應出乎湯米的意料：“我以為女人都喜歡這種情話。”
伊麗莎白：“我不喜歡這種油嘴滑舌、一聽就沒有真心的話。”
從小到大她聽過的各種情話乃至騷話多得能填滿泰晤士河，這種全無感情只有技巧的話她聽得耳朵都起繭了。
記住了。
湯米默默記下伊麗莎白的喜惡，“那我以後不說了。”輕咳一下，他低聲辯解：“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這是我的真心話。”
確實是真心話。伊麗莎白盯著他的臉，得出結論。
姍姍來遲的羞澀讓染紅了伊麗莎白的臉，連同她藏在發髻下的耳根也一並染紅，她扶著湯米的手上車，嘟噥：“凈會哄人。”
伊麗莎白在副駕駛位坐好，低頭輕嗅那捧玫瑰，花香撲鼻而來，每一朵玫瑰都花型飽滿，花瓣舒展，枝葉挺秀，品質上佳。
這麽一束花價格應該不便宜。
伊麗莎白對湯米說：“謝謝你今天的玫瑰，但是以後別買了，浪費錢。”
湯米一邊看路開車，一邊回答：“你喜歡就不浪費。錢我有的是，不用你操心。”
伊麗莎白：“錢再多也不應該浪費在這種地方。”
湯米的錢就是謝爾比家的錢，謝爾比家的錢不就是從窮人口袋裏敲詐得來的？用這種錢給她買花，上帝都會不高興的。
你亡夫以前為了追求你天天送花，你說過他浪費錢嗎？
這句話堵在湯米的喉嚨裏，他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送花的事，是昨晚他向安娜請教怎樣追求伊麗莎白時，安娜教他的。據安娜的說法，伊麗莎白的亡夫一開始追求伊麗莎白時，天天都給她送花，很長一段時間裏吉本斯家幾乎被淹沒在花的海洋裏，什麽玫瑰、薔薇、月季、茶花、郁金香、繡球花、雪絨花、鳶尾花，他聽過的、沒聽過的，查爾斯都送了個遍。那時怎麽不見伊麗莎白勸查爾斯別浪費錢送花？
偏偏他送花，她就一再勸他別送。
是因為他的家庭比史丹利家差太多，覺得他沒錢是嗎？
還是覺得她的亡夫能做到的事，他做不到？
和肯珀的事要盡快推行，等他現在籌謀的事情成功了，他們家就能合法經營賽馬生意，到時伊麗莎白會知道，他不比她的前夫差，他也能供得起她過最好的生活。
車內的氛圍陷入尷尬的沈默，伊麗莎白看著車窗外的景觀不說話，她覺得自己答應和湯米試著交往是一個錯誤。
和她過往接受過的淑女教育完全背道而馳，爹地媽咪在天堂看到肯定會說她的。
她的決定果然太欠考慮了。
小車穩穩停在加裏森酒吧門前。
伊麗莎白放下花束，也不和湯米道別，自己抓著車把手就要開門。
手才摸上門把手，湯米的手就覆上來，制止她的動作：“別動，讓我來。”
伊麗莎白抿著嘴，不說話。
湯米只能軟下語氣：“你別生氣。”
伊麗莎白悶悶道：“我沒生氣，是你在生氣。”她是好心才勸他別浪費錢，他生哪門子氣？
湯米只能繼續放軟身段：“是我亂生氣，是我不對，你別惱。”
伊麗莎白昨天才答應和自己試一試，總不能今天他就把人惹惱。
湯米態度軟了下來，伊麗莎白也不好再硬著，軟軟地哼一聲，“松手。這裏人來人往，我不想讓別人看熱鬧。”算是氣消了點。
“你等等我。”湯米果然松手，卻迅速下車，繞到伊麗莎白的車門外，為她拉開車門，伸出右手，手心向上：“My lady.”
模仿出來的紳士模樣和湯米通身的氣質很不般配，有種別樣的滑稽，這讓伊麗莎白不由失笑，心裏最後那點氣也消失了，她扶著湯米的手下車，下車後湯米把那束被她刻意遺忘的玫瑰拿下來，遞到她手裏。
伊麗莎白盯著這束剛剛被她評價為“浪費錢”的玫瑰，遲遲沒有伸手。
湯米在面對伊麗莎白時總有無限的耐心：“我花都買了，你不要，不是更浪費錢嗎？”
道理確實是這麽個道理，可伊麗莎白總覺得哪裏不對。
猶豫片刻，她接過來，低聲說：“我要上班了。”
湯米為她推開酒吧大門，走進酒吧的一瞬間，酒吧裏所有人向自己行註目禮。
伊麗莎白混沌的腦子終於反應過來，哦，原來是這裏不對啊。
……
“咻！”約翰吹出一聲清亮的口哨，“貝絲，你的玫瑰是誰送的？”
湯米的手示威性地摟住伊麗莎白的腰：“我送的，你有意見？”
伊麗莎白身體一僵，想借著花束的遮擋悄悄撥開湯米的手，梏在腰上的那只手卻似生了根一樣，她半點都挪不動。
更糟糕的是，亞瑟竟然也跟著起哄，舉一下酒杯：“終於抱得美人歸，恭喜你湯米。”
伊麗莎白臉紅得堪比懷裏的玫瑰，只好把臉埋在花裏，欲蓋彌彰地被湯米半摟著走進辦公室，門一關，擋住一切好奇和窺探的目光。
湯米會抓住一切機會讓所有人知道他們正在交往，她早該想到的。
門才關上，湯米就雙手圍抱住伊麗莎白的腰肢。
伊麗莎白受驚，手上的花束掉在地上，而她已經顧不上什麽花不花，因為湯米的臉貼了上來，他現在距離伊麗莎白只有兩英寸的距離。
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讓伊麗莎白很不適應，她下意識想往後閃躲，被圈住的腰卻阻攔了她的企圖。
在湯米面前，她沒有一次能逃得開。
伊麗莎白挫敗地想。
她又臉紅了。
湯米近距離地端詳伊麗莎白。
他發現伊麗莎白真的很容易害羞，很容易臉紅。
湯米輕輕吻一下伊麗莎白的額頭：“你不想讓人知道我們在交往？”
伊麗莎白咬唇，“沒有。我知道瞞不住。”她只是，只是沒有心理準備這麽早就要面對別人的註目。
這樣近的距離，湯米能清楚看見伊麗莎白的下唇在牙齒的嚙咬下先是變白，而後迅速回紅，那行貝齒好像咬在他的心上，癢癢的，不疼。
美人在懷，湯米不想委屈自己。他印上伊麗莎白的唇瓣，輕輕地吮吸、親吻，溫柔得不像湯米能有的吻。
只在片刻，湯米就及時松開伊麗莎白的唇，同時雙手也放開伊麗莎白的腰，目光也從伊麗莎白身上移開，力求在最短時間內平覆體內升起的熱度。
伊麗莎白捂臉，用溫涼的手背給發燙的臉蛋降溫。
片刻後，兩人都恢覆正常，伊麗莎白果斷趕人：“我要上班了，你也快去工作，我下班之前你都別來了。”她壯著膽子要求。
湯米兩步走過來，摟住她的肩，親一下她的頭頂，“我下午來接你。”
果斷離開。
伊麗莎白臉又燙了。
*
格蕾絲端著一盤司康，來到伊麗莎白辦門外，輕敲兩下：“伊麗莎白，我能進來嗎？”
門內規律的打字機敲擊聲停下，緊閉的木門很快被拉開，伊麗莎白對她做了一個歡迎進入的手勢：“請進。”
這不是格蕾絲第一次進入這個小房間，但她鮮少在這個房間裏看到鮮花。
在辦公桌靠墻的角落裏，擺著一只精致的骨瓷花瓶，花瓶裏插著一束嬌艷欲滴的茶花，嫵媚的紫紅色大花給這個灰暗的房間增添了幾分亮色。
那是湯米·謝爾比今天送給伊麗莎白的花。
湯米·謝爾比最近天天給伊麗莎白送花。第一天是紅玫瑰，第二天郁金香，第三天月季，今天又換成茶花，天天不重樣，伊麗莎白讓他不要送他還不高興，還特地買了個昂貴的骨瓷花瓶來插花。
他真的毫不掩飾對伊麗莎白的喜愛，也毫不掩飾他和伊麗莎白在一起的事實。
格蕾絲心裏轉過千頭萬緒，面上卻一直維持著溫和的微笑，把司康擺到伊麗莎白面前，像一個乖巧的學生：“我昨晚回去按你之前給我的食譜做了一批司康，你嘗嘗看怎麽樣？”
伊麗莎白拿起一個司康，咬一口，像美食家一樣細細品嘗，然後給出自己的意見，格蕾絲拿紙筆記下，認真聽講的模樣讓伊麗莎白很受用。
格蕾絲看氣氛烘托得差不多，才裝作不經意地說：“謝爾比先生又給你送花了。”
伊麗莎白面不改色：“是，他又給我送花了。”
為著湯米給她送花的時，這幾天她已經聽了很多人的調笑，她的臉皮已經練出來了。
格蕾絲笑道：“我是不是應該開始存錢準備你的結婚禮物了？”
伊麗莎白第N次澄清：“不應該，不需要，你別存。婚禮的事太遙遠了，你別說這個。”
她頭疼。她才和湯米在一起多久，這都被多少人調侃他們要結婚了？
格蕾絲收起笑容，認真打量伊麗莎白的神色：“你的表現不像一個沈浸在愛情裏的女孩。”
伊麗莎白拿手帕擦掉手掌沾著的餅碎，“我不會用‘愛情’來形容我和湯米之間的感情。”
格蕾絲：“我看謝爾比先生是很愛你的。”
伊麗莎白勾唇笑一下：“我也這麽想。”如果不是確認湯米愛她，她不會提議和湯米試一試。
格蕾絲：“不愛一個人，卻委屈自己和他在一起，這樣好嗎？你是不是被強迫了？”她忐忑起來。
是了，湯米·謝爾比是伯明翰最大的惡棍，他喜歡一個女人，怎麽可能規規矩矩追求？肯定是用了不知道什麽方法強迫了伊麗莎白。
格蕾絲想到之前湯米出錢請她做切爾滕納姆賽馬會的女伴，結果把她當成交易條件抵給另一個惡棍，讓她差點被惡棍欺辱！要不是她隨身帶著手槍防身，她根本沒辦法全身而退。
那個惡棍！
伊麗莎白看著格蕾絲臉上自然流露的關切和隱藏的憤怒，心裏流過一股暖流：“沒有強迫，我是自願的。”如果她真的不願意和湯米在一起，誰都不能強迫她。波莉不能，安娜也不能。
格蕾絲：“那是為什麽？”
伊麗莎白：“我現在不愛湯米，不代表我以後不愛。”不試一試怎麽知道呢？
格蕾絲壓低聲音：“以你的條件，你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對象，為什麽要愛上一個惡棍？”伊麗莎白不是已經愛上，而是試圖讓自己愛上湯米·謝爾比。
她也不是那種會頭腦一熱就愛上某個人，並為此放棄原則的女人。
伊麗莎白頓一頓，問：“格蕾絲，你的家人還在嗎？”
格蕾絲一楞，來不及掩飾：“我母親和哥哥還在。”
伊麗莎白淡然一笑：“那你比我幸運。我的父母、兩個哥哥，還有我的丈夫，都被那場大戰害死了。這個世上現在唯一稱得上我的家人的，只剩安娜一個。”
格蕾絲：“但是，安娜不是你親生的妹妹。”她是波莉·格雷的女兒。
伊麗莎白：“是。”而且波莉把安娜看得比眼珠子還緊，生怕她把安娜搶回去。
格蕾絲了然：“如果你和湯米的感情順利發展，你會成為謝爾比家的一員，你就會重新成為安娜無可爭議的家人，你和安娜再親密，也不用擔心格雷女士不高興。”
格蕾絲對伊麗莎白生出憐憫。
她的確比伊麗莎白幸運。
伊麗莎白發現格蕾絲比她想象的聰明得多。
她不置可否：“我身上其實還藏了一個很大的麻煩，湯米願意無視我身上的麻煩，甚至他願意在麻煩找上門時幫我解決麻煩，我還是很感動的。”
不管從哪方面看，和湯米在一起對她來說都是利大於弊。如果她和湯米的感情能夠走向婚姻，對她、對安娜、對湯米、對波莉，都有好處。
和伊麗莎白談話之後，格蕾絲情緒低落了很多天。
她感覺就像一個獵人，親眼看見一只無辜的羔羊懵然無知走向老虎大張的血盆大口，為了自己的安全，她卻不能提醒那只羔羊躲避，還要眼睜睜看著她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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