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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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艾達覺得波莉姨媽最近很奇怪。
她居然開始走訪附近的學校和教堂。
波莉姨媽從來不去學校的。以前亞瑟他們還上學的時候，她就從來不主動接近任何一間學校，只有亞瑟、湯米他們闖禍了，老師點名要求見家長，姨媽才會勉為其難進一趟學校。
還有教堂。通常來說，除了離家最近的、幾乎等同於她們家族教堂的聖瑪利亞教堂，波莉姨媽不會去任何教堂，可她最近居然頻繁地造訪本街區附近的教堂，而且每天去的都是不一樣的教堂，她到底要幹嘛？
艾達在家裏問了一圈，沒人知道答案。她也試過直接問波莉，波莉避而不答。
她最後把矛頭對準他們家的新成員伊麗莎白——勉強算是新成員吧，波莉姨媽說了要把伊麗莎白當成自家親戚對待的。
伊麗莎白放下今日份甜點——檸檬奶酪蛋糕，看了看屋裏，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安娜去哪裏了？”
艾達下巴擡一下：“去隔壁街的聖心教堂彈鋼琴了。”
伊麗莎白點頭表示知曉，依然沒有正面回答艾達的問題，只說：“這是一個驚喜，我不想破壞波莉的苦心。你耐心等幾天，答案很快就會揭曉。”
還不知道事情能不能成呢，說得太早，萬一沒成，豈不是讓安娜空歡喜一場？
艾達咂嘴：“行吧，反正肯定跟安娜有關，波莉現在做什麽都想著安娜。”
伊麗莎白不知為何聽出一點嫉妒的意思：“安娜是她的女兒，母親愛自己的女兒是天性，就和波莉作為姨媽愛著你這個侄女一樣。”
艾達翻個白眼：“你不用這麽小心說話，我知道波莉愛安娜，我不至於為這個嫉妒。”
言下之意，她的確嫉妒安娜，只是理由不對。
伊麗莎白很小心地問：“是安娜哪裏給你添麻煩了嗎？如果是，你告訴我，我會說安娜的。”
艾達側過頭，避開伊麗莎白的視線：“沒什麽。”
伊麗莎白猶豫一下，拉過她的手，聲音放柔：“你可以放心告訴我，這裏沒有其他人，我不會讓安娜知道，也不會讓波莉知道的。你不用怕。”
艾達飛快瞥她一眼，嘴巴仍舊像蚌殼一樣緊緊關閉。
伊麗莎白不想讓艾達心裏紮著一根刺，更不想讓她一直保持著對安娜的敵意。
她拉艾達坐下，從廚房拿出刀叉和餐碟，切出兩塊檸檬蛋糕：“今天的檸檬蛋糕不太甜，你陪我嘗嘗好嗎？”
艾達忸怩一下，還是坐下來，接過蛋糕吃起來。
伊麗莎白也吃了一口：“酸酸甜甜，挺好吃的，對吧？”
艾達點頭：“確實好吃。安娜不是不喜歡酸的東西嗎？”
伊麗莎白眨眼：“不管她。她昨天吃舒芙蕾超標了，今天罰她不準吃甜品。”不過艾達是喜歡酸甜口味的。
艾達聞言笑了：“我以為你只會寵她呢。”
伊麗莎白驚奇：“怎麽可能？你不知道嗎？姐妹之間很容易發生矛盾的，你今天穿的衣服比我好看，媽咪給你買了手鏈沒給我買，哥哥教你彈鋼琴的時間比教我長……，太多理由吵架了。”
她看看前後左右，沒看到有人，才說，“我偷偷告訴你，安娜剛到我家的時候，我很不喜歡她的，我覺得她是來跟我搶爹地媽咪和哥哥的，小時候我們吵架吵的可兇啦。”
事實上，如果不是她的家人全都死在那場該死的戰爭裏，如果不是安娜成了她還活在世上最後的家人，如果不是她後來經歷了那麽多，讓她徹底認清自己不再是被父母、兄長和丈夫捧在手心的寶貝的現實，她是不會像現在這樣事事想著安娜，事事以安娜為先的。
畢竟安娜是她最後的家人了。
艾達雙眼瞪得滴溜圓，“真的？”
伊麗莎白咬著勺子點頭：“我騙你幹嘛。”
艾達笑出聲來，“我以為你一直都這麽寵安娜呢，跟寵女兒一樣寵她。”
伊麗莎白搖頭，“當然不是，我可沒有這麽大的女兒。”她嘴角的笑容淡了些，“好了，言歸正傳。告訴我，安娜哪裏惹到你了，我讓安娜改。”
艾達又舀起一塊蛋糕，“安娜沒有惹到我。”
伊麗莎白鼓起腮幫子，“我都跟你說真心話了，你還這麽敷衍我，不厚道喔。”
艾達撲哧一笑，戳扁她的腮幫：“好吧，不跟你說假話。安娜真的沒有惹到我。我只是，前天我跟安娜一起去聖心教堂，她去彈鋼琴，我去看她彈鋼琴。安娜的鋼琴彈得很好，很動聽，旋律好像從天上傳來的一樣。而且，教堂的牧師對安娜的態度也很好。”
她自嘲地一笑，“那個牧師對我的嘴臉完全不同，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汙穢一樣。別人看安娜，他們會看到一個教養良好的富家小姐；看我，他們看到的只會是謝爾比家的女兒，流氓和無賴的女兒。他們會尊重安娜，卻會鄙夷我。
“安娜問牧師借鋼琴，牧師會答應。如果問的人是我，牧師只會讓我走開，別玷汙他的鋼琴，鋼琴不是我這樣的人有資格碰的。”
伊麗莎白默默傾聽艾達的訴苦，一只手挪到艾達背後輕輕拍撫她的背部，把她當成安娜一樣哄。
這件事不是安娜的錯。
也不能說是牧師的錯。
也很難說是艾達本人的錯。
雖然，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花著家人用不光彩的方式掙來的金錢，本身就是原罪。
“安娜真的很幸運，離開了謝爾比家，卻到了你們家，被當成真正的富家小姐養大，養父母也愛她，哥哥姐姐也疼她，她可以讀書，可以識字，可以學鋼琴，可以學畫畫，她有那麽多才藝。而我，我能認字，會看書，但僅限於會看。我不會鋼琴，不會畫畫，我也沒有愛我的父母，我什麽都沒有。我很難不嫉妒她。”艾達最後坦誠極了。
伊麗莎白斟酌用詞，語重心長道：“有件事我沒有完全坦白，我和安娜並不是完全沒有親人。我母親那邊還有遠房表親，我父親也是，但是我沒有把安娜托付給他們，而是讓偵探追查安娜的親生父母，把安娜托付給波莉，她的親生母親。知道為什麽嗎？”
艾達搖頭。
伊麗莎白：“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家人，只有家人，不會背叛彼此。波莉是安娜的家人，是她最親的母親。我相信，不管情況多壞，哪怕天要塌了，哪怕地獄要來了，波莉也會保護安娜，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安娜，除非她死。所以我才把安娜送回來。這是你有，而安娜從前沒有的。”
她的父母很善良，很友愛，他們會接納一個完全沒有血緣關系的、被養父母虐待的可憐孩子，他們會把這個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去愛護，去撫養。但當危險來臨，但情況變糟，他們只會選擇她。在她和安娜之間，父母最愛的永遠是她，不會是安娜。
就如在波莉心裏，安娜是她最重要的女兒，是她的最優先。
艾達覺得自己心裏好受一點了：“你這麽說也沒錯。”
她枕著伊麗莎白的肩膀：“但我還是很嫉妒她，因為她有你這麽好的姐姐。”
伊麗莎白開玩笑：“我當你是在誇我了。”
艾達叉起另一塊蛋糕：“本來就是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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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達覺得波莉姨媽最近很奇怪。
她居然開始走訪附近的學校和教堂。
波莉姨媽從來不去學校的。以前亞瑟他們還上學的時候，她就從來不主動接近任何一間學校，只有亞瑟、湯米他們闖禍了，老師點名要求見家長，姨媽才會勉為其難進一趟學校。
還有教堂。通常來說，除了離家最近的、幾乎等同於她們家族教堂的聖瑪利亞教堂，波莉姨媽不會去任何教堂，可她最近居然頻繁地造訪本街區附近的教堂，而且每天去的都是不一樣的教堂，她到底要幹嘛？
艾達在家裏問了一圈，沒人知道答案。她也試過直接問波莉，波莉避而不答。
她最後把矛頭對準他們家的新成員伊麗莎白——勉強算是新成員吧，波莉姨媽說了要把伊麗莎白當成自家親戚對待的。
伊麗莎白放下今日份甜點——檸檬奶酪蛋糕，看了看屋裏，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安娜去哪裏了？”
艾達下巴擡一下：“去隔壁街的聖心教堂彈鋼琴了。”
伊麗莎白點頭表示知曉，依然沒有正面回答艾達的問題，只說：“這是一個驚喜，我不想破壞波莉的苦心。你耐心等幾天，答案很快就會揭曉。”
還不知道事情能不能成呢，說得太早，萬一沒成，豈不是讓安娜空歡喜一場？
艾達咂嘴：“行吧，反正肯定跟安娜有關，波莉現在做什麽都想著安娜。”
伊麗莎白不知為何聽出一點嫉妒的意思：“安娜是她的女兒，母親愛自己的女兒是天性，就和波莉作為姨媽愛著你這個侄女一樣。”
艾達翻個白眼：“你不用這麽小心說話，我知道波莉愛安娜，我不至於為這個嫉妒。”
言下之意，她的確嫉妒安娜，只是理由不對。
伊麗莎白很小心地問：“是安娜哪裏給你添麻煩了嗎？如果是，你告訴我，我會說安娜的。”
艾達側過頭，避開伊麗莎白的視線：“沒什麽。”
伊麗莎白猶豫一下，拉過她的手，聲音放柔：“你可以放心告訴我，這裏沒有其他人，我不會讓安娜知道，也不會讓波莉知道的。你不用怕。”
艾達飛快瞥她一眼，嘴巴仍舊像蚌殼一樣緊緊關閉。
伊麗莎白不想讓艾達心裏紮著一根刺，更不想讓她一直保持著對安娜的敵意。
她拉艾達坐下，從廚房拿出刀叉和餐碟，切出兩塊檸檬蛋糕：“今天的檸檬蛋糕不太甜，你陪我嘗嘗好嗎？”
艾達忸怩一下，還是坐下來，接過蛋糕吃起來。
伊麗莎白也吃了一口：“酸酸甜甜，挺好吃的，對吧？”
艾達點頭：“確實好吃。安娜不是不喜歡酸的東西嗎？”
伊麗莎白眨眼：“不管她。她昨天吃舒芙蕾超標了，今天罰她不準吃甜品。”不過艾達是喜歡酸甜口味的。
艾達聞言笑了：“我以為你只會寵她呢。”
伊麗莎白驚奇：“怎麽可能？你不知道嗎？姐妹之間很容易發生矛盾的，你今天穿的衣服比我好看，媽咪給你買了手鏈沒給我買，哥哥教你彈鋼琴的時間比教我長……，太多理由吵架了。”
她看看前後左右，沒看到有人，才說，“我偷偷告訴你，安娜剛到我家的時候，我很不喜歡她的，我覺得她是來跟我搶爹地媽咪和哥哥的，小時候我們吵架吵的可兇啦。”
事實上，如果不是她的家人全都死在那場該死的戰爭裏，如果不是安娜成了她還活在世上最後的家人，如果不是她後來經歷了那麽多，讓她徹底認清自己不再是被父母、兄長和丈夫捧在手心的寶貝的現實，她是不會像現在這樣事事想著安娜，事事以安娜為先的。
畢竟安娜是她最後的家人了。
艾達雙眼瞪得滴溜圓，“真的？”
伊麗莎白咬著勺子點頭：“我騙你幹嘛。”
艾達笑出聲來，“我以為你一直都這麽寵安娜呢，跟寵女兒一樣寵她。”
伊麗莎白搖頭，“當然不是，我可沒有這麽大的女兒。”她嘴角的笑容淡了些，“好了，言歸正傳。告訴我，安娜哪裏惹到你了，我讓安娜改。”
艾達又舀起一塊蛋糕，“安娜沒有惹到我。”
伊麗莎白鼓起腮幫子，“我都跟你說真心話了，你還這麽敷衍我，不厚道喔。”
艾達撲哧一笑，戳扁她的腮幫：“好吧，不跟你說假話。安娜真的沒有惹到我。我只是，前天我跟安娜一起去聖心教堂，她去彈鋼琴，我去看她彈鋼琴。安娜的鋼琴彈得很好，很動聽，旋律好像從天上傳來的一樣。而且，教堂的牧師對安娜的態度也很好。”
她自嘲地一笑，“那個牧師對我的嘴臉完全不同，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汙穢一樣。別人看安娜，他們會看到一個教養良好的富家小姐；看我，他們看到的只會是謝爾比家的女兒，流氓和無賴的女兒。他們會尊重安娜，卻會鄙夷我。
“安娜問牧師借鋼琴，牧師會答應。如果問的人是我，牧師只會讓我走開，別玷汙他的鋼琴，鋼琴不是我這樣的人有資格碰的。”
伊麗莎白默默傾聽艾達的訴苦，一只手挪到艾達背後輕輕拍撫她的背部，把她當成安娜一樣哄。
這件事不是安娜的錯。
也不能說是牧師的錯。
也很難說是艾達本人的錯。
雖然，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花著家人用不光彩的方式掙來的金錢，本身就是原罪。
“安娜真的很幸運，離開了謝爾比家，卻到了你們家，被當成真正的富家小姐養大，養父母也愛她，哥哥姐姐也疼她，她可以讀書，可以識字，可以學鋼琴，可以學畫畫，她有那麽多才藝。而我，我能認字，會看書，但僅限於會看。我不會鋼琴，不會畫畫，我也沒有愛我的父母，我什麽都沒有。我很難不嫉妒她。”艾達最後坦誠極了。
伊麗莎白斟酌用詞，語重心長道：“有件事我沒有完全坦白，我和安娜並不是完全沒有親人。我母親那邊還有遠房表親，我父親也是，但是我沒有把安娜托付給他們，而是讓偵探追查安娜的親生父母，把安娜托付給波莉，她的親生母親。知道為什麽嗎？”
艾達搖頭。
伊麗莎白：“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家人，只有家人，不會背叛彼此。波莉是安娜的家人，是她最親的母親。我相信，不管情況多壞，哪怕天要塌了，哪怕地獄要來了，波莉也會保護安娜，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安娜，除非她死。所以我才把安娜送回來。這是你有，而安娜從前沒有的。”
她的父母很善良，很友愛，他們會接納一個完全沒有血緣關系的、被養父母虐待的可憐孩子，他們會把這個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去愛護，去撫養。但當危險來臨，但情況變糟，他們只會選擇她。在她和安娜之間，父母最愛的永遠是她，不會是安娜。
就如在波莉心裏，安娜是她最重要的女兒，是她的最優先。
艾達覺得自己心裏好受一點了：“你這麽說也沒錯。”
她枕著伊麗莎白的肩膀：“但我還是很嫉妒她，因為她有你這麽好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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