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顧綺也很清楚, 就算自己不送上門，這棵禿樹也會想辦法把自己弄上來。只不過……是要將變成鬼的自己給弄上來。

它應該不能直接對自己出手，不然憑借這些樹藤早就可以把她給弄死了。所以才會在一些小地方比較用力, 企圖通過小意外把自己給摁死。

如果實在不行，那等自己變成餓死鬼，也不是不行。

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在禿樹企圖讓自己餓死之前，她自投羅網跑到了祭壇來。既然看都被看到了，那肯定不能讓顧綺走啊，所以樹藤才會在這個時候發難, 把顧綺結結實實捆在了祭壇上。

顧綺剛明白過來事情的關鍵, 就看到祭壇被整個激活了。

天上的血月落下一陣光來, 那光就顧綺整個包裹在裏面，周圍的樹藤都被光給燒沒了，可顧綺什麽事都沒有。顧綺能夠感覺到，這光芒格外溫暖，曬在身上暖洋洋的，就跟太陽光一樣。

顧綺腦海中不合時宜想起來以前學習的知識, 月亮光其實也是太陽光, 它是反射的太陽的光芒。那陰間的月亮，是否也是如此呢？不然這光芒, 怎麽會這麽溫暖？

她在光芒中緩緩飄了起來, 顧綺想要抵抗的，可全身都暖洋洋擡不起勁來，別說抵抗了, 顧綺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她恍然中, 聽到了“砰砰砰”的聲響。顧綺很努力的轉了頭, 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就看到姜素言在努力往自己這邊來，但不知道有什麽透明的東西阻斷了她，她根本來不了。顧綺看到她大張著嘴巴，不知道在說什麽，也看到她用力地沖撞著那透明的墻壁。

顧綺有些心疼了，那樣用力的沖撞，自己老婆肯定會很疼的。

她緩慢的擡起手，伸向姜素言的位置，但擡到一半，顧綺卻緩緩閉上了眼睛。她不想閉上的，可周圍一直有聲音在說：“快睡吧，睡著了以後你不會有任何煩惱，睡著了以後就什麽苦痛都沒有了……”

顧綺是真的不想閉上眼睛，可有一個力量在死死拉著自己的眼皮，就是想讓她把眼睛合上。在和那股力量的拉鋸戰中，顧綺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將閉上眼睛的速度放慢。

眼前的畫面從原本廣闊的樣子逐漸變成了一條縫，在最後，顧綺還看到姜素言在拍打著那透明的墻壁，她在這一刻，也聽見了姜素言說的話：

“顧綺！顧綺！不要死！”

姜素言使出了全身辦法，也攻克不了祭壇猛然升起的墻壁，那墻壁其實是之前水槽裏面的水，在血月的光芒落下之後，水就升了起來，將整個祭壇罩住，只有血月的光芒能夠穿透屏障進入到祭壇裏。

在顧綺閉上眼睛的下一刻，整棵禿樹如同活了過來，本來向上伸展的光禿禿的樹幹，在這一刻突然出現了無數的茂密樹葉。和之前顧青、林曼書種的陰間蔬菜不一樣，這些樹葉是綠色的。突然之間一片生機勃勃，在樹冠上還縈繞著溫和的魂力。

和姜素言這樣的鬼擁有的黑色魂力不同，這些魂力是白色的，就和顧綺她們人類的魂力一樣。

姜素言咬碎了牙，這就是顧青之前提到的，所謂的漂白嗎？的確，陰間的魂力都被變成了這樣，的確可以被稱之為漂白。這些白色的魂力並不是在樹冠上一動不動，它們隨著向上延伸的樹幹，一個個往上面走著，向著血色圓月進發。

顯然，這些白色的魂力，會通過血月去往陽間，滋養已經幹涸的陽間大地。

姜素言卻一點也不想看到這樣的結局，顧綺來到陰間是想當閻王的，她想要重塑轉世投胎的機制，絕對不是來這裏當個小零件！姜素言再一次往屏障上沖了過去，但是一點用都沒有。

經過這一趟通天塔的旅程，姜素言的魂力已經少了很多。為了保護顧綺，姜素言的魂力已經沒有全盛時期那麽多了，比當初顧綺初見時弱了很多。

可姜素言還是不管不顧，這具鬼身就算湮滅又怎麽樣？沒有什麽東西，能夠把顧綺從她身邊奪走，這是她千年來的執念，只有顧綺，是她唯一能夠握在手中的東西。

“把她還給我！”

姜素言的手抵在屏障上，帶著魂力重重敲了下去，可屏障沒有絲毫變化。姜素言明白，是因為自己的魂力不夠，她嘴角露出了一抹瘋狂的笑容，既然魂力不夠，那就去搶。千年以來，姜素言一直都是這麽做的。

從陰間掠奪魂力、從鬼身上掠奪魂力，這就是陰間弱肉強食的法則，魂力不夠的話，去搶就可以了。

而鬼在陰間掠奪魂力的辦法有兩種，一種是吃別的鬼，另一種就是從陰間的空氣中吸收。現在姜素言要做的，就是將陰間的魂力吸收起來。

姜素言的鬼身恢覆到她剛死的時候，一行血淚從雙目緩緩流下，一身嫁衣紅得似血。

姜素言擡起頭，看著漂浮在祭壇上的顧綺，聲音柔和仿佛在說情話：“夫君，等我。”

下一刻，姜素言仿佛黑洞一般，將周遭的魂力全部吸納進自己的身體裏。她的身體是鬼身，由魂力鑄造而成，鬼雖然可以直接吸收魂力，不像人類那般艱難，但萬事都有界限。姜素言的界限比別的鬼更大，可終究還是會被碰到的。

在姜素言不知節制的吸納之下，她的鬼身也出現了皸裂。這裏是陰間魂力最多的地方，吸收起來也更速度，皸裂的速度會更快。

可姜素言卻跟毫無察覺一樣，一個勁地往自己身體裏吸納。

她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救出顧綺。

顧綺此刻卻毫無所知，她在另一個世界中，緩緩睜開了雙眼。她聽到有人呼喚她的小名，“阿綺”、“阿綺”的喊著，會這麽親密喊她小名的，只要顧綺的父母。

她以為是父母在喊她，揮了揮手，想繼續睡。柔軟的床鋪、溫暖的被窩讓她一點睜開眼睛的想法都沒有。可是伴隨著喊她小名的聲音，還有手機傳出的震耳欲聾的鬧鈴聲。顧綺這才想起來，自己該起床了。

她緩緩睜開了雙眼，就看到面前有一個女生正低著頭看著自己。這對絕大女生來說都是死亡角度，絕對不會有人把手機放在下面，用前置攝像頭去拍低頭的自己。可面前這個女生，即使是死亡角度，也非常可愛漂亮。

她有一張娃娃臉，看著不像她們這個年齡段的人，卻是她們宿舍裏面年紀最大的。顧綺看著她，不由自主就喊了一聲：“老婆。”女生的臉紅了紅，看起來更加可愛。她雙眼柔和，像一汪清泉，亮晶晶的好像有星星在裏面，她聽到顧綺這麽喊她，還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聽見顧綺說的話，才伸出手輕輕拍了一下顧綺的手臂：“阿綺，你不是說不能讓宿舍裏的人知道嘛，你怎麽還這麽喊我……”

顧綺有些懵圈，她從床上直起身來，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這的確是自己的宿舍。顧綺在這一刻感覺到輕微的頭痛，然後想起來了面前的人。她叫姜素言，是自己同寢室的舍友，也是自己的同□□人。她們從大一開始就形影不離，一開始只是普通的朋友，到後面經過一系列的事情，才終於互表心意，成為了情侶。

因為不想讓自己的人際交往發生變化，顧綺並沒有在同學或者舍友面前公開戀愛關系，反倒是做了一些隱藏。

姜素言是一個長相漂亮、家世也好的白富美，可是家裏情況比較覆雜，爹不親娘不愛的……雖然和姜家那邊沒有說過她們的情況，但顧綺的父母這裏早就知道了姜素言，也認同了她。

顧綺腦海中浮現出一系列的事情，將她和姜素言的種種全都鐫刻在了腦海裏。顧綺總覺得這有一點刻意，就像是猛地被人塞進來一樣，可仔細想一想自己記憶卻並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她就是這樣和姜素言相愛的。

在把顧綺喊起床之後，姜素言還把課本塞到了顧綺的手裏，還和顧綺說著要好好覆習，下個星期就要考試了。顧綺有些發楞，還是點了點頭，從床鋪上爬起來，和姜素言一起出了宿舍門，準備往教學樓那邊去。

午休結束，顧綺只淺淺睡了一覺，她腦袋還有點懵，在走出宿舍樓的時候姜素言還給她圍了一條圍巾、遞了一副手套，將宿舍樓門口停放的電動車推出來，就招呼顧綺去騎。顧綺沒有猶豫，直接跨坐在了小電驢上，姜素言也非常自然坐在了顧綺的身後，還伸手摟著顧綺的腰。

顧綺下意識低了低頭，只看到一只可以去當手模的手。姜素言手指纖長、皮膚白裏透紅，摸上去又軟又滑，能有這樣的愛人，是顧綺的福氣。可顧綺總覺得這個顏色有點不對，她想，姜素言的膚色應該比這個更白一點……

顧綺心中那抹疑慮還沒消掉，姜素言就靠了過來，腦袋貼在了顧綺的背上，她喊了一聲：“阿綺，走吧，要遲到了。”

“好，我現在就走。”顧綺應了聲，擰動電動車的油門，開出去幾步之後擡起腳放在了腳蹬上。冬天天氣冷，冷風吹在顧綺的臉頰上，都有點疼。好在姜素言細心還知道給她圍巾手套，不然她能凍死。

顧綺想到這兒，還出聲問姜素言：“你不冷吧？”剛出口顧綺就覺得自己真傻，姜素言怎麽可能感覺到冷？

身後傳來姜素言的話：“不冷的。”

作者有話說：

今天下雪了！真的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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