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綺這一覺睡了很長時間, 姜素言的愛心暈厥大法真不是蓋的，顧綺迷迷糊糊好像見到了自己死去的太奶奶，等到自己醒來的時候, 外面還是漆黑一片。顧綺有一瞬間的發楞，然後才意識到這不是自己熟悉的環境，而是在陰間，當然是黑的。

陰間哪有白天呢。

顧綺聽到外面有交談聲，那聲音很輕，可能是因為距離比較遠，也聽不清是在說什麽, 顧綺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 就下了床。她跟著聲音, 一邊喊著“媽”一邊來到了屋子外面的小院裏。

在小院中，顧青和林曼書正在擇菜，就是他們地裏種的詭異的黑紫色小青菜。顧綺湊過去一看，不僅有黑紫色的小青菜，還有黑紫色的黃瓜……也許它應該被叫做黑瓜。

顧綺撓了撓頭，剛想靠近她爸, 又停住了腳步, 顧青回頭看她：“怎麽了？”

“爸，你多久沒洗澡了？”

之前發生的事情多, 又因為剛見面顧綺實在太激動, 就沒註意。現在睡飽了起床，剛想往她爸這邊走，就聞到了一股味。

有點像汗臭味和餿味結合在了一塊, 還帶著一點黴味, 總而言之, 這味道挺刺激的。

顧青僵住了，他擡起手臂聞了聞腋下，有些疑惑：“沒什麽味啊？”

“你那是聞久了習慣了吧？真好大的味道，你多久沒洗澡了啊！”顧綺上下看了眼她爸，然後說：“你看你頭發，又油、頭發上的頭皮屑都能下雪了！”

顧綺說完視線就往她媽身上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她媽也不謊稱多讓，那頭發，真是讓人側目。

林曼書雖然年紀大了，但本質上還是愛美的，她看到顧綺的目光，還下意識躲了躲，狀似不經意背過身去，手去繞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放到了鼻子下面，很努力的聞了聞。可大概真的是在陰間待久了，林曼書已經聞不出來自己頭發是啥味了。

顧綺不想靠近她媽，不然待會兒被味道熏到了一不小心說了實話，耳朵又要被揪起來。

識時務者為俊傑，顧綺才不會去找自己老媽的麻煩咧。

顧綺沒有當面說林曼書的壞話，讓林曼書松了口氣，還為顧青說了點話：“其實也不能怪你爸，陰間的水很少，而且都很臟，我們喝得水過濾了幾次都很渾濁，更加沒有洗澡的地方了。在這裏，半個月一個月洗次澡都算好的了。”

就是她這話不像是給顧青說話，反而是為了自己說的。

顧綺很懂的不再提這個話題，而是問他們在幹嘛。顧青從被女兒說“臭”的打擊中回過神來，開始介紹起富有陰間風味的蔬菜：“這是我和你媽種的蔬菜，沒啥營養，就是能吃。感覺和啃樹皮差不多，也沒啥味道，要不是為了活下去，誰會想吃這個呢。”

“但陰間也沒別的能吃的了，有的吃就已經很好了。”林曼書補充說明了一下。

顧綺看到那些蔬菜她的臉色不自覺已經黑了下來了，她又看了看顧青和林曼書，這蔬菜吃多了，真的會印堂發黑。顧綺讓她爸媽先等等，她回房間去把自己那個特別大的背包拿了出來，從裏面掏出了不少吃的喝的。顧綺知道陰間肯定沒有什麽吃的東西，來之前就準備了很多，而且拿了特別多的應急食物，雖然味道都不咋樣，那也比顧青和林曼書種的菜好多了。

拿出來之後，今天終於不用吃父母愛心蔬菜，顧綺松了口氣，然後才問：“我老婆呢？”剛剛就沒看到姜素言，顧綺老早想問了，但是被父母一打岔，這事給忘記了。

顧青在那邊清點顧綺帶來的東西，林曼書自然而然就回答起了顧綺：“姜素言去打水去了，她是鬼能飄，跑得快，豐都外面有個水池，經常有水鬼在那邊排隊淹自己，我們就讓姜素言去打水了。”

顧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還好沒喝昨天那個水，一想到自己要喝的水是無數水鬼在裏面淹自己的水池，哪怕過濾過也還是有點瘆得慌。隨之第二個想法浮現在腦海：咋回事，自己老婆能跑那麽遠？

顧綺把自己的疑問問出了口，這回做解答的是顧青：“這是在陰間，你們不能離開對方太遠的那條是針對陽間的，鬼必須有這樣的契約才能保證在陽間成功活下去，不然它們要付出特別多的魂力。但是在陰間又沒這樣的煩惱，當然能夠離開你身邊了。”

聽到這個回答，顧綺楞了楞，過了一會兒才有些失落的說了個“哦”字。

知道陰間老婆可以離開自己到處跑，顧綺心裏面竟然有些空蕩蕩的難受，可能是因為在陽間的時候她們無時無刻不在一起，顧綺早就習慣了有姜素言陪伴在自己身邊，一睜眼就看到自己老婆，即使她不在自己身旁，也肯定藏在影子裏，可是現在，姜素言卻離自己好遠。

沒過一會兒功夫，姜素言就提溜個木桶落了下來，顧綺立刻湊了過去，到姜素言跟前，這才讓她心裏好受不少。

等確認老婆就在自己旁邊之後，顧綺才探頭看她放在地上的木桶。這個木桶做工挺好的，應該不是她老爸動手打出來的，說不定是在豐都哪個角落裏找到的物件。雖然有些陳舊，但看著很結實。只是這木桶裏的水，就有那麽點配不上桶了……就，真的很渾濁。

那水烏黑，看上去還有些泛黃。

這樣的水，顧綺平日裏肯定得避著走，生怕沾到身上。可顧青、林曼書對這樣的水已經司空見慣，甚至對他們來說還算是比較幹凈的水。顧青走了過去，將桶提了起來，到院子角落屋檐下面去，顧青從一旁的木架子上拿下一塊布，又拿出好幾個桶來，就開始進行過濾。

這是非常原始的過濾手段，可情況就是這樣，能對水進行過濾，已經相當不錯了。

在顧青、林曼書到陰間之前，他們也不知道陰間是個什麽樣子，雖然準備了很多生活用品和吃食還有一些種子，但專業的設備卻沒有多少。顧青的法術還是有局限的，雖然能夠和陰間特定的鬼溝通，但是看不了陰間的模樣。

顧青在那邊過濾水，林曼書也沒閑著，招呼著顧綺她們去吃飯。

顧綺問了一句：“我爸吃了嗎？”

“早上起來啃了幾根黃瓜，墊了墊肚子。”林曼書回答了一下，就率先進了屋。顧綺看了一眼她爸，真是難為她爸了，可家裏就他一個男人，他不受累吃苦吃點幹巴的，總不能讓林曼書再吃那些黃瓜吧？

顧綺、姜素言跟著林曼書進屋後，林曼書把剛剛規整的顧綺帶到陰間的東西拿了出來，她又回頭去拿了三副碗筷，等顧綺、姜素言坐下後，在姜素言面前擺了碗，還給她上供。

姜素言有些不好意思，她擺了擺手：“媽，不用的，我又不需要吃東西，夫君帶來的東西也沒多少，你們先吃吧。”

林曼書不樂意了：“你這說的是什麽話？你既然是我們家的一員，那該吃吃該喝喝，東西吃完了就跟我們一起啃青菜。一家人就是要同甘共苦的，你現在不吃，是不是不拿我們當一家人？”

這話都出了口，姜素言哪還有拒絕的話？

她當即乖乖坐著，連手都老老實實放在膝蓋上，感受到難吃的壓縮餅幹和小面包進口的滋味。其實……真的可以不用給她吃這些，因為這些東西真的不好吃。

在吃過陽間那些美味的吃食之後，姜素言對壓縮餅幹和小面包真的提不起興趣。可林曼書在她旁邊，吃這些東西的表情特別認真，好像在品嘗難得的美食。

想來也是，林曼書真的很久沒有吃過正兒八經的東西了，陰間種出來的那些蔬菜，不僅長得陰間，連口味都很陰間。

每次吃起來，味如嚼蠟不說，還帶著一點苦味。她和顧青有的時候直接吃生的，因為陰間也沒法生火，那木柴用常規的打火機根本燒不著，只能用魂力點燃。他們倆魂力攝取困難，只能省著點用。

再說就是燒熟了，也就是讓它從冷食變成了熱食，沒有油鹽醬醋，真的一點味道都沒有。他們唯一的手段就是水煮熟，浪費水不說，還並沒有變得好吃。

在經歷了這麽長時間的陰間植物攻擊，面對現在的面包和餅幹，感覺就像人間美味。再加上顧綺帶來的礦泉水，林曼書覺得自己總算像個人了。

在陰間，天空上只有一輪血月，他們對於時間的流逝漸漸沒了感覺，好在顧青帶了個機械表，不然手機電量用完之後他們是真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對時間的流逝感到麻木、周圍又都是鬼魂，要不是兩個人互相扶持著走下來，說不準林曼書已經迷失了自己，成為陰間眾鬼中的一個——最起碼當了鬼不用吃這幹巴巴、長得奇怪、味道發苦的青菜。

顧綺在旁邊不敢多說一個字，跟姜素言對視了一眼，低著頭老老實實吃著小面包。她在心中估算著，一定要在自己帶來的東西吃完前把父母送回陽間，後面不管是自己在陰間變成鬼還是怎麽樣，她也絕對不想吃那些青菜黃瓜！

她這張漂漂亮亮的小臉蛋，多白嫩啊。要是吃了這些東西跟她爸媽一樣整張臉都變黑了，那她不是會變醜！俗話說一白遮百醜，要是黑了，她還怎麽見人啊！

不，她決不能吃這些陰間蔬菜！

作者有話說：

特產：陰間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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