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近, 顧綺去雜貨店買了不少東西回來，回頭就把自己家裏打扮得分外有過年的氣息。顧綺父母是畢業以後才在這座城市落腳，這裏沒有他們的親戚, 逢年過節也不需要走動，顧綺剛和顧家老家那邊起過爭執，當然也不會再跑回去觸黴頭。

她買了不少東西，就等著過節。

到了除夕這天，顧綺給姜素言上了香，牌位前擺上了好多好吃的東西，就在姜素言的指揮下給自己貼對聯。

對門的鄰居早幾天就帶著孩子回了老家, 她們這棟樓都空空蕩蕩沒幾個人。姜素言就拿著她上供的瓜子, 一邊嗑著瓜子, 一邊說著：“往右邊點，對，再右邊點，有點過了，回來點。好，就這。”

顧綺將大門上的對聯貼好, 搬著小椅子進了屋。大過年的也沒有外賣會送, 好在顧綺提前買了半成品菜，稍微加工一下就能吃, 要是靠她自己做, 顧綺覺得就算把廚房炸了自己都搞不定。好不容易把半成品菜都做好，顧綺端菜上桌，給姜素言擺好碗筷, 讓她也吃飯。

“你都有一千年沒過年了吧。”

姜素言點了點頭, 她確實有一千年沒過年了, 但記憶裏最後那個年，過得也很不舒心。顧綺是看過她生前最後那個年的，這次和她在一起，將難受的那份記憶給替換掉。

顧綺做菜技術拉胯，搞定這些半成品的時候，不知不覺都到了春晚開始的點。

客廳裏的電視機打開，熟悉的音樂和聲音從電視裏面鉆了出來，就用這個當背景音樂，她們倆吃吃喝喝，一邊還瞥眼看幾下春晚。等吃完了年夜飯，還剩下很多菜，顧綺按照父母以前做的那樣，準備一個碗，裏面放點飯，每道菜都夾一點。

“放點魚、放點肉、放點素菜，這就是年年有餘了。”顧綺放完了那個碗，飯桌簡單收拾了下，就拉著姜素言去沙發上繼續看春晚。

春晚一年比一年無聊，可很多時候春晚不僅僅是春晚，還是個念想。姜素言第一次看春晚，沒見過這種形式的，還覺得很有趣。和姜素言窩在一起看春晚，倒也看得樂呵，不知不覺，就到了《難忘今宵》的環節，也算是一起守了歲。

到了這個時候，拜年的消息也多了起來。比較有心的，還會打電話，陳思楠是第一個打的，都沒等《難忘今宵》，剛過0點就迫不及待給顧綺打起了電話，他說自己朋友少，顧綺是唯一一個，還真是實話，陳思楠說了很多話，主題思想就是：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看你那出息。”顧綺不屑地哼了哼，掛斷電話之後還是給陳思楠發了200的紅包，沒辦法，陳思楠那年紀顧綺總不能問他要壓歲錢吧？

陳思楠的電話掛斷沒多久，小妖的電話又過來了。張家豪那家夥真雞賊，自己不打電話，讓小妖給自己打，肯定是害怕自己問他要壓歲錢。掛完小妖的電話，顧綺又給小妖轉了200塊錢。

一轉頭，顧綺就看到了姜素言有些小羨慕的眼神。她哼哼哼笑了一聲，小樣，就知道你眼饞紅包了！

顧綺蹭的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紅包，擺在了姜素言的面前。她特別闊氣，大手一揮：“拿去！”這可是她偷偷摸摸在做那些半成品菜的時候藏好的，就為了這一刻讓女鬼痛哭流涕。

可惜顧綺預料中的姜素言欣喜若狂畫面沒出現，姜素言把紅包打開點了點，發現是1000塊錢。姜素言猶豫了一會兒，把紅包推了回來。顧綺腦袋上冒出來三個問號：“幹嘛，你不要？”

姜素言指了指她的手機：“你給我存到我卡裏，現金沒啥用。”

可惡！那可是她為了儀式感特意提前準備好的。可惡的女鬼，你引起了我的註意！

顧綺心裏那個恨，她跳到沙發上，伸手去撓姜素言的癢癢肉。雖然姜素言感覺不到癢，可還是很配合的和她鬧了一陣。到了最後，顧綺湊過去親親姜素言，對她說：“新年快樂。”屋子外面“砰砰砰”滿是炮仗聲，房間裏電視機還在唱《難忘今宵》，有一種柔軟在姜素言心中慢慢流淌開來。

姜素言伸出手，環住了顧綺的脖子，將自己的吻獻了上去。

她怎麽會這麽喜歡一個人呢？喜歡到光是提起她的名字，姜素言的心就軟得一塌糊塗。在這一千年裏，姜素言以為她最後會獲得一個充滿怨恨的靈魂，與她一樣被仇恨填滿，在暗無天日的陰間四目相對，因為怨恨而度過一個又一個百年。她曾無數次痛恨上蒼，對她如此殘忍，可到了這時，她恨不得撕了的上蒼卻讓她感謝起來。

如果生前遭遇的苦痛、這一千年來的寂寞都是為了遇見顧綺的話，那她就算再經歷十次又何妨？

這一晚上顧綺和姜素言沒滾床單，她們很單純的就是躺在床上。大年夜晚上的炮仗聲不停，顧綺就伴隨著炮炸聲和姜素言聊天。她本來東拉一句、西扯一句沒個主題，可到了後面，顧綺卻問姜素言：“陰間和陽間，還能支撐多久啊？”

姜素言直到，在離開醴豐市之前、去陳思楠那邊那次，他說的“那就代表不管是陽間還是陰間，都快撐不住了”這句話一直在顧綺腦海裏轉。顧綺比陳思楠出生早很多，一般來說五陰之人堅持不到成年，半路就夭折了，可在顧綺夭折之前，陳思楠還是出生了。

他長這麽大，這代表世界又撐了這麽長時間，說不準啥時候，這世界就撐不下去了。

顧綺還知道，自從自己和姜素言相遇之後，陽間的魂力也變得多了起來，鬼怪變得比之前更活躍。

姜素言轉過身去，平躺著看顧綺：“你在想些什麽？”

“我在想……和你提前一起去陰間也不錯。”

她之前在宋燁的小屋裏就有這種想法，但那只是很初步的，而且還沒有成型就被打擾了。可現在，姜素言問她，她竟然能夠這麽開口回答她。“我在人世間除了父母外，沒有太多的留戀，比起陽間的朋友，對我來說更重要的是你。”顧綺撐著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她很認真地看著姜素言：“只要找到父母，他們沒有事，我就能放下一切。”

那個時候，姜素言在顧綺有著想要跟她去陰間的想法的時候，差點就直接帶她下去了，可顧綺真這麽說，她全身魂力開始翻滾起來，本來穿得紅色應景漢服，也變成了她那件血紅色的嫁衣。姜素言抑制不住自己身上黑色的魂力，它們翻滾著叫囂要將顧綺帶下去。魂力化為實質，一片片紅色的綢緞猶如章魚的觸手一樣在姜素言身後起舞。

她用了全力克制，才沒在這瞬間就帶顧綺走。

顧綺張了張嘴，最後開口：“那你的朋友呢？陳思楠、小妖、張家豪他們……在學校裏的輔導員、舍友、同學，前段時間剛剛聚過餐的高中同學……”那些應該都是牽絆住顧綺的人，可在顧綺眼裏，就算他們全都加在一起，也沒有姜素言重要。

“他們很重要，但遠不如你。”

姜素言伸出手，用手指抵在顧綺的嘴巴前，她那雙黢黑的雙眼此刻格外認真：“不要再誘惑我了，你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你之前明明想的好好的，你要在陽間好好活下去，等到老死的時候，再去下面陪我。”

“你放心，雖然陽間和陰間都撐不了太久，但天地的一瞬，對於人類來說十分漫長。”

“你只要快快樂樂活下去，堅持活到一百歲，然後再跟我一起在陰間過日子就行。”

姜素言說的特別認真，顧綺看她這樣，也忍不住嘆了口氣：“你不想帶我去陰間嗎？你之前，明明特別想直接把我帶到陰間去的。”

姜素言湊近了些，伸出手抱了抱她。顧綺真的很溫暖，她身上還帶著女孩子特有的芬芳香味，那種味道是姜素言沒有。她身上沒屍臭味就已經很好了，更不要說是體香。把顧綺抱在懷裏的時候，也能感受到活人的溫暖和柔軟。

自己抱起來，肯定就沒那麽舒服，她的關節都僵硬了，動起來也會很奇怪。人死了之後變成鬼，連鬼身都會帶著屍體的感覺。她的皮膚不再飽滿，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到屍斑。姜素言魂力多，才能看上去像個活人。但就算再怎麽像，她也不敢和旁人接觸，遠遠看著還行，若是碰到了，哪怕只有一下，也會讓人起疑心，驚疑她不像個活人。

可顧綺全然不在意，她愛著姜素言，無關她是人是鬼。

這樣子的顧綺，姜素言怎麽舍得，讓她變成一具冰冷冷的死屍。

姜素言說：“我以前想帶你下去，想和你長相廝守，可現在，我更希望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你。”冰冷冷的顧綺哪有活著的顧綺好，若顧綺死了變成鬼身，她也會變得冰冰涼涼，身上再也沒有一點溫度。

雖然不管顧綺變成了什麽樣她都會喜歡，可她更喜歡的是現在這模樣的顧綺。

顧綺笑了下，反手抱住了姜素言，她的下巴蹭在姜素言的肩膀上，就像小狗那樣蹭了好幾下。她聲音輕輕的，姜素言卻聽得一清二楚：“你怎麽這麽好啊……”

姜素言楞了下，當了千年的鬼王，她著實沒想到，有一天會在一個活人嘴裏，聽到她說自己好。

倏地，姜素言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顧綺願意了，姜姜舍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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