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綺穿著睡衣隨手拿了件外套罩著就想往外面走, 結果被姜素言拉住了衣角。顧綺有些莫名其妙，回頭看了下姜素言，用眼神詢問她：怎麽了？

姜素言欲言又止, 半晌後才輕啟紅唇：“它們……好像也不是來做生意的。”

顧綺懵了，下意識問：“那是來幹嘛的？”又不是來吃自己的，又不是來找自己做生意的，那大半夜跑自己門口，是想幹啥？

姜素言想了想，才回答：“來偷東西的。”

顧綺這火一下子就上來了，好家夥, 當鬼的, 偷東西偷到自己腦袋上了, 這能忍？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的小家庭本就不富裕，遇到鏡子鬼後更是雪上加霜，現在這兩只鬼還想讓自己屋漏偏逢連夜雨，想得美！

她手裏拽著自己的看家法寶：紅色細繩，就噌噌噌往下走了。到了樓下, 顧綺啪嗒一下開了燈。紙紮店那老舊的電燈明暗幾下才徹底亮了起來, 通過那幾下亮光，顧綺隱隱約約好像已經看清楚了紙紮店裏發生了什麽事。

有兩個鬼, 一大一小兩只, 分別把自己的鬼身往今天才被送回來的兩個紙人身體裏面塞。

它們動作不夠矯健，顧綺下來的時候，才剛塞到一半, 下半身進去了一半, 上半身還漏在外面, 手裏還拿著紙紮小人的腦袋。

這畫面乍一看，挺陰間的，但配合上它們看向顧綺的眼神，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無辜之中，還帶著濃濃的懼怕——是對姜素言。

電燈完全亮了起來，將紙紮店的情況完全展現在顧綺和兩個鬼眼中。在顧綺眼裏，這兩只鬼就是兩頭菜，可以隨便掰開的東西；在兩只鬼眼裏，壓根沒有顧綺，它們滿心滿眼就是顧綺身邊那只超級大鬼。

場面一瞬間就尷尬了起來，那兩只鬼塞到一半不敢動了，就那麽卡在那。小的那只過了老半晌，還是憋不住，哭了起來。

但是鬼這種東西流眼淚好像挺難的，畢竟鬼的全身都由魂力組成，沒點魂力流個眼淚都困難，面前的小鬼就是如此，所以雖然是在哭，但它就是在幹嚎。

小的那只是真的小，做鬼做人的時間都不長，看魂力，少得可憐；可長相，也就七八歲，和小妖差不多大。看到小的那只幹嚎起來，大的那只也急了，它從卡到一半的紙紮人身體裏努力鉆了出來，然後把小的拔出來，摟在懷裏安慰了起來。

這只大的雖然比小的大一點，但實話實說，看上去也才十幾歲的模樣，比陳思楠也不見得大多少。

一對還沒成年就當了鬼的，可憐見的。

這畫面，還挺感人的。

如果前情提要不是在自己的紙紮店裏偷紙紮人的話，顧綺覺得還挺好的。看到那兩只鬼這副抱在一起的模樣，顧綺和姜素言活像大惡人一般。顧綺拉了個椅子坐在那看它們表演，就看到小的幹嚎了一會兒之後，那只大的眼睛滴溜的轉，一看就是在想歪腦筋的模樣。

顧綺也不給它們跟自己玩花招的機會，手一伸，紅色細繩就捆住了兩只鬼。

它倆抱在一起，倒是方便了顧綺，可以一網打盡，不至於兩只分開來捆。這一下，那只大的也不眼睛滴溜的轉了，只瞪大了眼睛看著顧綺。

顧綺面上倒是樂呵呵的，但是配上她旁邊的姜素言，她的笑容突出一個“和藹可親”來。

“大半夜的，跑我家裏來，就為了偷兩個紙人？”顧綺也明白了為啥在大叔家裏，這兩個紙人老是會自己跑出來，可不得自己到處亂跑嗎？這兩鬼天天晚上把儲藏室的門偷偷打開，然後去裏面鉆到紙人身體裏，再操作著紙人跑到外面來。

顧綺會這麽好說話，是因為這倆都保持著人類的外形，看著和生前沒啥太大區別，要是長得跟海帶頭那樣的，顧綺早就動粗了。

它們還保持著人性，顧綺眸子裏有些詫異，畢竟她這個紙紮店距離大叔家，應該也挺遠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兩小鬼魂力沒多少，卻可以到處亂跑，肯定有貓膩。這陣子真是倒了血黴，天天碰到可以亂跑的鬼。

顧綺感覺到了些微的頭疼，但手中的紅色細繩卻一點也沒見放松，就這麽拽著兩個鬼，把它們捆得緊緊的。

那只大的聽顧綺問它們話，露出非常硬氣的表情：“我們什麽都不會說的！”顧綺都被氣笑了，她把目光放到了那只小一點的鬼身上，那只小的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顧綺這人相當屑，可不會有這個小鬼看著臉嫩是個小可憐就對它心生憐憫。人家都是個鬼了，還跟它來人那一套，多新鮮啊。

顧綺朝著小鬼露出了一個頗為“和善”的笑容：“想不想體驗一下姐姐的特殊套餐？”

小只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一副很緊張的樣子：“什麽是特殊套餐？”

“把你團成一個球，放到樓頂上曬太陽。”顧綺這句話說完，小只哭得更大聲了，不過還是那個問題，光打雷不下雨，它魂力那麽少，也沒有眼淚水可以給它流下來。它一邊幹嚎，一邊開始抽抽搭搭喊了起來：“爺爺救我爺爺！”

顧綺眸色一沈：它們背後還有大鬼？

還沒等顧綺繼續深想下去，紙紮店的門被砰砰敲響了，顧綺眉頭一皺，看向姜素言，姜素言搖了搖頭：“不是鬼。”

是人就比較好對付了。

顧綺跑到門口，打開了房門，就看到外面站著一個身穿深色道袍，胡子拉碴聞起來有一股酒臭味的糟老頭子。他還保持著伸手敲門的動作，看到顧綺過來，手放了下來，打算擼一把自己的胡子，裝個仙風道骨的模樣來。

可這副模樣還沒維持上十秒鐘，就聽到裏面兩只鬼聲嘶力竭地喊：“爺爺！爺爺快救我們！”

它們那聲音實在淒慘，兩個都是小朋友，說話聲音尖銳，這兩聲喊下來，讓顧綺的耳朵都有點難受。

感情聲音攻擊不是小妖那三流浪鬼叔叔的特殊技能，而是鬼怪通用的？顧綺揉了揉耳朵，就看到那老道拔腿往裏面跑，她剛剛關了門走進來，就看到老道把她那紅繩用魂力給掙斷了。

然後他抱頭和那兩鬼一起哭：“爺爺的好孫子，你們怎麽會落得如此地步！”

演，接著演。

顧綺拉了椅子坐在門口，翹著二郎腿看著他們一人兩鬼的表演，她身邊站著姜素言，萬沒有害怕的道理。

他們在那幹嚎了一陣子，看著顧綺不為所動，老道擦了擦幾滴眼淚，然後轉身面對顧綺：“還請施主放我們爺孫仨一命吧，它們倆剛當上鬼，就是不懂事，您還大人有大量，老道就是孫子倆死的淒慘，它們化了鬼又不忍心超度它們，才把它們留在身邊，誰知道它們頑皮，就想要這兩個紙人、可以有個真實的身子，所以才嚇到了施主。”

顧綺老神在在聽完了，倏地冒出一個笑容來：“挺好的，繼續編。”

她油鹽不進的樣子讓老道臉上也快掛不住了，但還是鎮定住就在那邊說：“施主何出此言，我們要不是走投無路也不會……”

“大爺，您下回編瞎話的時候先回去看看你們仨的長相，看起來有丁點像爺孫仨嗎？你摟著一個說是爺孫就算了，你看看那個小的，他丫的是混血！咋的你兒子前後有了兩任老婆啊？”顧綺是真不想拆穿，但是小的瞳孔顏色都不一樣，這騙誰呢。

倒是有一種可能當了鬼可能瞳色都換了，像之前的鏡子鬼就是的，眼睛都是淡淡的灰色。但這個小鬼明顯是生前就長這個樣子，連五官都和亞裔人有些許不同。

再說老道長得特別，鷹鉤鼻這麽明顯的特征，不遺傳下去多少有點對不住他。

老道被拆穿了，也沒半點不好意思，反而說：“你看看這小娃，多俊啊，可惜死的早。”顧綺點頭同意，但是再俊也不是它們嚇人的理由。

“你跟它們簽契約了吧？”

老道也不演了，啪嘰一下盤腿坐在了地上，兩只小鬼躲在了老道身後，探出個腦袋看顧綺。

“行家啊，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顧綺沒搭話，反而問：“是同命契？”她問這個話，倒不是真的想問它們到底是什麽關系，反而是想詐出點什麽來。主要是，她最近見的同命契也太多了。

她和姜素言是同命契、渣男鬼和那個司機是同命契、前陣子冒出來那丫的鏡子鬼說它和自己也簽的是同命契，她是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同命契就這麽廉價？

她看這個老道是同道中人，大家都是抓鬼圈子的，他年紀這麽大，搞不好知道點什麽。

沒讓顧綺失望，老道擺了擺手：“老道我又不是嫌自己命長，你看看這倆小娃娃，活著的時候短壽，死了也魂力稀薄，指不定過段時間就被大鬼給吞了，到時候它們魂飛魄散小老兒也跟著魂飛魄散，那不是虧得狠嗎？”

“據我所知，有些同命契是單邊的，它們死了，也影響不到你。”

“你放屁，單邊的還叫個屁同命契，那是不平等契約。”老道說這話的時候，胡子都被他給吹了起來。他說完這句話，意識到了顧綺在詐他。

他仔細看了看顧綺，瞅了瞅周邊的紙紮店，又看了看顧綺旁邊的姜素言。他看向姜素言的眼神裏倒沒有害怕，反而充滿了審視。

過了良久，他突然笑出了聲：“我這是到醴豐市了？”他一手指著顧綺一手拍著自己的大腿：“老顧家那契約，還真給他弄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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