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在是七月份正熱的天, 但因為有姜素言在場，周圍溫度一下子就降了下來。這時候顧綺別說熱了，只覺得冷得嚇人。

鬼身邊的溫度真的很低, 看李艷紅就知道了。

顧綺見她，一次比一次穿得厚，到現在已經裹上了厚厚的棉襖，可見那惡鬼身邊有多麽寒冷。

而姜素言的冰冷，更在那惡鬼之上，還未靠近，就已經有冷氣傳了過來——或許不該叫冷氣, 應該叫鬼氣。

在這種情況下, 還是有一滴汗水, 順著顧綺的額角滑落，低落在地上。

“你很緊張嗎？”

姜素言漆黑的雙眼就這麽看著顧綺，作為一只鬼王，姜素言的觀察力何其敏銳，她當然發現了那滴冷汗。姜素言看了一眼掉落在地面的汗水，緊接著就看向顧綺。

顧綺想要打哈哈, 結果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 她只能點了點頭。

“你在緊張什麽？”

顧綺還沒有說話，姜素言卻自說自話接了下去：“你怕我被它說動, 眼睜睜看著你死在我面前不為所動？你怕我真如她說的一般, 想要帶你下去？”

姜素言說的話雖然尖銳，卻讓顧綺已經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到了肚子裏面去，而本來覺得已經勝券在握的惡鬼, 卻陷入了慌亂。

它想要帶著李艷紅趕緊跑, 但是它和李艷紅都深陷在了黑色的霧氣之中, 根本動都動不了。比起姜素言來說，它是在太過弱小。

顧綺現在沒有心思去管李艷紅和惡鬼，比起她們倆，姜素言帶給顧綺的壓力更大。

顧綺沒準備在這個時候說謊，這個時候說謊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雖然她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說謊，可能會讓姜素言更不開心。

但是顧綺還是選擇了主動出擊，畢竟比起姜素言被嘴遁走這樣的事情，還選擇跟自己交流，就是一個好事！

最怕的就是根本無法交流，姜素言已經認定了，就要帶她走。而且聽她話中的意思，姜素言實際上也沒打算就這麽把自己帶到陰間去。

“對，我害怕。”

顧綺承認得特別坦然。

坦然得甚至有些流氓，這個時候顧綺找回了自己說話的能力，和剛才在嘴遁王者面前的表現完全不同，說話速度那叫一個快，說得那叫一個麻溜。

“因為你從來沒有給我安全感，你在我面前老是嚇我。”

顧綺說的詞匯姜素言都知道，畢竟這麽多天電視劇不是白看的，她總覺得好像在哪個電視劇裏面出現過，但是後面那半句，讓姜素言的眉頭皺了起來：“我什麽時候嚇你了？”

“怎麽沒嚇過我！那天在陳思楠那邊！用手纏著我脖子！還有昨天晚上，倒吊在天花板上！那是鬼片裏面的標準嚇人場景，你這種事情都幹出來了，你還說你沒有嚇我？”

說到昨天晚上，姜素言倒是想起來了，她好像真的倒吊在天花板上跟她說話，但姜素言也不是為了嚇顧綺，只是覺得那樣說話也挺省事的。

看到姜素言一時語塞，顧綺加快了語速：“你這樣怎麽讓我相信你？怎麽不害怕？如果你之前就跟我講清楚，不會帶我下去，我肯定不會不相信你！”

顧綺覺得天晴了雨停了，自己又能蹦跶了。她放下心之後立馬支棱了起來，小嘴巴也不停嘚吧嘚說了起來。

姜素言耐著性子聽她說了一會兒，等到她說的差不多了，才開口說了一句：“要殺了她們嗎？”姜素言指的當然是李艷紅和惡鬼，聽到姜素言的話李艷紅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她擡起頭看了一眼姜素言，而惡鬼卻反應很大。

“等等！別吃我！”

它發現姜素言根本不為所動，而李艷紅又非常麻木，它又發動了自己的嘴遁技能，逮著李艷紅就是一頓輸出：“想想你的女兒！你都沒見到你女兒！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不帶你女兒回家了嗎？！還有！你還沒有報完仇！就這麽死了你甘心嗎？！”

李艷紅麻木的眼神立刻變了，她的女兒茵茵就是她的死穴，李艷紅不甘心就這麽被姜素言殺死，也掙紮了起來。

李艷紅掙紮起來好像比那惡鬼還厲害，顧綺能夠看到李艷紅身上的魂力，順著她的身體流向了惡鬼，這之後，惡鬼掙紮的幅度也比之前更大了。

——它在吃李艷紅的魂力。

顧綺察覺到了這一點。

她們掙紮得很厲害，但是她們倆加在一起也不夠姜素言看的，黑色的霧氣籠罩住了她們，然後緩緩收緊。

顧綺看到李艷紅的模樣，還是往前一步抓住了姜素言的袖擺：“不要殺她。”

顧綺說完這句話，姜素言看了她一眼，揮了揮手，黑色的霧氣消失不見。顧綺這時才後知後覺，這霧氣，分明就是姜素言如有實質的魂力。

那惡鬼現在很想跑，但是又不敢，它知道無論怎麽樣自己都不是姜素言的對手。如果現在跑，惹怒了姜素言，一秒鐘就夠姜素言把自己連帶李艷紅一起捏死了。

所以惡鬼靜靜待在原地，小心謹慎地觀察著姜素言和顧綺。

“她剛剛想殺你。”

姜素言非常平靜地陳述了這個事實，顧綺看了李艷紅一眼，她現在比起剛才更加狼狽了，握住小刀的手都在發抖，她看向自己，即使是離得有一點距離，顧綺也能看到她通紅的雙眼——那其實都是血絲，李艷紅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顧綺能猜到，李艷紅只要一閉上眼睛，茵茵的模樣就會浮現在眼前，她一顰一笑的模樣、她喊著自己母親時的場景，組成了一個夢魘，籠罩在李艷紅心頭揮之不去。

而最近，李艷紅的夢魘又增加了，她可能已經隱隱約約摸到了茵茵死亡的原因，每天閉上眼睛，除了茵茵生前的樣子，還有李艷紅自己臆測的，茵茵死亡的景象。

顧綺是懂的，在最開始知道父母下落不明的消息後，她也是同樣的狀況。

“我知道。”

顧綺看著姜素言，說出了自己不想殺她的最主要的原因：“我們不能殺她，她殺了兩個人，她確實應該死，但這不應該是我去做懲罰。而且，我不能讓茵茵的母親死在我面前。”

“我不想殺她，就算她想殺我，但是因為我有你，所以她註定成功不了。可是我不能沾上茵茵母親的血！我不想讓茵茵再哭下去！”

顧綺不想讓李艷紅死，不是因為覺得她不該死，是因為她知道，一個小女孩失去了自己的母親，會有多麽難過。

她不想讓茵茵那麽好的女孩難過。

比起李艷紅，茵茵才是最讓她共情的那個。

顧綺顯然想不到，自己說了那麽多，姜素言捕捉到的關鍵信息竟然是：“有我在，夫君自然是不會出事的，我不會讓任何東西把你帶走，也不會直接帶著你去陰間。”她不僅捕捉到了比較獨特的關鍵詞，還會引申一下，記住了之前顧綺說的話，要給她安全感。

顧綺哽了一下，不得不說，這句話的確讓顧綺很有安全感。

只是下一句話，姜素言給的安全感又沒那麽足了。

“我要你自願跟我走，我會慢慢等到那一天的。”

姜素言黢黑黢黑的眸子裏，倒映著顧綺的身影，顧綺聽到她說的話，甚至有那麽點想笑，還真就笑出來了。

顧綺嘴角上揚，仿佛姜素言在說什麽了不得的笑話：“不會有那麽一天的。”

她又不是傻子，跟姜素言去陰間？還是自願的？除非她腦袋被門夾了，還夾得腦子有病，不然不可能答應。

顧綺覺得自己來到紙紮店第一個晚上，就是被塞到陰間去了，那場面真的震撼，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

她們倆在這好像濃情蜜意的樣子，那邊惡鬼眼珠子亂轉，準備跑路。

它知道目前李艷紅是沒危險了，但不代表自己沒危險啊！這一刻，惡鬼都想拋棄李艷紅，直接跑路。不然等那邊的一人一鬼回過神來，萬一真有辦法收拾自己怎麽辦？

但實際上，顧綺現在還沒法子收拾那惡鬼。她昨天晚上剛剛獲得魂力，一大早出門去考試，還沒來得及準備家夥事呢。要是惡鬼晚兩天來這，她肯定已經準備好了關鍵道具，但是現在，顧綺還真拿惡鬼沒法子。

顧綺沒辦法把惡鬼從李艷紅身上拉下來，又不想殺李艷紅，這事就僵持在了這裏。顧綺想了想，要不要把惡鬼和李艷紅一起帶回紙紮店，讓姜素言看著她倆，等自己搓好了裝備，把她們分離之後直接讓姜素言把惡鬼給吃了。

但沒想到，這個時候警笛聲嗚嗚響了起來。

顧綺這才記起來，剛剛那女警察給自己打電話，說他們馬上就到。

她們來的確實很快，顧綺經過剛才已經知道李艷紅有多麽難對付，這種有違常理的行動方法真的可以給警察帶來很大的困難。

但是他們一直咬在李艷紅的身後，這足以證明他們有多努力。

只是……這樣一來，顧綺就不能把李艷紅和惡鬼給綁走了，因為那些警察不可能放任李艷紅不管，讓自己帶走她。而讓警察帶回去，那惡鬼說不定會大開殺戒。

顧綺已經意識到：自己又沒有飛天遁地的能力，也不可能當著警察的面神不知鬼不覺把李艷紅給綁走。

李艷紅突然擡起頭，她也發現了這個事實。

“我們走了。”李艷紅就這麽帶著惡鬼，從顧綺面前消失。

姜素言在顧綺的示意下，鉆回了顧綺的影子裏。

這一瞬間，本來冰冰涼涼的一塊地，又變回了七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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