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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福晉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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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福晉18

翊坤宮, 正殿內。

宜妃百無聊賴地倚在羅漢床上,視線盯著不遠處香幾上一個煙氣四處亂竄的銅胎掐絲花卉紋金香爐發呆。

她時不時地就朝著門口的方向望一眼,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娘娘, 這是禦茶膳房剛出爐的牛乳糕,您用一些?”喜珠端著一碟點心放在了一旁的桌幾上, 轉身又從小宮女手中接過茶水,把桌上早已涼透的茶水換了下去。

宜妃瞥了一眼,沒什麽興致地擺了擺手, “先放著吧,本宮這會沒什麽胃口。”

喜珠看著心不在焉的主子,默默嘆了口氣,也沒再勸。

宜妃不知第幾次看向門口的方向失望而歸後,終於忍不住扭頭看向喜珠:“你說, 是不是老五那日回去同他福晉說什麽了?”

要不然這好好的, 怎麽突然就不來了啊。

喜珠遲疑了下, 神色中也有些不確定:“應該不能吧, 娘娘那日不是特意交代了五阿哥嗎,讓他回去不要找五福晉說什麽, 免得她多想, 五阿哥既應了您, 想必也不會食言。”

宜妃一想也是,老五這孩子向來實誠,應下的事自是沒有食言的道理。

那究竟是為何呢?

喜珠想了想,勸道:“五福晉可能是有事忙吧, 您若是想見, 咱不妨著人去阿哥所走一趟,請五福晉來咱宮裏坐坐。”

“哪個想見她了!”宜妃秀眉一挑, 輕哼了聲道:“本宮就是擔心老五,科爾沁的女子向來刁蠻霸道,老五家的之前雖瞧著還不錯,但本宮還是得盯緊些才放心。”

看著自家主子口是心非的樣子,喜珠強壓著嘴角才沒笑出來。

這些日子可沒見她提過五阿哥,倒是時不時地提起五福晉,這話怕是也只能騙騙她自個兒吧。

說來也是好笑,自那日弄清五福晉日日來他們這翊坤宮的緣由後,宜妃嘴上沒說什麽,但自此之後每日都精心打扮著,頭飾衣裳日日不重樣,還整日窩在宮裏不出去,就連惠德榮三妃來請去打葉子牌都給拒了,到底是何緣由就顯而易見了。

只是不知為何五福晉自那日後竟突然就不來了,喜珠旁眼瞧著宜妃的耐心即將告罄,看樣子還是得想個法子才行。

“是奴婢嘴笨沒說清楚,娘娘您這是體恤小輩,怕五福晉初來這宮裏別有什麽不適應。”喜珠笑著附和道。

至於宜妃的那些話,她是主子可以隨意說,但做奴才的卻不能,否則就有故意挑撥之疑。

再說了,喜珠也清楚自家主子就是嘴上厲害些,心裏實則對五福晉還是比較滿意的。

見宜妃沒有反駁她這個說法,喜珠順勢話題一轉道:“不過,這連著好些日子五福晉都沒過來了,奴婢也覺得確實有些不太對勁,您看要不奴婢讓人去阿哥所悄悄打聽打聽?”

這提議可謂是說到了宜妃的心坎上,可不是嘛,她心裏也犯著嘀咕,之前就在思索著要不要讓人去瞧瞧,只是不知要如何開口,不然顯得她多在意似的。

宜妃撫了撫頭上的金釵,故作漫不經心道:“也好,那你就叫個人過去瞧瞧吧,不然本宮總是不放心的。”

說罷,她又連忙交代了一句:“讓人小心些,不要太明顯。”

喜珠笑著應了下來,來到院子招來了個平日辦事機靈的小太監,低聲同他交代了一番,小太監麻溜地跑了出去,朝著阿哥所的方向而去。

約摸著過了大半個時辰,小太監終於匆匆趕回了翊坤宮,只是面對喜珠的詢問他卻露出了一臉難色,似是不知要如何開口。

宜妃雙眉緊皺,頗有些不耐煩道:“打聽到什麽如實說便是,沒得扭扭捏捏的,瞧著就讓人上火。”

小太監聞言連聲告了罪,然後只能硬著頭皮回道:“回娘娘的話,奴才剛到阿哥所大門口,便看到一群灑掃的太監宮女圍在那嚼舌根子,沒想到奴才一聽,竟、竟是關於五福晉的。”

宜妃自覺不是什麽好事,神色不由有些肅然:“他們在說五福晉何事?”

小太監臉上閃過一絲惶恐,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娘娘恕罪,奴才不敢說。”

宜妃大手一揮:“直說便是,本宮恕你無罪。”

聽到這話,小太監方才敢把聽到的那些話轉述了一遍。

他本來按照喜珠的指示,只打算去阿哥所轉一圈,再找幾個在附近當差的舊識稍稍打聽下五阿哥院的情況,誰知他剛到阿哥所大門口,便碰到了一群人在議論五福晉。

說什麽五福晉是科爾沁的女子不擅文墨,卻想著附庸風雅,怎奈對撫琴吟詩下棋品茗那些又均是一竅不通,於是只能選看似最簡單陶冶情操的養花種草來折騰。

這本也不算什麽,誰知卻因此鬧了大笑話,五福晉竟不在花盆裏種,反而在院子中折騰一塊地出來,還卷起褲腳親自下地翻土,還真把自個當成粗鄙上不了臺面的泥腿子了。

甚至更離譜的還說五福晉還親自施糞肥,搞得整個院子都臭烘烘的,哪裏還有一點皇子福晉的體面尊貴。

“奴才回來之前,特意又在宮裏其他地方轉了一圈,這流言除了阿哥所那邊,也已在不少地方都傳開了,他們都在說……”

宜妃臉色陰沈的可怕,厲聲問:“說什麽?”

小太監下意識哆嗦了一下,“說五福晉是東施效顰,甚、甚是可笑,簡直把五阿哥的臉都給丟盡了。”

“放肆!”宜妃氣的一把拍在桌幾上,“大膽奴才,誰給他們的膽子竟敢背地裏嘲笑主子,簡直是活膩了!”

屋子裏的人大氣不敢出一聲,宜妃氣的在那直喘氣。

這老五家的到底怎麽回事,怪不得這幾日不來她這翊坤宮了,原來這瞎折騰這些,簡直太不像話了,堂堂皇子福晉,怎可一點不顧及形象,如今鬧出這般事端,看她要如何收場。

*

翊坤宮來人時,安清正在喜滋滋地吃著剛出鍋的櫻桃煎。

早上胤祺讓人送來滿滿幾大筐櫻桃,說是下邊人孝敬的,讓她看著安排分一分。

這會正是吃櫻桃的季節,這幾筐櫻桃又大又紅,像一顆顆珍珠瑪瑙絲似的,瞧著很是喜人。

安清自認為是一個公平公正的領導,給後院各處發福利待遇自然也是要不偏不倚,一碗水端平的。

於是,西配院的白佳氏和瓜爾佳氏那裏一人得了一份,因著弘昇的緣故,劉佳氏的東配院則分到了兩份。

剩下的自然就歸安清所有了,她是個愛吃櫻桃的,當即便洗了一小盆來吃,但吃完仍覺不過癮,又拉著春曉折騰起了櫻桃煎。

這櫻桃煎是一種果脯甜點,起源於南宋時期,其制作方法也很簡單。

先將櫻桃洗凈去核備用,第一步是煎櫻桃,盡量把櫻桃裏的水分煎出來再用蜂蜜腌制,然後繼續小火煎,直至把櫻桃煮出來的汁全部收幹,最後放入面包窯種把櫻桃烤幹即可。

櫻桃煎的口感酸甜可口,且有開胃健脾之效,安清頗為喜歡。

“去翊坤宮一趟?”

聽到宜妃找自己,安清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之色,“額娘可說何事?”

小宮女搖了搖頭,道:“許是娘娘想和福晉您說說話吧。”

安清點了點頭,倒也沒多想,只以為宜妃真的就是讓她去坐坐。

算算日子也有些天沒去翊坤宮瞧瞧大美人婆婆了,主要是近來天氣越發熱了,安清怕熱,也愈發懶得動彈。

宮裏這會不少地方已經開始用冰了,阿哥所也每日有人來送冰,安清貪涼早早便讓人把冰鑒拿了出來,也換上了涼榻。

但偏偏麥冬管她管的嚴,以她體質偏寒為由,楞是壓著不讓她太早用冰,還說什麽心靜自然涼,就好氣啊。

沒法子,她就只能用最笨的方法,盡量減少活動量,以此達到心靜自然涼的境界。

安清帶著春曉剛出鍋的一碟櫻桃煎,屁顛顛地來到了翊坤宮,誰知她剛一腳邁進正殿的門,就直接被裏面的宜妃閃到了眼。

哇~她大美人婆婆今日有什麽重要的安排嗎,怎麽打扮的這般靚麗耀眼。

不會是要去爭寵吧?

安清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畢竟這後宮的女人打扮不是為了給康熙看,還能是給誰看啊。

宜妃本來憋著一肚子火,但見到安清這個反應,心頭的怒火一下被澆滅了,虎著的臉也有些要繃不住了。

一旁的喜珠也是差點沒忍住,以前不曉得原因還好,如今是真的一點也撐不住了,她好像五阿哥那日為何期期艾艾不想說緣由了。

五福晉這也太……喜珠也不知要怎麽形容好了。

不過,她瞥了眼宜妃的臉色,突然覺得五福晉這危機可能要解除了,還真是歪打正著。

宜妃輕‘咳’了一聲,努力正了正神色,也拉回了安清思緒。

不過,她倒也不慌,始終貫徹伸手不打笑臉人的方針,樂呵呵地上前請安:“兒媳給額娘請安,額娘,您今日可真好看!”

宜妃:“……”

就問這還讓人怎麽能生的起氣來。

她盯著安清看了一會,心想罷了罷了,瞧她這什麽都寫在臉上的單純樣,想必也不是故意的。

細想想,這實在也算不上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只要人沒有歪心思便好,大不了日後她多指點著些就是了。

再者說,年輕的時候誰還沒點攀比心啊,想當年初入宮那會,她不也是如此嗎,聽說皇上喜歡德妃的體貼入微,她便千方百計的裝體貼,見皇上誇讚榮妃文采不錯,她便也偷偷翻起了書……反正背地裏也鬧了不少笑話。

也是直到許久後,她才終於想明白,不再捕風捉影地同旁人比了。

想到這裏,宜妃看安清的眼神越來憐惜了起來,她從科爾沁遠嫁而來,生活環境驟變,家人在千裏之外,又怎能不慌呢。

歸根到底還是在這深宮中無依無靠,心裏沒底鬧得。

宜妃怕是自個都沒發現,她的心早已偏的沒邊了,甚至心裏還在琢磨著待會怎麽問才能顧及到安清的心情。

“額娘,聽說您找我?”安清一臉無害地問道。

宜妃輕點了點頭,“也不是大事,就是找你來話話家常。”

安清“哦”了一聲,心裏忍不住嘖嘖稱奇,宜妃竟然主動找她話家常?

之前頻繁過來,她這大美人婆婆可每次都興致缺缺的樣子,今日怎麽突然有興致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欲擒故縱?!

就在安清各種揣測時,宜妃也終於組織好了語言,開口問道:“這些日子都在忙什麽呢?”

安清眨了眨眼,還是真是話家常啊,“也沒忙什麽,前些日子兒媳幾個哥哥來了,爺陪著我見了見,之後便都在忙著整院子。”

宜妃輕‘嗯’了聲,安清三個哥哥回科爾沁的事她自也是知曉的,不過,整院子?

“你剛搬進去,院子是要整整才好。”她故作平常地抿了口茶,然後不著痕跡地話鋒一轉,“聽說你還親自在院子裏種花了?”

安清是何其敏感的人,立馬捕捉到這句話中的玄機,宜妃怎麽知道她種花的事?

若是胤祺隨口說的,倒也沒什麽,但若不是……

“額娘,我不止種花,還種了其他的呢。”她故作什麽都沒發現,很是天真地回道。

宜妃怔了下,“還種了別的?”

安清點了點頭,如實回道:“兒媳那院裏後罩房的位置恰好有塊空地,我瞧著空著怪可惜的,便在那裏種上了些西瓜。”

她一直堅信撒一個謊就要用一百個謊來彌補,如果宜妃不問她不會主動提,但她既已問了,就沒有撒謊的道理,否則日後被拆穿時只會更難堪。

當然,安清也可選擇含糊其辭,但人和人相處最重要的是以誠相待,不管出於何種原因,她都是想和宜妃這個婆婆好好相處的,那便更不能隱瞞。

宜妃愕然,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她竟在自個院子裏種西瓜?她這腦袋瓜子裏到底裝的什麽東西啊。

不過,安清那院子她之前也是去瞧過的,那後罩房的位置倒也算隱蔽。

被宜妃這般盯著,安清心裏突然有些沒底了:“額娘,是宮裏不準嗎?”

說罷,她還不忘把胤祺拉出來當擋箭牌,“可我問了爺,他說可以啊。”

宜妃一聽這事是胤祺同意的,頓時更不知說什麽了,原來自個兒子也摻和進去了啊。

但她轉念一想,安清凡事都和胤祺商量,可見是尊重這個丈夫的,看來她之前擔心的事有些多餘了。

只是,宜妃想起宮裏那些流言,還是含蓄地點撥道:“你剛來宮裏可能還不太清楚,前幾年,皇上在京郊南苑特意讓人開辟了一塊瓜園種西瓜,每年夏季專門負責給宮裏供給,到時候你想吃多少都有,也不用這般麻煩,再累著自個。”

安清卻擺了擺手,滿不在意道:“額娘不用擔心,兒媳喜歡折騰這些,以前在家裏時也沒少跟著幾個哥哥在莊子裏忙活,種那點子地真累不著什麽的。”

說罷,她又不禁臭屁補充了一句:“況且,兒媳種的瓜比旁人的都要甜呢,到時候一定挑個最甜的來孝敬額娘。”

安清這畫餅拍馬的本事越發嫻熟了,也壓根不覺得自己把那所謂最甜的瓜一許兩人的行為有什麽不妥。

聽到這話,宜妃不禁哭笑不得了起來,她還能缺她個西瓜,但不得不說,還是覺得很窩心的。

不過,關於前些日子安清兩個哥哥突然在康熙領了份好差事的事,已然在宮中傳開了,宜妃自也是知曉的,也就是這時,眾人才反應過來,康熙對老五這樁婚事的真正意圖。

科左後旗的岱布既然這般重視農耕,家裏的孩子參與進去也不是什麽稀罕的事,要不然皇上也不會重用安清的兩個哥哥。

想到這裏,宜妃這才恍然大悟,對啊,什麽東施效顰,簡直就是胡扯,老五家的這頂多算是習慣使然而已,人家在娘家時就這樣。

“你既喜歡折騰這些,那本宮便也不攔著你了,但切記在宮中還是要註意些。”宜妃頗為苦口婆心地勸道,“尤其是像是施肥那些。”

安清眨了眨眼,立馬意會到了宜妃的言外之意,“額娘放心,兒媳曉得分寸,那地裏施的都是草木灰的肥料,不是其他的肥。”

宜妃一聽這話算是徹底把心放進了肚子裏,心裏也越發覺得安清是個做事知曉分寸的。

此事到此也算是了卻了,宜妃也不再揪著這事問了,而是和安清一起吃起了她帶來那的櫻桃煎,婆媳兩人邊吃邊聊些家常,氣氛甚是和諧。

喜珠有些不解地問道:“娘娘,您為何不告訴五福晉宮中那流言之事?”

宜妃卻擺了擺手,道:“那孩子一瞧就是家裏人嬌慣著養大的,還是太單純了些,總歸也不是什麽了不得大事,本宮給她擺平了便是,別再平白嚇著她。”

種地怎麽了,皇上每年不還都親自下地耕種勸民農桑呢嘛,種田這事皇上都做得,她就看誰還敢說粗鄙。

喜珠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自家主子這是真心把五福晉當一家人了。

滿宮上下誰不知道,宜妃最是個護短的人,只要真心被她認可的,那必然是怎麽都覺得好。

五福晉還真是傻人有傻福,竟這般陰差陽錯的入了婆婆的眼,日後在這宮中也算是有了倚仗。

而主子婆媳關系和諧,對他們翊坤宮上下來說,自也是有利無害的事。

*

回到阿哥所後,安清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她也不是個傻的,這莫名其妙被叫去了趟翊坤宮,雖說也沒發生什麽事,但宜妃不會平白無故問她是不是在院裏種花了,這其中定是發生了她不知道的事。

誰知她還沒讓人去查呢,翠柳突然急匆匆地從外面跑了進來,滿頭大汗道:“主子,主子,大事不好了。”

安清心頭一淩,她有預感翠柳口中的大事應該和今日宜妃叫她過去有關。

“別急,你慢慢說。”

安清示意紫蘇遞給了她一條帕子,自個又端了杯案幾上的涼茶給她。

這天氣太熱,外面也正是大日頭,跑這麽急怎麽能受得了。

翠柳用帕子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汗,但接過安清手中的茶卻壓根顧不上喝,連忙把事情的始末說了出來。

原來她也是在外面聽到宮裏那些關於安清的流言了,氣憤之餘也沒忘第一時間趕回來報信。“主子,這可如何是好,外面把您編排成這樣,咱們有多少張嘴能解釋清楚啊。”翠柳心焦不已道。

弄清了始末後,安清沈思了片刻,開口道:“應該沒這麽嚴重。”

不然宜妃也不會這般輕拿輕放,只是找她確認了一番,便沒再說什麽了,甚至都沒把這事告訴她。

可見情況應該也沒有太糟糕。

翠柳是個急性子,但向來對安清這個主子有著謎一般的信任,聽她說沒事便瞬間放松了下來。

“那就好,也不知是哪個殺千刀的幹的,要是讓奴婢知道了,奴婢非得上去扒了她的皮不可!”

相比於翠柳對幕後之人的咬牙切齒,紫蘇反倒擔心起了另一件事,“主子,當務之急您是不是得先和爺解釋清楚啊。”

翠柳也肉眼可見地慌了起來,“對對對,福晉您快去找爺說清楚,可不能因著這事讓您和爺有了嫌隙。”

“別慌,這事爺是知曉的,我之前同他講過。”安清道。

方才在翊坤宮時,宜妃和她說話時把宮人屏退了,只留了喜珠在旁伺候,紫蘇也被帶去了側殿喝茶,自然也沒聽到她們的對話。

聽到這話,紫蘇和翠柳也瞬間放心了不少,相比於那些謠言來說,她們更擔心的是主子的夫妻關系。

因為她們都很清楚,即便她們主子在科爾沁再能幹,但在這紫禁城內還是要頂著五福晉的名頭行事,由此可見,夫妻和睦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安清在心裏把事情重新捋了一遍,很快便理出了些方向,聽翠柳的描述,這事顯然有組織有預謀的。

連宜妃都聽到了風聲,可見這流言已經不止是在阿哥所內傳了。

至於是誰所為,她還暫且未知,但不管怎樣,怕是最後追根究底還是出在了她這院裏。

雖說種地這事之前和胤祺打過招呼了,但安清向來秉持低調行事的原則,所以,不管是翻土施肥那次,還是移栽西瓜苗那次,她都是先讓人大門緊閉,外面的人難道還能透墻看到不成。

那能看到她翻地刨土的,也就只有她這正院裏的人,這消息也定是從她院子裏流出去的。

若是能揪出這個吃裏扒外的人,那幕後主使也就能連著蘿蔔帶著泥給拔出來。

“紫蘇,去把小喜子叫過來。”

等紫蘇把小喜子叫來後,安清便讓人在門口守著,顯然是有話要問。

要說她這院裏除了紫蘇她們幾個外,最先可排除的可能的就是小喜子,其他的先不論,他如今剛升了職,風頭正盛,即便真有異心也不會在這時有異動。

“福晉,外面的那些流言奴才也聽說了,您是不是也懷疑是咱們院裏的人漏了風出去?”小喜子率先開口道。

安清讚賞地看了他一眼,確實是個機靈的:“你心中可有懷疑之人?”

“或者說,這院裏的人最近可有誰比較異常?”

小喜子沈吟了片刻,回道:“不瞞福晉,方才和翠柳姐姐一同聽說了此事,便覺得有異,於是就不動聲色去找咱院那守門的小太監聊了聊。”

安清輕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這個去找守門的打聽的路子倒是沒錯,他那邊整日人來人往的,也是對這院中情況最熟悉的人。

當然,首先要確定是那小太監是否能脫掉嫌疑。

“奴才同他聊了會,暗暗觀察他反應,也並未有什麽異樣,約摸著能排除他的嫌棄時,奴才便直接詢問了起了這幾日院中其他人是否有何異於尋常之事,他倒是提供了一條重要的線索。”

“什麽線索?”翠柳迫不及待地插話道。

小喜子回道:“他說,前幾日有一個大早,他瞧見咱們院裏的宮女漫兒從外面回來,神色匆匆的,懷裏似是還裝著什麽東西。”

安清沒著急說話,她知道小喜子做事一向妥帖,既然生疑了,便會再進一步去確認的。

小喜子果然沒有讓她失望,繼續說道:“奴才又去打聽了一番,有人意外瞧見她突然多了一支做工精細的金釵,這支釵之前大夥兒都未見過,就連她同屋的丹青也沒有。”

安清微微頷首,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態。

按理說,在這宮裏金釵並不是什麽稀罕物件,但若是放在一個小宮女身上,卻是顯得疑點重重了。

她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漫兒是她院裏負責針線的宮女之一,之前紫蘇那個登記冊上記錄她內務府下三旗的包衣奴才,家裏情況並不算很好。

當然,這並不能排除被主子打賞的可能性,但主子打賞都是有數的,這般突然多出來的貴重物件,可不就惹人懷疑嗎。

安清擺了擺手,道:“既如此,便去把人帶來問問吧。”

小喜子連忙應下:“是,奴才這就去。”

除了紫蘇她們幾個近身伺候的,安清這院裏的其他人人都在垂花門外的倒座房住著。

今日輪到漫兒休息,不用當差,當小喜子直接帶人過去時,漫兒正在屋裏關著門捧著那金釵看呢,這下子好了,連搜都不用搜了。

等漫兒被人拖著來到安清面前時,她臉上先是閃過一抹驚慌,但很快便鎮定了下來,開始哭著喊冤。

“福晉明鑒,奴婢盡心盡力當差,不知是哪裏惹到了小喜子公公,竟被他這般折辱,還請福晉為奴婢做主啊。”

小喜子見她還倒打一耙把他拖下水,氣的不行,一把把那金釵丟在了她面前,“說吧,你這金釵到底是哪裏來的?”

聽到這話,漫兒趴在地上的身子明顯僵了下,“這、這是奴婢進宮時奴婢家人給奴婢的,他們覺得奴婢在宮中當差不易,給奴婢傍身用的。”

“既是你進宮時帶進來的,那之前為何從沒人見過?”小喜子逼問道。

漫兒狡辯道:“奴婢是個沒出息的,這般要緊的物件自是要好好藏著才是,怎敢拿出來顯擺。”

翠柳見她這般巧舌如簧,頓時氣急敗壞道:“你少胡扯,你家裏是個什麽情況,別以為瞞得過咱們。”

酒鬼的爹,癆病的娘,還有個不長進的哥哥,別說給她金釵傍身了,就是銀子怕是都沒給多少。

“翠柳姐姐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啊,老話說,破船還有幾斤鐵呢,怎麽說奴婢家裏以前也是風光過的,一根金釵倒也不算什麽了不得的事吧。”

她口中的風光是指她爺爺那輩,曾在內務府裏當過一個小小的管事,只是後來到她爹這輩就沒落了,這些紫蘇的那個檔案冊上都有記錄。

漫兒堆出一副被冤枉後的委屈表情,“福晉明鑒,奴婢冤枉啊,這金釵真是奴婢家裏人給的,奴婢承認,當初進宮嬤嬤檢查時,奴婢是有隱匿之罪,並未將其備案在冊,但旁的卻是如何都不認的。”

見她一口咬定這釵子是她家裏人托人帶進宮的,安清卻突然笑了。

好一個能言善辯、伶牙俐齒的丫頭,這麽短的時間便想好了對策,是個不簡單的。

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藏匿之罪頂多也就是被退回內務府,她這是仗著自己沒有證據奈何不了她什麽啊。

“你真不知今日將你帶來所謂何事?”安清聲音不由帶上絲冷意。

漫兒眼神晃了晃,咬緊牙關道:“奴婢愚笨,真的不知,還請福晉明鑒。”

安清靜靜地盯著,嘴角不由扯了下:“巧了不是,本福晉恰好丟了一根一模一樣的金釵,那可是我額娘及笄禮上送我的,這份意義珍貴的很呢。”

漫兒身子僵了下,臉上閃過一抹不知所措的神情。

小喜子突然帶人闖進她屋子時,她便猜到事情可能敗露了,直到被帶到安清被人質問金釵的由來時,她便什麽都明白了。

只是,她千算萬算沒料到安清卻不按常理出牌,竟說這釵子是她丟的。

這麽一根平平無奇的金釵,福晉可是蒙古王公嫡女,誰會信她的及笄禮會是這個。

但此時信不信已不重要了,若安清一口咬定是,那誰又能……

她不可思議地擡起頭,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安清這是要冤死她!

即便是根普通的金釵又如何,當被它賦予了不同的意義,安清要從重處罰她,怕是也沒什麽可非議的。“福晉您不能,您……”

“本福晉為何不能,嗯?”安清冷笑道。

她是有點小聰明,但她卻忘了一點,主仆有別,只要主子認準的事,哪裏容得她這個做奴才的半分狡辯。

這就是這麽個時代,安清一直不願做一個把別人的性命拿捏在手中肆意操縱揉搓的人,但有時卻也不得不這麽做。

“這金釵沒什麽特殊的,福晉您不能這般冤枉了奴婢,奴婢是死都不會認的,您難道就不怕旁人非議嗎?”漫兒仍在做著困獸之爭。

安清見她還未死心,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好吧,你既已這樣說,本福晉也不好冤枉了你不是,那就送去慎刑司審審吧,也好能還你清白。”

漫兒一聽安清要把她送去慎刑司,終於知道怕了。

慎刑司是什麽地方啊,但凡進去的人哪個能全須全尾地回來。

她深知自個受不住的,屆時定會什麽都招了,還白受了一番磋磨,小命還能不能保住都難說。

“奴婢說,奴婢都說!”漫兒在小喜子手中掙脫開,“是劉側福晉院的趙嬤嬤,這金釵是她給奴婢的!”

屋內驀地一靜,安清眉頭微皺,其他人也都不敢說話了。

她不是沒有懷疑過劉佳氏,但當事實擺在面前時,還是不免有些怔然。

“你個眼皮淺的背主東西,福晉雖進門不久,但何時虧待我們這些下人。”小喜子指著地上的漫兒罵道。

安清進門第一日就給院裏的每人賞了六兩銀子,這在後宮都已經算是很重的賞賜了,可見她並不是一個小氣的人,日後只要好好當差,還能少的他們的好處。

漫兒本來癱在地上心如死灰,聽到小喜子斥責的話,整個人頓時如瘋魔了般:“小喜子公公說的倒是輕巧啊,你現在是風光的緊,自是覺得怎樣都好。”

說罷,她又用一雙淬毒似的雙眼看向紫蘇和翠柳,“有她們幾個陪嫁的丫鬟在,我們這些宮女連近福晉身的機會都沒有,你們堵死了院裏所有宮女上升的路。”

“所以啊,福晉,您也別怪奴婢,人往高處走,您這裏沒給奴婢留路,奴婢自是要為自己個謀劃著的。”

說到底她哪裏是被劉側福晉一根金釵就給收買了的,是趙嬤嬤承諾,日後想法子讓她來劉側福晉身邊當貼身大宮女,這個誘惑對她來說太大了,能去主子身邊貼身伺候,誰願意整日待在針線房裏。

只是漫兒沒料到事情敗露的這麽快,她本來是想找個機會犯些小錯被打發出去,即便日後去不了劉側福晉那裏,也可再另尋出路。

翠柳見她還不知悔改,竟還埋怨起了安清,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個賤蹄子,還真是好大的口氣,你算是哪個牌面的人,當得了福晉給你留路。”

真是夠不要臉,剛來到主子身邊不想著怎麽好好表現,竟還埋怨起了主子不給她機會,真是天大的笑話,簡直無恥至極。

安清卻懶得再同她糾纏,讓小喜子直接把人先帶下去看管著,稍後再做處理。

紫蘇替安清管著整個院子,出了這樣的事,自認有逃推卸不了的責任:“都是奴婢的疏忽,沒管好院裏的人,讓人鉆了空子。”

安清卻擺了擺手,哪有千裏防賊的道理。

劉佳氏既已存了這個心思,那便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問題的根源不在她們這邊。

安清自覺和劉佳氏從不是什麽你死我活的競爭關系,她也志不在此。

劉佳氏是寵妾,她是嫡妻,各盡本分,各守規矩,那也是能相安無事的。

只可惜劉佳氏沒看明白。

安清雖不願與人爭鬥,但也從來不是個任人欺負的主。

對於之前劉佳氏幾次的挑釁,不管有意也好,無意也罷,安清只當她是小打小鬧,懶得同她計較,但這次卻不同,劉佳氏觸碰到她的底線了。

那便不能再輕拿輕放了事了。

“福晉,劉佳氏您準備怎麽處置?”

翠柳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恨不得下一秒就沖進東配殿去手撕了劉佳氏。

處置劉佳氏?安清卻搖了搖頭。

她雖為福晉不假,但劉佳氏也是上了玉蝶的側福晉,又有寵有子,也不是她想處置就能處置的。

“可知爺現在何處?”她看向小喜子問道。

小喜子回道:“奴才方才讓人去打聽過了,爺已經從衙門回來,此時應在前院的書房。”

安清輕點了點頭,一拍桌子決定道:“走,帶上那個漫兒,咱們去趟前院。”

說到底,這是胤祺的後院,她是他的福晉,劉佳氏也是他的愛妾,那這官司定是要找他斷上一斷的,她又何必在這自尋煩惱呢。

再者說了,外面那些子流言可不是她這個初來乍到之人能處理的,最後可不還是得胤祺來擺平才行。

“對了,翠柳,你去書房把劉佳氏之前的那些賬本也都帶著。”安清交代道。

翠柳立馬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睛不由一亮,“好,奴婢這就去取。”

*

安清來到前院時,胤祺正在書房與人議事。

關於夏至地壇祭祀貢品之事,他皇阿瑪終還是不甘心的,昨日在乾清宮,他皇阿瑪最後還是交代他們繼續尋與那株相似的牡丹,說是不到最後一刻都不放棄。

於是,戶部尚書馬齊和禮部尚書張英負責繼續督促洛陽那邊,而他和四哥則要在在京郊附近繼續尋,只是這次不需要他們親自跑了,只需各自派人過去就好。

兄弟兩人分工行事,胤祺負責北面和東面,他四哥胤禛負責去派人去南面和西面找。

這會胤祺就是在給手下的人安排搜尋任務,務求做到所到之處不放過任何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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