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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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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煙被男子輕而易舉扣住手腕。

男子懶懶地翻過身, 背對她,眼皮未掀,只甩開她的手, 不屑地彈了彈指尖。

微醺的晨輝穿過喜慶的蚊幔,映照出紅色的喜被、紅色的鴛鴦枕......還有不遠處置物架上勾著的大紅色嫁衣。

蘇煙:“你......是我夫君?”

看樣子, 他們剛成親, 昨夜應是他們的洞I房花燭夜。

男子生得極其俊朗,皮膚白凈、鼻梁高I挺, 年齡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應不過二十歲。

這般風華,該是最肆意的時候, 他的氣勢卻沈穩得很, 渾身有一種難以親近的距離感和壓迫感。

他合著眼瞼, 沒轉過身也沒看她,道, “你見過哪對新婚夫妻卯時剛過就起的?”

他的聲音暗啞沈悶,似還沒睡醒,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懶散。

蘇煙卻莫名紅了耳尖, 忽地懂了他話中隱藏的意思。

難以言喻的羞恥感彌漫, 同時又生出一種莫明的親近感。

她靠近他, 瑩白的臉親昵貼上他的肩頭。

“夫君,我好像......”

她堪堪挨近,他便靈巧地避開,跟避瘟神似的,坐到床的另一頭。

他支著腿、蹙著劍眉, 凝神盯著她瞧。

那入鬢的桃花眼灼灼,卻擋住不住淩厲又強悍的氣勢, 似淩空撲食的禿鷲,仿若要透過她的靈魂看另外一個人。

少頃,他收回幽邃的目光,掀開被角下I床,走到矮幾邊,倒了盞茶水一飲而下。

時辰尚早,婢女們尚未進屋伺候,昨夜溫著的茶水早沒了炭火,涼透了,卻也格外讓人冷靜。

他轉動著墨綠色的琉璃盞,淡淡道,“你剛才想說什麽?”

許是嗓子被茶水潤過,他的聲音不再嗡啞,帶著幾分年輕男子的清潤。

她抱著錦被坐在床頭,茫然地撫過他蓋過的另一張錦被。

那兒殘留著他溫熱的體溫,清晰地提醒著她,昨夜兩人並未同被而眠。

這讓她一時間有些弄不清兩人的關系。

她呆呆地擡眸,“......嗯?”

她頓了頓,說,“我好像忘了很多事。我不記得我是誰,不記得你是誰;不記得我的父母,不知道我有沒有兄弟姐妹......我不知道這是哪裏......”

蘇煙緩緩念著心中的疑惑,全然不察矮幾邊的男子神色愈來愈凝重。

“砰”的一聲,他捏碎了琉璃盞。

她急急奔去,“怎麽了?有沒有傷到?”

她牽過他的大掌。

他的指腹和虎口處有一層薄薄的繭,應是平日拿槍練劍所致。

也正因為他皮厚,碎成碎片的琉璃渣子沒有傷到他。

她吐出一口濁氣,小心翼翼挑出他掌心裏的碎渣後,扯過一張繡著木棉花的絲帕,細細地擦拭他袖擺和衣領處的水漬。

卻被他猛然扣住手腕。

他僵直著脊背、生I硬地立在原處,近乎用一種震驚的目光望向她。

他掃過她披散著的烏絲、純稚明亮的眸、柔美的鎖骨、緊貼的中衣......視線最後落在她未穿羅襪的玉足上。

這很不正常。

她天性愛潔且講究,面對緊急之事最是鎮定。

莫說他只是捏碎了茶盞,便是他心口插I著一把鮮血淋漓的大刀,她也能披上外衣、慢悠悠地下地,再輕飄飄地來一句——“死了沒?還有氣的話,自己走去醫館?”

他將她的手腕扣得更緊了。

他朝著窗外喊,“請郭神醫,快!”

*

乾德宮,永康帝將丁婉兒折騰得沒了人樣。

奢華糜I亂的寢殿裏,隨處可見被扯壞了的女子紗裙、破敗小衣、斷了半截的鞭子、帶著血跡的皮I棍、未燃盡的燭臺......

龍床的角落裏,丁婉兒蜷縮成可憐兮兮的一團,未著寸I縷的的肌膚上處處是被鞭打過的血跡。

永康帝披著一件松松垮垮的龍袍,分腿坐在床榻邊上,手裏拿著錦衣衛指揮使呈上來的香筥。

錦衣衛指揮使:“啟稟皇上,您要找的東西。”

永康帝確有瘋勁,可從未如此失態。

昨個瘋魔至極,他恍然間意識到自個可能被下毒,遂令錦衣衛查證。

錦衣衛聯合宮中禦醫密查整宿,終於找到此物。

此款香筥味道和尋常熏香無甚區別,聞起來皆是安神助興之用。

然,香裏含有蒙藥,能讓人神志不清、生出幻想,勾出內心最邪惡的欲I念。

永康帝氣極,“是誰要害朕!”

他非得將那人揪出來碎屍萬段!

無人註意的床尾,神志不清的丁婉兒陡然一怔,似是想起什麽,卻是竭力抿緊發紫的唇,不讓顫抖的自己吐出半個字。

永康帝要徹查此事,但到底事關皇帝清譽,絕不能對外張揚。

錦衣衛指揮使領了命令,又問,“屬下該如何處置這個女子?”

永康帝根本不想看丁婉兒。

他不耐煩地擺手,似在嫌棄一件用過的穢物。

“剁了餵狗。”

丁婉兒瞪大瞳孔,瞬間意識到自個恐命不久矣。

人們都說永康帝溫和有禮,厚待百官、勞心為民。

雖然她恨透了一棒子打暈她的人,但是她多少有些沾沾自喜,畢竟她陰差陽錯成為了皇上的女人,就算沒有名分,也該享盡榮華富貴。

更何況,是香筥讓他失態。

他本意並非如此。

可他現在清醒了,竟如此輕飄飄地要殺了她!

她終於看透,帝王君心不可測,永康帝哪是什麽高潔的翩翩君子?

他就是魔鬼!

丁婉兒顧不得身上撕心裂肺的疼痛,快速跪著爬到永康帝身邊,匍匐在他的腳下。

“我知道香筥是誰的,皇上,我知道!”

“只要您繞我不死,我將一切都告訴您!”

永康帝輕蔑一笑,“......你?”

“對,皇上!我在陸將軍和蘇小姐的婚房裏見過!”

“是蘇小姐的東西!!”

“就是她的!!!”

*

蘭宇軒,陸行之喚來郭神醫為蘇煙診治。

近一個時辰後,郭神醫收起藥箱,提筆開了幾幅安神的方子。

郭神醫:“陸將軍莫要憂心,少夫人身體康健、心智尚在,並無其他不妥。”

郭神醫是上京遠近聞名的醫者。

前段日子,他雲游五湖四海,因和定國公陸仁忠的深厚交情,特從蜀山趕回來參加陸行之的婚禮。

現下住在定國公府上。

郭神醫說蘇煙無事,那便是無事。

陸行之緊繃的面部線條放松些許,問,“她為何獨獨不記得過去?”

既然腦子沒傷,

那是昨夜她喝下的禦賜交杯酒裏有難以察覺的毒藥?還是他情急之下給她餵的百毒靈惹了禍?

亦或是其他旁的緣由?

“百毒靈”采用多種藥材熬制而成,具有解百毒、強身健體之效,是郭神醫送給陸行之的、以備不防之需。

郭神醫搖頭,“即便是無病之身,吃了百毒靈亦不會有害;至於酒裏是否有毒......”

他不曾聽說有哪種毒藥無色無味、不傷身子卻能讓人神志清楚、只是失憶?

“容老夫再查查醫書,某些偏門制毒不是不無可能。另外,史料上曾記載,人一旦受過強烈的刺激,可能會引起思維混亂,這種例子不在少數。”

究竟是何緣由引起少夫人失憶,還得查證後才能下結論。

陸行之,“那她何時能恢覆記憶?”

“這個不好說,”郭神醫輕撫花白的長須,“興許很快,興許一直想不起來。”

往好了想,少夫人目前安好,也算大幸。

陸行之頷首,又問了些日常起居該註意的,對郭神醫說,“有勞伯父,晚輩送您。”

實則,他想借一步說話。

剛才當著蘇煙的面,他不好直講。

陸行之送郭神醫出了院門,行至長廊深處時,問,

“天下間真有突然失憶的事麽?”

不怪他多想。

這段日子她不好受。

先是蘇父送回來一對母女、鬧得滿城風雨;再是蘇父始終沒給她一個解釋、也沒能參加她的婚禮;

還有她並不期待這場有名無實的婚姻,甚至用婚前協議作為抵觸......

若是能夠“突然失憶”“重新面對一切”,是不是能讓她舒I慰些?

郭神醫停下腳步,“少將軍懷疑少夫人是裝的?”

陸行之沒有否認。

從她醒來後的反應來看,她不像在哄他,而是真真切切忘了過往。

可一時的反常不能代表什麽。

他需得再觀察觀察。

*

陸行之送郭神醫出院門前,提前喚來如薇如意,簡單地交待她們主子的情況,叮囑二位奴婢莫要對外聲張、需得保密。

如薇如意應下,還未進到廂房內室,如薇便先紅了眼眶。

如薇:“小姐,您可別嚇我!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奴該如何向老爺交待啊!”

“胡說些什麽!”如意瞪向如薇,“少夫人只是忘事,又不是傻了,做何大驚小怪的?”

“還有,以後莫要叫‘小姐’,得喚‘少夫人’,省得被人笑話、說我們太傅府的婢子不懂規矩。”

兩個奴婢一個外向、一個沈穩,卻都是貼心的,滿眼滿心是自家主子。

久違的熟悉感和親切感襲來,仿佛這兩個婢子陪在她身畔多年、是她最該信任的人。

她執過如薇如意的手,寬慰道。

“莫要害怕,你們將過去說給我聽,興許我很快能想起來。”

從兩個奴婢口中,蘇煙了解到從前的身世。

她是太傅府唯一的矜貴千金、是自幼被公婆捧在手心裏的乖乖女、是飽讀詩書驚才艷艷的貴女、是和陸行之一起長大的小青梅。

蘇煙,“如此說來,我和夫君的感情豈不是很好?”

“那是自然!”如薇得意道,“您五歲就識得少將軍!你們一起玩泥巴、一起讀國子監。他外出打仗的時候,您就在家盼著他回來!”

“如薇沒亂說,”如意也笑,“少將軍提前二十多日趕回來,是為了娶您;哪怕定國公因為老爺不在想推遲婚禮,少將軍也不同意,還親自去求了皇上。”

“您和少將軍的婚事,是皇上賜婚、太皇太後親自操持的;”

“你們啊,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蘇煙,“......”是麽?

或許她從前對陸行之情誼頗深,那麽他對她呢?

晨間醒來後,他的態度實在算不上濃烈,既沒有新婚夫妻的膩歪,也沒有柔情似水的纏I綿。

她能感受到他的克制、克制到近乎疏離。

可他又分明在乎她,知曉她失憶後,會像尋常夫君那樣擔憂她。

真是奇怪的人啊!

她看向兩人昨夜同眠的拔步床,床上只留有一張錦被,那張他單獨蓋過的被子早被他利落收進衣櫃。

她悄悄擡起自個兒的手腕,瑩潤肌膚上的赤紅色守宮砂醒目到刺眼。

她的心驀然沈到谷底。

再回首,陸行之斜倚在月門處,慵懶地將雙臂環在身前、用一種探究的目光凝視她。

看那樣子,似來了有一會兒。

她扶額,“可是眉黛描得重了?”

“沒有,挺好”他走近,為她披上一件鵝黃色的披風,“晨起風寒,小心受涼。”

“走吧,我們去見爹娘。”

*

定國公府的藏香閣,姚夫人聽說蘭宇軒請了郭神醫過去,很想支人去問問。

轉念一想,兩個孩子很快會過來敬茶,不如當面問得清楚。

敬茶之後,兩個孩子作為皇親宗室,還得去趟皇宮行奉茶禮。

寢臥裏,陸仁忠在穿衣,姚夫人隨手取過置物架上的腰帶為其束上。

昨夜她近乎沒怎麽睡,心思全用在兩個孩子身上。

蘭宇軒的床板聲倒是響得很,但沒見他們喚水,兩人後半夜似乎睡得挺沈。

“這兔崽子,莫不是高興壞了?摟著煙兒睡了一宿,竟也忘了給人家洗洗?”

陸仁忠瞪她一眼,“你瞎操什麽心?人家小兩口閨房中的事,你也要打聽?”

“你懂什麽!”姚夫人聲音比他響,“你兒子那麽糙,傷著煙兒怎麽辦?”

兒子遂爹,幼時那處就鼓I鼓I囊I囊的。

加上行軍練武,憋了這些年,一身的蠻力沒處發洩。碰上自個歡喜的姑娘,必然沒個規矩。

陸仁忠被點醒,漲紅了臉,呵道,“他要是這般不知輕重,老子非打斷他的腿!”

*

蘇煙隨陸行之一起去往藏香閣拜見公婆。

真是有趣,她對定國公府沒有任何印象,卻能憑著直覺往前走。

前面的長廊往左拐,過了流水潺潺的假山走碎石路,碎石路的盡頭有一處涼亭......

說是陸行之帶她,不如說她領著陸行之走。

陸行之,“想起來了?”

蘇煙,“沒有,只是覺得很熟悉。我以前是不是常來?”

陸行之,“也不是經常,一天十來趟而已。”

一日三餐跑六趟,若是遇上點事,她能直接住下來、霸了他的蘭宇軒。

蘇煙:“......”

十趟還不多麽?

好吧,她從前真的好愛他,才會樂此不疲地往他家跑。

這樣想,她便多看了陸行之兩眼。

在房裏的時候,她就註意到他的身形格外高大挺拔,和她站在一處,能高她大半個頭。

許是習武的原因,他身上的肌肉紮實,後背寬闊、充滿力量。

他走得不快,行在她的右側,同她保持著一個臂膀間的距離。

這個距離很好,不會顯得他霸道卻也沒那麽親密。

過了涼亭,藏香閣就到了。

姚夫人和陸仁忠早坐在高座上等著,旁側伺候的婢女端著熱氣寥寥的茶盞。

蘇煙以為,她忘了前塵舊事,以兒媳的身份面對姚夫人和陸仁忠的時候,多少會有些新婦的不自在。

然,事實上,她就像迷了路的孩子歷盡千辛回到家,縱然隔得再久,也能一眼認出自個的父母。

她簌簌撲到姚夫人懷裏,未出聲淚先落。

她知道自個不該哭,可忘事以後的迷茫、和陸行之貌合神離的感情,全化作不可言說的酸澀和委屈。

姚夫人將蘇煙摟得緊緊的。

她沒問蘇煙何故哭,而是悄悄掐了陸仁忠一把。

陸仁忠便一腳踢在陸行之的膝蓋上:“跪下!”

陸行之:“......!!!”

關他何事?他沒惹她,是她自個要哭的!

......哦,對了,哭啥?

陸仁忠可不管這麽多,好好的敬茶楞是變成對陸行之的聲討大會。

說男兒不僅僅要保家衛國、還得護妻愛子;

說陸行之不小,不能事事由著性子來,得顧及妻兒的感受,尤其是煙兒才嫁過來,需得多關懷體貼。

總歸話裏有話。

誰知道陸行之聽進去了沒?他一直低著頭悶不吭聲,陸仁忠就一直講,直到蘇煙緩了輕噎。

姚夫人握住蘇煙的手,“別怕,有什麽跟娘說!兔崽子要是欺負你,娘收拾他!”

又塞給蘇煙一沓封好的喜錢,“這是爹娘給你的,隨意花。”

“還有,先前娘不是給了你蘭宇軒的金庫鑰匙麽?你想怎麽用就怎麽用,娘保證行之不敢管你。”

蘇煙捧著厚厚的喜錢,有些不明所以地望向陸行之。

......什麽金庫?什麽鑰匙?

如意如薇並未提及,她不知此事。

看來陸行之還沒有告訴爹娘她失憶的事。現下這種情況,她該如何應答?

陸行之丟了手中的大棗,擡眸,沒有替蘇煙解圍,只說。

“娘,煙兒喜歡吟詩寫字啥的,對管賬不管興趣。您這是為難她。”

她昨夜說得清切,不願在錢財上管他。

這般最好。

若是吃個炸醬面也得問媳婦支錢,那未免過得太窩囊。

現在她“失憶”了,但骨子裏的喜好應不會改變,譬如對文字的熱愛、對濃妝華服的不感興趣、對親近之人的信任等,皆發自她的本能。

她的本能裏,沒有他。

又怎會管他的閑事?

蘇煙不知兩人昨夜的“商定”,只從陸行之話裏推斷出姚夫人早把蘭宇軒的財政大權給了她。

沒什麽比掌管錢財更能拴牢男兒的心了。

這不僅有利她在府上立足,也是夫家對她少夫人身份的承認。

故而當姚夫人詢問她可願接管鑰匙時,她不再用眼神征求陸行之的意見。

她對姚夫人說:

“娘,煙兒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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