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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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第39章
蘭婉婷的手本來都已經搭在包包上了, 準備隨時奉上防狼噴霧——
結果眼前突然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直接擋在了她面前。
“小澤……”她面上浮起一絲欣喜，他回來了。
小澤並沒有看她, 高瘦身影將她嚴嚴實實護在了身後，一臉防備地望著對面的趙小威。
趙小威手撲了個空，轉頭對上小澤那張帶著怒意的臉, 他也不在意，輕蔑地笑了下，“啞巴就是啞巴, 走路都沒有聲音——”
“他才不是啞巴。”蘭婉婷惱怒地打斷了他。
“不是啞巴那是什麽？”趙小威挑釁地往兩人走近了些, “傻子？呆子？還是……白癡？”
伸手戳了戳小澤胸口, 他笑得十分猖狂, “幸好你姐姐沒跟你一樣，不然就可惜了……”
看來這飯是吃不了了。
感覺身前男孩肌肉驟然一緊，蘭婉婷輕拍了下他手臂，“我們去別的地方吃。”
然而對面那位痞子並不想讓他們如願，他拎起木板上的保溫桶晃了晃，“想去哪兒？就在這吃！”
小澤眉頭一擰, 上前想要拿回保溫桶。
“誒！”趙小威拿開保溫桶，“想吃飯嗎？叫聲姐夫就給你。”
“呸！不要臉。”蘭婉婷氣得唾了他一聲，“小澤不要理他。”
小澤並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看他表情應該不是什麽好事, 他面上一緊，擡手去搶他手裏的保溫桶。
“這就生氣了, 你還沒叫姐夫呢？”趙小威弓著腰躲開他的手, 嘴上不忘捉弄他，“乖啞巴, 叫聲姐夫就給你飯吃。”
旁邊幾個工人幹完活，見狀圍過來看熱鬧。
“趙小威你就別逗他了，人幹了一下午活還沒吃飯呢。”
有人看不過替小澤說話。
“就是，他姐姐都來了，趕緊把飯桶還給他。”
“關你們屁事。”趙小威唾道，“一個笨啞巴，趙哥還把他當寶，你知道他搶了咱們多少人的活嗎？”
“他年輕有力氣，趙哥就要這樣的能有什麽辦法？”
“瘦不拉幾的，能有個屁力氣。”
趙小威見小澤還不依不饒，火氣一上來，幹脆舉起手用力一拋，直接把保溫桶扔了出去。
“嘭”的一聲，鋁合金的保溫桶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空氣有一瞬停滯。
蘭婉婷傻了傻，連忙跑過去，保溫桶被他摔在地上，蓋子都砸蹦了，煮好的湯面流了出來……
她咬住下唇，氣得聲音都在顫抖，“你居然把它扔了！”
小澤也停下了動作。
怔怔望著不遠處灑落一地的湯面，大腦有一瞬的空白。
將他呆楞的反應盡收眼底，趙小威拍了拍手，“不好意思啊手滑了。”
微頓了下，他看向蘭婉婷，“這樣吧，我請你們吃飯，就當做賠禮咯。”
小澤依然呆呆地看著那和泥土混在一起的面條，腦海裏突然出現另外一群猙獰的面孔。
“老子他媽叫你幹活就給我幹活！”
“停下來幹嘛，找打啊！”
“裝什麽死，幹不動活就把你們扔後山去餵狼。”
……
只覺太陽穴突突直跳，全身氣血不住往腦門上湧。
“哎呀，面條而已嘛。”
趙小威不屑地往地上吐了口痰，一手搭上他肩膀，“怎麽樣？姐夫帶你去吃好吃的，絕對比面條好吃。”
小澤終於緩緩轉過頭來，眼前趙小威囂張的臉仿佛和那幾張惡鬼似的面孔重疊在一起……
胸口劇烈起伏，眼底猩紅一片，滔天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幹，幹嘛？”
趙小威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他，他楞了一下，擡手拍了拍男孩的臉，“哥你們吃飯是看得——嘭！”
迎面而來的拳頭重重截斷了他後面的話。
力道之大，打得趙小威身體一個趔趄，捂著腹部重重倒退了幾步。
他勉強穩住身體，一臉驚怒望向面前男孩，“他媽的居然敢——”
“嘭！”又是一拳，打得他臉都偏了過去。
不等他擡頭，雨點似的拳頭接二連三砸落下來。
一拳又一拳，滔天怒火如狂風驟雨席卷而來，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旁邊幾個工人見狀都嚇了一跳，幾人相視一眼，其中連忙跑過來拉架。
誰知平常看起來十分老實的男孩發怒起來跟不要命似的，他雙眼赤紅，肌肉緊繃，如同一頭發怒的小野獸，揮舞著拳頭不斷砸向趙小威，“嘭！嘭！嘭！”
一時間竟誰也拉不開他。
而趙小威一開始還能還手兩下，但是他身形比小澤矮，力氣也根本不是他對手，掙紮了幾下很快便處於下風，被小澤打得不住哀嚎，“疼，好疼……別打了……”
“哎喲，要死了……”
“別打了，我開玩笑的……”
“好疼啊，我錯了，別打了……唔……”
趙小威的哀嚎並沒有讓小澤停手，有一瞬間，他仿佛將面前的工地痞子當做當初黑窯子裏的那群惡魔。
身上所有的疤痕都在叫囂著：反抗！反抗！打倒這群惡魔。
腦海裏充斥的念頭讓他幾乎打紅了眼，不管不顧拎起趙小威又一拳揍了過去。
旁邊兩三個人都拉不住他，反而還受累挨了幾拳。
有人高叫著“打架了”跑去鐵皮屋找工頭。
這時，蹲在地上收拾保溫桶的蘭婉婷也聽見了動靜，她擡起頭，一眼便望見不遠處揪著人往死裏揍的男孩。
“小澤。”她驚呼了一聲，連忙放下保溫桶沖了過去。
“別過去。”
“危險。”
旁邊有人叫她，蘭婉婷無暇顧及，直直沖向扭在一起的兩人。
“小澤……”
幾乎剛靠近她手臂就跟著挨了一拳，激怒中的拳腳根本不長眼。
她顧不得疼痛，又去拉男孩的手臂，“別打了。”
然而男孩已經徹底打紅眼了，用力甩開她的手又朝滾在地上的趙小威沖了過去。
“小澤，小澤……”
“嘭！嘭！嘭！”
“別打了。”
“嘭！嘭！”
現場一片混亂的時候，工頭終於趕了過來。
“又是趙小威……”
路上聽工人簡單描述了事情經過，工頭就氣得不行，他剛才看著快卸完貨了，上去還沒來得及喝口水，趙小威這個兔崽子就又惹事了。
這個王八犢子，整天好吃懶做不說，凈給他找麻煩，要不是看在兩人是遠房親戚的份上他根本不想帶他出來。
他媽的，他自己不幹活，其他人還要幹活呢。
難得找個工錢便宜又能幹的啞巴，結果人第一天上班他就給他使絆子，看啞巴哪哪都不舒服，現在人家姐姐送飯過來居然還把人飯桶給扔了……
“要我說，就該給他點教訓……”
工頭腳步倏地一頓，在看見前面被按打地幾乎爬不起的趙小威時不由瞪了瞪眼。
這，這也過頭了些……
“都楞著幹嘛，還不快把人拉開，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的。”他一邊沖幾個圍觀的工人吼，一邊心急如焚地沖過去。
“嘭，嘭……”
“小澤住手，快住手。”蘭婉婷用盡吃奶的力氣才勉強拽住男孩的手臂。
除了之前在醫院，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失控的樣子。
看著身形單薄的小澤，力氣卻大得驚人，一雙拳頭跟鐵錘似的，揍得地上的人毫無反抗之力。
“小澤，小澤別打了。”
“……”
“小澤，小澤……”
兩人身高力量懸殊，一個沒拉住男孩再次掙脫他的手。
眼見地上那人被打得鼻青臉腫，連聲氣都弱了幾分。
情急之下，蘭婉婷伸手用力抱住小澤，“別打了，真的不能再打了……”
腰腹突然被一雙纖細的手臂緊緊抱住，小澤下意識想要掙開她，然而蘭婉婷死死抱住他的腰，整個人樹袋熊似的纏在他後背上。
女孩身上熟悉的甜香撲入鼻間，小澤怔了怔，赤紅的眼睛側眸掃了眼身後的人……
“別打了真的別打了。”蘭婉婷緊緊抱著他，聲音前所未有的焦急。
小澤終於停下腳步，他喘著粗氣，全身肌肉緊繃，死死攥著的手背隱有青筋浮現，似乎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怒火。
蘭婉婷見狀心裏一松，卻還是不敢馬上放開他。
她慢慢從他後背上滑了下來，放緩語氣，盡可能安撫他，“乖小澤，聽話好不好？我們不管他了，回家吧。”
回家？
小澤咬緊的下顎微微松懈了些，只是呼吸依然急促，一雙眼睛發狠瞪著蜷縮在地上的趙小威，好似恨不得再上去咬他幾口。
“回家，我們回家。”見他表情有所松動，蘭婉婷連忙跌聲道，“走吧走吧，我們回家吧。”
工頭這時也過來了，卻也不敢靠近小澤，只把地上被揍得鼻青臉腫的趙小威拉開。
“好了好了，我替他道歉，別打了。”
說著聲音一沈，“趙小威，你還不快跟他們道歉？”
眼見男孩再次朝這些看來，蜷縮在地上的趙小威瑟縮了一下，缺了顆門牙的嘴露著風道，“對，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一旁幾個工人相視一眼，心裏都有些快意。
這小子平時仗著是工頭的親戚，沒少狐假虎威，之前也欺負過啞巴好幾次，看來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
幾人露了個心照不宣的表情，目光不約而同看向一聲不吭的啞巴。
都不敢再小瞧他了。
果然，老實人發威起來更可怕！
蘭婉婷卻只有苦笑，這人被打得這麽慘，回頭報警抓小澤怎麽辦？
她猶豫了一下，“你要不要去醫院——”
“不……不，不用了。”趙小威被打得都快有心理陰影了，恨不得他們趕緊離開，求助地望向工頭，“趙，趙哥……”
“算了不用管他了，他砸了你們的飯桶，也挨揍了，就算扯平吧。”
工頭沖兩人擺了擺手，這事也算給趙小威一個教訓，誰叫他平時老欺負人。
“你們先回去，明天沒活，休息一天。”
小澤眨了眨眼，一時沒聽明白他的意思，以為他不想讓自己幹活，急得掙脫蘭婉婷的手就朝工頭走了過去。
見過男孩剛才那不要命的樣子，工頭被他嚇了一跳，地上的趙小威更是連滾帶爬躲到了他後面。
“別，別打我。”
“不會打你的。”工頭拍了拍他頭，轉頭有些忌憚地望向小澤，“怎麽了？”
小澤嘴唇抿成一道直線，直直朝他伸出了手。
工頭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什，什麽？”
“哦，他是讓你給工錢呢。”蘭婉婷連忙解釋。
“哦哦對。”工頭掏了掏口袋，直接抽了三張鈔票遞給小澤。
小澤疑惑接過錢，不是說兩百嗎？
工頭被他看得心虛，勉強扯了個笑，“你比較辛苦，以後工錢都給你算三百。”
幾個工人聞言忍不住起哄，“工頭，你這可不公平啊，我們一天才兩百呢。”
“就是，一碗水要端平啊。”
“去你們的。”工頭沒好氣罵了聲，“人啞巴比你們多幹了多少活知道不？”
“他叫小澤，不叫啞巴。”一旁蘭婉婷皺眉出聲。
“哦，小澤啊。”工頭笑容多了幾分討好，“不好意思，大家記得，以後誰也不許叫他啞巴，這樣可以了吧？”
蘭婉婷大概已經看出了些貓膩，她心裏暗自冷笑了聲，這些人，以前都沒少欺負小澤吧。
撿起地上的保溫桶，她笑得天真，“當然啦，只是我弟弟這個人，你們剛才也都看了，他平常不愛說話，但要是誰為難他……”
迎著女孩月牙似的笑眼，地上趙小威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不，不敢……沒人敢欺負澤哥……”
“那就好。”
蘭婉婷笑著收回了視線，她當然也知道，之前怎麽樣先不管，起碼今天過後再也沒人敢動小澤了……
兩人終於離開了工地。
回去路上，蘭婉婷一路都沒再開口，步子邁得飛快。
小澤跟在她旁邊，不住用眼睛偷看她，似乎想表達什麽。
卻被蘭婉婷直接無視了。
到家已經八點。
湯面灑了，只能重新煮。
進門後，小澤也不像往常那樣直接去洗澡，一直在蘭婉婷身邊跟前跟後，像條大寵物狗似的。
連她進廚房也跟了進去，一雙漆黑瞳仁眼巴巴地看著她，就差搖尾巴了。
蘭婉婷徑自打開冰箱，裏面有些空蕩蕩的，一想到以後夥食沒有了著落就忍不住嘆氣。
拿出僅有的兩個雞蛋和一點青菜，又從櫃子裏翻出一包方便面，想了想，又拿了一包。
小澤一直在旁邊，見狀又湊了過來。她拿方便面，他主動拆包；她拿雞蛋，他自覺拿碗打雞蛋；她拿青菜，他就幫忙洗菜切菜……事無巨細，將廚房小幫工的狀態演繹地淋漓盡致。
一邊切，一邊還偷偷觀察蘭婉婷的神色。
“篤篤篤……”
規律的切菜聲突然頓了下，正在煎蛋的蘭婉婷轉頭，望見男孩皺起濃眉，怔怔看著自己的手指。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才發現他居然切到了食指，血滴很快從傷口滲了出來……
“切菜就專心切菜，眼神往哪兒飄。”蘭婉婷急忙關火，轉身飛快從櫃子裏翻出碘伏和創口貼，“真是要被你氣死。”
手上本來就那麽多傷疤，現在又添了一道，加上之前打架時留下的淤青，看起來十分慘烈。
“會打架就牛了，拉你都拉不回來，這要是打出問題來，咱們賠都賠不起。”蘭婉婷語氣不好，下手也比平常用力。
小澤抖了抖手，無辜的表情就像一只小狼狗，跟之把人往死裏打的那副狠樣完全判若兩人。
“現在知道疼了，之前打人的時候怎麽不知道疼？”蘭婉婷放緩動作，嘴上卻依然沒好氣，“打兩下出氣就可以了，你還打不停，你以為你是銅墻鐵壁，那麽用力，自己手不痛嗎？”
小澤沒吭聲，任由她給他貼上創口貼，抿直的唇線卻緩緩彎了起來，漆黑的瞳仁裏有光漸漸凝聚，一點一點的，讓整張清雋的臉都亮了起來。
“笑，你還笑？不知道我都……”
蘭婉婷原本還板著臉數落他，被他這一笑也有些憋不住……說著說著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過說真的，看你教訓那個混蛋還挺爽的。哼，誰讓他那麽欺負人，還敢砸我們的保溫桶。”
笑歸笑，道理還是要講清楚，“以後遇到這種情況要克制，不能一直打一直打，會把人打出問題來的知道嗎？”
見他沒反應，她想了想，又問，“是不是……今天他說的那些話讓你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小澤臉上的笑容頓時消了，睫毛輕垂，眼底掠過一抹暗色。
蘭婉婷嘆了口氣，一邊收起碘伏，“我知道你以前吃了不少苦，如果你知道那些傷害你的人在哪裏，我們可以報警，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總有法律來懲罰他們。你……還記得他們叫什麽在哪裏嗎？”
小澤一臉迷惘。
他流浪了兩年，輾轉去過好幾個地方，對當初那個噩夢般的地方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印象……
見他搖頭，蘭婉婷安慰他，“沒事，以後想起來了我們再報警吧。喏，肚子餓了吧？”
小澤重重點頭。
“身上都是灰，你先去洗吧。”蘭婉婷趕他出廚房，“我自己來就行了，記得，下次可別這麽粗心大意了知道嗎？唉，說多了都覺得我自己好啰嗦。”
小澤輕彎了下唇，他喜歡聽她說話，也喜歡聽她的聲音，讓他一直聽都願意……
看著她轉身回到竈臺前，纖細的身影被燈光籠上一層暖融的光，他嘴角笑意更深，半晌才一步三頭地走了……
夜色漸濃，不大的廚房很快彌漫起濃濃的面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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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蘭婉婷的手本來都已經搭在包包上了, 準備隨時奉上防狼噴霧——
結果眼前突然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直接擋在了她面前。
“小澤……”她面上浮起一絲欣喜，他回來了。
小澤並沒有看她, 高瘦身影將她嚴嚴實實護在了身後，一臉防備地望著對面的趙小威。
趙小威手撲了個空，轉頭對上小澤那張帶著怒意的臉, 他也不在意，輕蔑地笑了下，“啞巴就是啞巴, 走路都沒有聲音——”
“他才不是啞巴。”蘭婉婷惱怒地打斷了他。
“不是啞巴那是什麽？”趙小威挑釁地往兩人走近了些, “傻子？呆子？還是……白癡？”
伸手戳了戳小澤胸口, 他笑得十分猖狂, “幸好你姐姐沒跟你一樣，不然就可惜了……”
看來這飯是吃不了了。
感覺身前男孩肌肉驟然一緊，蘭婉婷輕拍了下他手臂，“我們去別的地方吃。”
然而對面那位痞子並不想讓他們如願，他拎起木板上的保溫桶晃了晃，“想去哪兒？就在這吃！”
小澤眉頭一擰, 上前想要拿回保溫桶。
“誒！”趙小威拿開保溫桶，“想吃飯嗎？叫聲姐夫就給你。”
“呸！不要臉。”蘭婉婷氣得唾了他一聲，“小澤不要理他。”
小澤並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看他表情應該不是什麽好事, 他面上一緊，擡手去搶他手裏的保溫桶。
“這就生氣了, 你還沒叫姐夫呢？”趙小威弓著腰躲開他的手, 嘴上不忘捉弄他，“乖啞巴, 叫聲姐夫就給你飯吃。”
旁邊幾個工人幹完活，見狀圍過來看熱鬧。
“趙小威你就別逗他了，人幹了一下午活還沒吃飯呢。”
有人看不過替小澤說話。
“就是，他姐姐都來了，趕緊把飯桶還給他。”
“關你們屁事。”趙小威唾道，“一個笨啞巴，趙哥還把他當寶，你知道他搶了咱們多少人的活嗎？”
“他年輕有力氣，趙哥就要這樣的能有什麽辦法？”
“瘦不拉幾的，能有個屁力氣。”
趙小威見小澤還不依不饒，火氣一上來，幹脆舉起手用力一拋，直接把保溫桶扔了出去。
“嘭”的一聲，鋁合金的保溫桶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空氣有一瞬停滯。
蘭婉婷傻了傻，連忙跑過去，保溫桶被他摔在地上，蓋子都砸蹦了，煮好的湯面流了出來……
她咬住下唇，氣得聲音都在顫抖，“你居然把它扔了！”
小澤也停下了動作。
怔怔望著不遠處灑落一地的湯面，大腦有一瞬的空白。
將他呆楞的反應盡收眼底，趙小威拍了拍手，“不好意思啊手滑了。”
微頓了下，他看向蘭婉婷，“這樣吧，我請你們吃飯，就當做賠禮咯。”
小澤依然呆呆地看著那和泥土混在一起的面條，腦海裏突然出現另外一群猙獰的面孔。
“老子他媽叫你幹活就給我幹活！”
“停下來幹嘛，找打啊！”
“裝什麽死，幹不動活就把你們扔後山去餵狼。”
……
只覺太陽穴突突直跳，全身氣血不住往腦門上湧。
“哎呀，面條而已嘛。”
趙小威不屑地往地上吐了口痰，一手搭上他肩膀，“怎麽樣？姐夫帶你去吃好吃的，絕對比面條好吃。”
小澤終於緩緩轉過頭來，眼前趙小威囂張的臉仿佛和那幾張惡鬼似的面孔重疊在一起……
胸口劇烈起伏，眼底猩紅一片，滔天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幹，幹嘛？”
趙小威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他，他楞了一下，擡手拍了拍男孩的臉，“哥你們吃飯是看得——嘭！”
迎面而來的拳頭重重截斷了他後面的話。
力道之大，打得趙小威身體一個趔趄，捂著腹部重重倒退了幾步。
他勉強穩住身體，一臉驚怒望向面前男孩，“他媽的居然敢——”
“嘭！”又是一拳，打得他臉都偏了過去。
不等他擡頭，雨點似的拳頭接二連三砸落下來。
一拳又一拳，滔天怒火如狂風驟雨席卷而來，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旁邊幾個工人見狀都嚇了一跳，幾人相視一眼，其中連忙跑過來拉架。
誰知平常看起來十分老實的男孩發怒起來跟不要命似的，他雙眼赤紅，肌肉緊繃，如同一頭發怒的小野獸，揮舞著拳頭不斷砸向趙小威，“嘭！嘭！嘭！”
一時間竟誰也拉不開他。
而趙小威一開始還能還手兩下，但是他身形比小澤矮，力氣也根本不是他對手，掙紮了幾下很快便處於下風，被小澤打得不住哀嚎，“疼，好疼……別打了……”
“哎喲，要死了……”
“別打了，我開玩笑的……”
“好疼啊，我錯了，別打了……唔……”
趙小威的哀嚎並沒有讓小澤停手，有一瞬間，他仿佛將面前的工地痞子當做當初黑窯子裏的那群惡魔。
身上所有的疤痕都在叫囂著：反抗！反抗！打倒這群惡魔。
腦海裏充斥的念頭讓他幾乎打紅了眼，不管不顧拎起趙小威又一拳揍了過去。
旁邊兩三個人都拉不住他，反而還受累挨了幾拳。
有人高叫著“打架了”跑去鐵皮屋找工頭。
這時，蹲在地上收拾保溫桶的蘭婉婷也聽見了動靜，她擡起頭，一眼便望見不遠處揪著人往死裏揍的男孩。
“小澤。”她驚呼了一聲，連忙放下保溫桶沖了過去。
“別過去。”
“危險。”
旁邊有人叫她，蘭婉婷無暇顧及，直直沖向扭在一起的兩人。
“小澤……”
幾乎剛靠近她手臂就跟著挨了一拳，激怒中的拳腳根本不長眼。
她顧不得疼痛，又去拉男孩的手臂，“別打了。”
然而男孩已經徹底打紅眼了，用力甩開她的手又朝滾在地上的趙小威沖了過去。
“小澤，小澤……”
“嘭！嘭！嘭！”
“別打了。”
“嘭！嘭！”
現場一片混亂的時候，工頭終於趕了過來。
“又是趙小威……”
路上聽工人簡單描述了事情經過，工頭就氣得不行，他剛才看著快卸完貨了，上去還沒來得及喝口水，趙小威這個兔崽子就又惹事了。
這個王八犢子，整天好吃懶做不說，凈給他找麻煩，要不是看在兩人是遠房親戚的份上他根本不想帶他出來。
他媽的，他自己不幹活，其他人還要幹活呢。
難得找個工錢便宜又能幹的啞巴，結果人第一天上班他就給他使絆子，看啞巴哪哪都不舒服，現在人家姐姐送飯過來居然還把人飯桶給扔了……
“要我說，就該給他點教訓……”
工頭腳步倏地一頓，在看見前面被按打地幾乎爬不起的趙小威時不由瞪了瞪眼。
這，這也過頭了些……
“都楞著幹嘛，還不快把人拉開，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的。”他一邊沖幾個圍觀的工人吼，一邊心急如焚地沖過去。
“嘭，嘭……”
“小澤住手，快住手。”蘭婉婷用盡吃奶的力氣才勉強拽住男孩的手臂。
除了之前在醫院，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失控的樣子。
看著身形單薄的小澤，力氣卻大得驚人，一雙拳頭跟鐵錘似的，揍得地上的人毫無反抗之力。
“小澤，小澤別打了。”
“……”
“小澤，小澤……”
兩人身高力量懸殊，一個沒拉住男孩再次掙脫他的手。
眼見地上那人被打得鼻青臉腫，連聲氣都弱了幾分。
情急之下，蘭婉婷伸手用力抱住小澤，“別打了，真的不能再打了……”
腰腹突然被一雙纖細的手臂緊緊抱住，小澤下意識想要掙開她，然而蘭婉婷死死抱住他的腰，整個人樹袋熊似的纏在他後背上。
女孩身上熟悉的甜香撲入鼻間，小澤怔了怔，赤紅的眼睛側眸掃了眼身後的人……
“別打了真的別打了。”蘭婉婷緊緊抱著他，聲音前所未有的焦急。
小澤終於停下腳步，他喘著粗氣，全身肌肉緊繃，死死攥著的手背隱有青筋浮現，似乎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怒火。
蘭婉婷見狀心裏一松，卻還是不敢馬上放開他。
她慢慢從他後背上滑了下來，放緩語氣，盡可能安撫他，“乖小澤，聽話好不好？我們不管他了，回家吧。”
回家？
小澤咬緊的下顎微微松懈了些，只是呼吸依然急促，一雙眼睛發狠瞪著蜷縮在地上的趙小威，好似恨不得再上去咬他幾口。
“回家，我們回家。”見他表情有所松動，蘭婉婷連忙跌聲道，“走吧走吧，我們回家吧。”
工頭這時也過來了，卻也不敢靠近小澤，只把地上被揍得鼻青臉腫的趙小威拉開。
“好了好了，我替他道歉，別打了。”
說著聲音一沈，“趙小威，你還不快跟他們道歉？”
眼見男孩再次朝這些看來，蜷縮在地上的趙小威瑟縮了一下，缺了顆門牙的嘴露著風道，“對，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一旁幾個工人相視一眼，心裏都有些快意。
這小子平時仗著是工頭的親戚，沒少狐假虎威，之前也欺負過啞巴好幾次，看來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
幾人露了個心照不宣的表情，目光不約而同看向一聲不吭的啞巴。
都不敢再小瞧他了。
果然，老實人發威起來更可怕！
蘭婉婷卻只有苦笑，這人被打得這麽慘，回頭報警抓小澤怎麽辦？
她猶豫了一下，“你要不要去醫院——”
“不……不，不用了。”趙小威被打得都快有心理陰影了，恨不得他們趕緊離開，求助地望向工頭，“趙，趙哥……”
“算了不用管他了，他砸了你們的飯桶，也挨揍了，就算扯平吧。”
工頭沖兩人擺了擺手，這事也算給趙小威一個教訓，誰叫他平時老欺負人。
“你們先回去，明天沒活，休息一天。”
小澤眨了眨眼，一時沒聽明白他的意思，以為他不想讓自己幹活，急得掙脫蘭婉婷的手就朝工頭走了過去。
見過男孩剛才那不要命的樣子，工頭被他嚇了一跳，地上的趙小威更是連滾帶爬躲到了他後面。
“別，別打我。”
“不會打你的。”工頭拍了拍他頭，轉頭有些忌憚地望向小澤，“怎麽了？”
小澤嘴唇抿成一道直線，直直朝他伸出了手。
工頭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什，什麽？”
“哦，他是讓你給工錢呢。”蘭婉婷連忙解釋。
“哦哦對。”工頭掏了掏口袋，直接抽了三張鈔票遞給小澤。
小澤疑惑接過錢，不是說兩百嗎？
工頭被他看得心虛，勉強扯了個笑，“你比較辛苦，以後工錢都給你算三百。”
幾個工人聞言忍不住起哄，“工頭，你這可不公平啊，我們一天才兩百呢。”
“就是，一碗水要端平啊。”
“去你們的。”工頭沒好氣罵了聲，“人啞巴比你們多幹了多少活知道不？”
“他叫小澤，不叫啞巴。”一旁蘭婉婷皺眉出聲。
“哦，小澤啊。”工頭笑容多了幾分討好，“不好意思，大家記得，以後誰也不許叫他啞巴，這樣可以了吧？”
蘭婉婷大概已經看出了些貓膩，她心裏暗自冷笑了聲，這些人，以前都沒少欺負小澤吧。
撿起地上的保溫桶，她笑得天真，“當然啦，只是我弟弟這個人，你們剛才也都看了，他平常不愛說話，但要是誰為難他……”
迎著女孩月牙似的笑眼，地上趙小威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不，不敢……沒人敢欺負澤哥……”
“那就好。”
蘭婉婷笑著收回了視線，她當然也知道，之前怎麽樣先不管，起碼今天過後再也沒人敢動小澤了……
兩人終於離開了工地。
回去路上，蘭婉婷一路都沒再開口，步子邁得飛快。
小澤跟在她旁邊，不住用眼睛偷看她，似乎想表達什麽。
卻被蘭婉婷直接無視了。
到家已經八點。
湯面灑了，只能重新煮。
進門後，小澤也不像往常那樣直接去洗澡，一直在蘭婉婷身邊跟前跟後，像條大寵物狗似的。
連她進廚房也跟了進去，一雙漆黑瞳仁眼巴巴地看著她，就差搖尾巴了。
蘭婉婷徑自打開冰箱，裏面有些空蕩蕩的，一想到以後夥食沒有了著落就忍不住嘆氣。
拿出僅有的兩個雞蛋和一點青菜，又從櫃子裏翻出一包方便面，想了想，又拿了一包。
小澤一直在旁邊，見狀又湊了過來。她拿方便面，他主動拆包；她拿雞蛋，他自覺拿碗打雞蛋；她拿青菜，他就幫忙洗菜切菜……事無巨細，將廚房小幫工的狀態演繹地淋漓盡致。
一邊切，一邊還偷偷觀察蘭婉婷的神色。
“篤篤篤……”
規律的切菜聲突然頓了下，正在煎蛋的蘭婉婷轉頭，望見男孩皺起濃眉，怔怔看著自己的手指。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才發現他居然切到了食指，血滴很快從傷口滲了出來……
“切菜就專心切菜，眼神往哪兒飄。”蘭婉婷急忙關火，轉身飛快從櫃子裏翻出碘伏和創口貼，“真是要被你氣死。”
手上本來就那麽多傷疤，現在又添了一道，加上之前打架時留下的淤青，看起來十分慘烈。
“會打架就牛了，拉你都拉不回來，這要是打出問題來，咱們賠都賠不起。”蘭婉婷語氣不好，下手也比平常用力。
小澤抖了抖手，無辜的表情就像一只小狼狗，跟之把人往死裏打的那副狠樣完全判若兩人。
“現在知道疼了，之前打人的時候怎麽不知道疼？”蘭婉婷放緩動作，嘴上卻依然沒好氣，“打兩下出氣就可以了，你還打不停，你以為你是銅墻鐵壁，那麽用力，自己手不痛嗎？”
小澤沒吭聲，任由她給他貼上創口貼，抿直的唇線卻緩緩彎了起來，漆黑的瞳仁裏有光漸漸凝聚，一點一點的，讓整張清雋的臉都亮了起來。
“笑，你還笑？不知道我都……”
蘭婉婷原本還板著臉數落他，被他這一笑也有些憋不住……說著說著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過說真的，看你教訓那個混蛋還挺爽的。哼，誰讓他那麽欺負人，還敢砸我們的保溫桶。”
笑歸笑，道理還是要講清楚，“以後遇到這種情況要克制，不能一直打一直打，會把人打出問題來的知道嗎？”
見他沒反應，她想了想，又問，“是不是……今天他說的那些話讓你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小澤臉上的笑容頓時消了，睫毛輕垂，眼底掠過一抹暗色。
蘭婉婷嘆了口氣，一邊收起碘伏，“我知道你以前吃了不少苦，如果你知道那些傷害你的人在哪裏，我們可以報警，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總有法律來懲罰他們。你……還記得他們叫什麽在哪裏嗎？”
小澤一臉迷惘。
他流浪了兩年，輾轉去過好幾個地方，對當初那個噩夢般的地方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印象……
見他搖頭，蘭婉婷安慰他，“沒事，以後想起來了我們再報警吧。喏，肚子餓了吧？”
小澤重重點頭。
“身上都是灰，你先去洗吧。”蘭婉婷趕他出廚房，“我自己來就行了，記得，下次可別這麽粗心大意了知道嗎？唉，說多了都覺得我自己好啰嗦。”
小澤輕彎了下唇，他喜歡聽她說話，也喜歡聽她的聲音，讓他一直聽都願意……
看著她轉身回到竈臺前，纖細的身影被燈光籠上一層暖融的光，他嘴角笑意更深，半晌才一步三頭地走了……
夜色漸濃，不大的廚房很快彌漫起濃濃的面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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