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

“我不會贍養郭麗麗的，原因你清楚。”沈津靠在墻上，雙手抱臂， “我不是聖母，今天大家能相安無事，在一張桌上吃飯，只是因為我長大了，郭麗麗收斂了，還有——你生病了。你的財產，我隨你怎麽處置，等你死後，我是不會再見她這個人的。”

“你就這麽絕情”沈子清沒想到兒子軟硬不吃。

“這不叫絕情，這叫是非分明。”沈津冷冰冰的陳述， “我不求你什麽了，婚姻嫁娶，你真的不用費心，也費不了心。好好養病吧，我想下樓透透氣。”

不等沈子清挽留，沈津就轉身離開了。他行色匆匆，蹬蹬蹬跑到客廳，隨便抓上一條圍巾，打開了房門。

“誒，沈津，幹嘛去啊衣服!衣服披上，外面涼……”郭麗麗的聲音，被他砰的一聲，關在了門裏面。電梯還沒到，他飛快的戳下降按鈕，生怕對方拿著衣服沖出來，到時候，兩人又要忍著惡心客套。結果，他高估了郭麗麗的做戲程度，電梯從三十二樓下來，中間停了三次，並沒有人從房裏出來，給他遞上一件保暖的大衣。

下了樓，沈津也不知道去哪兒，他茫然四顧，覺得自己一如六年前，像個無家可歸的孤兒。

最後，他摸到了馬路對面的中學。也許是因為天氣太冷，看門的保安不在。沈津裹著圍巾沿著熟悉的道路，一直走到體育館，然後坐在外面的臺階上吹風。

鄧女士葬禮結束後，沈子清甚至沒等上一個月，頭七一過，就讓郭麗麗搬進來了，還有十歲的沈玉珊，因為在外婆家過暑假，要等暑假過了再搬進來。沈津氣得砸了兩人臥室的床，還把郭麗麗的那些化妝品摔得稀巴爛。

沈子清一開始還勸他，說這些年郭麗麗沒問他要過錢，一直在外面租的房子。最近租約到期，反正人肯定是要搬進來的，晚搬不如早搬，也省得浪費租房子的錢。

“浪費錢大老板!你一年賺多少萬租房子都舍不得，是你白嫖還是她白賣啊”當時的沈津，整個人刻薄得像淬了毒。

回答他的，是狠狠一巴掌，打得他幾乎六親不認。

那天晚上，他也是跑到這裏，邀了幾個朋友瘋狂游泳。有個向來比較混的朋友，很是替他義憤填膺，提議大家幾個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老爸的姘頭綁起來，像那個香港影星劉什麽一樣，拍luo照!看她還敢不敢橫。

十六歲的少年，即使長到如今人畜無害，溫潤如玉。但也曾站在人生的分岔路口，猶豫不定過。

最後還是沈津破天荒抽了一次筋，在水裏嗆得死去活來，差點丟了半條命，才歇了這個破心思。

沈津在英國時總想，也許是鄧女士在天之靈，不忍心看到自己歧路失途，所以才做出這樣一個小小警告。後來想明白，沈津便和那群朋友斷了來往。連沈子清讓他去英國讀書，也沒有負隅頑抗，而是一口答應下來。

他實在後怕。

怕四個人住在一起，他會忍不住放出心中的惡獸。既然如此，只好把它關起來，離討厭的人遠遠的。畢竟，六年的倫敦生活，除了孤獨，也沒有其他可怕之處了。

沈津一個人想得出神，連沈玉珊過來也沒發覺。

“哥。”她站在臺階下，長發飛舞，手裏拿著一件羽絨服，是他落在客廳裏的那件。

“你怎麽找來的”沈津皺眉問。

“爸說，你可能在這裏。”女孩冷冷的說，把羽絨服交到沈津手裏。

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妹妹，沈津生不起氣來，出生不是她能選擇的。他道了聲謝，穿上衣服，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算給江少岷打個電話。

誰知女孩沒有走，沈玉珊站著看了他一會兒，坐了下來。

沈津疑惑的看著她。

“哥，我覺得你挺好的。不像媽說的那樣。”沈玉珊推了推眼鏡說。

“你媽”沈津搖搖頭，笑了下， “她怎麽說我的是不是說，我將來要和你搶家產你放心，我剛剛已經在書房放棄了。”

沈玉珊面無表情: “不止這些。我媽說你焉兒壞，有些人只是忤逆調皮，而你是壞了心，爛了根，幸好當初搬進來時，我還在外婆家過暑假，不然遭殃的很可能是我。”

沈津心裏一驚。

“哥，你當初是不是打算整我媽”沈玉珊黑黑的瞳仁盯著沈津。

“她是怎麽知道的”沈津沒想到那天發生在這座游泳館的事情，郭麗麗竟然知情。

“她說，有天晚上，有人從門外塞進一封匿名信，信上叫她老實點，不然有人會對付她。她和爸爸調了監控，發現是你同學。”沈玉珊說， “後來，她一直勸爸爸把你打發走，不然，家裏她住得不安心。”

沈津簡直想笑，當初他做混混富二代的時候，真是沒交到幾個好朋友，沒有交到幾個聰明朋友。

“你媽說得對，我確實焉兒壞。”沈津笑道。

“可是你給我帶了香水，你學是的獸醫。”沈玉珊一本正經地說， “我是一個能思考的人。我有眼睛和腦子，如果是你指使人放信，你怎麽可能不知道小區有監控那件事，是誤會。”

“那你錯了。”沈津起了逆反心理，不肯承認， “我就是壞人。剛剛，你爸以死相逼，要我娶江家小姐，拜托我以後照顧照顧你們。我直接拒絕，說只要他一死，我絕對不管你們的死活。我這麽冷血，怎麽不是壞人”

沈玉珊完全沒有動怒，反而淡淡的說: “我覺得你做得對。如果是我的話，我根本不會和爸廢話，讓他影響自己的心情。”

沈津楞楞的看著身邊的親妹，搞不懂她是什麽路數。

“當年我雖然小，但也能記事了。”沈玉珊脫下眼鏡，露出有些迷茫的眼神，看著臺階下的操場說， “我小時候，恨你和你媽，也恨我爸和我媽。有些大人趁我媽不在場，會陰陽怪氣嘲笑我是私生女，他們的孩子有樣學樣，我日日在學校裏受欺負。那時候我就在想，這一切究竟怪誰一開始，我怪你還有你媽，認為你們霸占了爸爸。後來懂事了，看電視劇，知道我媽這樣的人叫‘小三’，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便又在心裏討厭爸媽，每次放假，都要躲到鄉下去，不肯和他們親近。十歲那年的事，我作為旁觀者，都覺得我媽過分了，何況是你”

沈津實在沒想到，作為郭麗麗的女兒，沈玉珊的“三觀”竟然這麽正。

“而且，我覺得爸真的想太多。”沈玉珊嘴角露出一絲諷笑， “他都沒註意到，我媽最近的手機消息，多得有點不正常。以後的生活，不會有他想得那麽困難的。”

“你是說……”沈津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你不怕我告訴爸”

沈玉珊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哥，你不會的。”她說， “何必戳破呢”

兩人默默無言，沈津從兜裏掏出幾顆糖來，那是酒店提前贈送的聖誕節小禮物，江少岷把所有糖果都塞進了他兜裏。沈津給沈玉珊分了兩個，兩人坐在臺階上含著，等它融化。

風呼呼刮著，沈玉珊的話，解決了沈津很多問題，也給他留下了更多的問題。

兩人一直坐到保安回來，隔老遠轟人: “嘿!幹什麽的!學校不許外人進來，快走走走走走!”這才起身離開。

回去後，當天晚上，沈津就有點受涼，自己悄悄買了感冒藥吃，沒有告訴任何人。接下來幾天，沈津陪沈子清去醫院做檢查，沈子清的肺癌是中期，現在在吃阿斯利康這些進口成藥，不過，由於他年紀大，病情還是在逐漸惡化。

醫生和他們商量了第一次化療的事，讓他們決定用順鉑還是卡鉑。順鉑療效更好，但藥物反應更明顯，病人有可能承受不住。卡鉑雖然沒這麽痛苦，但生存幾率相對較低。大家勸沈子清先做一次順鉑，如果受不了再換。

在等待化療的日子裏，沈津見了幾個朋友，曾經喜歡的那個女生，也在萬達偶遇過一次。當時他在屈臣氏買洗面奶，帶回來的那瓶用光了，他隨便選了一瓶巴黎歐萊雅的。排隊結賬時，看到對面韓國料理店等位的人群中，有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她比高中圓潤一點點，沒有以前那種用腦過度，顯得苦瘦苦瘦的樣子。當然，打扮也好看了很多。坐在那裏，有一種小家碧玉的感覺。陪她等位的，應該是男朋友，兩個人雖然都在玩手機，但一直聊著天，頭也靠得很近。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當初發他弟弟卡時的那一位了。

“祝你幸福。”沈津沒有上前敘舊，只在心底默默說了句， “你放心，我也會幸福。”

回到家裏，他躲在房間給江少岷說這件事。

江少岷還頗有些吃醋: “為什麽要遇見她你怎麽不遇見我!我生氣了，反正以後遇見她，你也不可以看她。”

沈津覺得戀人有點無理取鬧，笑著說: “碰巧的事，我怎麽能控制。再說你又不在溫州，我怎麽遇見你難道要在夢裏遇見你啊”

“這個可以有。”江少岷大笑道， “不過留著下次吧，這一次，你先下來開門。”

“啊什麽意思”沈津的心砰砰砰跳了起來。

他打開房門，沖了下去。剛到客廳，就看到郭麗麗開著門，一臉警惕的問門外的年輕人: “小夥子，你找誰”

小夥子掛了電話，望著客廳裏傻不楞登的男朋友笑: “我找沈津呀。”

————————

今天下了新晉榜，最好名次二十五名，沒有沖到前二十，遺憾!另外決定不蹭玄學了，不過還是會定時發布在淩晨時分。你問為什麽因為發布時間統一，會讓我這個強迫癥覺得舒服一些。

PS:下午打農藥連跪六把，流下了委屈的淚水，在憤怒中以每小時1500的速度把字碼完了。我在思考，以後要不要跪幾把農藥再開始碼字。嘻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