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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XIV:美少女,中國制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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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XIV:美少女,中國制造

等我再次醒來時,已經不在監獄,而是躺回了自己的床上。鏡子中的自己尚且完好無損,但我閑不下來,立刻去找菲利克斯。

我無限後悔自己當時因為憤怒搬了出去,飛奔到他的房間,瘋狂地敲門。門卻“吱呀——”一聲開了,他根本沒鎖門。

菲利克斯只是安靜地靠在窗戶邊,腿上攤著一本卷軸。

盧克不在了,他不該是精神崩潰了嗎?

他轉身看見了我,慘淡地笑了一下。“戈登,你來了啊……我找到關於狼的新線索了。希羅多德說,在斯基泰有一個部落,人人都是法力強大的巫師,每個月都會變成狼人。”

他看上去只是有些勞累,完全不像是剛剛經歷過巨大打擊的人。我咽了咽口水,“菲利克斯,先談談你自己吧。”

“哦?”他擡起眉毛,語調裏全是不悅。

我深吸了一口氣,“盧克已經死了。”

菲利克斯搖了搖頭,“這怎麽可能?你看他像是會被殺死的人嗎?”

“菲利克斯……”我呼喚著他的名字上前,“無論他之前對你做了什麽,對你有多重要,現在都是面對現實的時候了。”

卷軸“咚”一聲掉在地上,菲利克斯站了起來,“戈登,你在說什麽?”

“你看見了,盧克想要背叛我們,他去找了波西傑克遜的女朋友,他想要逃離克洛諾斯,因為克洛諾斯要殺了他。”

“誰會殺自己最重要的副將!”菲利克斯脖子上的青筋一清二楚,瞳孔也再次縮成一條細線,但我不能再忍受下去。

“為了得到他的身體。”我沒有動搖,只是看著菲利克斯的眉頭越皺越緊,“你看見了,‘盧克’現在有金色的眼睛,那不是他的眼睛,他的靈魂被替換成了克洛諾斯的靈魂,你知道的那位盧克……已經消失了。”

菲利克斯向後退了一步,聲音開始顫抖,“沒有的事情。盧克不是還在那嗎……我看到他了……我看到他了。”

“你還記得在威奇塔的夢境裏,你的盧克沒有臉嗎?”我問道。

他張口就要反駁,但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你真正渴望的不是盧克,是一個能像父親一樣照顧你的角色。這樣的人,除了盧克之外還有很多。”

他慌了,綠色的眼睛裏滿是恐懼,“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是為了盧克的理想而加入泰坦軍的,才不是為了什麽……”

“你才是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你甚至不知道你想要什麽!”我忍無可忍,“你只是因為憎恨半神世界,憎恨命運,憎恨自己沒有獲得力量,所以想讓所有人為了你的憎恨陪葬!”

他的瞳孔忽然放大了,我都要以為自己的話起了作用。

“所以呢,那又怎麽樣?”

“如果我讓一切毀滅,那又怎麽樣?”

他常有的那種似人非人的感覺消失了,現在的他看上去像個普通十三歲少年,這才讓他說出的話更加觸目驚心。

“你——”

到頭來,他還是只在乎自己。

“那我的爸爸……還有我……還有我之前的生活——?”我喉嚨裏像是被什麽哽住,一下喘不上氣來。

這是最後一根稻草,我受不了了,我真的沒法再呆在他身邊了,我要離開他!恐懼和憤怒充滿了我的心,每一次脈搏跳動都像要壓爆我的血管,在一陣眩暈中,我轉身就走。菲利克斯還想抓住我,卻被我一把甩開。

“你站住——”

“啪——”

我想都沒想,直接給了他一巴掌。在他臉頰上留下一條紅印讓我意想不到地興奮起來,我從沒出手打過人,但我早該怎麽做的,好像這一巴掌不是打菲利克斯,我也不是因為他的言論而憤怒,只是壓抑了太久,我憋屈了太久,我做了太久受氣包、和事佬,我受夠了,我要讓別人,不只是菲利克斯,都嘗嘗這種感覺!

他僵住了。

“你竟然敢——你瘋了,你要做什麽?!”

“啪——”

我用力一推,他往後“咚”一聲倒在門上。

“我是來告訴你,我不和你玩什麽改革世界的小游戲了!我要走了,我總有一天會拯救自己、拯救爸爸,成為真正的男人!”我指著他的鼻子,“但你,就留在這裏,永遠給盧克當孫子吧!”

我大踏步離開,心裏從來沒覺得這麽舒暢過。菲利克斯沒有追上來,誰在乎他在幹什麽?!

—————————————

聽著自己腳步的“咚咚”聲,我簡直熱血沸騰,似乎只是這幾句話就讓我長高了,但越是向前走,我越是意識到自己沒有方向,而哪怕是這神氣的腳步,也只是在字面意思的“賊船”上。

一腔熱血慢慢冷了下來,我竟然對菲利克斯生出一絲同情。爸爸曾經給我講:二戰後期,日本社會被拖垮,戰鬥機找不到鋼片,有些部位甚至用塑料湊合,即使如此,政府依舊拒絕投降,他們命令那劣質的戰鬥機在任務中撞向敵方飛機,自取毀滅。

“人們在戰爭中會變得瘋狂。在一件事上投入太多,即使知道自己錯了,還是會選擇堅持。”

就這麽想著,我竟然溜達到了樓上幾層的溫室,這裏也是金燦燦的,聽說是泰坦軍的讚助人克勞狄奧先生的一點小愛好。看到植物總能稍微讓我心情好點,我坐在一片鳶尾花中間,想著逃脫的對策。忽然間,在那一片鳶尾花中綻開一朵……水仙?

又有幾朵水仙開始綻放,這幾朵花似乎連成一條線,朝著一個方向。在我猶豫的片刻,不遠處又開了幾朵。

有這麽巧的事?這不會是?!

我就這麽跟著盛開的水仙,一只追到了一尊雪白的大理石噴泉邊,噴泉中立著一尊女神的雕像,清澈的水在她腳下流淌。

“你好,戈登山田。”女神說。

顯靈啦!我被嚇得差點跪了下去。

“女神……大人,小的無意冒犯!”

沒想到女神撲哧一聲笑了:“你竟然認為我是女神!”

她一揮手,解除了身上的迷霧魔法,變成了一個正常人類少女的樣子——銀白色的長發,藍色的眼睛,就像盧娜洛夫古德。

“是你……那個綁架我的黑衣女孩!”我驚叫道,“可惡,你扮成女神騙我!”

“與其說是騙你,不如說是自保,要不然我怎麽留到現在?”她對我翻了個白眼,“你看,大家都以為我是女神雕像。”

“才不是呢!你在泰坦軍裝作是奧林匹斯諸神,到現在還沒被捅還真是奇跡!”

“可笑,誰說我裝作女神就會被捅了。”她瞪了我一眼,“你在這裏住了那麽久,都沒發現這裏的裝飾極為古典嗎?說實話一開始我還有些吃驚於勝利女神和時序女神的雕像,但我很快明白了,泰坦統治下並沒有輝煌的文化,現在又需要附庸風雅,只能文化挪用了。”

我上前拉住裹在她身上的波洛袍,結果摸到了下面的商標,原來這是她順來的床單!

“義烏床小商品市場……好家夥,中國制造!你淪落到用床單當袍子了?!”我想起我小時候確實很喜歡把自己裹在床單裏,幻想自己那是天皇的和服。

她很是不滿地瞪了我一眼,“你不知道古希臘的衣服本來就是可以用來當被子的嗎?”

我們倆對峙了一會兒,誰都沒有說話。

她終於憋不住了,只能先開口。“你不求我嗎?”

“啊?我求你幹什麽?”

“餵餵餵,剛才是誰告訴菲利克斯他要離開這個地方,卻苦於找不到方法呢?”

“你……你怎麽知道?”我後退了幾步。

“蕨類植物告訴我的?”

我們又大眼瞪小眼。

“也就是說,你通過這植物監視了這艘船?”

“要是那樣就好了,但只有我的特殊種子才有這種功效,它們都是生長在隱秘角落的寄生植物,所以我看到的東西很有限,克洛諾斯他們更是無法接近。”

我忽然想起來她來的目的。“你找到克洛芙·賀了嗎?”

她沈默了。“賀椿不記得我了。”

雖然替她感到抱歉,但這正如我所料。

“但既然你還在這裏,說明克洛芙沒有暴露你。”

“她……放我走了。我告訴她我會離開,但我瞞著她待了下來。”她忽然哽住了,為了避免失態只能停下。

“關於你的記憶被摘除了一部分。我剛來泰坦軍的時候,無意打翻了亞麗杭德拉·托雷斯房間裏的一個瓶子……我看到了她在混血營和你的記憶。”我有點緊張地說道,希望這個信息能幫助她。

“原來是她……我就該知道的,當年她和我們一起住在十一號小屋。”女孩不再犀利,“每年回到混血營,人數都會變少,離開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加入了泰坦軍,像你這樣從沒去過混血營的人真的很少。”

“那裏到底怎麽樣?”我還是按耐不住好奇心。

“就像所有地方,有不少問題:營地裏會互相霸淩,集體活動安全堪憂,十幾歲的孩子是不是必須打一場世界大戰。”

聽上去就像菲利克斯說的那樣。“那你為什麽還支持奧林匹斯?”

“因為我的朋友還在那裏。”

“克洛芙在泰坦軍。”

“因為我需要所有的朋友,但她只需要母親的認可。”

我有點詫異,因為我正是反對母親才加入的泰坦軍。

女孩繼續說道:“賀椿從小就在福利院長大,條件相當拮據。我們只知道她的父親是個留學生,簽證過期後變成了非法移民,必須被遣返,但賀椿有美國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把女兒留在了美國,或許是因為愧疚,他給賀椿留下了他唯一值錢的東西——一個金手鐲。”

“如果她爸爸是個拮據的留學生,怎麽會有金手鐲這種女人才佩戴的奢華首飾?”

“沒人知道。但結果就是,一直以來都孤身一人的賀椿,在她的母親赫卡忒現身之後,就不加質疑地追隨她。她本來就是討好型人格,在她那種福利院,只有裝作乖順的亞裔女人才能生存下去。”

我看著心碎的女孩,忽然想到自己和菲利克斯,明明一直在一起,但永遠都有不可調和的沖突。

“賀椿其實沒那麽討厭混血營。混血營就是一所半神的學校,大家的沖突都是十幾歲小孩子那種鬧別扭,只是因為所有人都是更強大的半神,所以問題和裂痕才會越來越大。”她補充道,“奧林匹斯不讓小神承認他們的孩子,把他們都塞進了十一號小屋——”

“等一下,”我打斷她,“如果你也是得墨忒耳的孩子,你不該住在四號小屋嗎?難道你沒有被認領?”

她看著遠處發呆,“是啊,我沒被認領。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孩子也是如此。”

“菲利克斯……”

“但他加入了泰坦軍,而我沒有呢。”

我還是覺得這麽說有些不公平,“你至少有操控植物的力量吧,他什麽都沒有。”

“他覺得自己生來就該擁有強大的力量和至高的權利,”她正色道,“但實際上,沒什麽是任何人‘該有’的,有些人沒有父母,有些人身體殘疾,有些人出身貧困……沒有一個人的身體完全健康,沒有一個人的家庭毫無沖突,沒有一個人的財富用之不竭,但當我們說到‘人’的時候,我們不會考慮這些‘特殊情況’,即使這些情況並不特殊。”

“可是……難道擁有健全的身體和幸福的家庭是一件壞事嗎?”

“戈登,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因為沒有得到‘應得’的母愛而心生怨恨,但你怨恨的究竟是你的母親,還是你自己?”

我呆住了,直到她把一朵花別到我的衣服上:“這是特殊的花,你操控她開合,我這裏的另一朵花會有一樣的反應,如果有什麽消息就給我發摩斯電碼。‘開’記作‘一長’,‘閉’記作‘一短’,好了,我的監視植物告訴我有人要來了,你快走!”

我轉身,卻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她又恢覆了那暴躁的性格,譏諷地笑了笑,“這都不知道,你也太蠢了,我叫傑西卡·沃特納(Jessica Wat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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