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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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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第四章

寧離面色坦然,昏黃的霞光映在她的眉眼處,流光霧霭,暮雲重重,空中散發著一股新雪特有的冷雪氣息,“何時訂親。”她略過了孟歲璟的問題,隨意問。

“不知道,大約也就這兩個月的事情罷,反正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了。”孟歲璟凝著她的眉眼,心頭思緒頗為雜亂。

她的指尖輕輕撥動佛珠,寧離垂下了頭,繼續笑:“哦。”面上並無任何不悅,慢吞吞道:“是好事啊。”她是真的瞧不出一絲的不高興,孟歲璟緩聲道:“你當真如此想?”

寧離聞言擡頭輕輕的笑了笑,笑意帶著些索然無味,“次兄就莫要試探我了,以前的事是我的錯,我不會再那樣了。”

本就是她行事太過肆無忌憚,放不準自己的位置,仗著孟歲檀的縱容,不斷的試探旁人的底線,不怪孟歲璟對她如此防備,再深厚的情誼終歸不是親生的,隔著一層。

孟歲璟視線有些閃爍,啟唇張了張,到底還是沒有說什麽,岔開了話頭:“這幾年過的可好?”

寧離波瀾不驚的點了點頭,雲淡風輕的說:“挺好的,寺廟清凈,沒什麽人打擾,就成日裏抄抄佛經,打打座。”

“我叫廚房做了些你愛吃的菜,一道用些罷。”二人以往時常聚在一起吃飯,孟歲璟也是存了想同寧離多說幾句話的心思。

可寧離卻客氣拒絕:“多謝次兄,還是算了,我叫阿喜端了回房吃。”如今,許多雙眼睛都看著,剛回來便同孟歲璟走的過近總是不大好的。

孟歲璟有些失望,但也沒說什麽,只是由著她轉身離開。

傍晚的孟府小徑上沒什麽人,大多都在自己的院子裏同家人一起,寧離孤寂的同阿喜走在小徑上,小徑的雪還未消散,薄薄一層覆在路上,阿喜手上提著廚房的飯菜,如今她已然不覆從前,沒有人會願意來伺候她,討好她,孟府能有她一個容身之處已然是網開一面。

“還是二郎好啊,女郎瞧,還有您最喜歡炙羊肉呢。”阿喜咽了咽口水,直勾勾的盯著食盒裏的東西,寧離軟了視線,“你喜歡便多吃些。”這幾年她在寺廟待久了,早就不食葷,對阿喜也是愧疚的,原本她不必隨自己吃苦,但是仍舊執拗的跟著她,在寺廟中茹素。

阿喜左右瞧了瞧,便從食盒中捏了一塊椰蓉酥出來,先給寧離塞了一塊兒,隨即又往自己嘴中塞了一塊兒。

寧離有些好笑,正欲把手中的椰蓉酥也塞到阿喜嘴中時,餘光一晃,便瞧見迎面而來一道身影,長身玉立,冰冷寒肅的氣勢繚繞在身側。

她登時一僵,有些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

孟歲檀應當是剛下值,緋紅官服還未脫下,微風拂過他寬大的袖袍,他目不斜視的沿著長廊而來,將將踏上小徑。

按照她給自己的規束,接下來應當是客客氣氣大大方方的同他問一聲兄長好,然後規矩行禮,再然後寒暄幾句,若是他對自己仍舊是不搭理,便有點兒眼色盡快離開。

寧離還在發呆,便見對面清冷的、虛無的視線有了實質,輕飄飄的落在了她身上。

她唇囁喏著不知道說什麽。

陰沈的天際飄散著零星碎雪,凝在了她的長睫上,寒風自長廊襲來,凍的寧離白嫩的鼻尖、臉頰上滲出淺淡的緋紅,有種水光粼粼之美。

寧離覺得孟歲檀應該不想看見自己,便想走,但是已經看見她了,一句話不說就走不大禮貌,想打招呼,但喉頭跟塞住一般,不知道該說什麽。

恍惚間,三年前那副溫和的面容與眼前冷肅的面容重合幾乎下一瞬,阿兄二字便要脫口而出。

但又驟然驚醒,生生咽下了那二字。

這三年,日日夜夜,她都在給阿兄寫信,告訴他自己錯了,期盼的結果日日落空,她便也從夢中醒了過來。

人走近了,她不得不硬著頭皮打招呼:“兄長。”

是親近而有距離感的稱呼,寧離松了口氣,又順著稱呼依著規矩行了一個屈膝禮,全程,她沒有直視孟歲檀的眼睛,冰涼的手緊緊地攥在衣袖中。

“手中拿著什麽?”寬廣而低沈的音色敲擊著寧離的心扉,像玉石一般寒涼。

沒了溫情,寧離才恍惚發覺孟歲檀冰冷的可怕。

“次兄叫廚房給妹妹做了些吃食,也算是為妹妹接風洗塵罷。”,她側過臉掩飾般的瞧了孟歲檀一眼,很快的低下了頭。

她神情平淡,聲音低不可聞,孟歲檀視線發散了半響,隨即凝神,卻只瞧見她的發旋,有些不滿她的低頭,但是也沒說什麽。

“若想待在孟府,便是要守孟府的規矩,日後,莫要做出在這兒吃東西的不雅行徑。”孟歲檀隱隱皺起了眉頭,看了眼阿喜塞得滿滿的懵然的面容。

寧離心間一哽,但面上不顯:“是,兄長教訓的是,寧離日後定不會了。”

沒等孟歲檀有下一步行動她搶先一步開口:“那寧離便先回去了。”說完,她低著頭轉身便要走。

“站住。”身後傳來孟歲檀毫無波瀾的聲音。

寧離頓住了腳,深深的吸了口氣,孟歲檀面容隱隱有些不悅:“我許你走了?”

直到這時,寧離游離的心思才歸於原位,以前是她被縱容成性,對於孟歲檀的性子實則她並不算太了解,人人道他冷面薄情,唯利是圖,一言一語皆是算計,現在她隱隱發覺,孟歲檀對人有不一樣的面孔。

孟歲檀收回了對她的寬和縱容。

她自然做好了被冷待的準備,卻受不了孟歲檀對她呵斥規訓的模樣。

寧離硬生生的止住了逃離的腳步,深吸了一口氣,不得不轉回身勉強笑道:“兄長還有何事。”

三年的疏離和冷淡讓她吃盡了苦頭,寧離只想安分的待在院子的一角,若是日後能有機會,帶著這份情誼搬出孟府,那是再好不過了。

孟歲檀眼睛瞇了瞇:“離家許久,規矩都忘了,把頭擡起來,說話要看人的眼睛。”他不是在打商量,孟歲檀身為長子,規訓弟妹是應當的職責,寧離卻還是如三年前那般不想聽。

只是時移世易,今非昔比,沒落的鳳凰比雞慘,何況她還不是鳳凰。

寧離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擡起頭,這三年她習慣性的不看人,仿佛這樣便能很好的保護自己。

二人視線對視,她被驚得倉皇挪開,孟歲檀則沒什麽耐心得徑直略過她離去,細瞧身影還有些倉促,寧離卻深深地吐了口氣,眉眼倦怠,阿喜低低道:“女郎對不起,奴婢害您被郎君罵了。”

寧離搖頭:“不怪你。”是她自己不惹人待見。

……

孟歲檀回了參橫居,懷泉本來輕松的心情在看到孟歲檀極差的臉色後登時警惕了起來,這是怎麽了,怎麽這副模樣,但是秉持著勸誡的心情,忐忑開口:“郎君這是因何生氣?君大夫說了,您的身體不能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滾。”孟歲檀摁著眉心斥道。

懷泉腦袋發脹的退了出去。

而寧離已經緩了過來,食盒中的菜早就涼了,寧離也早就沒了吃飯的心思,捧著一壺醉花釀喝。

帶回來的行李根本沒有多少,她以前的東西都是孟歲檀給她置辦的,是孟府的東西,不是她的,想要收回去便是一句話的事。

翌日晨,她被外頭的吵鬧聲吵醒了,寧離扶了扶宿醉的腦袋,嗅了嗅渾身的酒氣,有些嫌棄的起了身喚:“阿喜。”

外頭無人應答,反倒是一聲高傲譏諷的聲音響起:“喲,瞧瞧咱們這二娘子,還當是三年前呢,娘子的架子擺得可真大。”

寧離聽出來了,是孟令臻的聲音,這是找茬的迫不及待倒上門了,寧離冷靜的沒有理會,起身慢吞吞的披了個鬥篷,理了理睡亂的頭發,打開了門。

阿喜縮著肩膀站在一邊兒,瞧見她出來了,趕緊躲到了她身旁,委委屈屈:“女郎。”

孟令臻瞧見她那副裝模作樣的樣子就嫌惡的不行,再者過去許多年她都被寧離壓一頭,這仇她早就記了許多年了。

如今可算是能翻身欣賞寧離這番落魄的姿態,孟令臻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寧小娘子,好久不見啊。”孟令臻戲謔道,上下從頭到腳的掃視了一番,“一別三年,寒酸了不少。”

寧離神色淡淡:“大早上的你來做什麽。”她知道孟令臻一向同自己不合,但是沒想到她這般大膽,遮掩都不遮掩。

孟令臻被她這話激得脾氣上來了,擡起了下巴,神色高高在上:“這孟府是我家,我想去哪兒便去哪兒,寧離,擺正你的位置,這都什麽時辰了,還不去給祖母、阿娘請安,還有,你該喚我一聲孟三娘子。”

寧離這才想起來,孟府有晨昏定省的規矩,老太太辰時左右便起來了,府裏的郎君女郎便得在壽安堂候著,請了安,孟老太太若是有心情便留下用飯,若是沒心情,便遣散了人。

她以前犯懶,時常裝病不去,孟老太太早就對此頗有微詞,奈何孟歲檀縱著她,便說若是病了那便不必去了,孟家雖重規矩,但寧離總是那個例外。

如今她剛回來第一日便犯了忌諱,寧離暗道自己昨夜不該喝那多酒。

思及此,她嘆了口氣,低眉順眼:“是,是寧離的錯。”

孟令臻滿心暢快:“就這一句認錯便過去了?家規中說了,若是不尊長輩的,得在祠堂罰跪才是。”

寧離靜靜的同她對視,最終敗下陣來,罷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想在有能力離開前再被一句話發配到別處關起來:“是,寧離這便去祠堂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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