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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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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40

漫天鋪地的水爭先恐後湧入鼻喉, 虞楚黛越來越失力。

他是要她死。

忽然,她唇上一沈,咬緊的牙關被撬開。

空氣進入她口中, 帶來生機。

虞楚黛本已垂落的手,本能地拽住空氣源頭。

水光朦朧遮眼,她在迷茫中看見高龍啟的臉。

她緊緊抱住他的腰背, 雙手攀附往上, 尋至他脖頸間, 用盡全力摟住, 仿佛要將他揉進自己身體裏。

唇亦是如此。

她貼合住他的唇,拼命汲取他呼吸中的絲絲空氣。

不夠,根本就不夠。

好難受。

她顧不得許多, 將舌探入他口中。

這樣做, 明明沒有任何用處, 她卻將其當成救命稻草,好似能從他口中搶到哪怕一點點空氣。

她胡亂舔舐,毫無章法。

直到體內的空氣再也支撐不住。

她力竭,扣在他頸間的手漸漸無力松弛,吻著他的唇不再緊密。

整個人, 再也當不了攀援附著的藤蔓,緩緩往下墜落。

忽然, 她腰間被一股力往上帶。

水花陣陣後,窒息感驟然消散。

“咳咳咳咳咳——”

虞楚黛猛嗆幾口水,一陣狂咳,張開嘴, 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溺水的滋味太可怕。

罪魁禍首,就站在她身前。

虞楚黛捂住胸口, 呼吸平順後,擡眸看著他。

他不該給她個解釋嗎?

這般整她,總得有個緣由才是。

高龍啟一言不發。

他往岸邊走去,上岸後,徑直離開溫泉。

虞楚黛望著他的背影,靈光一現。

或許,高龍啟這樣做,並沒什麽特殊原因。

他發病或殺人,從來是看心情,需要任何理由嗎?

所以說,方才他是一時興起打算殺了她,但是,又不知為何,在最後關頭將她撈了上來,饒她一命。

虞楚黛有些惶恐的心情,瞬間鎮定下來。

他真的不會殺她。

雖然這次折騰得厲害,他看上去也十分陰郁,但終究沒要她的命。

在他發癲的時候,在她毫無反抗之機的時候,她存活了下來。

這個……何嘗不是一種巨大的勝利?

但是有一件事她想不通。

高龍啟在水裏給她渡氣是幾個意思。

甘泉宮的溫泉池並沒有很深,正常情況下,她完全能站穩。

即使跌倒,她摸索一會兒,也能起來。

剛才是高龍啟將她按進水中,她才會差點淹死。

他把她按進水裏,再又自己浸入水裏,去給她渡氣。

……正常人做不出來這事兒,只能理解為,果然是在發癲。

虞楚黛甩甩滿臉的水,走到岸邊,爬上來。

她躺在池邊,呼吸好一會兒,才有力氣收拾好自己,回到前殿。

* * * * * *

最近這兩天,高龍啟很別扭,且跟之前暴力自殘的別扭不同。

溫泉之後,虞楚黛原以為高龍啟心情不好,會回到乾華宮住,不料,他仍留在甘泉宮裏。

白天,他依舊躺在貴妃榻上半死不活。

夜裏,他睡在虞楚黛床上,但會背對著她,不搭理她。但是,到了次日早上,她醒來時,卻總發現自己躺在他懷中,摟著他。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先動的手。

高龍啟不同她講話,她更不會主動去問,便就這麽著吧。

她無所謂。

反而,自從在溫泉裏逃過一劫後,虞楚黛心態越發穩健。

高龍啟鬧脾氣純屬是他個人性格因素,跟她無關,他發瘋歸發瘋,又不會真殺她。

因此,安全感杠杠的。

她便照常度日,玩她自己的寶石串珠。

從私庫拿來的寶石種類繁多,顏色各異,每一顆都是極品中的極品。

她拿絲線串出各種項鏈和手串。

結香會打絡子,繡香囊,她就拿寶石裝飾這些東西。

她沈迷在某樣事情裏時,會有股不知疲倦的瘋勁兒。

玩皮影那幾天,她能沒日沒夜背唱詞,布置場景,現在就能一刻不停地串珠,要不是顧忌著高龍啟還在,她甚至會宵衣旰食。

好好的甘泉宮,被她堆滿絲線和寶石,化身小作坊。

不過兩三天光景,她床幔上就掛滿了各色纘珠香囊和寶石絡子。

項鏈和手串,更是串出一大堆。

她一個人,只有一個脖子,兩只手,根本戴不完。

於是,這些好東西,全都便宜了甘泉宮的宮人們。

宮女們每人一條項鏈,太監們每人一條手串。

連黑虎脖子上的韁繩,都鑲上了一顆拳頭大的祖母綠。它好像知道自己現在身價倍增,時時刻刻都驕傲仰頭。

甘泉宮的宮人們在外行走,消息很快傳開,不僅其他宮人們羨慕,連宮妃們都忍不住暗自艷羨。

這種成色罕見的項鏈,她們入宮後見都沒見過,若是想買一條,怕是攢月例攢個十年二十年,都買不起。

可見,如今甘泉宮裏那位虞貴妃,是多麽受寵,宮裏的下人們,都富貴至此。

心思靈活的宮妃,由此打起主意來。

* * * * * *

結香端著些盒子,找到虞楚黛,稟告道:“方才有五位妃嬪前來問候娘娘,說是承蒙娘娘關照,最近娘娘一直閉門不出,她們心中擔憂,就送了些東西過來,希望能給娘娘解解悶兒。禮品都在這裏,奴婢將她們的名字都一一寫上了。”

虞楚黛打開看看。

有糕點,模樣做成了各種小狗小貓形狀,頗為可愛。

有手帕,刺繡栩栩如生,一看便是費了大工夫。

還有一份手抄的《金剛經》,字體清秀,無一處修改墨跡。

她先前被德妃罰,親自抄過《金剛經》,很清楚要抄寫出一份毫無錯漏的經文有多難。

虞楚黛問道:“她們人呢?我可要接見下?”

結香道:“她們說,聽說陛下在甘泉宮中,不敢叨擾陛下和娘娘,因此將東西交給奴婢,行禮後便離去了。”

虞楚黛笑道:“那倒是挺好,我也不擅長這種你來我往的場合。不過人家一番好意,我也不能白拿。”

桌上還有一大堆項鏈和手串,她拿幾條,交給結香,道:“你替我包好還禮吧。”

結香笑道:“這些珠寶,都很貴重,娘娘如此還禮,入不敷出啊。”

虞楚黛道:“沒關系,其他東西我也沒有,就這個多,庫房還有好幾箱,用不完。想來女孩子們都喜歡亮閃閃的珠寶,送這些也省心。”

結香收下珠寶,前去裝盒回禮。

如此一來,消息傳得更為廣泛,妃嬪們紛紛來甘泉宮獻禮討好。

虞楚黛串好的項鏈和手串根本不夠用。

送完後,她變身串珠女工,匆忙串上一天後,徹底對此事失去興趣。

她讓宮人們將珠寶和絲線通通收進倉庫裏,甩手不幹。

再有妃子送禮,就讓結香去倉庫隨便挑選點回禮打發掉,她反正是串不動了。

夜風呼嘯,她去溫泉中泡澡解乏,嘗到久違的閑適。

回到寢宮裏,她躺到高龍啟身旁,長舒一口氣。

還是躺平最舒服。

老爹說得對,她做事就是一時興起,興致散了便不再喜歡。

串什麽破珠子,沒事找罪受。

高龍啟見她過來,冷哼一聲。

虞楚黛想起來,今晚還沒給陛下換藥。

她支棱起身子,取來藥膏和棉紗。

拆下高龍啟腰間棉紗後,傷口出現化膿跡象。

虞楚黛道:“前幾天傷口本好好的,想來是那日在溫泉中泡過水,才會如此。陛下,妾身去叫太醫來瞧瞧吧。”

剛泡過水那晚,她就說過得讓太醫看看,高龍啟不讓,現在果然被她說中,病情加重。

高龍啟道:“不。”

他不肯,她也無法強迫他。

只是,化膿的傷口,她不知該如何處理。

高龍啟拿出把小刀遞給她,“割開,擠出膿血。”

虞楚黛道:“會很痛的。”

高龍啟低頭看下傷口,自己持刀,將傷口劃破擠血,動作幹凈利落,毫不遲疑,仿佛那些血肉不是長在他自己身上,而是屬於別人。

虞楚黛看得肉疼,雙手摩挲自己的腿。

高龍啟註意到她的小動作,道:“又不是割你,你怕什麽?”

虞楚黛道:“陛下不痛嗎?”

高龍啟頭都沒擡,“習慣就好。”

這種事也能習慣?

不可能。

她永遠不可能。

高龍啟處理完傷口,將刀扔回托盤上,道:“好了,給朕上藥。”

虞楚黛拿起藥膏,塗抹在他腰間傷處,又拿起棉紗,替他包裹。

他坐著,棉紗需要環繞著包裹。她只能湊近他,將手中棉紗從他身後繞過,同他靠地極近。

“貴妃就沒有什麽話想跟朕說?朕在溫泉中,救過你一條命。”

他的聲音很近,很沈。

虞楚黛擡頭望他,悶聲道:“陛下這話就有點不講道理吧。要不是你將我往下拽,我也不會險些溺死在溫泉裏。溫泉那麽淺,要是真溺斃在裏頭……死後都得被人當笑話講。”

他不覺得自己的話略無恥嗎?

高龍啟放開她,兀自躺下。

溫泉那事,當時他確實生出了殺意,只是眼看她掙紮墜落,終究忍不住停手。

虞楚黛見高龍啟陰郁依舊,握著袖子裏的東西,猶豫不決。

她猶豫問道:“妾身沒見過陛下戴任何首飾,是不喜歡嗎?”

他連發冠都戴得少,在她宮裏這段日子,每天都是墨發如瀑,隨意至極。

哪裏像個君主,完全一副艷鬼模樣。

高龍啟冷哼一聲,道:“累贅之物。”

虞楚黛望向自己袖中的手串。

這個手串,她精挑細選,改了好幾版,做了好多天。

幸虧沒冒冒失失送給他。

人家壓根不喜歡這些,搞不好還會嫌棄她多事。

說不定,他從前的妃嬪就拿這些小玩意兒討好過他,卻因此受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還是別將他視為普通人為妙。

盤算間,她手中的珠串滑落。

砸在地磚上,琤琤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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