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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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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一

伏危去衙門上值雖還靠著素輿出行, 但在衙門中都是拄著拐杖行走,不需再讓人推著素輿。

年前伏震沒有到衙門上值的時候,伏危上值時絕不會碰一滴茶水, 杜絕旁人幫忙解手的問題,便是有伏震做掩護,伏危去茅房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如今不用做再演戲了,也暗暗松了一口氣。

他便是沒說,來上值的時候,虞瀅還是給他準備了一壺涼茶。

伏危出門的時候,虞瀅還打趣著說他也不用午間和晚間一下值就往茅廁跑了。

伏危飲了一口涼茶, 蓋上竹筒後放置在一旁, 拄著拐杖從桌後站起, 走到書架前尋找文書。

洛典史從外進來, 看到伏危站立在書架前,一楞。

雖然早幾日就知曉了, 但每回見了, 都還是會稱奇。

伏危的雙腿,便是洛記醫館的大夫看的診。

他今日還聽那大夫說起伏危雙腿的事情。

說伏危的雙腿是被人用棍棒直接蠻力打斷的, 而且似乎怕他的腿能治好, 所以不止打了一遍。

也因此, 都猜測是那被替換的真公子所為,不然誰對伏危有這麽大的仇恨?

以當時的情況來說,就玉縣大夫的醫術而言, 還真的治不了伏危雙腿。

現在想來, 餘娘子的醫術, 他那有歪心思的兄長就是再追趕十年也追趕不上。

伏危一支拐杖倚在書架前,一臂夾著另一支拐杖查找卷宗文書, 姿勢不僅費勁的,還極其不方便。

洛典史走到伏危身旁,詢問道:“伏先生要尋什麽,可要在下幫忙?”

伏危已然找到了自己想找的文書,取下後遞給洛典史,溫潤一笑:“那便勞煩洛典史幫我放到案上。”

洛典史接過幾卷竹簡文書,隨後夾在腋下,伸手欲扶。

伏危雙臂撐著拐杖,笑道:“這點路,不用扶。”

說著,自己慢騰騰地走到了桌後坐下。

洛典史把文書放在了桌面上,問:“餘娘子可說伏先生的腿何時能不用拐杖?”

伏危把拐杖放在桌尾倚著,坐定後似思索了片刻,才道:“聽她說要看我筋骨愈合的程度,愈合得好的話,大概兩個月,若是不好的話,估計三個月到六個月。”

洛典史道:“餘娘子醫術了得,估計不用兩個月,先生便能恢覆如初。”

伏危笑了笑:“承典史吉言,希望兩個月內便能恢覆。”

洛典史也笑了笑,但隨即想起大夫所言,那腿是被人硬生生打斷,且不止打了一次的事,心頭便忽然多了幾分擔憂。

想了想,雖知道伏危心裏有數,但還是開口提醒:“先生腿骨接好了,往後還是不能掉以輕心,畢竟有些人的心一時陰暗,也是一世陰暗。”

伏危展開竹簡的動作略微一頓,隨而平展在桌上,擡起目光,一笑:“多謝洛典史提醒,我定會小心謹慎。”

說了一會話後,洛典史想起自己尋伏危的目的,商議之後,便離開了庫房。

人離開後,伏危臉色的笑意才淡去。

*

因虞瀅醫治好伏危雙腿,外邊都傳她醫術了得,不僅是本縣的百姓,還有其他縣的百姓也都找到了永熹堂來,看病的人也隨之多了起來。

病人一多,虞瀅手工的時間也就延長了。

傍晚回來時,聽伏寧說伏危下值回來後就待在書房,不讓人進去,待了大概一個時辰了。

到用暮食的時候,虞瀅才去喊他。

半晌後,伏危才把書房門打開。

書房窄小,虞瀅的目光略過他,一眼就瞧到了桌面上的圖紙,雖然看不清楚畫的是什麽,但卻能看得出來不是人像,而是物。

收回目光,看向伏危:“先用膳,用完再來忙活。”

伏危點了頭,出了屋子,轉身把房門闔上。

虞瀅她走去堂屋時,還是低聲與她說了:“我最近要做一些便於藏身的防身利器,也給你做一份小巧的。”

既然是防身的,虞瀅也沒有拒絕。

伏危做防身利器的目的,她是清楚的。

她雖然沒有傷人之心,但架不住旁人有傷她的心思。

*

來醫館看診的男子,越發的多了。

畢竟有許多人是大老遠跑來的,虞瀅起先還會在醫館外頭支個桌子來診疾。

可多為小病,尋常醫館都能治好,這些一折騰下來,來醫館裏邊瞧病的人就少了。

許多女子瞧病,都是不想讓人知道的,如今門前終日有男子徘徊,來瞧病的女子自然是驟減。

醫館外頭喧鬧,二樓也沒了生意。

虞瀅心裏也愁得很。

之後幾日雖讓人拒絕,可架不住有各樣各式的人。

有人在醫館門前跪下,哀求診治。

也有人脾氣暴躁,在門口罵罵咧咧,說是自顧就男尊女卑,憑什麽只給女子瞧病,不給男子瞧病,分明是眼中沒有尊卑!

煩惱得很,虞瀅索性就讓人早早關了門,收工回家!

因為煩惱,所以連食欲都沒了,幾口飯後,便放下了碗筷回了屋。

飯桌上的幾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說些什麽來勸慰她。

伏危站起身看向大搜,道:“勞煩大嫂晚些時候幫忙做一些夜宵。”

溫杏連忙應“好。”

伏危道了一聲“慢用”後,便轉身入了屋子。

闔上房,坐在桌前的虞瀅回過神來,疑惑地望向伏危:“你吃好了?”

伏危點了點頭,而後走到她身旁坐了下來。

提壺倒茶:“在為醫館的事情煩心?”

虞瀅“嗯”了一聲,繼而道:“醫館原是專醫女子的,所以倒是不大會影響其他幾家醫館,可現在來瞧病的不止是女子,也有男子,有些遠道而來的我也就瞧了,可這麻煩卻是一茬接著一茬。”

虞瀅把醫館的情況與伏危說了。

“還有,不僅是外地的,還有本縣的人也跑來我這瞧病,男子居多,且我讓人去瞧了其他幾家醫館,皆是門庭冷清,現在或許有衙門的震懾,可久而久之,難免會對我和醫館心生怨言。”

伏危眉頭一蹙,思索半晌後,道:“如此,在醫館前立一個告示,男子看疾,診金漲五成,舍不得便是病不重,當真願意舍得的,那應是在其他地方看不好的。再規定時辰在茶館看診,出現在醫館求治者,不治。”

診金不是藥錢,相對而言,看診不過是二十文錢一次,漲五成就是三十文錢,不會讓人看不起病。

而且富人還是比較少的,尋常百姓,哪個不是一文錢掰成兩文錢花的。

十文錢現在能買兩斤糧食。所以尋常百姓,尋常病,自然不會再跑來永熹堂。

而規定了時間,只需要空出一個時辰不會影響到醫館。再者,在茶館看診,也不會影響到醫館。

虞瀅仔細琢磨了一遍,這建議倒是可行。

只是……

“去年還特意說了藥材規定了價格,我這診疾多加五成,會不會被人一狀告到衙門去?”

伏危聞言,好笑道:“糧價上家下家都不一樣,只要不是天價和強買強賣,衙門不會管。”

聞言,虞瀅也就放心了。

伏危繼而道:“其他幾家醫館現如今還需衙門把藥材外推,要耍心眼還需三思,所以也不會尋麻煩。”

虞瀅寬了心,道:“還是與你說一說,心裏安心一些。”

*

伏危的法子確實有用,因診金漲價,來瞧病男性少了。

每日上午時會花小半個時辰坐診,雖然診金漲了,但還是有人來瞧的。

來瞧病的人,除卻一兩個不差錢的,好些個的病癥確實是比較棘手的。

好在虞瀅自小就有各種豐富的資源,且西醫也有涉及,在這醫療不發達的朝代,已然屬於醫術頂好的那一批,所以倒沒有難道虞瀅。

看診數日,來瞧病的人也不是很多,有時候小半個時辰裏頭,有一半時辰都是在休息喝茶的。

眼見著時間也快到了,虞瀅正打算要起身離去的時候,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出現在了她的桌前。

中年男子一身灰色儒袍,留了半長的胡子,戴著布冠,看著慈眉善目的。

隱約之間,虞瀅從男人的身上嗅到了很淡的藥材味。

略一端詳,虞瀅心裏有了個數。

——是個同行。

虞瀅伸手做請的姿勢,隨後坐了下去。

對方一禮後,也坐了下去。

隨行的伏安上前給中年男子倒了一杯茶水。

這雅間兩面敞開,不僅通風好,且光明正大的也能避嫌。

她與茶館掌櫃提出了小半個時辰看疾,包間費用和茶水費,每日都會付二十文錢。

一壺茶也不過是五文錢,掌櫃自然是樂意的。

二人坐下後,虞瀅問:“不知這位老丈可有哪裏不舒服?”

老丈拿了三十文錢放在桌面上。

虞瀅看了眼那一小串錢,然後擡眼看向老丈。

老丈搖了搖頭,直言道:“倒不是我不舒服,而是我的主家。”

虞瀅也不說什麽,道:“人不在,我很難看出什麽問題。”

老丈卻像是沒聽到一樣,道:“我主家有頭疾,已有三年時長,每每痛起來猶如針紮,頭痛欲裂,湯藥效果甚微,就是針灸也只能緩和幾分疼痛,不知女大夫怎麽看?”

虞瀅聞言,微微蹙眉,細想了片刻後問:“頭疾發作時,可有視野模糊,或是雙眼赤紅,惡心嘔吐,面耳紅赤,脾氣暴躁易怒,且手腳麻木?亦或者是口中法庫,溲黃,便幹且燥,舌苔呈暗紅色?”

老丈聽到她有條不想的說出這些癥狀,眼神微微一亮,隨即一笑。

“女大夫稍等,老夫且去請主家。”

說著,便轉身走出了雅間。

虞瀅看了眼香爐上還有指甲蓋長的香,耽擱一小會也是可以的,便也就等了。

不一會,老丈去而覆返,身後是一個很高的中年男子。

中年約莫四十歲左右,長相粗狂,方臉,濃眉長年,面色冷冽。

男人按照現代的身高來說,目測應有一米九五左右,虎背熊腰,肌肉糾結。

他一進來,便是撲面而來的威壓,且因為他長得實在高大,這屋子都顯得狹小了起來。

伏安臉色變了,有些怵。

不說伏安,虞瀅也感覺到背脊一冷。

這太高大了,讓人莫名不敢大口喘氣。

中年男子掃了一眼虞瀅和伏安,隨後大馬金刀在茶桌對面坐了下來,伸手放在了號脈枕上,直截了當的道:“把脈吧。”

虞瀅目光落在男人的手上。

她跟著伏危久了,潛移默化之下,也習慣第一時間查看旁人的手掌有無繭子,繭子又是怎麽漲的,所以也大抵能分辨出來哪些繭子是幹活留下,哪些繭子是那兵器練武留下的。

這男人手上的繭子很厚,而他穿著雖不是大富貴,但也不是尋常百姓能穿得起的。

這人一進來,就讓人覺得非比尋常,更別說這手上不可掩飾的繭子。

虞瀅擔心這人的來歷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心裏頭警惕,但面上卻不動聲色地給男人號起了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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