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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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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倦

宋清紜靜靜將雙眸閉上,掩去瀲灩雙眸中的晦澀。過往雲煙在腦海中浮現,原以為,會忘得徹底,卻不曾想,回憶起來竟是這般清楚。

她清楚地記得,葉溫辭揚長而去的身影。她望著長寧殿飄落的雪花,想要伸手抓住什麽,只可惜什麽也抓不到,唯有嬌弱的雪花落在手心中。

雪花觸及女子溫熱的掌心,不過片刻便融化成為雪水,之後順著女子的指縫留下大地,再度與冰霜相聚。

如今,時過境遷。兩人的身份卻是不一樣,面前的男子很是渴望,清冷面容中脆弱無比,如同即將墜落的琉璃一般。

宋清紜張開雙眸,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殿下認為呢?”

葉溫辭心中甚是苦澀,看著面前堪稱絕情的女子,他百思不得其解。

為何,她要這般冷酷?

如今就連搪塞他都不願意,哪怕知道他們兩人之間有著一條恰如九尺銀河的鴻溝。

但葉溫辭卻知曉,只要宋清紜搪塞他,甚至是哄騙他,他便能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屆時,她依舊是他身邊唯一的豎王妃。

只可惜,她像是心意已決。

見葉溫辭沈默不已,冰涼的眸中閃過一絲痛楚,宋清紜抿了抿唇,看著窗牖外一片素白的庭院。

寒風蕭瑟,萬物皆被冰雪壓得嚴嚴實實,了無生機,而這恰恰重生後她那顆荒涼頹廢的心。

“臣妾還未出閣時,臣妾想過日後若是嫁為人妻,定然要事事為夫君分憂。如若讓夫君因著後宅內院的事情煩惱,那便是為人妻的不是!”

一直以來,她深信不疑。她看著她娘為了宋家殫精竭慮,哪怕始終不得宋廷敬的真心,她娘也無怨無悔。

如今想來,她娘錯得離譜。為何這便是為人妻子的責任?如若男子一心一意對待一人,後院中唯有一人,那又怎麽會生出這般多事端?

紂王□□,人人皆稱是妲己妖言惑眾,蠱惑人心,將紂王所施暴行全然推到妲己身上。

大唐盛世之時,楊貴妃是大唐最耀眼的明珠,她是整個大唐的驕傲!

然而安史之亂後,盛唐不覆存在,楊貴妃則稱了百姓口中的禍害。

天下對女子這般苛責,宋清紜不明白為何生為女子,在世間總有著那般多的罪名?

“只是,臣妾實在是厭倦了!”天光不偏不倚映在她瀲灩的雙眸中,甚是明亮,“臣妾對世間的不公已然厭煩疲倦。嫁入皇室,便要為君分憂!”

鴛鴦紋窗欞被寒風拍打得作響,像是要沖破窗欞吹拂到臨風居。

宋清紜回眸,眸光堅定地望向身後的男子,“臣妾也有想過要做一個賢妻,但後來臣妾才發現臣妾做不到!”

過往的殘酷歲月,冷冷地告知宋清紜,莫要再重蹈覆轍。

葉溫辭喉頭滑動,他眨了眨細密的鴉睫,反駁道:“由始至終,吾並沒有想要你成為吾的賢妻!吾只是……”

吾只是想要你常伴吾身,這般足夠了!

話還沒有說出口,便被宋清紜笑著打斷,“這只是殿下的想法!然而世人卻不會這般認為。殿下如若清譽受損,則是臣妾的不是!”

天下烏鴉一般黑!世人對女子皆是這般殘酷。

男子無才無德,庸庸碌碌,便是妻子未曾好好勸導;男子起了色心,違背從一而終誓言,女子若是極力勸阻,便是女子善妒;男子主外,女子主內,若是公婆身心不暢,那亦然是主管內事的女子不周到。

“殿下方才問臣妾,臣妾的心可曾有那麽一刻是真真正正屬於殿下。”宋清紜眼皮低垂,望向衣袖鑲邊的綠梅紋,“臣妾如今告知殿下,臣妾的心從未有那麽一瞬是屬於殿下的!”

喉中湧上一絲腥甜,葉溫辭忽而覺得山崩地裂,天地昏暗不已,眼中冒起了金光。

他險些跌落在地上,唇上湧現出一絲苦笑,他雙手扶著案幾,讓自己在宋清紜面前不那麽難堪。

原來,從始至終皆是他自己一廂情願!

因著她從未真正愛上他,所以哪怕心中厭惡世俗,但還是不得不這麽做。

他用潔白的牙齒緊緊地咬住舌尖,直至舌尖上的疼痛蔓延至全身,口中一股黏膩的血腥味。

眼前的昏暗才有所好轉,窗牖外雪下個不停,蒼穹陰沈如廝。

葉溫辭將喉中的甜膩咽下,不死心道:“吾明白了!只是,吾還有一問!”

“如若沒有父皇賜婚,你可會嫁與吾?”

重生之初,她也問過葉溫辭同樣的問題,“如若沒有陛下賜婚,殿下可會娶民女?”

那時候的他面容平靜,直至聽到這個堪稱荒謬的問題時,男子的臉上出現了一道不解的笑意。

根本不用思索,男子直截了當說道,“自然不會!”

他們的婚約始至陛下賜婚,如若沒有那一紙詔書,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或許,她會嫁給尋常人家,過著和天底下絕大多數女子一樣相夫教子的生活。

而他則會娶世間上家世顯赫的女子,助他一臂之力,讓他的底氣愈發足。

他們的生活軌跡如同兩條永遠平行的直線一般,如若不是陰差陽錯,根本永遠不會交集。

宋清紜笑了笑,將兩鬢的碎發撩至耳後,輕聲道:“只可惜,這世間哪兒這般多如若?”

……

廂房中,宋元霜被粗壯的婆子們粗暴地檢查了一番身體。哪怕心中不情不願,但如今的她正是砧板上的肉,又如何能由著她?

不到一炷香,婆子們已然得出結論,看向宋元霜的眼神也多了分鄙夷。

宋元霜自知大勢已去,心如死灰。只是,她還是有那麽一點點兒不甘心。

倘若,當初賜婚的是她,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香柳姑姑板著臉,吩咐幾個婆子將宋元霜帶去臨風居,先前對著其好感已然消失不見。

到了臨風居,宋元霜看到宋清紜眸中的淚光,又看到葉溫辭餘震未歇的神情,當即明白兩人之間已然有了嫌隙。

她跪在地上,冷眼看著這一切。

香柳姑姑看著豎王以及豎王妃的神情心裏不大好受,她福了福身道:“啟稟殿下,老奴已然為宋二姑娘驗明正身!宋二姑娘如今依舊是黃花閨女!”

與此同時,以仁惠堂大夫為首的一眾大夫在清陽的帶領下緩緩走了進來。

大夫們面面相覷,隨後讓仁惠堂大夫開口,“回殿下,殿下的藥中被人加了一味叫做欲天樂的情藥!”

“服用此藥者,如若在一炷香內未曾與人茍合,藥效則會融入氣血,傷人根本,從而七竅流血。如若再嚴重,只怕會傷及性命!”

宋清紜望向跪在地上一臉不屑的宋元霜,甚是震驚。一直以來,她只以為宋元霜不過是愛慕葉溫辭罷了。

可她從來沒有想過,宋元霜竟然會選擇用這等下流的手段逼葉溫辭。

難怪那日趕回來看到葉溫辭之時,男子俊俏的容貌被鮮血染紅,像是一朵朵血花在上面綻放。

還未等葉溫辭開口,宋元霜便冷笑道:“不錯,殿下的藥確實是被我加了欲天樂,目的便是讓我兩有夫妻之實。”

宋元霜已然將臉上虛偽的面具扯下,露出最原本的面容。

她不著痕跡地看了葉溫辭一眼,恨恨道:“明明,殿下受傷這些時日,我在殿下身邊夜以繼日地伺候著!可到頭來,殿下口中念叨著的卻還是宋清紜!憑什麽?”

宋元霜認為,真心換真心,終有一日,她定然會讓葉溫辭接受她,愛上她。

可她才發現,這似乎是錯的。得知葉溫辭受傷,她比任何人都要著急。為此,她不惜重傷自己,只想要長居豎王府,陪伴在他身邊,哪怕無名無分,宋元霜也無怨無悔!

只可惜,哪怕她在葉溫辭身邊那麽久,葉溫辭始終都不曾看她一眼。

而宋清紜無心,見葉溫辭臥病在床,也始終不聞不問,但正是如此,葉溫辭還時常想著她念叨著她。

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不公平的事情,她付出了這麽多,到頭來卻始終什麽也得不到。

為此,她不惜用自己的清譽作為賭註。然而卻還是無用,葉溫辭未曾將其放在心中。

“你身為豎王,本應廣納妃嬪!可為何,這偌大豎王府憑什麽只有宋清紜一人?”宋元霜怒罵道。

她何嘗不想一生一世一雙人?只是,這到底只能在夢中想想罷了。

可她宋清紜憑什麽可以?成婚這麽久,四皇子六皇子九皇子等人紛紛納妾娶側妃。而他葉溫辭後院中卻依舊唯有宋清紜一人。

她們明明都是宋家的女兒,但為何偏偏得到上天眷顧的卻是宋清紜而非她宋元霜?

妒忌蒙蔽了人的雙眼,她指著葉溫辭道:“本以為,在清陽為豎王擦洗身子時,我看到豎王小腹中的紅痣時便能扭轉乾坤。但為何,你連這點希望都不咋願意給我?”

這後院這般空,多她一人又如何?

她可以不求名分,也可以不求恩寵,但她就是不可以看到宋清紜這般得意。

幼時,人人皆說她宋元霜為繼室所生,地位始終不如正妻所生的宋清紜。無論做何事,宋清紜都壓她一頭。

甚至,就連兩個弟弟都無條件地站在宋清紜那邊。

而她一母同胞的弟弟,還生怕她宋元霜會傷及宋清紜與葉溫辭的感情,處處提防她。

這天下的好事都讓她占盡了,憑什麽?

思及此,宋元霜心中的怨恨如同決堤的洪水,一瀉千裏。

她輕呵一聲,笑著道:“只可惜,你的真心對她而言,不過是狼心狗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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